------------ 第一卷,大运记 引子,梦境 大雍山界,地崖之巅,万山之宗, 千里冰川一寒峰, 深渊万丈雾蒸腾, 风剑削, 雪冰刀, 狱般煎熬, 人烟罕至。 一片皑皑的世界,耀眼烁目,却突兀的出现了一前两后三个身影,层层包裹,顶风冒雪,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三人的步伐却是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向前,向前,再向前。 所过之处,总算是留下了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可这些痕迹并不会存在太长时间,一阵冷风袭来,便干干净净。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终于到达崖边,前方再无路可走。 当头一人率先停了下来,转身扒开面上的遮挡,露出一副被风雪侵蚀的面容,但炯炯双目如电,在这漫天的冰冻中,也毫不示弱。 更为特殊的是,其额前竟长有一小撮银白色的长发,垂至眼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风雪覆裹之上的呢,在这一片白亮耀眼的世界,更显得晶莹剔透,温润如玉。 在这绝地之上,三人对面而立,哈气成霜,齐齐的望向崖底的方向。 缥缈无底的深渊如黑洞一般,霸道肆虐的风雷火翻滚缭绕,令人望而生畏。 良久,当头那人率先开口道: “地崖之界,集风之势,聚雷之威,凝火之姿,是为风雷火,肯定就是这里没错了。” 居后二人同时点点头,一口长气舒出,特别是其中一名壮硕的青年,搓了搓手心,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生哥,小晖,稍安勿躁,且容我先去一探究竟!”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本青封古籍,用力的甩入深渊,人亦随之跳下。 “嗖,嗖,嗖。” 几乎没有间隔,身后的二人未如他所言,相互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的犹豫同时跃下。 同样的一前两后,消失在这地崖的深渊之中,山巅又恢复到了恒古不变的凄冷,呜呜风雪很快的覆盖了三人来过的痕迹... 此时,深渊之中,好像没有尽头,漆黑一片,耳边风声呼啸,眼中电闪雷鸣,冷热交替,俱是煎熬。 三人之中,当头那人下落最快,感受最为真切,但仅仅过了一会儿,他仿佛又被一种熟悉的感觉替代,连身旁恐怖的风雷火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了,变得细腻柔和,如沐春风。 一瞬间,许许多多的思绪涌上心头,梦境重塑,与现实重叠融合,何为实,何为虚? 恍惚间,无法分辨。 这么多年的追逐探秘,从第一次开始,到现在,到底经过了多少次? 真的记不清了,不过,谜底马上就要揭开了,那些还重要吗? “也不知小晖和生哥,你们能不能承受得住,一定要加油啊!” 抬眼向上望去,密集的风雷火已经阻碍了所有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却丝毫阻挡不了发自肺腑的担心。 这就是兄弟之情,经历过生死,误解,磨难,不容掺次的真性情,或许从三人初见时仿佛就已经命中注定,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仍是历历在目。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这个魂牵梦绕,追寻查找的地方开始。 …… 那年正是年少时, 初入江湖无依靠。 “啊!” 听起来十分的凄惨。 “嘭!” 巨响落地黄沙飞扬。 “还来?呸呸呸,有完没完?难道是被传说中的梦魇缠上了?” 漫天尘沙渐落,一个趴地十分难看的小郎慢慢的坐起身来,看起来是吃了不少的土。 不过,受到如此激烈的摔击,还能毫发无损的自己活动,不可思议。 而小郎对此却已经习以为常,稍喘息了片刻,便开始打量起四周。 山河今犹是,还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重复什么时候才会到尽头? 十次?二十次? 或者是无限循环?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答案更是无从知晓。 这片本该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清楚的知晓一草一木所在的位置。 听左边是潺潺溪水成瀑, 看右边是森森林木参天, 前边... 环境是不错,称之为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唉,可为什么每一次都要用高空坠落的方式到来,就不能换个温柔的方式吗? 想到这里,心中原本仅存的那点好奇,差不多也都消磨殆尽了,现在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麻木?害怕? 或两者都有! 甚至梦境与现实也傻傻的分不清楚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得从大运城进来,借个吉利名字会走运一些呢?” 少了欣赏不怕,还有期待和信念呢! “那就试一试,这次我一定会将你的面目全部揭开,等着吧!” 说着,小郎迅速的起身,不管不顾的埋头向前行去。 跋山涉水,翻山越岭。 每一次都是踏上这座山,便戛然而止,这次会不会有不同呢? 确如他所猜测的那般,整片空间随着他的前行,渐渐亮起,铮铮之音若隐若现,显然与之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当然,现在他还未曾察觉。 ……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一章,劫(上) 缘起: 鲲鹏扶摇几万里, 蒙山掠影苍穹脊, 俯瞰大千众生相, 天下江湖尽眼底。 …… 祥云缭绕,七彩缥缈, 天地难寻,人间难觅, 一片葱翠,勃勃生机。 青山不在峻,水亦不必深。 好一派超凡飘举之画境, 好一副灿丽壮秀之仙卷。 “原来山后是这般美景,看来也只有在梦境中才能有这样的地方,若是以后若能生活在此,不知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对,每日风餐露宿,不就是要追求这等生活嘛,可遇而不可求的地方,不能错过,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不出去了。” 第一次踏足未见到过的风景,小郎陶醉了,一览天下的雄心壮志油然而生,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勾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他第一次有了这种逃避的念头,就在他要彻底迷失其中之际,眼前一道银色寒光闪过,额头一痛,他立马清醒过来。 心底已然后怕不已,不敢想象,如果迷失在梦境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欲望果然是人最容易攻陷的弱点之一。 但人得有控己之力,眼见不一定为实,越是美妙的东西反而越虚幻,辉煌的背后往往是一些惨痛的代价。 幸亏这一点,小郎做的还是比较好的,一路艰辛的走来,他从未忘记自己的目的,饶是如此,也差点着了道,这更让他加倍的小心。 稍稍感叹了一会儿,小郎便调整好心态,不着急动作,先静观其变再说。 果真如他所猜想的一般,只须臾之间,眼前再次变幻。 鲲鹏落地,龙腾宇, 入海化鳌,蓝波碧。 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咫尺,他忍不住伸手触摸,却没想到的是,一碰即碎。 恍如吹弹可破,整片场景急转直下,天崩地裂的轰鸣声突兀的传来。 短暂的美轮美奂,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狂风卷,雷云密,山蹦呼海啸,流星火,漩涡急,连天映接地。 惨淡枯萎的气息替代了斑斓的色彩,原本的上雷,下火,被揉为一体,一道实质化的巨大风幕由虚化实,逐渐形成,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笼将这片山水完全囚禁,连同小郎在内,全都包裹其中。 紧接着,苍茫昏暗开始弥漫,脚下的青山不见了踪迹,远处的碧水化为虚无。 丝丝世间从未出现过的风雷火四处游荡,越聚越多,逐渐连成一片。 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再也不复先前之美。 诡异的是, 风涌,雷鸣,火起,却降临黑暗,但同时又代表着生死,永恒,希望,永不磨灭。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能抹杀一切的气势,其中又残耀着微弱的虹光,它难道是在坚守这里最后一点醉人的痕迹吗? 如一叶孤舟, 似莹莹烛火, 屹立满川风雨, 坚强摇荡不熄。 仔细看去,它变幻不止,偶尔明亮刺眼,偶尔暗不可闻,锋芒毕露又不露锋芒,可见冥冥之中也并非一无是处。 眨眼间,眼前的一切千变万化,仿佛经历了生死的轮回,从天到地,饶是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小郎亦是震惊不已,却不知自身已是局中人。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狂风愈演愈烈,朝着他迎面撞来,小郎本能的扭头避开,可风岂是可以躲的? 简单簪起的头发立马被吹散,身上的衣袍顺风飞起,在背后鼓起一个巨大的风包,呼呼作响。 小郎一个不稳,差点被直接吹飞,好在他及时的扎实马步,方才稳住了身形。 现在的他,看起来极为狼狈,或者说,他来这里之前,便一直都是不堪的,因为穿其身上,在狂风中苦苦支撑破的旧衣袍,已经非常清楚的说明了一切。 借着头顶飘过一丝较为粗壮的风雷火带起的短暂光亮,小郎的面容快速的一闪而过。 称其为小郎,确实恰到好处,年约一十五六,未及弱冠,鼻梁高挺,浓眉宽额,坚毅的脸庞带着少许的青涩,看起来岁月还未曾给他留下沧桑的痕迹,但生活还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考验。 全身上下只有粗布麻衣避体,外搭一件青白色宽大袍子,加上远比同龄人高瘦的身材,更使得打满补丁的裤子只能到达膝盖的位置,露出光着的半截小腿。 整体来说,除了破旧点,还算干净利落,抛开这身的衣着,还有那么点逸致寡淡的意思。 特别是其左额前闪亮的一缕银发,此刻正迎风而立,稳垂不动,极为特殊。 但世人眼里皆皮相,人靠衣服马靠鞍。 此时的他,即便再怎么面齐皓齿,他也有了一个逃不开的的身份,难民。 是排在下九流还得往后,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叫花子,当然大部分人还都会很自然的带上一个“臭”字。 臭叫花子! 可那又如何?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需在意他人的眼光。 又有多少人会如他现在一般,面对着未知变化所表现出的坚决? 当然,犹豫畏惧也并非没有,但小郎的脚下却未曾停歇,向前,冲着虹光行去。 再向前,逆风而行,每一步都极为艰难,全身的力气不知已经用尽了几番,仅凭一股强烈的意志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 忽然,风向大变,不再是阻止他前进,而是化为了一股背后的强大推力,小郎猝不及防之下,踉跄着差点摔个狗趴,好不容易稳住身影,目光所及之处却已是层层迷雾。 他再次震惊不已,丝丝阴云笼罩心头,恐惧甚至与刚才初见的风雷火一样。 但直到现在,他也从未想过放弃,或许是之前的重复循环,在他的心目中,可能比恐惧更令人不安。 牙咬的吱吱响,小郎义无反顾的大步跨入雾气之中。 雾气厚重,目不能视,穿梭其中,露化全身,不断的汇聚成滴,在即将下落的瞬间又脱离开来,悬浮于周身,久久不曾散去,使得看起来整个人仿佛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遮掩。 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唉,不知走了多久,周围没有丝毫的变化,前路更是一片迷茫。 突然,一片与人粗细的风雷火跳闪出来,在他眼前盘旋了一大圈,忽上忽下的,又像是在翩翩起舞。 随着它的舞动,雾气渐渐散去,眼前豁然开朗,风雷火这才隐去不见。 与此同时,一幕巨大的风墙阻住了他的去路。 呼啸连连,鬼哭狼嚎,看起来又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到底是前进,还是后退? 经历过了几次,小郎反而没有丝毫的犹豫,眼一闭,心一横,双腿一个蓄力,便冲了过去。 骤然间风墙如同活了一般,张开森森巨口,瞬间将其吞没无踪。 身处其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风幕之外,风雷火聚集盘旋,气势不敛。 它们渐渐地围拢住整个风幕,融进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猛烈的旋转起来,同时开始了缓慢的移动。 别看此地已经荒凉无比,但它所过之处,仍是一片狼藉,更加破败,大有吞噬一切的气势,不断地毁灭。 原本唯美的仙境再也没了之前的灵气,山坍塌,水倒流,好像一副被侵蚀的画卷,片片碎裂开来…… 每一段身心俱疲的煎熬,其实都是一段很好的历练,百炼方能成钢。 一路磨难的小郎,此刻心中隐隐有一种立马就要揭晓谜底的感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里虽不似之前那般柔和细腻,但内含乾坤,丝丝风雷火漫天飞舞,如星光点缀,璀璨绚丽。 它们偶尔会组合在一起,化为飞龙翱翔,又幻成人形,正立自己对面,活灵活现,可也只是片刻光景,又各自散开。 周围的一切激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心。 也正是在他心神大松的工夫,密密麻麻的风雷火眨眼消失不见,随即一声急躁的喝问从外面传了进来,震耳欲聋。 “大胆罪民,安敢来此?” 冷,冰雪如封,寒透心扉, 快,急如追电,不亚惊雷。 在上方! 即使身处风幕之中,也无法阻隔。 小郎赶忙抬眼望去,隐隐见得,上方暗天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一团浓郁的煞气席卷而来,将风卷起的漩涡完全的压制,气势也变得凌乱不堪。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至,穿透脸庞直袭心头。 紧接着,一擎巨掌慢慢从裂口中伸出,轻轻的抓在风墙之上,原本强大坚固的风幕,在它面前,如纸糊的一般,轻易被捏开。 与此同时,小郎又清晰的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比窒息更可怕,全身仿佛受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绝望,欲跪还罪。 “啊” 一声大喝强自提气,小郎死死的咬紧牙齿,强撑着睁大眼睛,瞪视着从天而降的巨掌,额前银发竟也同时根根挺立,直指对手。 “千山压顶,遮天蔽日,自极而来,似虚入凡。” “是乃天罚!” “罪民,你命劫如此,死不足惜!” 声音远比之前要阴沉的多,带着不容抗拒的口吻和蔑视。 “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原本已经失去反抗的小郎,听得这番言论,反而激起了心头的怒火。 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此,又不知所谓的就被安上了罪民的称呼,身为热血儿郎岂能乖乖顺从? 就算是命劫,也是由我不由天,脖子一梗,手指向天, “来,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怕你个鬼,我若是皱下眉头,便不是好汉,来啊...”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都破了音调。 透过小郎的眼眸,那团黑影逐渐显露真容,三指似峰,细短无节,周身黑雾弥漫,腥臭袭人,再仔细一看,又枯干瘪,糙如石木,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罪民,呵呵,你很好。” 说完,没有任何的停顿,巨掌继续压砸而来,小郎亦不再言语,即便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他也要死命抗争一把。 下一刻压力更剧,马上就会临身,距离他的头顶仅三丈,仅两丈,一丈, 身如死灰,心神悸动, 万劫不复,莫过于此。 眼中的巨掌越来越大,即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感受却是骗不了自己的,小郎只能强自镇定。 巨掌带起的劲力如刀子一般直刮脸庞,他感觉自己全身仿佛都要被压碎了。 “啊,鬼...东...西!” 兀自嘴硬,但劲力贯体已经让他没有力气再接着说下去了,只能做着垂死的挣扎。 千钧一发之际,小郎额前的银发竟齐齐闪亮,虚影飞扬半空,旋转着融为一体,化为一柄实实的利剑模样,剑尖直指对手。 “嘶,” 没有丝毫的犹豫,利剑晃动,自其中射出一道耀眼的闪电,银白如雪,夹杂着一股强大的气浪,比巨掌下落更快的速度直面迎上,一上一下,两者瞬间相撞。 “嘭” 轰鸣阵阵,如水泄一般星火四溅,巨掌下落的速度明显停顿了不少。 这还不算完,远处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巨掌冲来。 伴随着一声悲啼和怒吼,小郎看的清清楚楚,是原本已经消失的鲲鹏,巨掌下压的气势再衰。 再来! 碎影在半空中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又迅速的凝结出两个不同的模样。 龙和鳌现身,如鲲鹏一般无所畏惧。 “嘭,嘭”, 三兽阻三息, 悲壮震山河。 巨掌彻底停在半空,微微颤抖,显然它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这短暂的三息工夫,变化也并未停止,原本风幕中心羸弱的虹芒骤然威势烛天,下一刻,巨掌周身的黑雾竟逐渐变得稀薄不少。 “嗖” 不知是因为害怕畏缩,还是其他,巨掌猛然间缩了回去。 威胁暂退,风幕又再次开始旋转流动起来,而且这次更加迅速,阵阵肉眼可见的气息不断地朝四周扩散,凝成实质,最终聚集注入到上方原本撕裂的缺口。 眨眼工夫,缺口消失不见,化成了一个比之前更加牢固的风阻屏障。 “吼” 眼见如此,巨掌不甘的嘶吼声震耳欲聋,稍作停顿,便再次席卷而来,剧烈的拍击声响彻天地,一下,两下... 风幕随之颤抖不止,却还算是坚固,暂时不会被打破。 接下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小郎也顾不得其他,赶忙摸向自己的左额,好在银发并未消失,只不过颜色暗淡了许多,摸起来枯萎了不少,令他心疼不已。 不过,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还是值得的,一口长气舒出,人差点瘫倒在地。 回想起发生的一切,眨眼之间,瞬息万变,说不后怕那是假的,他的全身已然被汗水湿透了,又顺着破履烂衫,直贴在前胸,后背,冷意袭身。 顾不得整理自己的狼狈模样,趁着这点时间,必须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正在他四下打量查探的工夫,风幕之内的古怪再次急剧的发生变化。 一道刺目的亮光直冲他而来,小郎本能的眯眼躲开,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光亮消失,再抬眼, 渐渐的,从无到有,面前竟眼睁睁的浮现出一册青封古籍,悬空而立,残朴不破,若隐又若现。 巍峨颤动不止,浩瀚扑面而至,却异常的细腻,让人倍感舒适。 可这样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温柔变霸道,只在转瞬间。 一道纯色的风雷火凭空出现,包裹住了古籍,闪烁之间,古籍开始慢慢的翻开。 人之二世, 一曰实, 二曰虚, 虚虚实实,相辅相成, …… 字迹浑然一体,苍劲有力,虽字数不多,一目了然,但小郎却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晦涩难懂的东西,眉头紧锁,目光久久不曾移开。 在此情形下,想要做到心无旁骛,根本是不可能的,威胁随时都会再次来袭,小郎只能默默地将书中的内容铭记于心。 只是在他未觉的脑海中,画面瞬间百转千回,人也仿佛进入了一个空灵又慢了无数倍的新世界。 很久之后,也可能只有一瞬间,一阵暴响自云霄而来,直斥耳膜,巨掌复又不甘的卷土重来。 在它剧烈的撞击下,风幕终是支撑不住,彻底破碎,雷消火灭。 眼见小郎即将成为它的掌下亡魂,但它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整片空间先它一步快速的坍塌,一层一层的剥落。 而刚刚回过神来的小郎,同样躲不开被撕碎的命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脚,腿,手臂,全身,从下至上,化为虚无,诡异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眨眼间,空间消失,灰飞烟灭,一切如过眼云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声爆烈的怒吼和浓浓的不甘, “罪民,不管你是谁,吾一定会审判于你!” 毁灭终将重生,混乱归于平静,不知过了多久,崭新的世界替换了消失的一切。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雪月彩云长袍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虽看不清他的脸庞,但他却带着掩盖不住的血腥煞气,似乎不像是人类该有的气势,特别是脖颈之上拴着一条粗壮的墨色铁链,格外显眼。 环环相扣,漆黑发亮,晃荡之时,哗哗作响,看起来很长很长,像是从虚无中来,不知另一头拴在何处……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章,劫(下) 嘶,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要炸裂开来,感觉承受了太多的未知的东西。 嘶,小腿之上更是火辣辣的疼痛,甚至有点盖过了脑袋所带来的痛楚。 这是什么? 裸露在外的小腿肚上,赫然印着一个拳头大小的三指掌印。 青的发黑,直入骨髓,像是刻在腿上一般,摸一下心悸恐慌,全身疼痛难耐,很不舒服。 一定是那个东西搞的鬼! 仙境,风墙,又破败消散? 铁链,巨掌,还发出人声?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最后出现的又是东西?” 似牛非牛,苍身无角,掌大如斗,人形而立,竟能盖过鲲鹏,龙鳌? 世间未曾有闻。 震撼倒是有了,也比之前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可结果依然是迷茫的! 特别是身上莫名奇妙的有了这么个难受的掌印,如同枷锁,想尽一切办法都擦不掉,那梁子算是结下了。 当然,双方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只是更多了些仇恨而已。 “好吧,下一次,决计不会让你如此欺负...” 一个身影猛然坐起,赫然是刚才被搅成稀碎的小郎,人虽无碍,却比之前要疲惫的多。 看起来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但真的只是个梦吗? 至少他脸上的汗水和紧贴额头的银发,证明着刚才并不止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稍微活动了筋骨,小郎已经从迷茫混沌中渐渐清醒,从身上取出一块碎布,系住掌印的位置,强自忽略小腿的不适,过了许久方才有所好转。 “等等,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小郎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手掌,这,这, “真的见鬼?还是梦境犹在?” 手中赫然是一本与梦境里一般无二的青封古籍。 相似的大小,同样的古朴,只是少了磅礴的气势,变的平平无奇。 吖! 他有些傻傻的分不清楚了,心头涌现出了巨大的疑问,恨不得使劲的将自己拍清醒!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曾有过的经历,面对这样的未知,大部分人都根本无从应对,小郎同样没有什么心理准备,震惊当场。 不过,要论起胆大心细,他还是比普通人强一些的。 “管他的,最糟糕的都经历过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了,不怕!” 对,既然梦境现实分不清,那就融为一体,都将成为自己宝贵的历练。 一狠心,小郎庄重的将古籍捧住,深吸一口,轻轻的翻看,同时做出了一个随时可以扔掉的准备。 出乎意料,没有任何状况发生,平静的有些出奇。 再看手中,说是古籍,此刻它更像是一本随处可见的书册,甚至还多有不如。 整本书封装简单,没有书名,灰迹斑斑的有些暗黄,毫不起眼。 翻开封面,里边竟然是空白无字的,第一页什么都没有,第二页同样如此,是的,整本书都是空白的,根本就是一本无字之书。 这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小郎不信邪的再次翻看,手下的动作也大胆了许多,可曾经让他思索了许久的字迹却完全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根本就不是同一本书? 呵呵,可能吧,看来是有些自己吓唬自己了,或许只是个巧合呢? 最后再抖了抖,书页沙沙作响,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落下。 终于,他放弃了! 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光靠想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的冷静下来,这个道理小郎很清楚,可自己的内心哪能那么容易控制? 反复的思量,不断地推翻自己心中的论证,小郎终究还是不能平静。 也就是在他心神难以自制之际,小腿骤然一刺,心底再次涌出那副终生难忘的画面,还是同样的身影,面目更加清楚。 还有那条粗壮的铁链,同样更加清晰可见,森森寒光闪耀下,被抻的笔直,像是要随时可能挣断,直摄魂魄嘶吼声仿佛就在眼前。 “罪民,你逃不掉的!” 一字一句,似在耳畔。 “啊,滚开!” 小郎脸色大变,身上瞬间冷汗直流,浑身颤抖不已。 阴魂不散的鬼东西,他奋力的将古籍甩了出去。 仿佛古籍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可也不由得他不这么想,因为随着古籍被甩出,小腿上的刺痛感消失,那可怕的画面也彻底不见,连心情瞬间都轻松了许多。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被吓到? 现在做主的是我不是你个鬼东西,你能奈我何? 小郎满心的郁闷无处发泄,哪怕现在并不是在梦境之中。 再看古籍,大力之下,随风飘扬半空中,却久久未不曾落下。 “糊住了,糊住了!” 不好,砸到人了! 一个瓮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拉回了小郎不知飞到哪里的思绪,他赶忙抬头看去。 前方急匆匆的走来一群同样赤贫打扮的小郎,比自己年岁稍长一点,也多了些风尘沧桑。 一人当先领头,砸到的便是他。 也是因为他着急赶路,奔行最快,不时的回头催促同伴,未曾注意到前方的情形,恰好迎上了落下来的古籍,结结实实的贴在了脸上。 “哎呦,什么玩意儿...奶奶的,瞎了狗眼,谁乱丢东西?” 一把抓下,胡乱的翻了翻。 “呸,是一本破书,哎?没字啊!” 看其样子并不像是真的生气,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将古籍拿在手中,又颇为慎重,只是总让人感觉不是特别的协调。 所以,后方很快的传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伍六,看样子今日你小子要走狗屎运了,老天赏了你一本书,让你识文断字,还不赶快磕头拜谢!” “哈哈,没字多好,留着当擦屁股纸……” “你,你们...” 原本还想认真翻阅一番的伍六,被人一阵调侃,脸色涨的通红,又想不到什么词来反驳,只能转回头瞪视着同伴,袖子一撸,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不识字的他,最痛恨别人以此说事。 好在同伴们也清楚他这个牛脾气,调侃了一阵,在他即将爆发的边缘又收敛了一些,不过已经被激起的怒火哪是那么容易就被压下的? 瞪着眼睛,原地扫视了一大圈,扯着嗓子喊道: “谁啊,敢砸你伍爷,有本事给我站出来,缩头缩脑算什么英雄好汉。” 目光扫过墙角的小郎,但仅停留了一会儿,便转向他处,在他心里,小郎那身与自己一般的装束,肯定不是罪魁祸首,毕竟庄大哥经常教导他: 行走江湖本不易,天下丐侠为一家。 可能只是某家孩童的恶作剧呢? 小郎眼见对方如此,更加不好意思了,暗骂了自己一句,刚想起身报个罪,却看到还在叫骂不断的伍六被同伴一人上前搂住了肩膀,不知在耳边说了句什么,他马上变得安静了许多,但面色一如既往的阴沉着,像是能滴下水来。 他两手狠狠的抓住古籍,用力的来回撕扯。 古籍倒还算坚韧,除了有些褶皱,并未破损,这更加深了伍六的怒火,一把将其甩了出去。 只是这样的发泄,看样子也难消其心头之恨。 古籍再次被甩出,两次的蹂躏并不影响它在空中飞舞的姿态,只不过这次并没有过多的停留,悠然而落。 好巧不巧,又再次回到了小郎的面前,落地无声,正好盖在了一片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空地上。 原本已经起身准备报罪的小郎,见此情形,欲行又止,目光似被深深的吸引了过去。 透过边角,仔细看去,泥地上的字迹只是同样的一个字, “劫” 形态各异,韵味十足, 见字知人,一看便知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只不过现在被扫乱了一些,却仍能看出书写之人的内敛,锋而不露。 当然,字迹的好坏对于伍六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他现在一心只想把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古籍刚一落地,他也追随而至,狠狠地一脚踩下,这并不能解恨,又不断的来回碾压,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啐唾不止。 可想而知古籍和它盖住的字迹会变成什么模样,基本已经看不到内容了。 小郎刚想要出声制止,但已是来不及了,而他的动作也成功的吸引了伍六一群人的注意。 有人刚刚察觉,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好奇,有人戒备。 “你在嘲笑我?刚才是你扔的破书?” 本就气不顺的伍六,面色不善的看了过来,见小郎微微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这下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哪管他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就要准备上前质问一番。 “好了,伍六,别忘了庄大哥定下的规矩,正事要紧,快走!” 是先前制止他的那名同伴,再次将其拉住, 说完,强行拉拽着兀自不甘心的伍六,对着小郎一个歉意又有些无奈的表情。 随即又上来两人,不由分说,架起伍六,快速的离去,不过看二人吃力的表情,不知是伍六的力气太大,还是怒火难平? 总之,这段小插曲来的快,去的也快,快到小郎都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一行人已然远去,这让他十分的愧疚,哪怕末了,承受过了伍六的一个白眼,也还是不好意思的。 不过,此时他的心情却是没来由的好了许多。 远处隐隐传来几人的谈话, “哎,对了,哥,地上的是什么字?” “呵呵,你小子就是个莽汉,庄大哥跟你说过,让你好好识字,现在知道识字的好处了?那是个劫字,记住了,。” “哦,劫字,写的还挺好看的!” “呦,我们的伍爷还知道好看的字了!” “哈哈……” 呵呵,一群有意思的人! 小郎有些尴尬的笑笑,那些“劫”字正是出自他之手,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回忆,都是故事。 从幸存的痕迹来看,“劫”字一共有九个, 九个“劫”,各不相同,却神韵同归,特别是最中间的一个,一笔一划都蕴含着无尽的风华,仿佛历经了沧桑千万,令人无限遐想。 “劫,去力为玉, 人初天赐劫,生死命,不可去, 定人后往之,唯三灵,方可破。 何为三灵? 风灵,雷灵,火灵, 为重生,破死,逆天改命。” 正如孩童嬉闹的唱词所言: “蹦蹦擦,蹦蹦擦, 九霄天外铸九鼎, 逍遥九灵风雷火, 一不小心落了地, 只得九山无处觅。” …… 唉,恍惚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这些晦涩难懂的话语了。 算起来有一个月?一年?小郎已经记不太清了。 “那到底什么是劫呢?” “唉,臭小子,平时见你挺机灵的,没想到这么笨,来,你看这户人家,” “老爷,夫人见红了,肚子疼厉害,怕是要生了。” “快去找产婆,你们都赶紧去伺候着,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是,老爷。” “啊,啊,疼死我了...” “夫人,千万要挺住啊!” “不好了,老爷,小少爷夭折了。” “什么?难道我注定无子吗?” 唉,阵阵叹息和女性的哭泣传出。 这家大户后院,一排齐整的马厩里,恰好也有一匹纯色的白马生崽, 同样的事情,这里远不如前院那般的撕心裂肺,反而安安静静的,好像只是平常的一般事情。 须臾之间,一匹小马驹降世,在母亲怜爱的舔舐之下,睁开眼来,眼里充满了初生的新气与好奇。 不用一会儿,小马驹站立起身,抖抖身子,开始撒欢的跑跳,完全适应了这个新的世界,世间仿佛也已经接受了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排斥。 …… “看到了两者之间的差距了吗?” “呃...” “对的,降世为生劫,人难畜易,此乃天注定,但艰难却并非坏事,这便是命劫的不同,结果当然也是天差地别,至于孰强孰弱,谁优谁劣,分辨的出来吗?” “这个...切,还卖关子,我还不想听呢!” “不,你小子听好了, 天地皆可破, 唯命劫难测, 生死天注定, 风雷火共主。 而命劫又有九难,九九归一,破玉之境,方能跳出循环,所以玉力皆需琢。” “这么绕嘴的话,亏你说这么溜,不会是常常挂在嘴边,哄骗小孩子的玩意儿吧!” “呸,臭小子,不识好歹,以后你会明白的,好了,既然今天说到这了,便给你取个名字吧。” “嗯...劫字不错,左玉右力,一玉降九力,玉儿,力儿,怎么样?” “老不死的,您老人家能不能有点水平,还玉儿,力儿,这也算你起的名字,街口伙夫的儿子就叫力儿,呸呸呸。” “不过,你说的玉力在一起蛮好,我就叫玉力之劫,劫儿怎么样?” “不对,既然你说世有九劫,以九为尊,那我就叫九劫,嗯,九劫。” (这里玉力做劫的意思。) “你想好了,九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九是为尊没错,但劫也是罪,可不是那么容易渡的?” “嗯,我就叫九劫,谁要阻我,那我九劫便踏破九霄,即使生死命也不行!” “好小子,有志气,哈哈……” 现在想来,好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到底过去了多久,已经记不太清了。 “老乞丐,如今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小郎,或者可以称他为九劫,此刻正原地呆立着。 “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风起书舞,两次被丢弃的古籍,竟像是抖抖身上的灰尘,非常自然的朝着九劫飞来。 刚刚醒转的九劫根本不曾做好准备,本能的将其搂在怀中,等看清,差点窜起身子。 好在,震惊过后,很快的平静了下来,没有将其再次撇出去,小心翼翼的捏起一角,来来回回的抖了抖, 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除了沾染的尘土落下,平静如常,连小腿的疼痛都没有出现。。 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将古籍捏住一团,胡乱的塞入腰间,用破旧的衣服遮了遮,便不再管它。 口中喃喃的自语道: “留着当厕纸也挺好...” “咕噜,咕噜。” 肚子已经发出了严重的抗议,折腾了这么久,好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九劫一口长气舒出,站起身子,伸个懒腰,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沾染的泥土,虽然整理之后也没干净多少,但形象他还是很注意的,这才迈步准备离去,却忽然身体一顿,半步而停。 目光看向了不远的那处被伍六发泄的痕迹,久久不曾移开。 别人不了解这些“劫”字对他的意义,但对他来说,那可不仅仅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 是个寄托,也是个念想儿。 默默地拿起身旁的树枝,又重新将扫乱的字写了出来,八个“劫”,一个“玉力”之劫。 “我才不会想你呢!” …… (注1.玉力组合在一起没有这个字,这里做劫的意思。) (注2.本文字意都为简体字,可能会有些跳戏,也是为了方便阅读,谢谢读者大大的理解。)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章,江湖 孤雁鸣哀向南飞, 秋风萧瑟凋凉催, 春晓夏去难回头, 黄花遍地怜人愁…… 深秋微凉,及至晌午,日光倾城,拂风徐徐。 望海,大运城玄武卫,劈柴小巷。 巷名劈柴,供火十载, 穷措其中,为富不涉。 听名字便知是一处什么样的地界,随处可见的劈柴架梁房屋,低矮密集,在这偌大的玄武卫也算是一大特色。 因其左邻玄武卫最繁华的地段,玄武枫树大街,所以这里又被戏称为,主街之袖。 这里自然也就少不了风月烟柳的场所,当然更多的还是撂地杂耍的穷苦人家,混在一起,以劈柴巷为中心,像是某种无形的默契,左右两侧对比的非常鲜明。 此时右侧那一大片区域,早已熙熙攘攘,有咿呀咿呀练声的,有舞刀弄棒练耍的,还有见怪不怪的行人,偶尔停下脚步瞧瞧看看,好不热闹。 而左侧区域却是异常的安静,按理说其紧挨着的繁华无比的玄武枫树大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此,但事实确是,连过路之人好像都会选择故意绕开。 再看整个玄武卫,以卫城之姿,坐拥山脊,盘旋而建,融山之势,威武霸气。 左右共两条主路,一条两侧栽种着齐整挺拔的枫树,故名曰:枫树大街。 另一条直通山顶尽头,那里矗立着一座木石亭子,雕梁画壁,七彩瓦阁,日光之下,如凤起舞,故名曰:凤仪亭,这条主路便被称为凤仪大街。 两街将整座卫城分为三个部分,左中右,各有千秋,劈柴巷正处于最右下侧的区域。 不过比较相连于后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玄武卫又显得矮小平庸了一些。 那里才是整个大运城最核心的地带,山巅中城,运脉所在,大运城。 四山环绕,四城拱卫, 远远看去,雾气昭昭,琉璃溢彩,从上至下,层次分明。 而玄武卫只是这磅礴运脉南麓的一小部分而已,更别提劈柴巷这等地方。 自古就有左贵右贱,居高临下的思想,特别是在建造的格局中,更发挥到了极致。 所以,劈柴巷的位置便显而易见了,它只能处在辅山最底层的山脚位置,临近海岸,偏僻孤陋,甚至连中城的影子都看不到。 再赶上背阳之时,别提有多幽暗混杂,脏乱无序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可熙熙攘攘,三三两两,也最少不了人间烟火气…… 沿着幽深的小巷行进,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倒是岔路蛮多,四通八达的。 转入一条略显狭窄的拐角,踏着坑坑洼洼的泥泞地,天色更加暗了许多,一不留神就会碰到随意搭建的窝棚,必须要低头弯腰,四处躲避,方能堪堪通过。 当终于走过这一段难堪的路程,眼前突然宽敞了许多,不能说豁然开朗,也算是一处空旷之地,最起码难遇的阳光,在这里都能见到少许。 可以算作是一处极好的小广场,视野开阔,前后左右各有一处通路,虽然与大的街道没法相比,但在如此密集的地方汇聚,也算是不可多得,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特别是正前方的那条,比较于其他的方位,更是大大的不同,齐平整洁,隐隐可以看清连接的尽头,那是一排排高大的枫树,一片片热闹的繁华,是与此地完全不同的场景…… 在一方摇摇欲坠的墙根下,一棵需几人合抱的千年古檀茁壮成长,斜跨占据道路一大块区域,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但即使是郁郁葱葱的健壮,也免不了季节交替的变换,叶落满地,为原本潮湿的土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松软。 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完全不似之前那么难走,算得上非常合适的歇脚之地,那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石头墩子之类的点缀了。 其中,墙根与古檀之间有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角落,倚靠着一块黝黑发亮的青石板尤为显眼,天然如床,光滑平整。 这便是九劫所在的位置,一个暂时安身立命之所。 此时,这里除了偶尔的过路之人会不经意的看他一眼,并没有其他人在此与其作伴,看起来十分的孤独,也多了份难得的宁静。 九劫满面严肃的看着面前洋洋洒洒九个“劫”字又重新铺满了空地,方才露出了少许的悦色,只不过遗憾同样是不可避免的,重新书写的劫字虽然也算行云流水,却总是少了点遒劲的力韵,不甚满意。 唉,字迹如心迹,何时能做到心如止水? 随手扔掉树枝,九劫靠坐于青石板上,眼中还散发着未曾褪去的神采,默默地呢喃。 良久,他才轻舒一口气,微微调整了一下,半仰而卧,闭目心知。 祥和,安宁,一日最好的时光,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不快。 “叮叮叮” 微风拂面, “沙沙沙” 树叶卷起, 都是天籁之音。 但宁静总会被打破,短暂的美好转瞬即逝。 “臭叫花子,瞎了你的狗眼,快滚开!” “呵,大爷好,大爷善,可怜可怜我这倒霉蛋!” “呦,嬉皮笑脸,还挺会说的,行了,大爷今天没工夫跟你逗闷子,快滚吧。” “大爷,您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小人说也说了,都如此恭敬您二位了,怎么着也得给口汤喝吧!” “好啊,大爷赏给你,等着,我亲自送给你。” “啊,救命啊,有人欺负叫花子了,快来人啊!” 哐哐的脚步声很快从四面围了上来。 “放开,你们两个赶快放手。” “哼,人来的还不少呢,怎么,准备明抢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白虎卫黑熊帮是谁,活腻歪了,臭叫花子们!” “呸,白虎卫的又如何,这是吾玄武卫的地界,容不得你等在此撒野,义气千秋的丐侠岂会怕了你们?” “弟兄们,白虎卫的杂碎在我们地盘上撒野,怎么办?” “义字当头,杀,杀,杀。” “哈哈,就凭你们几个,可笑,玄武卫算个屁,一群臭叫花子们也敢自称侠,看来今天我们哥俩得好好教给你等,该怎么明白自己的身份!” “怎么样?兄长,陪这群叫花子玩玩?” “不可,正事要紧,小心有诈!” “废话少说,杀呀。” “杀!” …… 噼里啪啦,乒铃乓啷, 刀剑交错,打杀喝骂。 忽然,一人从巷子深处倒飞了出来,夹杂着嘶吼怒骂,紧接着,快速的跑出身着劲装短打的两人,手起刀落,惨叫声戛然而止。 两人还未来得及高兴,身后便涌出了更多的人,足足二十余,与之前被杀一人的衣着大致相当,同样的破履烂衫,衣不蔽体,如同他们手中的武器,棍棒,石块等等,莫名的寒酸。 但身上即将倾泻而出的怒火,却无法掩藏。 “弟兄们,白虎卫的杂碎杀了我们的人,怎么办?” “血债血偿!” 对面两人却怡然不惧,面带讥笑, “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还不速速滚开,真以为我俩不敢将你们全宰了?” 看着两人狠辣的表情,说是杀人如麻,也无人会质疑。 事实胜于雄辩,众人潮水般的一拥而上,碰上的是身手不凡,配合默契,根本难以占得丝毫的便宜。 两人双刀合璧,舞的密不透风,初时还有所谨慎的留招,但随着对手死伤越来越大,顿时心理的那点疑虑彻底消除,招式立马变得大开大合,无一合之敌,顷刻间便被杀伤无数,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两人对这等结果早就习以为常,毫不动容,根本没有怜悯停手的意思,仿佛化身成了两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左一刀,一人胳膊齐根而断,右一刀,刺中一人的腹部。 鲜血飞溅至脸庞,两人甚至残忍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看着众人如同见到魔鬼的样子,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但此事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两人最初的谨慎已经随着战绩的扩大,早已经抛在了九霄云外,忘乎所以。 正在这时,远处的九劫发现了几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叫什么来着? 对了,伍六,没错,就是他们。 只见他们在这群伤亡惨重的乞丐们的掩护下,隐秘的围了上来,不消片刻,已然牢牢的将对方两人包围在了其中。 当局者迷,两人竟没有丝毫的察觉。 难道一切都是故意设计好了的? 示敌以弱,徐而图之? 可怕! 但九劫对这一点却不敢苟同,为什么他们不早点出现呢? 哪怕再早一点,这群乞丐们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牺牲这么大,值得吗? 看着乞丐们凄惨的模样,九劫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如他所猜想的一般,如狼入羊群的两人只在一瞬间,关系便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快到二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处在其中一人身后的伍六,率先摸上前去,隐在他侧后方视线的盲区,伺机而动。 就在那人一刀劈中一名乞丐的同时,他动了。 身子一矮,身子朝着对方的腿弯撞去,同时手中反握的一柄铁剑也不再隐藏,连抖几下,甩至身前,直刺对方腹部,这下要是刺中了,形式立马就会发生逆转。 果然是好算计!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章,元始大运之争 好家伙! 本以为伍六出其不意,必定会得手,但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对方并非他这种初入江湖的小人物可比的。 无数次的生死挣扎让对方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意识,在他行动的瞬间,心中便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警觉。 千钧一发之际,眼见伍六马上就要得手,却发现对方比自己更快的反应过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原本对身前的招式不曾用老,一个侧转,反手先将手中的刀递刺向了身后。 会两败俱伤? 不可能,比比看,即使你是先出招,一个叫花子还能快过我身经百战? 直到现在,他也不认为伍六是预谋的行动,甚至他都没有与自己伤自己的资本。 事实果然如此,一声闷哼传来,打断了对方的招式,熟悉的刀刺入肉的感觉没让自己等太久。 很好,刀法精湛,不差毫厘,呃,这次应该刺中的是肩膀。 要不要顺势绞动一番,将其整个肩膀削下来,让他偷袭不成反被杀? 一种掌控别人生气的豪迈之志油然而生,他忍不住想要转身看看偷袭自己的倒霉蛋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者教育教育他,实力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但下一刻,他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刀身之上,竟然传来了一种不属于它的力量,哪怕他立马加大力度的后抽,竟然还是纹丝不动,被死死的锢住。 他心下慌乱,再出三分力,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彻底凝固,心底忍不住开始懊悔自己的手下留情。 没办法,既然你要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手腕一抖,正待下死手削掉对方的肩膀,彻底解决对方,却忽然发现,自己握刀的手腕又被死钳一般的抓住,那人竟然顺势贴了上来。 他不要命了吗? 惊慌失措,不敢置信。 忍不住转回头看向对方,却只看到一道寒光,脖颈之间剧痛袭来,纳闷的感觉自己飞起来很高很高,一句无头的躯体轰然倒地。 还没琢磨过来那声“留活口,”的意思,便已经失去了知觉。 “兄长?臭叫花子,啊,我要将你们...不对,你们不是乞丐,这是阴谋,他们是为信物来的?” 另一人眼见同伴遭遇不测,终于察觉事情的蹊跷,待察觉出来,已是来不及了,伍六一行人也不再隐藏,一拥而上,瞬间将方寸大乱的对手控制住。 如此的蓄谋已久,干脆利索,令早已察觉的旁观者,九劫都始料未及,久久不曾平静。 再看伍六一行人,当先走出一名身材魁梧之人,蹲下身子,对着倒地的两人身上,细致的摸索起来。 终于,他脸上一喜,在其中一人身上,摸出了一封书信和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件,也不细看,小心翼翼的收起,随即对着其他人点点头,起身快速的朝着巷口行去。 路过九劫所在的位置,也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理睬,反而加快脚步,边走边换衣服,还没等走出巷口,已然变成了一位中衫儒士。 其他人也不停留,迅速的分成两拨,一部分带着伤员尸体,一部分架起受伤的那人,分散的蹿入小巷深处,眨眼工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地的杂乱和空中血腥弥漫,证明着刚才的一切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九劫看着这一切,不禁有些愕然, 这就是江湖? 善与恶,好与坏,孰是孰非? 他也不知道答案。 一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突兀的袭来,感觉周围一片孤寂,他陡然叹息出声, “这就是期待的江湖模样?” “根本不是我要找的答案。” 猛然间,他睡眼怒睁,仰头问天,但除了混乱,并没有任何人给他答案。 渐渐地,他又泄气般恢复到了刚才不问世事的样子,像是陷入了沉思? 踏上江湖门,就算江湖人, 吾辈需牢记,欲是难守身。 “你的性子,太过于较真,根本不适合这个复杂纷乱的江湖,记住,这个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所以我不会教你通心开窍,做个轻松的普通人吧!” “复杂纷乱?说的您老人家好像很了解的样子,我偏不听你的,所谓江湖,不过尔尔,看你九劫小爷怎么闯出一番名堂来给你看看。” “是吗?你可想好了,一旦踏入,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得,您老胆子小,也用不着吓唬我,小爷可不是吓大的,我会证明你错了的。” “呵呵,但愿如此...不知当初给你九劫这个名字是不是害了你,希望你不会后悔!” 小小的双拳紧紧握住,稚嫩的脸庞一副坚定的倔强,不管老乞丐唉叹的沉思,眼中同时带了点好奇的狡黠。 “对了,什么叫通心开窍?” “臭小子...” “天聚气,地集精,人有神,这精气神便是习武之根本,以精气入心,凝为神,心神一体,方可踏入习武之门。” “不过,人心乃闭合,有九窍门户,连人身奇经八脉,需逐一打开,融会贯通,明白了吧?” “听不懂,说的乱七八糟的,比你所说的复杂的江湖更复杂,您老人家看来是真老了,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你...好,你可听好了,所谓奇经便是腹下混元,人吸天气地精便藏于此处,然其却天壁地封,入不了心神,难以贯通,徒增精元之耗,唯有将其破之,打通与之相连的心窍下三之‘入’窍,始为基础,因入窍为白,所以又称白窍。” “接下来是,八脉之任督二脉,连心窍下三之“临”“灵”二窍,又称赤窍,橙窍,同时意味着第一大难,冷冽风难的到来,跨过才算是入门高手行列...这便是通心开窍,至于之后每通一窍,难便会随之而来,特别是三窍之后的暗耀雷难和焱炎火难,比天谴更凶险莫测。” “嘿嘿,还是听不懂,你再细说说。” “唉,心魔神阻,想要融会贯通,何其艰难,奇经八脉自有浊物,便是风雷火难。” “呵呵,不说了,反正我也会不教你,不过我可以教你听窍诊脉之术,学好了,少不得以后许多高手都得有求于你。” “还卖关子,我还不屑于听呢,还有要是你的那什么听窍诊脉,真要是这么厉害,你还用的着当乞丐?我才不上当呢。” “我这,我这是特殊情况,臭小子,不识好歹。” “我就不学,就不学,气死你,老家伙...” “找打...” “唉,不管以后你意欲何为,需牢牢记住,利弊皆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看似对你无害的往往可能蕴藏着巨大的危机,反之亦然,莫要较真。” “如劫数一般,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想躲那天劫地难,侥幸躲开了,命劫却是越来越难以琢磨...” “知道了,啰嗦。” 懂不懂另说,先答应下来总没错,省的老家伙好为人师,小小的脑袋配合着不住的点头。 “对了,老家伙,你为什么这么不希望我入江湖呢?我也希望以后做个除暴安良的大侠。” “唉,你想的太简单了,既然说到这了,我便多啰嗦一句,刚才跟你说的武学入门只是最基本的,你若认为这便是江湖的全部,那就大错特错了,需知欲望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它也是所有人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严肃又坚决的摇头,老乞丐收起了刚才玩笑的说教,语气变得极为慎重。 “一侠一世界,仁义行天下,这是江湖没错,” “一个有人有纷争的地方,一个处处充斥着不安分的地方,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这也是江湖。” “侠肝义胆,快意恩仇,刀光剑影,如梦似幻,这还是江湖。” “可惜现在,它逐渐的变了味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剩下徒有其表的,显得很大气的这个江湖盛名……” 还想再问,老乞丐已经叹息着不再言语,空旷的眼神望着远方,真令人担心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走路一不小心会跌到沟里,那才好呢…… 此时,九劫再回想老乞丐的话语,终于有了一丝认同,虽然还有很多的晦涩难懂,但现在,他也不是以前那个幼稚的孩童了。 是啊,经过这么长时间独自的经历,九劫已经意识到自己以前太想当然了。 或者用另有一种说法来形容更为贴切, 大江湖小池沼, 藏污纳垢莫祈祷。 战争,杀戮,永无休止, 争名,夺利,趋之若鹜。 在这里,一切看似不应该,不可能的,却都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处处混乱处处战。 “小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它彻底变了吗?” “快说,快说,为什么?” “一切要从当年的那场浩劫说起...” 老乞丐背负双手,娓娓道来…… 说起来可笑,一切的起因竟然根本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争论不休的名分问题。 正邪之争。 降临的突如其来,迅速的狂风骤雨,混乱的莫名其妙,愈演愈烈,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初时争论却只是由一个年号开始,有人说今年应该是元始初年,也有人说是大运初年,一部分人以元始为尊,另一部分人奉大运为主。 表面来看,只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既然有分歧,各过各的就好,叫什么不过日子? 再说了,大多数人与此有何关系?跟着凑什么热闹? 但恰恰是关注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多了一些打着求正的旗号,披着较真的外衣,思想上绑架着这些看热闹的人,来满足一己私欲。 就是这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使得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江湖混乱正式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从字意上来看, 元始, 万物本源,新的开始。 大运, 大显身手,奉天承运。 都是象征着美好的意愿,事实上真是如此,那还不至于此,因为他们还是两个人的名字,两个从来就不睦的势力的人,没想到却成为了整件事情的导火索。 这可能是元始和大运两位再生,都不敢想象的。 这或许就是成为名人的代价,名声越大,责任越大,哪怕是人已经不在了,所有能留下的东西也别想浪费掉。 什么万人敬仰的崇拜,什么品头论足的诋毁,甚至是相互攻伐的借口。 由此可见,所谓恭敬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龌龊。 那么,元始,大运何许人也? 二人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才会被人奉为年号的选择?又会因为这个问题把江湖变成了什么样子? 一切的一切还要从之前的第一次正邪之战和第二次灭魔之战说起…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章,第一次正邪之战(上) 这里首先得介绍一下这片简单有又复杂的江湖。 上古伊始,混沌初开, 水患横行,为祸天下。 禹神降世,天火灼耀。 力分为九,凝为九灵, 铸炼九鼎,分镇九山。 自此水祸终止。 后世逐渐以九山分布划为,中东西三洲,延续至今。 立苍穹俯望, 海陆荒大洲, 绵延八万里, 三地紧相依。 人尽皆知,只不过却是各自为政。 中土陆洲,山水毓秀,在陆之中; 东望海洲,惊涛骇浪,以海为东; 西荒渊洲,天寒地冻,或渊或峰; 海渊为界,自然屏障阻隔。 天庇,海佑,弃地就是东西中三洲最真实的写照,或许这也是各门派小冲突不断的诱因之一。 可以说三洲优劣两极十分的突出,但也算各有千秋,彼此之间倒也没有发生太大的矛盾。 不知何时起,江湖传言起了一股正邪分歧之风,他说己为正派,我说他为邪门,各不相让。 从初时的口舌之争,逐渐发展到拳脚相向,从私下里隐忍克制到明面上的毫无顾忌,从民间到宗派再到地洲,迅速的发酵。 此时,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宗派地域纷争了,性质完全变了味道,更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波及范围之广,从古未有,特别是中土与望海,尤为凸显。 两洲地界本就相交,矛盾愈发的不曾停歇,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激烈的争斗由此爆发。 说是小题大做,借题发挥也可, 说是为了名望,争教高下也行, 总之,原本模糊的概念,变成正当的理由,很多人甚至是不知所谓的被裹挟了进来。 特别是热血澎湃的年青一代,他们成为了这次战争,谁也未曾预料到的突发因素,推动了战争向着更加惨烈的方向发展。 激进激情,无畏莽撞,本是两洲宗门的未来,但此刻却造成了无法估量的伤亡。 今天中洲某宗的掌门亲传弟子被杀,明天东洲某门的天骄陨落,双方的火气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越来越盛,直到失去理智,再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 倒是西洲,或许是间隔太远,也可能是势单力孤,没有过多的参与其中,暂时置身事外。 先说中土陆洲: 天顾之地,自古传承,底蕴深厚,宗派林立。 而九山竟占其五, 大冀山,大徐山,大扬山,大荆山,大豫山。 东三西二,称作五灵滋养之地。 紫府,南门,隐仙三大宗,各占东三山,经过几百年的传承发展,成为整个中洲当仁不让的霸主。 西二山,由于地势险峻,多有上古大兽盘踞,常人难以逾越,所以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宗派。 整个中洲以三宗为首,门下附庸千万,这些小宗派实力相差无几,平时虽然也会摩擦不断,但总体来说,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宿仇世恨,还是比较平和的。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次为了争名之事,竟能团结一致,着实难得,当然,个中的缘由与目的,只有自明。 …… 东洲多海岛,适居地缺少, 偶尔受天怒,却得地之险。 自然而然的,东洲门派的数量也无法与中洲相提并论,整体实力亦是差上了许多。 不过,这里却拥有一个庞然大物,沧海阁。 一个甚至要比中洲三宗传承都要久远的存在,放眼整个江湖,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在东望海洲,它的影响力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特殊也注定了它们比中洲各宗精诚团结的多。 沧海阁世居九山之大衮山,自古便有海外圣山之称,由此大兖山亦被称为望海仙阁,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至于东洲九山另一座,大青山,只听说还在更远的望海之边,鲜有人知晓其具体位置,尤为神秘。 两相对比,东洲自是落了下风。 一方势大合作, 一方弱小团结, 双方互不相让,不可调和,在各自霸主的带领下,决战沙场…… “望海的邪门歪道,敢不敢跟爷爷比试一番,要是不敢便龟缩回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哈哈,他们本来就是龟,壳都被打碎了,还能往哪缩?” 望海与中土之交,一片乱石浅滩,两群少年郎各分阵营,互相对骂,谁也不服谁。 “哼,我来会会你,中土的王八们,一起上吧!” 东洲方率先走出一名负剑劲装小郎。 “妄逞口舌之利,对付你,我一人足矣,受死吧。” 中洲方自是不甘示弱,同样走出一名羽扇青衫小郎应战。 这是一次极好的露脸机会,胜利,往小了说,自己可以名扬天下,宗门可以荣耀风光,往大了说,代表着各自阵营的兴衰荣辱,所以,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儿,全力以赴。 双方自然是派出了最有把握的宗门弟子,脸上凌人的傲气,在两人还未正式接触,便已经斗了起来。 间隔一丈,双方几乎同时停步,呼天喊地的呐喊助威声如身后的潮水般,一浪盖过一浪。 在这等万众瞩目的生死关头,双方都没有讲什么江湖比武之间的客套,多说无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浓浓的战意在两人之间迸发出来。 “杀” 东洲小郎率先发动进攻,双腿蹬地,一个箭步,朝着对方冲去,隔空一抓,握掌为拳,半臂微曲,隐隐带着些许海啸声,朝着对方周身砸去。 中洲小郎眼见对方声势浩大,不敢大意,面上变得严肃起来,却并不惊慌,从容的收起羽扇,一跃而起,半空中身子打转,双脚斜向下,骤然加速,风声戾啸中,同样朝着对方踹去。 “嘭” 双拳对双腿,海啸对狂风, 东洲小郎连退好几步,方才止住身形,面色铁青,再看他双拳已然握不住了,双臂也有些微微发抖。 而中洲小郎,也不轻松,半空中连翻几个跟头卸力,落地同样倒退三大步,微微气喘。 试探一招,不分胜负。 “再来。” 这次是中洲小郎率先出击,羽扇挥舞间,片片光影笼罩身前,人也迅速的欺身而上,准备打对方一个立足未稳。 “噌,” 东洲小郎彻底收起轻视之心,拔出长剑,一招探剑式,朝前刺去,同时,身体微缩,看起来无懈可击,进可攻,退可守。 由此可见,两人皆不是初出茅庐之辈。 见此情形,中洲小郎嘴角上扬,不闪不避,直直的朝着对方的长剑撞去。 “叮” 令人意想不到是,竟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是他的羽扇! 每根扇骨皆非凡物,至少坚硬程度不亚于长剑。 一片火星飞溅,长剑和羽扇同时被磕飞,又是不分胜负? 但显然东洲小郎低估了对手,羽扇只是虚招而已,真正的杀招还是对方的双腿。 一步错,步步错,提前算计好的中洲小郎显然不会再给对手任何机会,双腿交错连闪,如狂风骤雨般,不断的朝着对手踢去,每一招都直指要害,不留余地。 东洲小郎只得被动地闪躲,被对手压的快要喘不过气了,终于,他实在躲不过,只能硬抗一招。 “咔嚓,”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方寸已乱,还怎么可能是对手? 被对方重重的一脸踢中下巴,整个人都倒飞起来,这还没完,对方根本不给一丝机会,比他落地还快的速度欺上,双手抱膝,猛的朝上顶起。 再次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东洲小郎的后背,正撞在对方的膝盖上,一口鲜血喷出,落地已然没了声息。 这致命的一击,东洲小郎就算不死也得残废。 “徒儿,中洲小子找死,竟敢下毒手,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场中形势陡转直下,一名灰袍老者想要救援,已是来不及了,盛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自东洲阵营轻身飞出,隔空一巴掌,将取得胜利还在得意忘形的中洲小郎扇飞。 同样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口鲜血喷出,中洲小郎步了东洲小郎的后尘。 “啊,不要脸的老匹夫,竟敢以大欺小,看我取你狗命。” 中土阵营又飞出一名老者,一袖挡住了灰袍老者接下来的手段,同时脚下不停的朝着对方逼近,毫无保留的施展平生所学,快速的战在一起。 “中洲的好儿郎,看看东洲这帮龟孙子们如何的不信守江湖道义,打了小的出来老的,邪门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杀啊。” “杀...” “东洲的同仁,比武下阴招,实乃邪门歪道,杀了我们的人,必须让他们血债血偿!” “杀...” 两方阵营很快的乱哄哄的战在了一起,整片浅滩瞬间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这里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更多的地方几乎同时上演着相同的惨状。 从大陆,到望海,从星星之火,到硝烟弥漫,难有置身事外,当然,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被动的,无奈的。 可那又如何,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整个江湖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死伤无数,连许多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都相继陨落。 可想而知该有多么的凄惨,双方全都元气大伤,付出了谁都无法承受的代价。 但仇怨已下,谁也无法抽身而退,唯有硬着头皮继续战斗, 如此下去,结果只有你死,或者我死。 终于,双方的霸主终于出面了,但战争并未结束,反而开启了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 比起之前的各自为战,这次双方都有了自己的主心骨,战斗注定也将会是更加惨烈的。 这就是第一次正邪之战,一场争名夺利的消耗战。 最终还是中洲的实力更胜一筹,在付出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代价之后,终于将沧海阁连同东洲各派围堵在了一座紧邻大陆的孤岛之上。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六章,第一次正邪之战(下) 孤岛有山,山无名。 高山流水,水玲珑。 本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宝地,但已经杀红了眼的中洲各宗,哪里还会在乎这些,恨不得将包围在这里的东洲众立马赶尽杀绝,就算是将这里变成如其他交战地一般的凄惨,也在所不惜。 好在此岛还算崖高陡峭,易守难攻,东洲各派拼了命排开阵型防御,垂死的挣扎,才算暂时稳住了阵脚。 可情形已经不容乐观,没有援军的话,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对峙,苟延残喘。 压迫,步步紧逼。 胜利,独占鳌头。 失败,覆灭除名。 事到如今想要中洲各宗就此罢手,无疑是痴人说梦,哪怕他们最初并没有想过要彻底清除对手的意思。 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什么正与邪,现在又有几人还能纯粹的为此呢,记不记得这个初衷都是个问题! 那么,到底是什么,能让人变成这般模样? 答案只有一个,是欲望,一种被刻意掩饰,又不会轻易承认的东西。 当然,其实此刻大家的心理也都非常清楚,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而已。 这就是江湖,一个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地方。 要说没人打退堂鼓,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还是有人反应了过来。 回身望去,现在没有哪个宗派是囫囵的,甚至许多就此除名。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不,许多人陷入了深深地纠结当中。 都说乱世出英雄,可英雄岂是那么容易当的? 当了英雄又能如何? 名声?宗派?利益? 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伤亡?未来?希望? 许多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值不值得。 这一刻,醒悟过来的人开始后悔,自责,为死去的同宗兄弟,朋友,家人,甚至是自己。 但就此撤退? 怎么可能?仇恨已是不共戴天! 唯有进攻,直到将敌人全部杀死! 这就是,人在江湖,生不由己。 即使是硬着头皮,也得继续走下去。 谁也不知道,最终决战会什么时候到来,可能是明天,也可能就是现在,整座孤岛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之中,恐怖的令人窒息。 恰恰在此时,一个变故,准确的说,出现了一个足以改变现有局面的意外。 是所有人都知晓的道理,却被战斗的双方都忽略了的东西,机会。 是的,同样伴随着乱世出现的东西。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一直未曾露面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被东中两洲放在眼里的西荒渊洲,此时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利牙。 西荒渊洲,广博地貌,自中心大河一分为二,北寒与南热。 九山之中占其二, 南有大梁山,荒漠无际, 北有大雍山,深渊冰峰, 是名副其实的天弃,地弃,人也弃之地,其中尤以天崖和地崖最为突出,也代表了整个天下最极端之地。 这里人烟稀少,环境多变,本难有人生活,但却存在一个极为低调的门派,或者应该是唯一的一个大门派,九幽门。 它们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很少在其他二洲走动,甚至只是存在于少数宗门口口相传之中。 神秘的出世,神秘的过往,神秘的经历,连实力都是神秘的,这些种种的神秘造成了其他人对其知之甚少。 无知便会轻视,轻视就要付出代价。 这次,他们便用实际行动,向世人展示出了其隐藏的可怕实力。 谋划,挑唆,加上一点儿运气, 天时,地利,更重要的是人和。 事实证明,低调不代表没有野心,要么一直在隐忍克制,厚积薄发,要么便是在暗中酝酿,等待机会。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惊人,直捣黄龙。 而中洲大部分宗门,此刻正忙着围剿对手,甚至已经开始商量着怎么划分东洲的势力。 没想到,他们高兴的太早了,自己空虚的大后方却先一步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自西向东,先是一些小宗门被一波流带走,然后是一些较大的宗门被血洗,时机恰到好处。 行动迅捷,雷霆万钧,连三大宗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扰,除了他们还算元气未伤,其他的基本上都被被洗劫一空,伤亡不计其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但九幽门的目的显然不止于此,赶尽杀绝,一个不留的气势,足以证明他们的野心有多么大。 行动没有丝毫的停步,继续向东杀进,待所有人察觉,为时已晚,还没等有所反应,九幽门已经从后方杀到孤岛,并且及时的完成了合围。 这下原本胜券在握的中洲各宗,军心彻底乱了,盲目的想要打破对方的包围圈,结果九幽门的实力再一次震惊到了所有人 从包围到被包围,从掌控者到腹背受敌,中洲各宗除了震惊,还有惊恐。 此时,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拼死突围,哪还敢想东洲的敌人? 原本一座寂寂无名的小岛,瞬间名声大震,里外三层,三个洲最强大的门派,整个江湖所有的顶尖势力,全都汇聚于此。 有人欢喜有人愁,战争果真是瞬息万变。 不甘心吗? 那又也样?你能怎样?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面对着新对手蓄谋已久的筹划,这些不甘心并不能改变什么。 防守?前还是后? 突围?前还是后? 所有人都没了主意,一同望向他们的霸主三大宗门。 好在三位宗主并非无能之辈,及时准确的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那就是突围新对手,方能有转机。 毕竟对方虽然早有准备,但时间仓促之下,肯定不会是无懈可击。 说干就干,各宗高手迅速集结,调转枪头,可如此一来,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原本被他们打压的东洲门派成了随时可能在背后发动反击的关键因素,那样最终还是逃不开被覆灭的命运。 绝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出现! 要么和谈,要么以一敌二,一时间就算三大宗主也拿不定主意。 实在不行,只能牺牲一部分人了。 毕竟牺牲别人保全自己,总好过大家一起玩完,所以,他们的主意自然打到了己方其他宗门的头上。 一个美名曰最为稳妥的计策便出现了,那就是整个中洲势力一分为二,一部分前去试探西洲的虚实,另一部分留待实力,防备东洲的反击。 “有人愿主动前往吗?” “主动试探敌人虚实的,赏神兵利器,赏灵丹妙药!” 按理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该有人站出来主动才是,可惜此刻的中洲各宗早已不复开战之初的锐气了,小宗派失了高手,大宗派丧了胆气。 这下子,三大宗主着实有些下不来台,可他们也不好强求,否则肯定会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对于他们来说,名声就是一切,名声不在,霸主的地位也将远去,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们也不会选择和谈的原因。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时机可能稍纵即逝,他们拖不起,恨只恨那些平时一个个鞍前马后的,口号喊的震天响,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关键时刻就靠不住。 逼不得已,你不仁,就别怪我等无义了。 当然,你有情,他也未必有义。 一个阴险毒辣的招数瞬间涌上心头。 既然无人主动站出来试探对手,那你们所有人都用来吸引对方火力吧! 一个微不可查的眼神交流,暗中达成一致的三大宗主便确定下了进攻的策略,自然有人主动上前替他们说了出来。 “三位宗主,我们中洲各宗自古以来都是团结一体的,特别是对外,更是如此,这次既然一起出来,那我们也要一起回去,同时行动,多点开花,九幽门根本没有实力面对这样的突围方式,请您下命令吧,我们绝无二心,对不对?” 话说的激情十足,又恰在点上,即使有人心存疑虑,也不得不随声迎和。 “对,” “对,” “好,我三宗一定将大家安全的带回去,然后再寻时机,杀到他们老巢去,报今日之仇,好不好?” “好,” “好,” “好,下面就由我三宗从正面进攻,吸引敌人主力,为你等创造时机,大家一定要快速的突围,需知,我们每逃出一人,都是在为我中洲积蓄实力,为日后的反击增加一份助力,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好,出发!” 浩浩荡荡几千人,朝着九幽门的包围圈杀去。 也不是没人怀疑三大宗主的别有用心,毕竟说的太冠冕堂皇的话,基本上都是水分,但现在那些小宗门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或者从最初开始,他们就不该入这场强者对决的局。 即使全猜透了,他们现在除了硬着头皮走下去这一条路,没有第二条可走。 反过来说,最初入不入局,他们甚至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想要生存,本就是身不由己。 何其无情,何其残忍! 正义凛然的模样, 舍己为人的态度, 再加上稍有威胁, 大部分人只能暗中祈祷,乖乖听命。 这样,原本一齐行动的中土陆洲一分为多,四下集结,分散突围。 当然三宗和一些亲近的宗门只是简单的做做样子,他们在等待时机,等待那些听话的小宗门趁机制造混乱,越乱越好。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非常好,九幽门果然出现了些许的异动调整。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人唾弃,不讲江湖道义,这些对于三大宗来说根本就不会太在乎,毕竟他们这些人在整个中洲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鄙视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分散突围,行动。 约定的时间一到,八方中洲各宗义无反顾的开始冲刺,当然,除了三大宗象征性冲了几步便止住不前,静观其变,其他小宗门可是实打实的用血肉之躯冲击敌人的包围圈。 安静了没多久的孤岛又再一次沸腾了起来,但结果再一次震惊了所有人。 不堪一击,一冲即破?还是主动放水? 甚至没遇到什么强力的阻挡,仿佛是纸糊的一般,畅通无阻,逃出生天的众人惊魂未定,更不敢驻足回身观望,仓皇顺海而逃。 坏了,失策了。 见此情景的三大宗主彻底慌了,终日算计却终被算计,原来九幽门的目标一直都不是将整个中洲一网打尽,更不是这些虾兵蟹将,是自己,是三大宗。 看着越来越多逃出生天的其他小宗门,他们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趁乱马上行动。 你九幽门的胃口不小啊,哼,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冲,照着左面九幽门的薄弱,杀他一阵。” “战,什么狗屁九幽门,西荒渊洲来的乡野村夫罢了,合我们三宗之力,还不把他打回老家?” 留下的都是亲近之人,足足有几百人,数十个宗门,一番战前鼓舞,这下中洲势力再无保留,成败在此一举。 只是,貌似他们今天的运气不佳,再一次失算了。 原本像是睡着的九幽门马上清醒过来,张开了择人而噬的大口。 可以说,这次九幽门对待三宗的待遇达到了最高的级别,给予了它们足够的重视,毫无保留,同时终于向世人展示出了它的可怕之处。 除了未曾展示的实力,还有那令人恐惧的残忍。 功法怪异,恐怖直入心神, 招式刁钻,没有丝毫经验, 步步杀招,出手不留活口, 施展间腥风血雨,配上那造型诡秘的铁面,让人从心底生出无力之感。 更重要的是他们步步为营,一套十分古怪的巨大阵法将每个人都串联在一起,实力凭空增长好几倍。 要杀死一个九幽门众,中洲各宗往往要付出几个人的生命为代价,如此不对等的战斗,没一会儿,他们便损失惨重,有些吃不消了。 而且九幽门这次可以说是倾巢出动,顶尖高手甚至要比三大宗还要多的多。 一个高手要同时面对三两个高手的夹击,实力又强劲,对战经验也绝非是等闲之辈,这仗怎么打? 残臂,断肢,两半的,无头的,血流成河。 恶臭,血腥,哭喊声,杀伐声,混在一起。 一次次的突围,只留下一地的尸体,三大宗却未能让包围圈后退半步。 终于,有人气力卸了,开始了后退,如同传染了一般,更多的人胆怯,后退,再向前,却少了最初的勇气。 哪怕三宗主亲自出手,冲在最前端,凭借着顶尖高手的实力,杀死一个又一个敌人,但凭借他们,又能杀死几个? 看着前仆后继的敌人,他们不敢再深陷其中,以免无法自拔,无奈只得宣布全面的撤退。 第一次接触,中洲完败。 这一退,想要再前进,难千倍……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七章,第二次灭魔之战(上) 眼看到了必死的局面,可能是三宗霉到极点,触底反弹,意外再一次出现。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次的变数的发起者竟是来自已经遭受重创的东洲门派。 是的,没错,就是那个差点被中洲各宗赶尽杀绝的敌人。 按理说,双方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不落井下石便是极大的恩赐了,现在反而以德报怨,主动前来谈合作,共同对抗九幽门,这就不得不让人多一层考虑了。 这也由不得三大宗主顾虑重重,换位思考,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呢? 反观东洲,特别是苍海阁,却是从大局出发考虑的,不管心底有多么的反感,双方现在被逼的只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哪怕放在平时,也没有任何一方可以说稳胜展现出全部实力的九幽门,更何况现在双方都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再不团结,怎么拖着病殃殃的身子从以逸待劳的九幽门手中脱困? 诚意拿出来了,面子也给足了对方,难题又抛回到了三大宗的面前。 但他们依然想的是,有阴谋? 犹豫,怀疑,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不断的闪过,坏的,更坏的在心中不断的推演。 可惜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三大宗主商量了许久也没个所以然,最终只能无奈的接受,因为他们没得选,哪怕对方目的不纯,也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这就形成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局面。 看似沧海阁的求和将主动权让了出去,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因为对方的顾虑,反而又牢牢的掌握了主动。 所幸他们没有趁机要挟,只想快速的结束这场大伤元气的战争。 一份脆弱的临时联盟就此达成,如同一根绷紧的发线,双方都在紧紧的拽住一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中折断,一拍两散。 大度吗? 不! 对方会感恩吗? 不可能,也不需要,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无可奈何的下下之选。 不管三宗主作何感想,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双方的第一次会面很快开始。 局势算是朝着对他们有利的一面发展,接下来就看双方的合作到底有没有诚意了。 经过最初的尴尬,还是苍海阁首先主动放下了昨日还不死不休的仇恨,三大宗见此情形,也不再拿捏身份,同样转变了态度,双方立马亲如一家人。 可以说,这次意外,完全得益于一个极为关键之人,一个大局观可以傲世整个中洲各宗的人物,沧海阁的阁主,大运尊主。 冷静,睿智,审时度势,就凭这点,他带领的沧海阁,能在整个西望海洲一家独大,绝不是偶然。 不过,双方要说有多么的精诚,也是不可能的,如鲠在喉的仇恨,不可能凭几句话就会消除,只是大家都在刻意的避开这个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问题反而更多,比如合作的方式等实际问题。 因为谁也不想被利用,为他人做嫁衣,结果只能是谈来谈去,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 照这样下来,双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会被激发出来,从现场越来越紧张的局面便可以看出来,根本不像是合作的,更像是对峙。 特别是三大宗主,心底一直是不能完全的放心,或许这就是喜欢坑人的,最怕被人坑吧。 但他们三人自恃身份,并没有参与进去,只是用眼色不断的指示中洲其他宗门出头争取。 与之相比的苍海阁大运尊主,却是完全不同,稳坐于上首位,泰然处之,闭目养神,好像根本没听到双方的争吵。 “好了,都闭嘴!” 眼见局势越来越无法控制,三大宗主互相对视一眼,又看看大运尊主,见其还是不闻不问,无奈只能自己出声阻止了双方。 “我们是来一起对抗九幽门的,不是来吵架的,对吧,大运尊主。” “呃……” 大运尊主微微睁开眼,不置可否。 “我知道,东洲与我中洲前一段时间因为一些误会闹得很不愉快,但大家有没有想过,正邪之分到底是谁提出来的?提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胜贤宗主的意思是,有幕后黑手?” 稍一引导,再加以点拨,很快的便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大运尊主都感兴趣的看了过来。 “啊,我知道了,是九幽门,对,一定是他们!” “没想到啊,没想到,九幽门如此歹毒,可怜我那枉死的师兄,我一会要为你报仇!” “对啊,我们真是太蠢了,被人利用还不知,自相残杀,可悲可叹!” 所有人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此时是不是九幽门背后操控的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傻傻的提出异议。 “好了,各位,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今天我们就要集东中二洲之力,将九幽门的荒野蛮夫,全部消灭干净,免的为祸江湖,好不好?” “好,胜贤宗主,您下令吧,我等要报仇!” “是啊,大运尊主,您下令吧!” 群情激奋,士气可用。 看着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战斗的众人,三大宗的另一位宗主又站了出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嗓音直接盖住了众人的吵闹,他带来了己方第二个诚意。 “各位,老夫中洲隐仙空蝉子,大家听我说几句,东洲与我中洲之劫既然是因为九幽门在从中捣鬼,那所谓的正邪之争就是不存在的,对不对啊?” “对啊,没有正邪之争嘛,胜宗主说的对!” “好,那我宣布,从今以后,中洲,东洲再无邪门,东洲便为正派,我中洲各宗自领名门,组成名门正派,对抗邪门九幽门,大家说好不好?” “好,空蝉子宗主一针见血,九幽门才是邪门,不,他们残忍嗜杀,应该是魔门!” 自此之后,不管九幽门是否接受,魔门邪派这顶大帽子,它是戴定了。 看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所争论的结果,几句话便化解于无形,老江湖果真是一针见血。 大运尊主都有所动容,只是他并未表态,不反驳,或许也是一种支持吧! 事实证明,所谓的为了地洲的名誉而战,只不过是一些人掩饰一己私欲的工具罢了。 人嘛,总喜欢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上位者的“胸襟,大度”,和心态的转换。 不管什么样的局势,总能面面俱到,不留痕迹的想到最好的说辞,这何尝不是一种强大的能力呢? 同时,双方又共同制定了一个十年之约, 十年内双方不得以任何借口相互攻伐。 停手,合作。 昨日到今日,日月反复的变化,明天,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至此,闹得天翻地覆的第一次正邪之战就此结束,双方握手言和。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甚至更加严峻,第二次灭魔之战开始。 集东中二洲之力,顶尖高手云集,旷世大战,史无前例,三大洲共同卷入,再无能置身事外。 胜则生,败则灭。 原本胜券在握的九幽门,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有些始料未及,但他们并不畏惧。 不管是什么让原本你死我活的两洲,如此迅速的放下一切仇恨,那便化繁为简,以力破之,唯战而已。 己方的全盛之下,两洲疲军合起来也挡不住,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一时间天地变色,越来越阴沉,酝酿许久的狂风骤雨突然来袭,注定要让人刻骨铭心。 没有过多的言语,三方势力直接开战,一时间整个孤岛完全变了模样, 青山血染,高水断流, 林荫不再,乱石纷飞。 海风忽起,乌云遮日, 啸浪翻涌,雨落倾盆。 夹杂着嘶吼,怒骂,暴力,死劫,震惊望海,及至中洲大陆。 令九幽门想不到的是,初次合作的东中二洲竟然爆发出了超强的战斗力,同仇敌忾,原本不屑对手的他们竟然渐渐处于劣势,甚至刚开始没多久,便被对方展现出来的强烈的求生欲压制。 即便双方高手相差无几,即便他们准备充分,底气十足,还是有些小瞧了天下英雄。 退,再退。 包围圈越来越松散,随时可能被撕开。 绝不能让对手突破! 此时,九幽门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自己的杀招,果断的令人窒息。 齐整后撤几步,左手指天,右手捂在胸口位置,低头闭目,阵阵齐整的恭号: 圣君仙享,比齐天地。 圣佑护体,天下无敌。 每个人身上冒出丝丝血线,血腥充斥,升至半空,汇成一体,慢慢凝实为人影。 九幽圣君出现了。 一袭凌风血衣,虚空凌渡,脸戴黑漆面具,双目开天。 享受着门众的顶礼膜拜,九幽圣君唯我独尊,气势汹涌的不断攀升,直到所有的对手脸色大变,包括大运尊主和三大宗主。 “桀桀,” 阴森恐怖的笑声从九幽圣君口中传出,声音虽微,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们,死。” 手指扫过对面最前方的十余人,一字一句的吐出不带任何感情的死气亡凉,轻描淡写的嚣张蔑视,好像是根本不值一提的事情。 被点名的几人甚至还都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跌入无尽的血海之中,不断的挣扎,却越陷越深,最终被吞没,连惨叫声都没发出,便化为血海的一部分。 其他人可是看的真切,只见九幽圣君瞬间突入刚才指到的几人当中,快到场中还留存着道道残影,一来一回,只在眨眼间,十余名绝顶高手当场身死。 仔细一瞧,各个心口都有一个血淋淋的空洞,前后贯穿,心窍被破,死的不能再死了。 震惊,恐惧,紧张,连海涛波浪也掩盖不了每个人绷紧的心神。 狠辣,无抗之力,无合之敌。 强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整个东中二洲联军,好不容易提起的那口拼命的气势,被这一击彻底击垮,再也提不起来了。 撤退,直到山巅,再无可退之路。 绝境,身后悬崖,前路咄咄逼人。 大运尊主,三宗宗主,留下的宗派,人才济济,却也只能兴叹望海,自愧弗如。 好在这里还留下了一丝喘息之机,但也仅仅是苟延残喘而已。 话说高处不胜寒,用来形容此刻众人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山巅览众小,胸中胆气豪。 不知是居高临下的看敌人的渺小,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釜,总之,众人活下去的欲望并没有完全消失,还算有救。 当然前提是必须有人先出来带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许久都无人站出来。 刻不容缓之下,又是大运尊主,他暗叹一声,再一次傲视群雄。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八章,第二次灭魔之战(中) 他有把握能抗住九幽圣君的杀招? 这是三宗主心中马上起的想法,这是绝对要好生警惕的。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面色微变,虽然只有一瞬间的变化,又恢复如常,但还是被大运尊主敏锐的抓到了。 哼,小人之心耳! 既然如此,更不会便宜了你们! 两方合作,自己又一次先出诚意,看你们的表现咯! 眼神一扫,示意三大宗主, “想降想战?” 一句话,意思不言而喻。 都是老江湖,话不用明说,三宗主自然非常清楚,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只能故意装糊涂,默不作声,顾左而言他。 中洲霸主三大宗,竟无一人敢去同会对手,是自知不敌,还是心存顾虑,无人知晓。 “小人之心,思想龌龊,无法沟通,哼,今日之盟,就此作罢。” 大运尊主脸上的怒火难以抑制,一身素衣儒服的他,难有如此失态。 说完转身,准备拂袖而去。 “尊主且慢,我愿与您同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说话之人吸引,如此情形敢站出来的,没人会认为他是哗众取宠,只是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谁? 矮小身材,一袭短打,头裹发带,面须修整,倒是干净利索,却更显平凡。 出身不祥,履历不祥,只知是一个中洲阵营里的小人物,认识的寥寥无几,放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小角色。 再配上这样的装束,根本就是小透明般的存在。 但小人物有大雄心, 小角色也会有壮志。 “三位宗主,大运尊主,各位同僚,在下元始,添为中洲燕归山庄庄主。” “哗”,众人顿时陷入了一片激烈的讨论之中。 “燕归山庄?哪里冒出来的?” 显然,这等小地方,在场的大人物很多都没听说过。 第一次受到万众瞩目,元始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不知该继续介绍自己,还是要拿出点坚定无畏的架势。 但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刻意而为之,凭借他第一个站出来的勇气,就能藐视全场,身手厉不厉害反而不再是最重要的了。 “小小山庄,也敢班门弄斧,大言不惭,还不速速下来,莫丢我中洲名门的脸!” “是啊,你算个什么东西,岂能代表我中洲?” “我...” 一时间,元始有些语塞,看看众人脸上的表情,他突然有些想明白了,自己僭越了。 首先,三大宗主在此,哪轮得着自己这等小人物出头,可自己真的是为大局出发,不想好不容易合作的二洲联军就此土崩瓦解,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其次,出尽了风头,同时让大部分人都记住了燕归山庄,怎么可能不引起了其他人的敌意? 只能说他们是狭隘思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现在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汇入了他的眼中, 疑惑,羡慕,嫉妒,庆幸,羞愧,惊喜,尴尬等等。 每个人心头的思绪如五味杂陈,甚至五味都代表不了所有,说是七味,八味乃至更多都不为过,如果可以用颜色来形容的话,那真是五彩斑斓,艳丽缤纷。 一声轻叹,元始不再理这群自私自利之人,原本平平无奇的气势,陡然升起,坚定似刀,无畏如虹,目光望向三大宗主的方向。 其他人同样看向三大宗主,这下三个领军人物想躲也躲不开了,更加难堪。 事发突然,三大宗主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大运尊主也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尴尬,做为中洲传承最为久远的霸主,何曾被逼到如此地步?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人物,真是胆大包天,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怨恨,有些, 没经过同意就敢私自强出头? 反过来一想,还有些感觉感激,有人站出来,谁还敢说中洲无英豪? 看你大运尊主也无话可说吧! 如此一来,元始的出现还是替他们解围了,总好过那些只会在当缩头乌龟的好的多。 到底该怎么抉择,是承认,还是制止,三大宗主也办法马上权衡出利弊,但三人还是自恃身份,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只是面色都不是太好看。 终于,又是隐仙宗主空蝉子率先站了出来。 “哈哈,尊主莫要心急,我中洲的态度非常明确,当然是战,而且是血战到底,中洲儿郎们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血战到底!” 话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依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响应,不知道的真还以为他们中洲是多么的勇敢无畏呢! 当然,大运尊主也根本就懒得理会这骗人骗己的好听话,只是眼睛不眨的一直盯着元始。 好家伙,元始怡然不惧,初时的不适过后,逐渐适应了大运尊主的气势,同样还以眼神坚定的对视,根本不像是一个小人物。 一时间,整个山巅之上仿佛只剩下了二人,其他人完全的被无视,包括空蝉子,这让他大为恼火。 没有人敢如此无视自己,大运尊主也不行,更何况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元始。 强忍着没有发作,眼神中的寒光一闪而过,计上心来。 哼哼,既然你想出风头,那就再给你个大风头,让你出个够! “咳咳,尊主可看到我中洲之势?” 一声轻咳,平静被打破,也打断了对视中的两人,成功的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元始庄主,大义之士,不愧为我中洲名门,我三宗做为中洲之首,自不会亏待英雄,我宣布,从今天起,燕归山庄便是我中洲第一山庄,与我隐仙平起平坐,南派胜贤宗主和紫府魏宗主,二位意下如何?” 啊,这... 还没等其他二位宗主表态,元始惊讶的张大嘴巴,自己先失态了。 天大的殊荣啊,怎么可能?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听到这样的消息,换做其他人,可能比他还要不堪。 与元始同来的几人,他们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初时还有些怨恨,元始做为庄主,不顾他们的死活,不选择与其他小宗门一般突围出去,非得留下来,现在好了,天降惊喜,就是死了也值得。 几人恨不得告诉周围所有人,自己就是中洲第一庄,燕归山庄的人。 当然,中洲并非隐仙宗一家独大,这等大事,还得其他二位宗主点头表态,才能算板上钉钉的事。 首先是南派宗主胜贤,听到这话,也是非常惊讶,稍一思索,他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虚名而已,让他何妨? 微笑的对着元始点点头,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再看紫府魏宗主,脸色却是愈发阴沉,还没等他表态,宗门之下,有人率先站了出来。 “空蝉子前辈,此事不妥吧,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燕归山庄就敢说是中洲第一山庄,恐怕难以服众吧,我紫府第一个不同意!” “对啊,他元始何德何能,我们不服。” “不服...” “好了,都闭嘴,魏宗主怎么说?” 空蝉子一声大喝,冰冷的眼神扫过,众人噤若寒蝉,只能将不愤挂在脸上。 “哼,空蝉子,你好威风,请恕我紫府不参与!” 魏宗主同样还以冰冷眼神,拂袖转身,不再言语。 “好,既然紫府魏宗主不感兴趣,那我隐仙与南派共同承认燕...归山庄,为中洲第一山庄,大家可有异议?嗯?” 空蝉子威势压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反驳? 即使再不甘心,众人也只能藏在心底,空蝉子说的话虽不是什么金口玉言,但在中洲,话语权确实在他们几人手上。 “恭喜元始庄主!” “恭喜,恭喜” 事已成定局,众人的态度马上有了彻底的转变,七嘴八舌的开始套起近乎来,好像之间是交情匪浅的好友一般。 “感谢各位同僚的厚爱,我燕归山庄愧不敢当,只求与诸位一起护卫我中洲,消灭魔门。” “元始庄主客气了,老夫说一不二,日后有用得着我隐仙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个,多谢空蝉子前辈,在下...” “哎,还叫前辈,你我现在可是平起平坐了,哈哈。” “这个...” 瞬间受到如此的尊重,享受从未有过的荣耀,元始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中洲第一山庄,梦寐以求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实现了? 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哈哈,没来由的,元始伏地一拜,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的表情,笑中带着一些别样的情绪,更像是如释重负? 其他人不懂,或者根本不曾察觉,只是有些好奇他的行为。 但一直盯着他看的大运尊主却注意到了,只是他也同样的思索不解,对这个小人物的身份产生了一些怀疑。 至于这件事对元始和他的燕归山庄会产生什么影响,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是虚名,也是机会, 是名望,也可能是灾难。 现在是什么,谁也说不好,是利是弊,就看得到的人会怎么把握了。 虽是不可控的,但如果其他宗门知道主动站出来会得到这个,估计早都兵戎相见了,哪还轮得到元始这等小人物? 这就是空蝉子的谋划,只是一个虚名而已,能不能守得住,或是会不会被人,觊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所谓的平起平坐,根本不是仅凭一句话就可以的。 但即便如此,又有几个人能抵住这个诱惑呢? 元始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江湖之上,无非就是争名逐利,难有人能免俗。 但他的失态不止于此,山庄曾经的荣耀,父辈们的嘱托,自己穷极一生可能都难以做到,没想到今日却来的这般轻松,哪怕是赴死也值得。 拼了! “好了,尊主,我中洲出元始庄主与您同往,我愿在后方为你们掠阵,祝两位马到成功!” 空蝉子笑盈盈的预祝,一扫之前的郁闷,显得气度非凡。 “两位大义之士马到成功!” “哼,但愿这中洲第一庄能拿的出手。” 胜贤与魏庄主同时表态。 大运尊主再次冷冷的看着空蝉子导演的丑态,面无表情,挥袖转身而去, 这个台阶,他接下了。 元始也朝着众人点点头,快速的下山追了过去。 身后山巅,三大宗主,气定神闲,一众看客,窃窃私语。 “你叫什么名字?” “尊主,在下元始?” “元始?姓元,还是元始?” “啊……” 元始面色大变,猛然间呆立当场,他怎么知道? 除非一种可能……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九章,第二次灭魔之战(下) 这个消息是令元始万万没想到的,若是泄露出去,山庄必遭大祸,该怎么办? 没等他反应过来,大运尊主已然脚步不停,迅速的朝着九幽门行去,看元始的反应,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元始只能默默的祈祷,没有其他人知晓。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天下豪杰,能成为望海之主,绝非浪得虚名,日后还需再加小心。 一声轻叹,他快步的追了上去。 两人万军立阵前, 海风呼啸神定闲, 君也好,臣也罢, 战意不绝气绵绵。 此时的大运尊主,浩若海潮,仿佛要与整个望海融为一体,每一步都会引起整个望海的波澜起伏。 气势磅礴,唯我独尊,真正的江湖绝顶高手。 元始则稍稍落后半步,暂时放下那些复杂的情绪,目光重又回到最初的坚定不移。 战! 高手过招,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交流,只需一个眼神,九幽圣君便知除了自己,没有人会是这人的对手,身子一闪,越众而出,越来越近,直到间隔一丈距离方才站定,眼睛死死的盯住大运尊主。 至于落在身后的元始,被他自动的忽略了过去。 一阵狂风掠过,卷起了九幽圣君的血袍,也吹舞着大运尊主的素衣,一个面无表情,眼神囧囧,一个遮脸难辨,精光汇聚,是对手又仿佛惺惺相惜,两人没有任何的动作。 倒是一旁的元始有些按捺不住,一声大喝,破坏了这怪异的氛围。 “魔头受死,燕归腿!” 瞬间飞起一脚,朝着九幽圣君攻去,速度竟然不慢,看来有两把刷子,不是盲目的傻子。 只不过,这个层次的进攻,对九幽圣君来说,还是太慢了。 “桀桀”一声阴笑,九幽圣君血袍裹起,整个人凌空飞腾,卷起一片肉眼可见的气浪。 “幽泉指!” 一指出,幽照路, 上碧落,下黄泉。 盘旋的气浪瞬间化为一根巨大的手指,指尖正对着攻击而来的元始。 事发突然,即使元始是先发制人,也来不及反应,这么强大的招式还未曾近身,他便感到了头皮发麻,只得咬着牙,全身窍力大开,毫无保留的汇聚于踢出的一脚。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原来彼此之间的差距是如此之大,这才是最顶尖的高手。 枉自命不凡,轻描淡写的一招,自己都难以抵抗,还妄想蚍蜉撼树,可笑啊! 在他眼中,前方九幽圣君早已经失去了踪迹,只剩下一根逐渐变大的手指。 幽暗,枯萎, 八方茫茫都不见,一袭黄影指向前。 “嘭” “你的对手是我!” 想象中的幽泉指对燕归腿没有出现,强烈的撞击声来自于大运尊主,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飞身而至,一柄三尺寒锋,将幽泉指从中一分为二。 手舞不停,剑刃飞扬,将残存的指力全部搅碎,劲气乱窜,丝毫近不了他的周身。 倒是元始可倒了霉了,本就处于混沌不清明的状态,根本无法闪躲,更没有窍力防护,待他看清面前二人的身影,全身已经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 “嘶,”伤口剧痛。 不过,他更多的还是庆幸,多亏了大运尊主,否则自己这中洲第一山庄的庄主,仅一招便被人诛杀,那可太丢人了。 看着复又平静对峙的二人,特别是气定神闲的大运尊主,元始难得的没有莽撞,后退半步,面带尊敬。 这才是真正的气度,自己比不了,三大宗主也比不了,哪怕是对面的九幽圣君同样比不了。 “好,桀桀。” 两人对视良久,无招胜有招,九幽圣君方才开口接下了大运尊主的盛情邀约,同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大战一触即发。 这样最顶尖高手的直接对话,百年难得一遇,连后方的九幽门众和山巅之上的东中二洲联军都默默的屏住呼吸,生怕错过每一个过程。 不过,没想到的是,元始竟然不为所动,哪怕二人气势交锋的强大压力,他也全都支撑了下来。 两人的招式都极为简单,一招一式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真正的化繁为简,一攻一防间,窍力也总能引动的天地的变化,望海的呼应。 过招从清晨到晌午,两人还在不知疲倦的你来我往,任何一方也没有绝对的优势和把握,这个时候就看谁的耐心更好,窍力更深厚了,反而每次出招都变得极为谨慎。 因为两人都知道,各自的杀手锏还没使出来呢。 拼体力,拼耐力,拼运气,最重要的是看谁能拖的起。 果然,以防为主的大运尊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密不透风,而以攻为主的九幽圣君有些急了。 再次裹袍腾空,一掌化劲,逼退大运尊主,同时身形极速后退,停在半空中。 大运尊主暗道不好,想要欺身而上,却是有些来不及了,只见九幽圣君做出一个复杂手势,左右挥舞间,一股浓烈的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原本后方观战掠阵的九幽门众立马开始了行动,步步为营,整齐划一的收缩包围圈,准备进攻高山。 这下,轮到大运尊主开始着急了,进攻中不自觉的慢了下来,有些乱了节奏。 就是现在! 趁其分心,九幽圣君一声大喝,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再次闪退,这下两人的距离彻底拉开,足足三五丈。 “幽冥八将,起。” 一个双手合十的祷告起式,身后九幽门中同时跃起八个黑影,从上至下,全身黑袍,虚空站立八方位,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肃穆,隐隐之中,八人周身升起一股血线相连,血腥气更加浓郁。 诡异难测,化雾弥漫。 瞬间一股仿佛来自地狱般恐怖的气息直逼心神,远远看去,这片区域好像笼罩在一片枯黄的迷雾当中,令人不寒而栗。 见此情形,大运尊主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看着逐渐汇聚到九幽圣君身上的血线,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即使他第一时间挥剑斩去,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得九幽圣君仰天一声长啸, “吞天兽,出来吧!” “吼” 一声震天的怒吼响彻天地间,自云端伸出了三个半隐的狗头,张着血盆大口,仅几颗伸出的獠牙,就比成人还要大的多,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这只异兽,不,准确的说只是九幽圣君几人合力幻化出的虚影,并非本尊。 大运尊主虽是第一次见到,但如此气势,他已经感受到了生死威胁,今日必要尽全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郑重的模样。 “孽畜,也敢自称吞天?” 话音刚落,大运尊主体内心窍全开,一股,两股……白,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共八股,九开其八,身连心,心入神,真正的通心八窍高手。 随着窍力的涌动,身上的素衣也寸寸碎裂,身体亦是止不住的颤抖,好像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还没完,大运尊主又一脸决然的取出身上的长剑,不舍的看了一眼。 猛的一用力,剑身忽然从中断裂,一道闪着寒光的黑芒从其中射出,直直的飞入他的眉间,隐去不见。 “啊!” 饶是大运尊主这等高手,也有些承受不住的嘶吼出声,仔细看他的体内,在八窍汇聚之中,又多出了一条细微的黑线,颜色寡淡,不注意还真不容易发现。 但随着这股黑线之力的加入,大运尊主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完全超出了通心八窍高手所能展现出的实力。 “你也别想好过,沧海怒潮诀,蛟龙入海!” 模糊之间,一股磅礴之力透体而出,化为实质,如同狂风骤雨般连绵不绝。 此时,不远处的望海骤然沸腾,一股巨大的漩涡快速的凝聚,从中冲起一股纯净的水柱,直插天际,再落之时,已然变成了一条纯色的独角蛟龙,浦一现身,破浪腾涌,光芒万丈。 映照在九幽圣君漆黑的面具上,他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江湖高手,果然不敢轻易视之。 他再次桀桀阴笑,手上动作更加迅速,破云而出的吞天兽终于将它三个狗头完全的显露了出来,天地间一片阴森。 三头同时仰天怒吼,直直的盯向盘旋而来的独角蛟龙。 “嘭” 刹那间, 水断,化珠, 血腥,散去。 “嘭嘭嘭” 这还没完,连续的撞击声响彻天地。 整片战场完全掩盖其中,再也看不清楚。 良久,尘埃水雾散去,在所有人焦急的期待中,一切慢慢显露出来。 九幽圣君,大运尊主,分列虚空,对面而立,各自摇摇欲坠,整片战场遍地的沟壑纵横,满目疮痍,连与两人间隔有些距离的元始也无法幸免,人倒退好几步,鲜血不停的从口中喷出。 突然,沟壑翻涌,破地而起,冲出一道,二道,共九道光柱,耀眼胜日,瞬间将大运尊主和九幽圣君包裹住,随即随即又将远处的元始拉了进去,三人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突发变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其中却传来一段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而且非常的平静。 “原来我们都是…连你这等小人物都是,失算了,九占其三…不对,外面还有三个,哈哈。” “唉,入得江湖,终是躲不开名利二字,可悲啊。” 声音阴细可怖,充满了自嘲。 “哼,明人不说暗话,没想到圣君好是不痛快,事到如今还遮遮掩掩,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的想法是不可能瞒天过海的。” 声音浑厚磁性,但同样似充满顾忌。 “二位前辈,晚辈...唉,不说了!” 话音刚落,一声问天长叹,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光柱陡然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连同之内的三人一并消失不见。 人都去哪了? 发生了什么? 众人疑问不解,面面相觑。 但在后方的山巅之上,三大宗主此时却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其他人,爆发出全部实力,眨眼间遁走无踪。 随着他们三人的离去,其他人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哪怕是九幽门众开始逃散,也无人阻止追杀,第二次灭魔之战就这样莫名奇妙的结束了。 孤岛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海天落泪,一阵狂风卷过,暴雨倾盆而至,战斗过的痕迹也开始慢慢消失。 只是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自此也留下了一个比较玄奥的传说,大运尊主是蛟龙入世,此次是修炼已成,入海化龙,飞升而去了,所以此孤岛自然也就成了福地。 一传十,十传百,东洲各宗深信不疑,许是沧海阁为了顺应民意,便在此孤岛之上,以高山为基,兴建了一座新城,名字就叫做大运城,辅以四海镇守卫城,同时这一年定为大运元年。 由于大运城地理位置优越,背靠望海,紧邻中洲大陆,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为望海第一城,又被称为东沧海,即使对比中洲,也毫不示弱,商贾盛行,车水马龙。 而另一方面,中洲三宗自不甘示弱,争也要争个彻底,因为他们还有一个推出来的英雄,元始,年号便定为元始元年。 至于中洲第一山庄,自元始消失之后,早就没人提起了,估计只剩下燕归山庄的人还记得这份荣耀。 这就是之前的因,经过十年之约的压抑,恶果即将开始。 各方势力云集于大运城,彼此已经压抑了许久,复杂,混乱,冲突,矛盾,摩擦,直到某一天再也无法克制。 相信这一天不会远了。 “唉,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做个普通人了吧!” “不知道,说的好像你在场一样,不知从哪里听来骗小孩子的呢!” “臭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切,听了你的话,继续做乞丐?” “你...” “哈哈……” 沉寂中的九劫倔强,坚定,不服输,自老乞丐失踪,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安静的想问题了。 “老家伙,我会证明你错了,你说我不适合,那我就闯出一条路来给你看!” 他仿佛看到了老乞丐大吃一惊的表情。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章,初次相遇(上) “诸位请听我细细道来,” “咚” “话说二次封魔大战, 一代天骄尊主大运, 化为蛟龙入凡出世, 眼见魔门猖獗无道, 好生之德奈何不从, 愤然出手斩杀无数, 魔门如丧家之犬尔, 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好,好,刘先生,大运尊主真的修炼有成,飞升了?” “哼,这是自然,以后这等问题莫言,莫言。” “知道了,先生。” 巷口露天小茶馆,一座半搭的高台,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其下,不时的拍掌叫好,呼和出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有道是:说书唱戏劝人方,妖魔鬼怪莫嚣张...” “啧啧,” 书说一半,说书先生品茗驻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此时,墙角的九劫也被拉回神来,看着那里的热闹,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江湖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说书人刘先生,这一段基本上每天都会来一遍,词儿都没换过,台下的听众也乐得响应,九劫只远远的听了几次,都可以背出接下来的词,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人间正道是沧桑。” 果然,九劫学着刘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的与他同时说出。 “咚,” 醒木拍击桌面,声音沉闷悠长。 “好,好,好” …… 这番场景,才是江湖气儿! 九劫慢慢起身,准备一起去凑个热闹。 “蹦蹦擦,蹦蹦擦, 仙人也沾人间土, 千年始出望海主, 四海镇守来护卫,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群半大的孩童边唱边跳,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都是谁家的孩子,去去去,一边玩去……” 茶馆伙计肩巾一甩,将门前这群嬉闹的孩童故作生气的驱赶一旁,不停地跺脚吓唬。 “客官,里边请,一群毛孩子,您别介意啊!” 看到客人,伙计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变脸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孩童们最大也不过七八岁,也不害怕,做着鬼脸,蹦蹦跳跳,比比划划,追逐着朝九劫所在的方向跑来。 真如唱词所言,汇成一片祥和之貌,美好如画。 这里比较宽敞,眨眼间,孩童们来围在了古檀树下,一阵叽叽喳喳的闹腾过后,其中一名瘦瘦的半大小子站了出来,与其孩童对面而立。 “都安静了!” 别看他比较瘦,声音倒是很洪亮,衣着朴素,合体大方,最主要的是唇润齿匀,双眼聚神,就是脸色有些发黄,想来必定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这一声下去,其他孩童顿时安静了许多,看起来这小子还有点威望。 离得如此之近,九劫正好闲来无事,直起身子,凑死起了热闹。 “现在本尊主,来册封四海镇守,你们几个站成一排,谁不听话就是魔门之徒。” “我要做四海镇守,跟大运尊主一起打倒魔门!” 哗啦啦,一时间,孩童们居然非常严肃听话的站成一排,不吵不闹,生怕落在了最后。 别看每个孩童的衣着都非常简单朴素,有几个甚至穿的是改装过的衫袍,大小很不合体,但他们的专注,眼睛里的渴望,恍惚间,让人感觉好似超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同样的,由此可以看出,大运尊主的名声已经深入到了东洲每个人的内心之中。 一旁的九劫看着他们“过家家”,心中却一点没觉得可笑,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些穷苦家的孩童认真的样子,并非只是玩闹而已,他们懂是非,明道理。 特别是发话的小童,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气质,是什么,九劫说不上来。 此时,小童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竹棍,单手指地,用力一摆,挥甩间,带起一声劲风呼啸,颇有几分样子。 随即他又握紧拳头,声音洪亮的大声喊道: “以后,我一定不会比大运尊主差,会住在那里,一定会!” 说着,眼神带着所有孩童似懂非懂的期盼,望向劈柴巷前方的前方。 自己的命劫,自己去闯,自己去改变。 好大的志向,是玄武卫还是更远的中城? 谁说贫穷扎根,富传万代? 少年有志,未来可期。 仅仅是一个表情,便表现出了他的与众不同,九劫差点出声叫好,对他的兴趣愈加增大,这种殷切的不加掩饰,感觉好熟悉呢! 一个鼓励赞许的眼神给予他,这是他应得的,加油,小子,你行的。 嗯? 哪知,九劫有些想当然了,对方丝毫不领情,或者根本就未将他放在眼里,眉头微蹙,眼神聚敛,一丝锐利的目光直接对视而来,不似善意。 也是,一个比自己年岁大上许多,还在做乞丐,混的这么惨的人,不配。 这样冷酷的表情让九劫心惊不已,没想到这个孩童会有如此目光,根本不像五六岁年纪该有的样子。 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不是枭就是雄? 好在,对方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收回目光,自顾自的继续安排着,而且更加起劲了,特意学着压低了的嗓音说话,十足的小大人模样,脸上透着点点自傲。 带动着其他的孩童也都跟着活跃起来,有人自告奋勇担当重任,有人满脸焦急,却不好意思开口,还有人开始讨好领头的孩童,伊然就是一副成年人的江湖百态。 虽说是打小可见长,但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评判他们的好有坏,是与非。 毕竟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没有什么尊卑有序的概念,懵懵懂懂的心智连上下之分都还是模糊的。 不过,一尊主四镇守,对他们来说,吸引力还是很大的,不惜为此争吵不断。 看到这里,九劫心头莫名起了一丝阴霾,原本的兴趣也渐渐消退,重又依靠住青石板,窝在古檀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的争论 既然与老乞丐打赌,要入江湖门,先知江湖事,便从玄武卫这些孩童身上开始吧,毕竟他们也是在此地土生土长,他这个外乡人多有不如。 结合近几日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孩童们的寥寥几句,九劫终于对现在的东洲势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自大运尊主消失后,东洲各门派群龙无首,阁不可一日无主,特别是在当时如此敏感的时期,好在大运尊主提前有所准备,早早的培养了继承人,其子德。 江湖皆传,德公子天纵之才,德才兼备,谦卑低调,十几岁的年纪便已通心三窍,只待渡过冷冽风难,便可踏入通心四窍高手之列。 连大运尊主都曾亲口说过,德公子未来的成就不在自己之下,是最有可能突破九窍,心神合一,破天地之壁,寻禹神之世。 虽说冷冽风难对一般人来说,犹如天堑,逾越者寥寥无几,但有其父通心八窍的大运尊主护佑,自是比常人要轻松许多,一片坦途,只待时机。 然而事与愿违,正在所有人期待着德公子时代到来,东洲即将更上一层楼之际,噩耗传来,德公子渡冷冽风难竟然失败陨落。 怎么可能? 不止是东洲,整个江湖全都为此震动不已,完全不亚于第一次正邪之战和第二次灭魔之战。 难道传言是假的,德公子的天赋只是来自于沧海阁内部的吹捧? 或者有人借大运尊主消失,德公子失去了庇护,而趁机谋害,抢班夺权? 各种声音不断地传起,好像连整个望海各地都异常不断。 其中,指向最大的便是大运尊主其弟朝,因为他在德公子陨落没多久,便成为了新一代的沧海阁主,也就是现在的大朝尊主。 大朝尊主相比于其兄大运尊主,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对于整个东洲的掌控欲也更加强烈。 从他刚一继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以沧海阁为中,分派东洲四大门派为四海镇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分别是青龙卫潮苏海,白虎卫翻江海,朱雀卫碧青海,玄武卫百川海。 一主四臣,大运城的格局,便是为此建城,四卫分守四方,聚合中城,成为望海与大陆最前沿的城市,与沧海阁分为东西两处,互为犄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 至于大运城与四方卫的守备力量,则是由四海门派与沧海阁共同派驻,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当然,凡是不能操之过急,可能也是为了防止四海心生不安,四海的门派,大朝尊主并未插手,继续让其保留着传承,至于之后会怎么样,现在只有大朝尊主自己清楚。 由此可见,他的野心是很大的,当然,手段也是非常高明的,至少对于东洲的门派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经历了第一次正邪之战和第二次灭魔之战,整个东洲实力大受打击,早已虚弱不堪,他的雷霆万钧,在极短的时间内,让整个东洲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生息,虽然实力还未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但就团结程度来说,甚至不比大运尊主时代差。 当然,感念其恩德的门派,包括,也不包括四海,虽然大朝尊主将他们捧上权利的顶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样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戛然而止,不想有一天被吃掉,只能提早做准备。 所以,看似平静的东洲江湖,实则暗潮汹涌 九劫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便是玄武卫,大运城最南端,与中城只有一山之隔,两道城墙,但就是这短短的距离,隔绝了大部分普通人进入中城的可能性。 九劫忽然有些知道了孩童仰望的地方,眼中不一定看到,但心里却一直向往。 就是这份希望和坚定,同自己一心不听老人言的想要踏入江湖的决心,如出一辙。 没有别的意思,完全是属于同一类人的欣赏,九劫不自觉的轻轻为他鼓起了掌。 但就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可坏了事了,所有的孩童都被吸引,向着他看了过来。 有疑问,有好奇,却恰恰缺少了遇见成年人的害怕,特别是领头的孩童,表情中带着强烈的厌恶。 是的,九劫完全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他这身人人不愿见到的装束,能苟活着已是生活的恩赐,还有什么资格敢来称赞呢? 正好,既然你送上门来了,正好拿你出出气,臭叫花子。 领头孩童好像想到了什么琢磨九劫的办法,有些微微的眯起眼睛,眼珠不断的转动了一会儿,随即招招手,喊来身旁的一名小童耳语起来。 而小童原本是有些高兴的,但听了没一会儿,便面露难色,有些畏缩的瞄了眼九劫所在的墙角,犹豫起来,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看着他们的动作,九劫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关于自己的,难道自己是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忽然,他隐隐的有些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不好的预感还没考虑到,小童一声略显稚嫩又怯怯的声音传来: “弟兄们,那个,那个叫花子就是魔门败类,我们...呃,一起打倒他…好不好?” “啊...” 顺着小童手指向九劫,其他孩童们齐刷刷的望来,一时间谁都没了主意。 笨蛋,抖什么抖! 领头孩童没想到小童会如此战战兢兢的,平时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关键时刻,成了这个怂样子,再说己方这么多人,一个臭叫花子,怕了他不成? “弟兄们,毛豆说的不错,魔门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一起上啊!” 听着领头孩童的命令,顺着他手中竹棍的舞动指挥,有的孩童开始了蠢蠢欲动。 这…无妄之灾啊! 九劫面上不自觉的收起玩味的表情,一群孩童主动斗他,他一点儿也并不觉得好笑,难道自己初入江湖的第一场战斗,便是欺负孩童? 力战群童,传出去才是真的好笑! 九劫可不想这种情况出现,大步起身,对面反应过来的孩童们被吓了一跳,有的后退,特别是准备试探一下的孩童,刚刚鼓起的勇气也被一步吓退。 还有的转头望向他们的尊主领头孩童,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场面还真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虽是场面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但九劫也不至于动怒,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领头的孩童,眼神中带着疑问请教对方。 “哼” 孩童脸上的嫌弃,虽然一闪而过,但九劫却敏锐的抓到了,他瞬间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首先自己身上的这一副衣着,就是最大的问题。 本该有所成就的年纪,却一事无成,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应景来说,确实适合魔门败类的身份。 或者自己从第一次对那个领头的孩童,开始品头论足,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了,没有资格做的事情,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唉” 想明白了这点,九劫躬身一声抱歉,准备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斗,也明白初入江湖,应该怎样摆正自己的位置。 少不欺侮,长不妄为,恃长而骄不能有,霸凌弱小不可取。 看到九劫主动退让,还没等领头孩童有所表示,其他的孩童反而变得胆大了许多,有几人甚至开始了叫嚣,跃跃欲试。 “余灭,你在这干什么?”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一章,初次相遇(下) “哥,您...您怎么来了?” 领头孩童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本能的回头望去,待看到越来越近的来人,脸上马上露出了些许的乖巧和无辜,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可爱,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九劫同样循声望去,一名与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小郎,身材更加瘦弱,身着一套洗的发白的灰袍长裤,脚下草鞋,轻盈的疾行过来。 一头精短的发型,多是贫苦人家为了方便打理,看其模样倒是与领头孩童有几分相似,特别是两人都有一双深邃聚神的眼瞳。 “余灭,你要干嘛?” “哥哥,我……” 行至近前,小郎看了眼九劫,又重复的问了弟弟一遍,不苟言笑的样子颇有几分严肃。 领头孩童难得的露出了怯怯的表情,哪还有刚才的尊主威严,快步的走下石阶,恭敬的来到小郎身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竹棍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偷偷的背在身后,丢去了一旁。 其他的孩童见此情景,立马一哄而散,眨眼间跑的没影了。 “跟我过来。” 小郎一把抓住身旁的弟弟,大步朝着九劫的方向而来。 “兄台,在下余生,此乃愚弟灭,年幼无知,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余灭,还不认错?” “我……” “不用不用,是我错在先,余生,余灭,在下九劫,告辞!” 说完,九劫随意的摆摆手,面无表情的看了兄弟俩一眼,随即朝着自己刚才的位置走去。 靠近大青石,身子随意后仰,无骨般的瘫软了下去,又打了个迷眼的哈欠,顺势闭目半靠,不再管其他。 人生需潇洒,何管他人事,只要少好奇,麻烦不会找。 “哥,你看他...哼,臭叫花子。” “余灭,妄言,不可无礼...” 九劫如此行为,明显是不想继续交谈的意思,余生也不再强求,对其抱抱拳, “九劫兄,告辞。” “走吧,余灭。”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率先转身,一旁的余灭则是狠狠地瞪了九劫一眼,才同样转身,准备离去。 “哥哥,你快看,那是废物三虎,你看他那狼狈的样子,哈哈,笑死我了,活该。” 声音没有刻意的掩饰,丝毫不怕有人听到,再加上余灭肆无忌惮的笑声和前俯后仰的动作,余生暗道不好,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肯定被来人听到了,那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果然,不远处的一名矮胖的少年脸色铁青的朝着兄弟俩看了过来。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声音有些沙哑,却仍是压不住的大嗓门,胖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别看胖子身材不显,但贵气逼人,上身一件浅绿色华服,绣有云纹图案,下身缎青长裤,头裹簪巾,就凭这一身装扮,便是普通人难以相比的。 不过,穿着如此华丽,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穷僻之地的,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再仔细一看,其面污不净,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胸前还有一个大大的脚印,好像与人打架了一般,或者更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一步,两步,胖子敦肥的身材,使得他脚底也抬不起来,拖拖拉拉声不断,步伐更是扭扭歪歪的,短短一小段路,硬是让他走出了过长吊桥的感觉。 “对不起,虎少,我一定好好教训一下顽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余生还没等胖子站定,便率先迎了上去,恭敬的赔礼道歉。 “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拦我,说我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今日我就好好的见识见识,快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余生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天地良心,他的绝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替弟弟拦下这个麻烦,哪知对方听言不闻意,肯定是误会了。 况且对方今日明显是带着火气来的,又碰上被弟弟被当面叫废物活该,唉,麻烦大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言多必失,只能连连摆手示意。 “滚开,” 见其仍站在面前,胖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把将他扒开,快步的朝着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余灭行去。 对他来说,被人叫“废物”,他本不会太在意,毕竟玄武卫早就传开了,贾氏三少虎,人尽皆知的废物,他不是不知道,也无法制止。 但私下里传传就可以了,当着自己的面,那可不能忍了,更何况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胖子不聋,耳朵反而非常好,但脾气却非常的不好,特别是现在。 没大没小的兔崽子,不教训一下,我三虎还怎么在玄武卫混? 入耳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以前根本不会在意得那根弦,目露凶光,咧着大嘴,一把朝着余灭抓来。 “三虎少爷,不可。” 眼见三虎下了狠手,被推的踉踉跄跄的余生拼命的冲了上来,总算在弟弟被抓到之前拉住了他。 双臂顺势一带,将三虎拽到了身后,再一转身,横在二人之间,直面三虎。 “反了,反了,贱民竟敢打我,找死!” 狠狠地一巴掌朝着余生扇去。 这下要是扇实了,余生这瘦弱的体格哪能承受的住? 弟弟在身后,他又无法躲开,无奈之下,他只能抬起胳膊阻挡。 “啪” 堪堪挡住,一声清脆的拍击声,余生顿时感觉手臂火辣辣的疼,强咬牙忍住,为防止对方再次来袭,他另一只快速的出击,先一步钳住了三虎被弹起的手腕。 余生本不欲伤人,奈何形式危机,下意识的反应之下,力道无法准确的掌控,待听到三虎吱哇乱叫之后,他知道,今日的误会是越来越深了。 “放开我,兔崽子!” “三虎少爷,我...” 余生一时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想解释,又不知该从哪说起,对方使命的挣扎,他只能用力不让其挣脱开。 如此一来,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倒是真成了余生在欺负三虎一样,只不过他是有苦自知而已。 正在余生犹豫着是否该继续按住三虎,待他冷静下来之后再赔礼道歉之时。 “嘭”的一声巨响,隔着老远的九劫都清晰可闻。 三虎显然不想善了,奇耻大辱已经让他气急攻心,彻底失去理智了。 尽管场面看起来是余生占据了主动,但不要忘记,他并没有彻底的制服对方,因为他只抓紧了三虎的一只手腕,这可是极为致命的疏忽。 或许开始三虎自己并未意识到,只是在用言语不断地威胁咒骂对方,可效果并不理想,对方反而越攥越紧。 然而他不由自主的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收到了很好的结果,不仅让自己重获自由,而且又变被动为主动,除了拳头有些疼痛之外。 声音正是由三虎的胖手握拳,斜下往上,狠狠地挥出,好巧不巧,正中余生下巴发出的。 这样的情况下的力道,余生根本没有防备,整个人如遭撞击,差点倒飞起来,好在他及时的松开对方,头部本能的闪躲了一下。 饶是如此,这样的重击仍是让他痛苦不已,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浑浑噩噩,脸色通红,忍不住咳嗽出声。 “呦,挺抗揍的,再吃我一拳。” 彻底放开的三虎,急于发泄,完全不给余生反应的机会,再次握掌成拳,朝着他的耳根处扫来,连身体都跟着一起转了半圈。 这下要是被扫实了,余生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强自拉回快要失控的意识,堪堪出臂格挡。 “啪”,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余生瞬间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这还没完,在三虎的蛮力之下,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阻挡不住,手臂完全不受控制的朝着自己的头部撞来。 躲是躲不开了,余生一发狠,再也顾不得手臂上钻心的疼痛,拼尽全力的朝前甩去。 “咔嚓,”他知道,这条手臂肯定是折了,不过还好的是,自己现在清醒了许多,咬牙还是能撑住的。 希望对方会因为自己受如此重的伤,而平息心中的怒火,那也是值得的,哪知他有些想当然了,三虎接下来的话,彻底浇灭了他的幻想。 “兔崽子,打了我还敢躲?” 用嚣张跋扈来形容此刻的三虎,再合适不过了,但他有这个资本,这点余生非常确定。 三虎,全名贾虎,乃是贾氏家主贾霍的三子,虽是庶出,但仅凭这个身份,就不是普通的小角色。 要知道,贾氏与郭氏,并称玄武卫两大家族,实力可想而知。 而三虎之所以在这大运城玄武卫,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不仅仅是他的身份,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很废。 这个说来话就比较长了。 在大家族中,嫡庶等级极为严格,但三虎运气不错,其母为贾霍非常宠爱的小妾,却因生三虎难产早亡,贾霍为此伤心不已。 或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许是带着对小妾的思念,所以贾霍自三虎从小便极为宠爱,可以说,让人感觉与嫡出的毫无分别,甚至对他比两个嫡子都要好。 那时,贾霍逢人便会说起, “我有三子,各个可独当一面。” 特别是在郭氏家主郭槐面前,这点更是让他骄傲到不能自已,毕竟郭槐小妾比自己多的多,却只有一个独子,每一次都能让对方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让他大为扬眉吐气了一番。 哪知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自三虎逐渐长大,到了该通心开窍的年纪,贾霍这才注意到,被寄予厚望的三子竟然是奇经不全,天生闭窍,无法修炼。 这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遍访江湖高手,可惜仍是无可奈何,凭借着贾氏的实力都无法解决,基本上就已经宣告三虎此生为废物了。 久而久之,贾霍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原本对三虎的喜爱也因此大打折扣,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处处不顺自己的眼。 特别是他的性格,本以为会与自己最像,特意取了个虎字,寓意虎虎生风,哪知却是大相径庭。 别说有虎威的气势了,连鼠胆都没有,让他大失所望,最终态度大大的转变,不再待见。 家主的意愿往往会很快的成为一个家族的风向标,三虎身上便尤为明显,曾经的人人巴结,眨眼之间变成了冷嘲热讽,废物的名号便越传越广,直到人尽皆知。 既然如此,三虎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平日里少不了欺男霸女,欺负老百姓的事情。 不过,再怎么样,三虎还是贾氏三少爷,对于很多人来说,仍然是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大家只能在背后议论议论,戳戳脊梁骨,根本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也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人前吆五喝六,威风凛凛,区区名声,何足挂齿? 不止是他,甚至整个贾氏都不会太在乎。 能成为玄武卫两大家族之一的贾氏,如果会被这些凡言俗语束缚的话,根本走不到今天的地步,背后的腥风血雨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放开手脚,不惧流言,方能成就大事。 这是贾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三虎的所作所为与他比起来,简直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否则玄武卫背地里也不会给贾霍一个贾大祸害的外号。 总之,父子俩都成了玄武卫最不受待见的人,如果两人之中出一个最讨厌的话,三虎还可能在其父之上。 当然,细数起来,三虎并未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他也没有胆量去做,但是没办法,以讹传讹之下,人总要找个唾弃的对象,这可能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大恶比不上小恶吧! 不过,偌大的玄武卫还是有许多三虎,乃至贾氏都惹不起的存在,碰上了,他们也只能如普通人一般,吃了苦头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比如今天,三虎狼狈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一定是被他惹不起的人揍了一顿。 显然,在三虎惹不起的人之中,并不包括余生余灭两兄弟。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二章,群斗恶少(上) 对了,劈柴后巷便是直通玄武卫最为出名的地方之一,被戏称为烟柳巷,那三虎这般模样在此的原因也就昭然若揭了。 算起来,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虱子多了不痒,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只当是再多一次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整个玄武卫,人都说三虎命很好,生在大家,也有人说他命不好,天生带劫,有人羡慕他生来富贵,衣食无忧,也有人嘲笑他在家族之中没有什么地位,仅仅是混吃等死而已,有人痛恨他坏事做绝了,也有人替他争辩没有做过大恶之事。 总之,贬大于褒,天天说,大人说,孩童也说,甚至还编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童谣,人人传唱。 “玄武卫,玄武卫, 出了祸害叫贾废, 欺软怕硬遭雷劈, 遇到赶紧呸呸呸。” 仿佛已经成了本能反应,余灭脱口而出的废物三虎,便不足为奇了... “兔崽子,挺抗揍的嘛,再接我一拳试试!” 听到三虎说出这样的话,余生已经知道了今日之事,看起来对方气不消是不会结束的。 对于一个急于发泄,又地位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他只有躲,连还手都不敢。 本来就已经遭受重创,强弩之末撑着,又心生顾虑之下,更是独臂难挡,每一次闪躲都颇为吃力,即使对方是一个废物。 倒是三虎肥硕的体格,每一拳都舞的虎虎生风,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真是发起狠来,连自己都怕。 三虎攻,余生退。 几招下来,余生都险之又险的抵挡了下来,而三虎却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这让他原本准备发泄的怒火完全的憋了回去,在胸膛燃烧,越来越盛。 “兔崽子,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飞脚先起,虽是抬不起太高,但此刻还是足够的,脚尖正正的踢中余生的侧腿。 不过,还没等余生有所反应,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先出现了。 三虎踢腿,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单腿难以支撑他那庞大的身子,踢中余生的同时,自己也一屁股朝后坐了下去。 “哎呦,疼死老子了,兔崽子,哎呦。” 杀猪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让远处的九劫都忍俊不禁。 被踢中的余生同样无可避免,根本没料到三虎会出脚,只能咬牙抗住,只觉腿部一股大力袭来,虽然只是一触即分,但仍不是此刻的他能抗住的,强自支撑的倒退了好几步,终究还是一个不稳,人再也站立不住,朝一旁倒去。 不过,他比三虎好的是,在摔倒的过程中,有了一点点准备的时间,身体微微侧了一些,因为他的背后便是弟弟余灭,擦着弟弟的面前,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噗通”, 传来一声令人心沉的闷哼声,余生久久未能起身。 “哈哈,好,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原本还在惨嚎的三虎,见此情形,内心大喜,顿感之前的闷气轻松了不少,连屁股似乎都没那么疼了,一个麻溜儿的起身,扬眉吐气的俯视着倒地的余生。 这下,不止是余生,连原本被他护住的弟弟余灭,也彻底的暴露在了三虎的面前,两兄弟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抵抗之力,接下来便要任人宰割了。 此时的余灭,终归还只是个孩童,哪里见过这等大场面,早已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着大步走近的三虎,余生首先想到的便是弟弟,奋力的扭过头,朝着身后喊道: “余灭,快...跑。” 面对着哥哥虚弱的提醒,余灭仍是毫无反应,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但余生的话,无疑是提醒了逐渐靠近的三虎,差点忘了这个小的才是罪魁祸首。 目光一转,一把朝着瘦小的余灭抓去,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只是轻轻一带,余灭便不受控制的被他抓起,臂弯再顺势一搂,将其卡在了身下。 “嘿嘿,小崽子,你倒是跑啊?” 等余灭反应过来,只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胖脸,想要挣脱,却被三虎粗壮的手臂紧箍的更紧了,根本动弹不得丝毫。 “咳咳,三虎...少爷,求...您放过我弟弟。”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绝望让余生第一次求人,拼尽全力的想要撑起身子站起来,却再次扑倒在地,只能一步一步的朝着这里爬过来。 “呦,你们两兄弟不是挺猛的吗,小的骂我,打的打我,再来啊!” 说着,一脚朝着爬到自己脚边,躬起身子的余生踩了下去。 “呵,兄弟情深,让你兄弟情深,你再情深我看看,呵。” 一脚接一脚,不断的踩在他的后背上,直到将对方完全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刻的三虎,完全不像是一个废物,手臂搂一个,脚下踩一个,以一敌二,稳占上风,颇有些高手风范,气势节节攀升,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满足,语气自然也带起了调侃的意味。 不再管脚下的哥哥余生,而是换了一副嘴脸,似笑非笑的对着弟弟余灭说道: “小崽子,你刚才叫本少爷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说着,还故意侧着耳朵,凑了上去。 要知道,余灭本就被吓的不轻,哪还能说出话来,看着阴笑恐怖的三虎,委屈的小脸充满了无助,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三虎正沉浸在好久都未曾感受到的快感之中,手臂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开始加大,使得余灭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的,眼见将要窒息而亡。 “哎呦,小兔崽子,你敢咬我,快松口。” 美妙的感觉总是在关键的时刻被打断,凑上耳朵的三虎,完全没想到余灭会趁机咬他,大意了! 可不是嘛,对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来说,危机之下,见什么咬什么,本能的反应而已,甚至自己都没有主动的意识。 好在余灭没有下死口,被疼痛刺激的三虎反应亦是比平时快出不少,一把将其拉开,甩至一旁,捂着耳朵,跳了起来。 “吧唧,” 余灭被扔在地上,恰好是一处较为松软沙土上,没有太大的伤害,值得庆贺,更值得庆贺的是,他这出其不意的一招,不仅解除了自己的束缚,也救下了哥哥余生。 若是再继续被三虎折磨下去,余生的小命估计都要交待在这里,此刻已经丢了半条,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息。 “哇,哇” 终于,压抑的满腹委屈和怨恨通通的发泄出来,余灭一声声大哭响彻小巷。 “余灭...不许哭!” 哪怕是理解弟弟的年纪,不该承受这样的委屈,余生同样是不允许他哭泣,在这样的江湖中,唯有坚强才能活下去,特别是像他们兄弟俩这样的底层挣扎的人。 咬着牙,忍受着身体快要失去的知觉,余生一点点的朝着弟弟的方向挪动过去,短短的一段距离,对他来说,如同刀山火海,每一步都要耗尽身体仅存所有的力量,但他不能放弃,这就是坚强的力量。 可事情到此远没有结束,哭泣声同样给了还在跳脚的三虎一个信号,让他原本有所好转的心情烦躁再起。 “小兔崽子,闭嘴,烦死了,再哭本少爷让你死无全尸。” 说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杀机,这可是极为少见的,配上这一声粗粗的嗓门,效果很不错,哭声戛然而止。 短短的哭泣,也充分证明了此刻的余灭,从心底感觉到了惧怕,无助的看向哥哥。 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口无遮拦,闯下了多么大的祸事。 看着哥哥的惨状,他后悔了。 这个江湖太多的人栽在了自己的想当然上,虽然他这个年纪还不是很明白,但他的内心已经有所改变了。 “好了,小崽子,本少爷也玩够了,看你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叫我一声爷爷,我就饶了你们兄弟俩,怎么样?” 威胁中带着希望,如此绝处逢生的机会,换做是成年人也无法第一时间做出选择,更何况是已经失去判断力的孩童。 见识到了今日三虎一反常态的刚硬,忽然之间听到他稍显柔和的语气,余灭一时间心里有了盼头,忍不住点点头,张口想要叫出来。 正在这时,那群四下逃散的孩童们又从各个角落跑了回来,差不多有七八人,异口同声的对着三虎大喊道: “快放开我们尊主!” 一众孩童虽是年幼,但勇气可嘉,让三虎都大吃一惊。 不过,他随即便耻笑一声,不再理会,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还不至于激发他内心的胆小懦弱。 转回头,继续面对着余灭。 “小兔崽子,没想到你还是个头头,了不起,快点叫,否则本少爷要反悔了!” “这...” 原本已经答应下来的余生,此刻却有些犹豫了,如果今日叫了,以后在这些孩童面前,哪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不,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难得一次有耐心的三虎,满心欢喜的等待,却是听到了一句, “大家一起上,打倒这个可恶的废物三虎,他就是魔门之徒!” 啥,魔门之徒,我吗?这还了得? 三虎没料到已经被吓破胆的余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随着其他孩童此起彼伏的喊起,魔门之徒,三虎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反驳几句,又自恃身份,只能做出一个更加凶狠的表情,准备将孩童们吓跑。 但他还是忽略了这群孩童们的勇气,不仅不害怕,甚至有几人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这...小崽子们欺人太甚! 扬起手中的巴掌,就要朝着余灭扇去。 “快,快,打倒这个可恶的魔门之徒,快上!” 逐渐恢复气势的余灭哪能让他得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身子快速的朝后跑去,边跑还不忘回头指挥。 三虎一巴掌落空,还待追打,身后的孩童们已经围了上来,看这架势,真不是说着玩的。 孩童们虽小,但人多势众,弄不好会到惹一身腥,三虎有些怂了。 想想又心有不甘,刚才掌控一切的感觉多么美妙,这才过了片刻,便急转直下,不行,一群崽子,还怕了你们不成? 转回身,表情瞬间收敛,恶狠狠的盯着众孩童。 背对一个人和面对一个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即使孩童们勇敢无畏,也不敢主动的去进攻一个成年人。 场面一时间僵在了这里,变成了大眼瞪一群小眼,小眼逐渐开始躲闪的局面,谁都没有主动的攻击对方。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最急的还是已经置身事外的余灭,他再次大喊一声, “谁能打倒这个胖子,谁就是四海镇守。”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孩童们也不例外,一名孩童率先站了出来,带动着其他孩童,跃跃欲试。 “小毛豆,快走,你们都快回家去。” 首先感到害怕的不是三虎,而是稍稍有些恢复的余生,完全不顾伤势的出声制止,孩童们若是有个闪失,他难辞其咎。 见孩童们不为所动,他更是急怒攻心,鲜血顺着嘴角流出,也顾不得擦拭,怒吼的对着自己的弟弟。 “余灭,你敢,咳咳,快带他们走。” “哥哥,我...” 余灭当然也不是故意要坑害这群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只不过是他们的出现成了自己必须要抓紧的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至于,后果,他完全没有去考虑,面对着哥哥的斥责,并未放在心上,还在不断的催促着,许诺着,看的余生,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巴掌。 事情到此,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余生却并未放弃,拼命的向前爬去,想要阻止双方的冲突,但一切都太迟了,孩童们已经朝着三虎冲了过去。 该怎么办? 余生狠狠的捶地,不顾手臂的剧痛撑起,又摔倒,双腿撑地,身子挣扎,再次摔倒,他根本起不来,何谈阻止? 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 “小毛豆,你们快停手...” 哇,张口一股鲜血喷出,意识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 “哥哥...” 模糊之中,余生只看到弟弟朝着自己跑来,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再看场中形式,孩童们竟然一时间占了上风,三虎只是在被动的挨打,没有还手,一身的肥肉,给了他极好的防护,孩童的攻击对他来说,如挠痒痒无异,根本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他这一身富贵的衣衫,却是遭了殃。 虽然三虎现在看起来是极为狼狈,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没有狠下心来,或是心存顾虑,若是如刚才那般发狠,这些孩童们就危险喽。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三章,群斗恶少(下) “滚开,滚开,本少爷要发火了!” 百密终有一疏,特别是孩童们这种毫无章法的攻击,最是难以防御,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招会打在哪里,或抓或挠,或撕或咬,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随着三虎受到的攻击越来越多,他的耐心逐渐被消耗殆尽。 说起来,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任谁周身围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孩童,也不可能拿出耐心应对。 他现在的表现已经算是好的了,换做刚才的脾气,或许早都已经炸了,不过也仅仅是比之前好一些而已。 事实证明,仅凭言语上的恐吓并没有什么卵用,孩童们仿佛越打越嗨,根本不知进退。 终于,三虎再被一名孩童小雨点般的拳头打中腹部,虽说是没有多疼,但他内心的烦躁却再也压抑不住了。 “小兔崽子们,莫怪本少爷欺凌弱小,都是你们逼的!” 说着,杀机再现,抡起身子,一巴掌一个,将快要挂在自己身上的几名孩童扇飞。 “啪,啪,啪” 不断的有孩童摔倒在地,一时间,场面比刚才还要热闹,如捅了马蜂窝一般,一个传染一片,哇哇大哭声震耳欲聋。 这...这叫什么事! 三虎气势顿时泄了下来,哪还有杀机? 一个孩童他还能应付,一群孩童让他根本无从下手,一时间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场面立马变得十分尴尬,三虎扬着手,愣愣的退后几步,面上的表情甚至比孩童们还委屈。 我没有下狠手啊,只是轻轻的推了一下而已! “好啊三虎,这下你可摊上大事了,如此欺凌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不怕人笑话,玄武卫镇守大人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你等着...” 至不至于的,这等小事还会惊动镇守大人。 三虎当然不会被余灭这等糊弄小孩子的话吓住,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若是被贾氏族人知晓,那父亲那里肯定也瞒不住,到时候少不了痛骂责罚,可能还会关罚禁闭呢。 唉,倒霉! 来回思量许久,见孩童们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三虎暗叹一声,完全失了兴致,准备就此离开。 或许是他的顾及,被置身事外的余灭准确的抓住了,狡黠的小眼神滴溜一转,计上心来。 待三虎刚一转身,他突然大喝一声: “看,镇守大人来了,快拦住三虎,别让他跑了。” 说着,率先朝着三虎追了上去,与之前被抓住的模样完全不同,真像是有那么回事一样。 乍一听到尊主驾到,三虎肥胖的身子微微一僵,满脸的骇然,还没转回头看清楚,身后的哭声齐齐的止住,那群孩童拍拍屁股,又围了上来。 啊,镇守大人真来了! 孩童们士气大振的表现,三虎并未想到是骗他的,本就有些心烦意乱,现在更加失去了判断,胆小懦弱的性格被激发,双腿不住的打颤,差点瘫软在地。 看着他缩着脖子,紧张兮兮的小可怜样儿,真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贾氏大族的三少爷。 做了坏事,才会心虚。 也不怪他如此怂包,在偌大的玄武卫,估计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听到镇守大人的到来,还能保持淡然处之。 玄武卫镇守,陆海岩,江湖人送“魔屠”。 不要误会,虽然带个魔字,但可不是贬义,更不是魔门之徒的意思,因为他可是根红苗正的名门百川海现任掌门,肖海琛最小的师弟。 这个称号的来历,还要从第二次灭魔之战说起。 听闻他出身不好,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子弟,本该碌碌无为的人生,却因其师,上代百川海掌门林沧子,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在陆海岩之前,林沧子只收过三个弟子,皆在江湖上闯出了响亮的名号,不堕其师盛名。 可想而知,顶着林沧子关门弟子的名号出道,陆海岩受到关注有大,非议声就有多大。 当年只有二十出头的陆海岩,初出茅庐,便是代表百川海随大运尊主对抗中洲,后又抵抗魔门,沉稳老练,勇猛无畏,每战必身先士卒。 实力永远是为己正名的最快途径,陆海岩如此光彩,很快的便打消了很多人的疑虑。 特别是魔门包围他们于无名岛之际,也就是现在的大运城,魔门三大高手连挫名门正派诸多高手,失败者竟无一逃生,被斩杀当场,风头一时无两。 如此下去,名门正派的士气必定会跌入低谷,再无逃脱包围的可能,这时候急需一个英雄人物站出来扭转颓势。 没错,就是刚刚突破通心四窍,在当时的战场上只能算作中等身手的陆海岩站了出来。 有人说他哗众取宠,有人说他不自量力,总之在战前,根本没人看好他。 毕竟对面三人可都是至少通心五窍的高手,许多成名已久的高手都折在他们手上,一个区区的毛头小子,无非是上去送死而已。 但事实却是大出所有人的预料,谁说通心四窍不可以打败通心五窍,谁说每一窍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陆海岩便用实际行动打破了这个所有人都不曾想要反驳的真理,因为在他之前,没听说有人做到过。 更解气的是,他不仅打败了对手三人,而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三人全部斩杀,头颅祭海,虽然他自己也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 自此,陆海岩“魔屠”的称号便叫响了起来,寓意为,面对魔门,如杀鸡屠狗一般简单。 百川海掌门肖海琛曾说过: 师傅传我弟子四人,皆是天赋之辈,其中小师弟最甚,若非其年幼恐难以服众,掌门之位必不会传于我。 由此可见一般,连大运尊主都曾对他赞赏有加,不吝赞美之词。 想想看,四海镇守中,其他三卫镇守都是各海掌门亲自担任,只有玄武卫是掌门师弟,足以说明他的厉害之处。 这样的镇守,在玄武卫的威望可想而知,再加上其底层出身,对那些家族势力一直不是很友好,搞得这些家族不得不比之前低调了许多。 也不得不说余灭有些歪打正着了,最近这段时间,玄武卫贾氏与郭氏的争斗非常激烈,听说已经惊动了玄武卫镇守府,这可不得了。 其父最近下过严令,家族子弟都收敛着些,莫被人抓住把柄,否则必严惩不贷。 三虎自然是其中重点观照的对象,所以,他听到镇守的名字,便感觉到害怕,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三虎真的会怕到这样吗? 脸色大变,红里透着青,青上带点白,三色交替,配上惊恐的表情,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只是总让人感觉有些过头了。 身为旁观者的九劫感觉最为强烈,不管三虎装的也好,鼠胆也罢,他也不去点破,继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现在的局面对余灭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怕是孩童们还会出现刚才被反击而出现的混乱的情况,他迅速的安顿好哥哥,准备亲自上场了。 与之前完全的置身事外不同,这次他与众孩童合在一处,虽然位置还是在最后,但众孩童已然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密实的包围圈,围在三虎的身旁,前左右三个方位,他是只能退,不能进,慢慢的,他被逼到了墙角。 但这好像并不妨碍他继续的后缩,直到贴紧墙根还未停止,恨不得整个人都要挤进墙里去,手掌紧紧的后贴着墙壁,不断地抓磨。 怯怯的样子,也更助长了孩童的胆气,各个摩拳擦掌,别有一番为民除害的意味儿。 “上啊,揍他!” “揍他!” 一声号令,阵阵附和,其中小毛豆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趁三虎不备,跳起来一拳打出,正中三虎胸口,这是他发出全力能攻击到的最佳位置。 “啪,” 声音脆而不响,三虎身上的肥肉还是起到了很大的缓冲作用,令他根本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 甚至没等他有所感觉,小毛豆首先承受不住了,龇牙咧嘴的惨叫一声,拳头都快握不住了,人随即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声音。 这是没伤敌,先自损,后方的余灭暗骂不已,他担心的问题果然又出现了。 这群孩童果然难堪大任,稍一受挫便有了畏惧不前的想法,这还得了? 他眼神一闪,不动声色的在暗中伸手,从背后推了前面的两人一把,同时大喝一声: “哎呦,三虎害怕了,别放过他啊,大家一起上。” 事发突然,两个孩童根本不曾防备过背后,猝不及防之下,双手四处乱挥,踉踉跄跄的朝前冲去。 在其他孩童的眼中,真像是张牙舞爪的要去进攻,这下可是起了一个很好的带动,给了其他人最好的示范。 众孩童再也不管其他,之前的犹豫统统抛诸脑后,齐齐的上起阵来。 挥拳踢腿,抡捶挠咬,跳抱搂腰,能用的都用,各种手段齐出,瞬间朝着三虎周身招呼而来。 以小斗大,下手可不知轻重,即便三虎皮糙肉厚,也经不住这么多小拳头的招呼。 短短的工夫,全身上下便被折腾的乱七八糟,一身华服先是遭受了鞋印的招呼,又承受了来自孩童们的撕扯,再也坚持不住,变得破破烂烂,再也看不出曾经华贵的影子。 “砰,砰,砰” 这里来一下,那里被偷袭,脚上挨一脚,脖子上被挠,特别是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和比孩童都要粗壮的大腿膝盖处,成为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如此下去,就算是铁人也得受伤,更何况一个废物三虎。 特别是在他神情紧张的情况下,身体格外的紧绷,突然,下身要害部位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三虎的眼泪差点止不住喷出,仰天一声惨嚎,总算镇住了恨不得挂在他身上的孩童们。 刚刚那一瞬间的疼痛,是他从未受到过的伤害,冷汗都冒了出来,而且还是来自于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贾氏三少的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 此时,三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与之前露出杀机的样子有些相似。 不,还是有明显的区别,具体哪里不一样,这么说吧,就算是他熟悉的人看到此刻的三虎,一定也会觉得这是从未见过的一个贾氏三少。 果断冷酷,更是与传闻中的胆小懦弱完全的不挨边。 孩童们当然不会发现三虎气质的变化,包括以为胜券在握的余灭,只有一个人察觉到了,就是远处的九劫。 这种完全不该是出自一人的对立气质,却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只有一种可能,他自始至终都是装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九劫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毕竟这个太超乎想象了,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的伪装吗? 他不敢确定,甚至更愿意相信只是自己的判断失误。 看着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三虎,九劫陷入了沉思。 而场中的形式却并未因他的发现而停滞,反而更加的失控。 完全放开自己的三虎,完全没了束缚,隐忍了许久的性格一旦放开,完全不比洪水猛兽差多少。 余灭也没想到,自己到底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还在为自己的机智过人称赞,在他幼小的心目中,天资聪颖,运筹帷幄,说的就是自己,这个天生神童,完全的忽略了三虎已经冷静的可怕的表情。 面上不露喜怒,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三虎随手一抓,一名孩童如小鸡一般被他轻松的拎起,左右来回的扫了一圈,挂在他周身的其他孩童便再也抓不住了,仰面倒了一地。 再晃晃身子,跨前一步,身遭已然空了,除了脸露骇然的余灭,再无站立的孩童。 “啊,这...” 仅仅一招,还未尽全力,孩童们再次一触即溃,让余灭难以接受,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态,从一开始不断的试图改变,也无法证明,自己可以弥补实力上差距。 恰恰相反,一腔热血和数量上的优势,甚至一点点小聪明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生而知之者是存在的,但世上更多的是生而半知者却不自知。 纵观江湖深远,天才人物不知凡几,但大都泯灭于众人,难有成就,但凡脱颖而出者,皆是经过大磨难大成长,而并非小聪明,余灭差的远着呢……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四章,出手相助(上) “三虎,你...你停住,别再向前了,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 惊恐,害怕,不甘,都无法表达余灭此刻的心情,脸上复杂的表情再也掩饰不住,毕竟他只是一个未曾经历江湖磨砺的孩童而已。 当然,对待一个小童,可能不会有人想到,他会出现那么多复杂的想法,甚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但显然他今日是碰上厉害的对手了,当一个别人口中的废物三虎,揭开了自己长久以来的面具,他的小伎俩便无处可遁。 “呵呵,我以大欺小,还是你欺人太甚呢?” 语气沉稳冷静,却令人不寒而栗,余灭心存的那点侥幸彻底消散,忍不住打起了颤栗。 三虎呵呵一笑,还不忘咧了一下嘴,将手中拎起的孩童轻轻的放下,拍了拍他那还在发呆的面庞,便不再理会,一步一步的走向余灭。 不知故意的,还是刚才要害部位被袭,导致他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总之,在余灭的眼中,只有暴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他知道了?怎么可能? 眼中往日的风采散去,变得有些茫然无神,三虎的每一步都如同重锤一般直击他幼小的内心。 此刻,哥哥曾经语重心长的嘱咐,在他的耳边徘徊响起, “余灭啊,论天资,哥不如你,日后你的成就也必是哥望尘莫及的,但你需谨记,能容人方可容天下...” 一言直指要害,识弟莫如兄。 不过,要说余灭的善与恶,现在为时过早,也无人说的清,毕竟一个人的生存环境决定了他以后的行为方式。 年纪尚小,经历太少,或许这也是余灭底层生存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吧。 可现在,情况对他来说,显然是非常坏的,坏到让他聪明的小脑袋,都有些懵。 坏到让他记起了自己最底层的身份,不要妄图挑战。 也坏到第一次让他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江湖世界。 这些种种,是好是坏,都留待他日后去自我消化吸收,但前提是,他可以过的了今日这关。 至于能不能过关,那还得看三虎的意思。 三虎几步走到他的跟前,令人想不到的是,却并未出手对付他,而是慢慢的蹲下身子,与他保持一样的高度。 看起来,肥胖的身子让三虎下蹲的姿势极为艰难,但他仍是非常郑重的坚持着。 伸手将走神的余灭拍回来,胖脸凑上前去,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细声说道: “余灭,对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接下来我说的,你肯定听的懂,莫要装无辜,可好?” 余灭木然的点点头。 “好,很好,本少爷并不想伤及无辜,你的这些虾兵蟹将,先让他们散了吧,否则若是他们知晓了,对你会很不利的哦!” 很快,在完全放弃抵抗的余灭的命令下,孩童们第二次全散了,这次不同的是,他们不会再来帮忙了,或者说是不敢在出现了。 “呵呵,余灭,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小小年纪,聪颖过人,本少爷都十分羡慕呢,若是稍加培养,日后说不得能成就一番大事。” “呃,三虎,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要不你以为本少爷会如此容忍你吗?” 调整了一下姿势,三虎又继续说道: “只不过,容忍不代表放纵,这点你让我失望了,本少爷一直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小聪明,令人十分讨厌,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你这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若是没点教训,岂不是要祸乱江湖?” “我...” 每句说出的话,余灭都哑口无言,更何况三虎也并未给他插嘴的机会。 “别着急反驳,我知道你多有不服,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本少爷说的是错的,我的身份也可以让我做错事,而你不行。” “三虎,你...” “哈哈,还在反驳,看来你是真的太自以为是了,叫你小兔崽子,一点错都没有。” 说着,狠狠的一巴掌,朝着余灭甩去,完全不留余地。 “啪,” 耳光声清脆响亮,拉回了沉思中的九劫,再看场中,瘦小的余灭已经被扇飞了出去,还没落地,人已经晕了过去。 不止是他,任何人都没想到三虎会突然出手,还是下死手。 仅过了一会儿,倒地的余灭,额头纠在一起,半边脸已经肿胀了起来,嘴边流出了一丝鲜血。 看的远处的九劫,很是于心不忍,一个兄,一个弟,两人在一个废物三虎手上,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按理说不应该啊,但却实实在在发生了,到底什么原因呢? 不能还是不敢,身份的差距难道真的是这个江湖不可逾越的最大阻碍吗? 联想到自己身上,九劫也知道自己也并不会改变的了结果,至少现在没有能力,只是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自己未来行走江湖,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想要改变什么。 通心开窍,实力,九劫忽然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得到它。 “行了,余灭,不要再装了,本少爷知道你还清醒着呢。” 说着,三虎再度上前,盯着一动不动的余灭,用脚尖踢了踢,根本不相信对方会被自己一掌打晕。 此刻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不再将余灭当成一个普通的孩童,而是一个让自己不注意都会吃亏的同龄人,时刻保持着戒备心。 当然,令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心机交锋,这种感觉极为难得,他不想就此错过,好像已经沉浸在了其中。 接下来,这小兔崽子会就此认输还是有别的招式呢? “哥哥,救我,救我啊!” “啊…” 甫一发声,尖锐刺耳,着实吓了三虎一跳,幸亏他没有跟刚才一般,蹲着与余灭讲话,否则非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可。 “哼,” 这无疑是对自己不服气的宣战。 少说多做。 他不再耐着性子啰嗦下去,也没有浪费自己愤怒的表情,让人难以琢磨的性格表现,这才是真实的三虎。 他一把抄起地上的余灭,粗壮的手臂开始逐渐加力,同时一步转身,抓拖着对方,向着身后的墙壁走去。 刚刚不知装晕还是已经醒过来的余灭,仿佛预感到了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开始丢弃了自己身上幼小的伪装,留下了无助和可怜,可惜为时已晚。 他拼命的挣扎着,却剧烈的咳嗽起来,本就力气太小,又有伤在身,根本难以逃脱。 一拳,一掌,一咬,他能想到的所有手段全部用上了,都完全无法撼动三虎坚决如铁的手臂和决心,连带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没错,下一步,他就要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余灭扔撞在坚硬的石墙上,好好的替他的父母教训教训他。 即使做一个他一直都非常讨厌的说教者,也无妨。 如此看起来,三虎除了手段偏激一点,不失为他刚才之言的真实,对余灭的欣赏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但方式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要知道这下撞实了,余灭就算是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况且对一个孩童而言,这样的教训是非常严苛的,有些过犹不及的意思。 忽然,三虎只觉脚下一紧,抬起一半的脚又被拉回原地,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肥胖的身躯本就不太灵活,前冲的气势猛然一顿,有些猝不及防,所幸他步子还未迈开,否则自己肯定会先一步跌倒在地。 不过,原本的气息还是受到了些许的影响,如同一气呵成的发泄被突然掐断一般,非常的难受。 低头一看,是不知道啥时候清醒过来的余生,身负重伤的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连昏迷都不敢太长的时间。 心底的那种担心弟弟安危的潜意识让他极快的时间清醒过来,只不过伤势实在是太重了,解救弟弟变成了一种奢望。 即便不太可能,他也不会放弃,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的爬上前去,用最后的一点气力紧紧的箍住三虎的小腿,同时将整个身子完全的靠了上去,期望可以阻挡一二。 这个时候,他自己的生命已经不重要了,与弟弟四目相对,眼中满是爱怜。 可惜这样兄弟情深的画面转瞬即逝,一心埋头向前的三虎只是略一停顿,随意的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他,加大力度的抬腿朝前走去。 一拖二,带着兄弟俩人,三虎脚下不停地继续朝着墙壁的方向走去。 不过,他到底是拖着一个累赘,消耗很大,三虎有些托大了,而且力竭的余生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抱的更紧,地上的道道拖痕格外醒目。 方才走了三两步,三虎已然有些拖不动了,累的气喘吁吁。 “啊,你们兄弟俩到底要干嘛,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吧,我今天怎么倒霉惹到了你们两个不死鬼。” 语气中透露出了深深的无奈,还有一丝妥协,但换来的却是一声不吭。 余生不是不想求饶,是他根本没有力气说出,紧咬的牙关,只要一开口,心底的意志就会瓦解,所以他不敢。 而弟弟余灭,同样好不到哪去,脸色苍白,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啊,啊,你们为什么要欺侮我?” 仿佛被余生的不屈打败,又仿佛是彻底的失去理智,三虎仰天大吼,将手中的余灭狠狠地扔给他哥哥,好似又进入了一种不受控制的疯癫状态。 在余生松手接人的瞬间,另一只脚同时踹去,这一刻,他全身的力气使出,没有任何的保留。 所有的愤怒和憋屈,全部灌注于这一击。 “砰”的一声大力撞击,余生倒在地上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前面飞去,后背感觉被踢碎,但他不敢躲避,紧紧的护住弟弟,两人一同朝着墙角飞去。 眼见弟弟要先一步撞上坚硬的墙壁,他又不得不集起残余最后的力量,忍着剧痛将弟弟推出去,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咚” 墙体颤抖,摇摇欲坠,差点就此坍塌,留下一地的尘土飞扬。 短短的一瞬,九劫看的清晰,在撞墙的瞬间,躲避过后的余生,撑起了本已受伤的双臂阻挡,尽可能的让身体只受到了些撞击的内伤,双臂却保不住了,被硬击折断。 唉,于心不忍。 “咳,咳” 少顷,一阵剧烈的咳嗽,尘土散尽,余生弓着身子,趴在墙角,大口鲜血喷出,他的弟弟此时也同样趴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这是余生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强忍着断骨的疼痛,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伸手想要抓住弟弟,双目却渐渐不听使唤地开始合拢。 如此兄长,其弟之幸,连三虎都忍不住点点头。 略一犹豫,也不知三虎作何想,大步走到余灭身前,半弯下腰,伸手想要将其抱起。 “住手!” 远远的看去,像极了三虎并不准备放过余灭的样子,九劫暗道一声不好,大声的喝止。 但三虎并未停止自己的动作,即便眼角瞥见了一旁的臭叫花子九劫,也根本不会在意,眼看双手就要接触到余灭的小身板上。 不能再等了,目极飞星术,中。 原本坐在青石板上的身体,一个不可思议的蹿步起身,后掌撑墙,跨步而出,又半步立止,身体随即侧仰不倒,捞起一块双指大小的石子,捏在手心。 腰腹发力,上身倾起,借着起身的势头,拇指发力,石子飞速而去。 话音未落,风驰电掣,小石子准确的命中三虎的后脖颈, “叭” 力道十足,事发突然,三虎根本来不及反应,最终竟然是脸先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滚滚的大圆肚子后着地。 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管事情的起因如何,结果已经是最好的教训了,九劫知道自己没能力去改变什么,但于心不忍让他不准备再袖手旁观下去了,出手自是急促了些。 等等,力道会不会太重了,三虎有些承受不住,若是有个好歹来,为救一人而伤一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哎呦,我靠,谁打我?” 一声狼嚎般的鬼叫,中气很足,显然不是受伤的余生兄弟俩能够发出的,让九劫大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很担心,三虎刚才被击摔倒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地动山摇,刚才余生撞击扑地根本没法比。 还好,还好,这是最好的局面,救了人又不伤人。 一切静等尘埃落定,现在双方余生兄弟和三虎对战,又加上了第三方旁观者九劫的介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三方谁也不知道。 此刻,场中站立的人,好像只剩下了一个刚加入的九劫,他也有些不知所措,正担心的看看余生兄弟,又不放心的望望三虎……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五章,出手相助(下) 别看三虎胖,几招有点浪。 神情很反常,哥俩要命丧。 纵观三虎的一些列表现,不合常理,太过随性,与自己的认知多有悖理,所以,九劫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只不过耳中听着三虎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惨叫,心中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千万不要摔出什么毛病来啊,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犹豫了一下,九劫并未第一时间前去扶起三虎,报罪道歉,而是走向了余生兄弟俩的方向。 倒不是九劫不想,而是不能。 毕竟救人救急,兄弟俩现在的情况要严重的多,生死未卜,耽搁不得太久。 隔空遥抱拳,也不管三虎看不看的到,九劫几个跨步,率先来到弟弟余灭跟前,半蹲下身子,轻轻的探探鼻息。 还好,呼吸匀称,除了高肿的半边脸,没有大碍。 惨是惨了些,皮外伤而已,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 虽然他的一些行为有自食其果的意思,九劫不敢苟同,但也不至于坐视不理,毕竟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何况他还处于年少无知,性子未定,有些小聪明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分善恶,为时过早。 当初自己何尝不是在老乞丐面前也如此过? 更是无分对错,矛盾之初的有理无理,已经随着事件的深入,变得都有理,亦可说都无理。 包容吧,便如对待余生兄弟俩和三虎,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九劫轻叹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余灭的身体翻转过来,单手按住其后心位置,左右丈量了好大一会儿,拿捏住准确的位置。 略一用力,双指下压,只听昏迷不醒的余灭一声轻咳,人也悠悠的醒转过来。 只不过其神情有些木然,脸色仍是苍白无色,直到九劫将其放平,微劲的拍了拍他的额头,才拉回他些许神气。 “哇,哇”, 没想到,刚刚有所好转的余灭,忽然间崩溃的大哭出声,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刻,他才算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童,没有什么地位的差距,也没什么成年人才有的心理斗争,只有底层平民的真实和软弱。 刺耳的哭泣声第一时间冲击到离得最近的九劫,他根本没想象到,凑的太近,未曾防备受伤的余灭有如此气力,耳膜都差点被刺穿。 更令他无处发泄的是,自己根本顾不得去恼火,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孩童如此这般的哭泣,又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急的在一旁手足无措。 “余灭,不…许…哭。” 好在难堪并未持续太久,有人替他解了围。 只不过传来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虚弱的气息中含有一份坚定,不容置疑。 效果非常明显,余灭听到,立马憋了回去,泪眼汪汪的看向哥哥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心,同时还有他强忍克制的不甘。 九劫同样循声望去,余生显然要比其弟严重的多,虽然已经清醒了过来,但此时他还真不如昏迷着。 因为身体的状况不允许他做多余的动作,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如莹莹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每一个字语,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他残留不多的心力,似是最后的回光返照,死劫降世。 不好,九劫顾不得其他,随手扶正弟弟余灭,一个蹿步起身,快速的向着哥哥余生的方向冲去。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被打懵的三虎终于歇息过来,猛的转头向着后方看来,扫视了一大圈,恶狠狠的说道: “谁…偷…福爷…” 哪知话是说出来了,却大部分都漏走了,九劫可是瞧得真切,他刚开口的瞬间,一颗大白牙带着丝丝血迹率先飞了出来。 这场面,不亚于自己的目极飞星术,快的肉眼难辨,难得的是,准头也不错,差点就被击中。 即使这样好笑的场面,九劫也没有理会,只是在两人眼神接触的瞬间,给他三虎一丝歉意,又再次转到余生的身上。 太惨了,不能让他再晕过去,否则就彻底没救了。 或许是九劫的注意力全放在此,面上的严肃是不由自主的阴沉,使得三虎想要咒骂的话语自己又咽了回去,拼命的向后挪动屁股,离得远远的。 几次想要爬起来,却更加剧了在地上的摩擦,满脸的惊恐,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至于被摔掉的门牙,此时哪还顾得上? 几次试探性的偷偷抬眼望去,又迅速缩回,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子,谨慎的模样更增添了三分滑稽。 这些细微的动作,九劫哪能不看在眼里,只不过现在他对三虎有了一些更深层次的认知,这些动作只能相信一半。 不客气的说,三虎绝对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善伪装的人之一。 至于伪装的原因,他虽好奇,但也不至于去评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日积月累的生活习惯,其背后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毕竟谁都不愿意处处伪装,但江湖险恶,又不得不如此。 所以,九劫现在是万分愧疚,远远的抱拳拱手,以示自己的失礼。 饶是两人现在间隔比较远,仍是让原本有些平静下来的三虎,又大感不安,双手撑地,连连向后挪动,同时大喊: “你别……别过来,吾可是……贾” “呸呸,吾二哥...” 听着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嘴唇颤抖,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求...求...你,别...别过来。” 这下让九劫更加的不好意思,起身鞠躬, “兄台,在下没有恶意,刚才为救人,出手重了些,请原谅则个,请受在下一拜。” 不管对方原不原谅,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九劫都全盘接受,抱着这样的态度,礼数不失,躬身至背平,诚意十足。 但他并未一直等待三虎的答复,又继续说道: “兄台,且先等在下片刻,在下先救人。” 说着再次抱拳,蹲下身子,仔细的查探起来。 看身下余生,眉头紧皱,脸白无血,双目半闭,呼吸急促。 翻开眼皮,眼白已然露出大半,本来聚明的眼神更是消散了大部分。 九劫不敢耽搁,赶忙跪身将其扶起,双指搭腕,感其心窍慢慢闭合,奇经断断续续,心下大急。 一把扯开余生胸口的衣物,掌拳变化,不住的按在他的心口,力道忽大忽小,极为繁复,一下,两下... 不知过了多久,九劫感觉手臂都要失去知觉,承受不住之时,余生的心窍大开,全身心力如水泄一般汹涌而出,直接将九劫的手臂弹开。 如此突发状况让九劫大惊失色,脸色大变,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再次狠狠的按上去。 “啪” 根本没能压制的迹象,九劫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自己的手臂毫无反抗的又再次被弹开。 再看余生,周身隐隐可见的一股强大的气劲环绕,锋芒毕露,令人不敢靠近。 这是什么? 九劫心下骇然不已,根本查探不到这是从哪里出来的力量。 难道余生已经是通心开窍的高手?这个猜测很不合理啊,如果他已经通心开窍,废物三虎能伤的了他? 可这股力量明显是从他心窍之中散出来的,像极了心窍之力的自我护主,这可是三窍以上,经历过风难的高手才有的能力啊,怎么解释? 过了好大一会儿,余生周身的劲气才慢慢的消散,九劫试探了一下,见不再排斥,才小心翼翼的搭脉查探。 “咦” 怎么回事? 余生原本受损的心窍已然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一开一合进入了自己的节奏,连奇经都重新活跃,再看其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呼吸渐入平稳。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劫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样,余生现在命是保住了,九劫这才大松了口气,气力消耗甚大,差点瘫坐在地上。 不过,此时还没结束,余生的奇经内伤静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但重创而折的双臂必须要尽快接上,否则久淤之下,其内的八脉之任督二脉肯定也会受到波及。 一旦不能错失良机,说不得以后会与心窍脱了连通,对日后的心窍进展也会大受影响。 当然,这点九劫现在也不敢确定了,余生肯定是一个藏有大秘密的人。 幸好现在还不晚,新伤而已,时机不晚,就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接上了? 深吸一口气,此时,九劫却有些悔恨,老乞丐当初让自己学习的听心诊窍之术,为什么就没好好的学下去呢? 极不情愿的勉强学习到的只是一些皮毛,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啊。 仔细的回想着,记忆中的那些复杂的文字慢慢浮现在眼前: “天地人和合, 上中下心窍, 下三入,临,灵, 中三兵,行,斗, 上三解,阵,齐, 接奇经八脉,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阳脉,阴脉,跷脉,维脉。 九窍齐皆开, 精气神贯注, 体破意归中, 死劫方可逆。” 精髓皆于此,可惜九劫现在只是一知半解,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深思找答案了,希望自己不会害了人家。 “忍着点!” 九劫咬咬牙,再次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强忍着身体的疲劳,手指由慢及快,越来越快的活动起来,仿佛化为一片虚影包围整个手掌。 如同有节奏般的起起伏伏,十分灵动,而九劫也随着节奏默默的喃喃自语。 须臾之间,手指已经点在了余生的肩膀处,一息数十下,力道各不同。 同时一声清脆的“咔嚓”,另一只手抓住余生的手腕,猛的用力后扬,顿挫之间,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背身角度。 “啊” 实在是太疼了,直入骨髓,冲进心窍。 坚强如余生,也忍不住呐喊出声,惨叫声响彻小巷,人也清醒了过来。 痛能止痛,长痛不如短痛,断臂便是要如此。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九劫第一次,有些手生,下手重了些。 略一听脉,很好,任脉已复,接下来修养不能再抢了。 “还有督脉,会更疼,忍着点。” 九劫没有歇息,连额头的汗珠都未曾擦去,有些询问的看着余生。 清醒过来的余生自是知道了这一切,紧咬嘴唇,点点头,同时给了九劫一个不要顾及,大胆施为的眼神。 “好” 这算是初次相遇的两人,第一次心有灵犀的对视。 “咔嚓” 又是同样的一声,干脆利索,这一次声音更响,但余生却并未喊疼,即便嘴唇已渗出鲜血,他也一声未吭。 “还差一点,再来...” 终于,九劫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将所学用出来,结果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脸上紧张的表情散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轻轻的放开差不多倒在怀里的余生,让他平稳的躺在地上恢复,起身拍拍沾满全身的尘土,再次对着他点点头。 随手制止了余生满脸感激又欲言又止的表情,指向余灭的方向,便转头看向三虎,准备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兄台且慢,今日救命之恩,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但请留下姓名,日后定当誓死相报。” 终于,余生几次张了张嘴,眼见九劫即将离去,再也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强撑着坐了起来,虽然过程中非常的艰难,差点再次摔倒在地,但他还是坚持住了, 赶忙出声询问,神色变化间,满脸的严肃认真。 听着问话,九劫停步转回头,看着对方真诚的目光,心头没来由的传来一种无法拒绝的念头。 “九劫!” “九劫...” 听到这个名字,余生牢牢的记在心里,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弟弟的方向。 “余灭,过来!” “哦,” 乖巧的没有任何反驳,小步伐跑了过来,很快来到了哥哥的身后。 一高一矮的兄弟俩盯着九劫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 这时,后方的余灭突然快步向前,在哥哥疑惑的目光中,跑到九劫身边喊道: “九劫大哥,谢谢你,日后还能见到你吗?” 这一声谢谢是否出自真心,九劫听的出来,同样停下脚步,对他报以微笑,之前对他的所有看法自然也都烟消云散。 冲着兄弟俩挥挥手, “江湖路远,日后定会再见。” 一旁的余生同样自语出声,冥冥之中,两人心中都有了这一种感觉,日后定会再见……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六章,心有灵犀 曲终人会散, 散去还复来, 来匆匆,去匆匆,相识亦匆匆。 随着余生兄弟的离去,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九劫救人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不对,还有一人仍在等待他的慰问,那个超乎寻常的肥胖身子,三虎。 刚才九劫救人的一举一动,他全然看在眼里,手段还不错,打人与救人同样的前所未闻。 眼中精光闪烁,他心中似乎有了不一样的计较。 还没等九劫走近,他再次表现出极大的恐惧,身体连连的后爬,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没办法,九劫只得停下脚步,可还没等他开口,巷子深处已经传出了一片嘈杂的声响: “看,在那边!” “少爷,三少爷,我们来了!” 一群青壮露面,足足有十数人,有家丁,有护卫,混在一起,喊声很激烈,却总让人感觉不是那么热切。 从他们赶过来的一路上便能瞧出端倪,有几人甚至在捂嘴偷笑。 如此没有规矩,成何体统?这算是哪门子家丁护卫? 九劫有些疑惑看看三虎,这是手下人对待主上的态度? 摇摇头,闪身至一旁,一群人很快的从他身旁大摇大摆的走过。 刀枪棍棒齐露面, 蜂拥而至松散散, 眼高于顶,目不斜视, 看起来是颇有几分气势。 仔细看来,却是除了闹哄哄的让整个小巷变得拥挤不堪之外,完全的乌合之众的派头,其嚣张跋扈的程度,比之前的三虎更甚。 “吾…在…快过来。” 令九劫没想到的是,三虎见到人来,竟然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灵活程度非是一般人可比,站在原地,奋力的招手,恨不得跳起来。 只不过嘴里漏风,只干喊了半句,声音又弱了下去,肿胀厚重的嘴唇实在是大受影响。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三虎好像根本看不到手下人众的不恭,脸上只有不似作假的焦急表情。 转眼间,他便被众星捧月的围拢在中间,身影逐渐的消失其中,只有七嘴八舌的讨论传了出来。 “三少,二少爷让你马上回去。”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别说恭敬了,连最起码得平等都听不出来,完全是传达命令一般,更没有听到任何对于三虎伤势的关心。 “呃...” 显然,三虎并非第一次遇到如此的对待,他没有表现出少爷该有的气势,原本直立的腰杆又矮了下去,茫然的点点头,表情中有说不出的郁闷,又无可奈何。 这种身份的上下颠倒,令人十分不解,更加难以置信,但诡异的是,三虎竟然不在意,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满。 不过,可以看出来的是,与三虎同等身份的二少爷,应该是个极为厉害,或者是可怕的人物。 因为这个未曾谋面的二少爷,令三虎一直的踟蹰不前,左顾而言他,甚至有人开始了不耐烦的催促。 “三少,不可再等,二少爷生气的后果,可不是你我可以承受的,请三少莫要为难我等。” “请三少速速前往,莫让我等下人难做...” 这种毫不掩饰的强逼,令三虎更加窘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唯唯诺诺的说道: “这个...二哥那里能不能暂时不去?” “三少,这可由不得您了,请三少前去。” 说着,一群人围了上来,看样子是准备用强,好在三虎虽然不得志,但身份还是摆在这,更过分的事情他们也不太敢做,可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已经足够的唬人了。 “哼哼,请吧,三少。” 包围圈前方突然闪开一条通道,露出中心的三虎,九劫瞧的真切,但见三虎正不断的后退,却被后方的人墙挡住,根本退不动,只留下一群人在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咳,咳” “谁?” 终于,有家丁发现了九劫的存在,呼啦啦的转身,四下张望。 “哪里来的乞丐,快滚开。” 一人抽出棍棒,准备上前驱赶。 “各位,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过来陪个罪……” “滚滚滚,不开眼的东西。” 九劫也不着恼,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来人上前。 “臭叫花子,爷爷我...啊” 却见对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棍棒高举,朝着他当头罩下。 逼不得已之下,九劫只得打起精神,闪电般的出手,直接捏住对方举棍的手腕,略一用力,棍棒便从其手中脱落,再反手一抄,已然将棍棒拿在手中。 再看那人,根本未曾预料,等他反应过来,手中已失了武器,吓得他脸色大变,不复之前的跋扈气势。 “你,你别…过来…” 这让九劫有些哭笑不得,为了避免误会,他还是将棍棒丢至一旁,摆出了双手示意,如此坦诚,总不会还怀疑别有用心吧! 可他还是有些想当然了,没等他完全的表示出来,后方的那一众家丁率先炸锅了。 “反了,反了,一个臭叫花子敢打我贾氏的人,大家一起上,教训教训他。” 一众家丁,如临大敌,齐齐的抽出武器,慢慢的逼了上来。 这下,再也没人顾得上三虎,让他大松了一口气,盯着家丁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些许狠戾的凶光。 忽然,三虎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随即开始扯着嗓子大喊: “他...他” 声音尖锐,看起来十分的激动,手指向九劫的方向,颤抖不已。 这个表情无疑让家丁们更加慎重,以为碰到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各个变得严肃了许多,气氛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 只是双方的大战并不是那么容易爆发的,家丁们无人指挥,一盘散沙,根本不敢率先动手,九劫自然也不会主动进攻。 所以,现在局势只是看起来紧张了一些,看着家丁们亦步亦趋的试探着,九劫亦是不敢大意,小心的戒备着。 “我们可是玄武卫贾氏,莫要惹了不该惹的人,识相的赶紧闪开!” 僵持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家丁忍不住出言警告,是的,不是动手,而是驱赶,显然他们有了很大的忌惮。 虽然嘴上说的底气十足,但实际上却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要知道,之前可是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 这样的情况也让九劫暗自舒了一口气,毕竟他也不想与这么多人为敌,棍棒不长眼,自己哪有把握以一敌十? 正待他要主动退步之际,来自后方的一个眼神交流,又让他停止了动作,思索再三,又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这个短暂的眼神交流不是别人,正是穿过众家丁的层层阻隔,最后方的三虎。 三虎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借自己的手,来教训一下这些不知高低的家丁们,九劫看懂了,同时答应了。 不止是与三虎的恩怨,更重要的是,这群家丁,确实有些过分。 九劫轻微的点点头,抬起脚步,不退反进,视眼前的众人于无物。 这下,家丁们彻底慌乱了,这是臭叫花子该有的胆气? 他肯定有什么有恃无恐的依仗! 事实上,很多的可怕念头都是来自于自己内心的胡思乱想。 什么臭叫花子是扮猪吃虎,背后有比贾氏更厉害的靠山,什么臭叫花子说不定是绝世高手装扮的,什么臭叫花子是某个大派的弟子入世历练等等。 总之,所有的不可能,都在众家丁心中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九劫进,家丁退,九劫再进,家丁再退,双方始终保持着一击之外的距离。 九劫有些无奈的摊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但三虎好像并不满意,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丝丝鄙夷和握拳手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想要恩怨一笔勾销,那就只能先出手了。 看来余生兄弟所说的废物三虎,只是表象哦,包括之前的种种害怕,懦弱,甚至是生气,杀机,都可能是装的。 有意思了! 忽然之间,九劫对三虎这个人兴趣大增,不留痕迹的朝他点点头,身体一个蓄力,快速的朝着近前的两人冲去。 “臭叫花子,快停住,我等要动手了!” 回应他们的却是身子猛然间矮了半寸,速度更快。 不好,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九劫双手齐出,几乎同时从二人手中夺取了刀剑。 没错,打蛇打七寸,出手先破险,九劫之所以先对二人出手,正是因为他们是这群家丁中唯一带的不是棍棒而是刀剑的人。 解决了两人的威胁,自己的胜算可以大大的增加。 一击而中,效果出奇的好,其他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被夺走武器的二人甚至都还未曾出招。 一击震慑,如此神手,更肯定了家丁们对九劫身份的猜忌,也更加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也明显的可以看出来,家丁们有了阵型的变化,不再是简单的各自为战,而是慢慢的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直线的防御圈。 虽是没了刀剑等利器的威胁,但棍棒一体,九劫仍是不敢小觑。 再出手偷袭,肯定是不会奏效了,说不定还会身陷重围,所以九劫只得停下脚步,再觅良机。 双方又再次陷入了对峙之中,九劫不让,而家丁们被如此羞辱,自然也不会让。 “臭叫花子,有本事报上名来,我贾氏定...” “九劫。” “什么?” “九劫。” 没有过多的解释,九劫回答的干脆利索,更增添了家丁们的怀疑,如此气度,这身衣着装扮,傻子也知道有问题。 而这一点,九劫自然也是清楚的,自入江湖起,衣着便如名号,他何尝不想投身大富大贵之家,但命劫如此,强求不得,日久之下,他也懒得去解释,昂然自若。 话说,老乞丐带出来的,不就是小乞丐嘛。 当然,九劫从来不会甘心认命,相比于外边的强大,他更坚信内心强才是真的强,那才能真正的改变命劫。 一切都怪老乞丐,若他是个镇守,督卫,老乡绅,再不济得个老账房,自己不也能跟着沾点光嘛。 虽然对老乞丐有颇多怨言,有些为老不尊,但老乞丐毕竟养活了自己,九劫还是很感恩的,不忿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特别是他还教会了自己许多的本领和为人处世的道理。 特别有一句话,他一直铭记于心: 虚怀若谷气自华。 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怀念跟在老乞丐身边的日子,不知他现在又跑哪去骗吃骗喝了! 不,牙根痒痒的恨,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玩失踪,连只言片语都不留下……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七章,试探 镇定着,坦然,不屑。 僵持着,犹豫,畏缩。 继续还是就此打住? 九劫保持着一丝微笑,姿势不变,而对方十几人则完全相反,根本不知该怎么办,现在唯一让他们支撑下去的只剩了玄武卫贾氏,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却印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声望。 “你们这群狗奴才,这人如此羞辱我贾氏,还不速速将其拿下,去见二哥。” “三少,这个...” 难得有发号施令的机会,三虎怎能放过,与之前的状态判若两人,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幸灾乐祸,但事实却是如此,谁也没有理由反驳。 这样的刺激无疑给平衡的双方加上了一个偏重的砝码,果然,家丁们首先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倒也不是受到三虎的激将,而是他口中提到的人,二少爷贾玉,本就是奉其命令行事,若是耽搁久了,事情无法交代,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小问题了。 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还是最前的两名家丁,看起来二人的身份在家丁中不低。 只见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正在所有人以为他们要出手找回场子之际,二人却冲着身后招招手,点指三人,被点到的有些无奈,又不敢抗拒的走了出来。 上, 上。 或许是人多的一种鼓励,三人略一停顿,齐齐的抄起棍棒,直奔九劫冲来。 三人紧张,其他家丁更加紧张,屏住呼吸,眼睛不眨的直盯着三人的动作。 好,三人出招,上中下三路,势大力沉,不留余地,看来是超常发挥了。 对着棍影猛然的来袭,九劫并不惊慌,双手暗自握拳,一个前冲的姿势,身体却是向后滑去。 以虚避实,引诱出招,三人果然上了大当,本以为九劫要前冲,他们绷紧的神经本能的调整了攻击的方向,奋力难过,双臂大受冲击。 待发现九劫撤退之时,再调整已不是他们这等身手可以做到的,只能无奈的看着棍影扫过发丝,贴着鼻尖,狠狠地砸在了九劫面前,其中一人甚至忍不住踉跄前冲了半步,可见他们已然失了对自己力道的掌控。 更令他们难受的是,九劫一进一退之间,虚晃让他们的力道凭空增加了许多倍,本就没啥底子,一招便已消耗大半。 而九劫索性背负起了双手,从容不迫的样子颇有高手风范,他也未趁机打倒三人,静静的立足原地,不进不退。 这就是试探的结果,令所有家丁更加心底发凉,如此身手,以一敌三,毫发无损,还敢说是一个臭叫花子? 慎重如虎,三人赶忙止住身形,一声时轻喝,棍棒立于身前,摆开防御架势,不再盲目进攻。 “你们三个,快上,莫要错失良机。” 最苦的莫过于三人了,脸上一副惨白没有血色的脸庞,听着后方的催促,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再上。 再看三人的动作,不管从力道还是招式,显然与初时的进攻不太一样,多了一些顾忌,留有余地。 不过,三人之间还是多了些配合,有攻有守,一前两后,同时启动,舞动之间,交替递进,可以让对手看不清从哪个角度率先袭来,虚实难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但对九劫来说,这等招式太慢了,处处都是破绽,他根本无需用全力,更别说对他形成致命的威胁了。 如同孩童过家家一般,陪着玩玩吧。 老乞丐虽未给自己通心开窍,但还是教会他了保命的目极飞星术,还有一个极为厉害的身法,足极回风术。 动若脱兔,身轻如燕。 此二式非常罕见,以极为招,便足以说明其厉害之处,最重要的是,不需窍力即可修炼,仅凭这一点,万金难求。 不过其虽入门即成,但精髓难懂,无大才者,难窥其分毫,这样看起来,九劫还是有些天赋的。 关于这两式绝学,其中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故事。 当初老乞丐精挑细选出这两式绝学,九劫并未看在眼里,以为是糊弄自己的,因为他们的名字听太过于浮夸, “目极锁魂,足极追命”, 江湖传言,越是夸张的武学,越是鸡肋,大道至简,更何况老乞丐的人品实在是不敢恭维。 以至于差点错过,后来见识到其威力之后,兴趣大增,名字自然也改了一个更加顺耳的, “目极飞星术,足极回风术”。 现在用这两式绝学,对付这几个小喽啰,足够了。 身法随心而动,虽然姿势有时并不好看,但每一次总是能堪堪避过,给三人一个下一招使使劲就会打到的错觉。 来,再来。 三人不断的激发自己的潜力,力道,角度,更加刁钻,每一次攻击都超常发挥。 短短一会工夫,你来我往十几招很快的走过,三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以棍拄地,差点累趴下。 反观对面的九劫,脸不红,气不喘,脚下不停,高下立判。 直到三人歇息了一会儿,九劫才慢慢的停下了步伐,身影逐渐清晰,这样难得的实战经验,让他有些乐此不疲,沉迷其中了,更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恨不得催促三人继续。 或许九劫的想法被敌人窥探到了,准备成全他,当好他的陪练,而且更加大了难度。 两名失刀的家丁,再次点出身后三人,加上恢复了一些的之前三人,一共六个家丁,棍指九劫。 以一敌六,这下即使九劫再自信,也不敢托大了,一阵手忙脚乱的试探,差点挨上几棍子,主要是身法空间大大的受挫,只能暂时抽身后退,防止陷入包围圈中。 一步退,步步退。 六人兵合一处,棍棒分击六方,前后左右上下无死角。 密不透风,无隙无隔,根本不给九劫喘息之机。 又来。 一根长棍直直的朝着九劫的面部刺来,往左闪,迎接他的是下砸的棍棒,不可,往右闪,迎接他的是上挑的棍棒,不可,左右已经没了退路。 没办法,九劫只得一个腰腹发力,身体后仰过桥,胸腹平直,双手撑地,躲开左右下砸上挑接的横扫,同时躲开了直面的前刺上撩。 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这才将将避开,差之毫厘,后果不堪设想,冷汗先是冒了出来。 不能一味的被动防守。 说时迟那时快,九劫双掌大力撑地,双脚借势飞起连环踢,正踢中面前的棍棒之上。 一脚接一脚,一次比一次力道大,只听“咔嚓”一声,长棍应声而折。 再看九劫,已经倒立着站直了身子,随后一个翻身,稳稳的立在原地,这一刻,九劫的气势与之前完全的不同,有些锋芒毕露的意味儿。 是变被动为主动。 身形一矮,弓身前冲两步,短短的距离只在呼吸之间,六人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眼见即将要撞在一起。 却只是一道人影从他们之间的缝隙穿过,六人还来不及转头回望,只听 “咚,咚,咚” 接连几声,每个人的后脖颈处全都被击中,六人甚至来不及摸一下被击中的位置,便扑倒在地,昏迷不醒。 “目极飞星术”。 一息六击,端的可怕。 原来刚才九劫闪避之时,已经不知不觉得暗藏好了几颗小石块,也幸亏石子不大,他又控制了大部分的力道,所以只是将六人击晕。 若是把握不好,说不得真有人得命丧黄泉,毕竟双方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这个距离想要完美的控制“飞星术”,九劫自问,火候还是达不到的。 “这...” 场中除了倒下的,还剩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家丁们,九劫这一击,彻底将他们的希望打入深渊。 不止是他们,也三虎都也停止了内心的躁动,张大嘴巴,不敢置信,但眼中透露出隐晦的神采。 只有九劫一个人云淡风轻的站立当场,可这样的气派却被一声冰冷打断。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退下!” 听的声音,家丁们不敢反驳,立马低下头,让开一条通道。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众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老者,与此同时,三虎哆哆嗦嗦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钟...钟...师傅。” 江湖人称“锏不留情,”钟无楼。 一个身材瘦小,相貌丑陋,眼露寒芒,走路敦重的老者。 第一眼望去,生而有畏,九劫心下示警,显然其下盘功夫十分了得,且自己竟未发现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岂是等闲之辈? “小子,在老夫面前,区区雕虫小技还是不要拿出来卖弄了,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声音沙哑,略带不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丝毫未将九劫放在眼中,随着他的话语,气势陡然上升,整个对峙变得更加紧张窒息。 老者一步一步得越众而出,步伐铿锵有力,踩地而陷,有意无意的显露了一手自己的下盘功夫。 “或者老夫可以饶你不死。” 在九劫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老者越来越近,同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形状怪异的武器,如锏无刃,黝黑钝实,形似硬鞭,状若竹根,一看便知非同小可。 一丈距离,站定,握锏,没有突然发难,动作缓慢不急,再次开口说道: “算了,老夫反悔了,你是谁我又不感兴趣了,怎么办?” 此时九劫满脸的苦涩,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真正的体会到了之前余生兄弟的苦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面对着这个脾气古怪的老者,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这一战,无可避免,索性不如痛快点。 摇摇头,凝神静气,全力以赴。 犹记得老乞丐说过: 生死才得真功夫,今日便要试一试。 纵然对手强, 战他一战,又何妨? 男儿身,当自强, 苦难煎熬天不负; 男儿志,比精金, 千锤百炼成人杰; 男儿血,自壮烈, 豪气坚定心如铁。 “老乞丐,可别骗人啊!” 没来由的,心底突兀的蹦出了这样一句。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八章,小考验(上) “铛,铛,铛” 巷口的杂耍艺人开始了他们的吃饭生计,这一声声锣响拉走了更多行人的目光, 同时也是在这略微狭窄的小巷,对峙的双方即将开始大战的信号。 “铛” 声音响亮干脆,随着锣响,一个初入江湖的小郎,开始了他的第一个小却关乎生死的考验。 冷静,针落可闻的安静, 不止战斗双方,包括三虎这个主家在内的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期待,难得的长见识机会。 大部分人都从未见过“锏不留情”的手段,今日正好见识一番,江湖名声到底是凭什么闯出来的。 热血,不经磨难,怎能见识到真正的江湖? 屏气,呼……吸, 清晰可闻,九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胸口的彼伏。 吸……呼,呼……吸, 调整,不断的改变,今日就是要证明老乞丐的决定是错误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不知怎的,九劫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滞涩不畅,从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特别是其狠狠的抑制住了自己内心刚刚升起的热血,这点让他心下本能的示警。 难受,与此地格格不入,若不是九劫拼命的调整自己的节奏来压制,说不定此刻他就要拔腿逃离了。 为什么,他尝试过很多的方法,都不奏效,难道是大战之前的心绪不宁导致的? 他不敢肯定,最终只能渐渐的放弃自己的频率,一呼一吸,节奏刻意的相融,这样才稍好了一些。 只不过这样一来,刚刚升起的斗志,也被消融了大半。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钟无楼动了。 一个跨步闪出,瘦小的身材几个腾挪,便消除了彼此之间约丈的距离,九劫只觉眼前一花,短柄黑锏带着丝丝劲气,以螺旋的姿势闪电来袭。 力道搅动气势,角度刁钻难测, 事发突然,九劫根本来不及准备,更何况此刻他已经被带乱了节奏。 没错,刚才九劫的感觉变化,没有骗他,这一切都是钟无楼故意而为之的,窍力外放,以之为引,无息渗透,心神压制,三窍高手。 让对手的心底的压抑,急于找到发泄口,更容易出现可乘之机。 仅凭这点,钟无楼的对战经验便绝非初出茅庐的九劫可比的。 当然,经验更厉害的地方还不止于此,其对时机的把握,更是不知拉开了九劫几条街的距离。 即便九劫眼睛一眨不眨,待能发现到锏袭,已是完全来不及闪开了。 当然,钟无楼胆敢如此,自然是察觉到了九劫体内得窍力不如自己,他就是要以大欺小,享受实力碾压的感觉。 下一刻,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九劫血溅当场,甚至有可能身首异处的画面,嘴角渐渐扬起。 但微笑在他脸上只待了一会儿,便突然僵住,预料中的场景并未出现,事情开始朝着他掌控之外的方向发展。 隐隐见得,本以被逼上绝路的九劫,千钧一发之际,索性拿出了以命搏命的气势,只避要害,低声的喊出几个字: “雁展翅”, 双臂舒展,如翼大张,整个身体瞬间后倾,在马上要贴近地面之时,飞速的后退。 生死时刻,身法发挥到了极致,也正是因为心神紧绷,整个后背差点扑倒在地,但即便如此,九劫还是感觉到了脸颊一疼,一道血线离眼角只有半指距离,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或许是受伤的刺激,九劫更加全神贯注,打起十二分精神,双脚连点,快速的逃离黑锏笼罩的范围。 唉,经验还是差了许多。 对方简单的投机取巧,给九劫好好上了一课,至此,他才算真正的见识到了江湖险恶,不敢再盲目自大。 这也让他更好的做出了准备,迎接钟无楼接下来的连环击。 果然,这一招虽然出乎钟无楼的预料,但他自己也不过只是小试牛刀的开胃菜而已,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一声冷哼,人随锏动,锏影藏身,根本不给九劫喘息之机,脚踏尘土,身形快速的欺上,即使是慢了半拍,仍是比九劫快了一些。 谁说后发制人便一定会陷入被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先发后发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随着黑锏越来越近的,还有钟无楼那阴恻恻的脸庞,其上写满了志在必得,好似在告诉九劫,你根本没有机会再次躲过。 这就是钟无楼骄傲的资本。 当然,不试过谁都不知道结果,坐以待毙并非九劫的性格,从前老乞丐残酷的非人磨炼,他都从未退缩过,现在同样不会。 轻提一口气,双目微凛,身子半转起身,双臂顺势回拢, 回风术,第三式,“鹤独立”。 一起一撑间,单腿着地,贴着刺过来的锏尖飞身而起,人一个半空横移,就是这不按常理的动作,恰恰躲过了钟无楼刺过来的致命一击,锏尖擦着九劫的身子旋转而过。 这还没完,再看九劫单腿内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脚尖点在黑锏之上,再次闪开了一大段距离。 什么,不可能。 钟无楼一击再次落空,众人一片哗然,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招式? 钟无楼两次进攻未果,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发怒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的平静,甚至还保持着黑锏刺出的姿势,不仅不慢的收回。 “小子,使得招式不错,交给老夫,换你一条命如何?” 果然是老江湖,一眼便发现了回风术的厉害之处,并且通过九劫两次躲过自己攻击的方式,他也猜测出了,这未曾听说的招式定是身法之术。 而原本只有这些,是不会让他动容的,只因他细致的查探之下,对方竟然让他丝毫察觉不到窍力的存在,像是未曾通心开窍过? 可能吗? 等等,若是可能的话,想到这里,他面上闪过一丝贪婪,忍不住的开始呼吸急促起来,饶是他努力克制,仍有很多人察觉到了他心绪的变化。 当然,钟无楼如此,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只得传闻,不得相见的东西,其价值不可估量。 恍惚间,他又觉得不太可能,一个臭叫花子,何能何能? 算了,管它可不可能,既然碰上了,宁杀错不放过,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呢。 “小子,考虑好了吗,老夫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钟无楼江湖名号,锏不留情,便可以猜到他的为人,现在难得的拿出了足够的耐心等待九劫的选择,可见其多么的感兴趣。 没有等到九劫的回答,他也不着急,只是眼神紧紧的盯住九劫,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因为他看到了九劫此刻的状态,其破旧的衣裤已无法遮挡,隐隐的看到其上青筋暴突,却是脚尖点地。 说明什么呢? 哼哼,臭叫花子,胆子不小啊,还敢脚尖点锏,没废你一条腿算你命大。 要知道,钟无楼自武学入门开始,武器便是这柄黑锏,直至他通心三窍,黑锏早已被窍力滋养了多年,似成身体一部分了,也正是凭借手中黑锏,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片响当当的名号。 而他在第二次发动锏击之际,暗中早已蓄集了一部分窍力附于其上,虽然只是他平日里谨慎的性格使然,并非故意为之,但九劫因此被震伤,让他有了猜测,可能并未通心开窍。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小子,最后再问你一遍,交还是不交?” “好,想学我绝招,跪下磕三个响头拜师,我便收你如何?” “什么,臭小子,你...” “呸,你什么你,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得我绝学?” “你...好,很好。” 原本十拿九稳的钟无楼,又一次失算了,他没想到九劫会如此硬气,而且嘴上功夫如此了得,让他颜面扫地,怒火中烧。 三招,三招之内,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尽锐出战,全力以赴, 毫不留手,不负威名。 抢占先机,步步为营,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伴随中胸膛中燃烧的怒火,钟无楼奇经一阵翻涌,入窍大开,与连接任督二脉的临,灵二窍同时涌出一股强大的窍力,瞬间充斥全身,隐隐的透体而出,又贯注于手中的黑锏,其上顿时寒光点点,令人不寒而栗。 其他人离得那么远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窒息感,更何况处在最中心的九劫,眼中钟无楼握锏的左臂青筋暴突,脸色阴沉,衣衫鼓胀间仿佛要炸裂开来。 更可怕的是三窍高手的威压,就像一座大山扑面而至,压的他心头喘不过气来。 即便九劫拼命的想要抵抗,也无济于事,周身被挤压的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了。 也就是在这个空档,他的耳中又听到了一阵“咔咔”刺耳声响, 钟无楼的黑锏之上,竟凭空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看起来钝而无芒,紧接着锏身化节,锏刺变节刺,锋芒毕露。 一阵阴冷的寒光闪过,这一变化非同小可,从钟无楼脸上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就能看出,他使出了自己赖以成名的杀手锏, 黑锏第二形态,幻化成鞭,出人意料,留命不留情。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九章,小考验(下) 三窍高手,风起云涌,渡过风难,便可风云突变。 如此境界的高手全力出手,对初入江湖,未曾通心开窍的九劫来说,绝对算的上是一场恶战。 等等,臭叫花子去哪了?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钟无楼的眼中瞬间失去了九劫的踪影,对方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背后,锏鞭舞动,随窍力而发,“啪”的一声,却是击在空处,显然并没有打到对手。 左边,再次甩鞭,又再次落空。 右边,前面,一连瞬发四击,前后左右,竟然全部落空。 怎么回事?不可能! 钟无楼不信邪的全力催动心窍,确定对方还在自己笼罩的范围之内,却无法准确的捕捉到九劫的身影。 忽然,钟无楼发现了一些对手的痕迹,就围在自己周身,忽左忽右,速度极快,快到留下了阵阵残影。 难怪自己会打空,原来都是被残影给骗了。 好小子,挺能藏拙,不过,没有窍力的支撑,你还能躲多久? 话说,这身法真的太令人惊喜了,自己一个三窍高手都发现不了,放在臭叫花子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或者,会不会是某个不曾入世的绝学孤品? 想象自己如果得到,会怎样的纵横天下,钟无楼有些飘飘然,也不再那么的急躁。 事实果如他猜测的一般,几息时间,九劫已经明显不像最初那么快了,身影偶尔会出现一丝的停顿显露,这让钟无楼更加冷笑不已。 便再加点料,让你无处可逃。 一声轻喝,钟无楼手中的锏鞭脱掌而出,半空中旋转交错,首尾相连,变成了一道如同捆锁般的钢筋铁链。 黑锏第三形态,锁。 哗哗声响间,锏鞭,或者更准确的称之为锏锁,盘旋而起,追着九劫留下的残影而去。 哈哈,以窍力压制,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今日对付九劫,黑锏的三种形态全都出现,钟无楼自认为这已是给他天大的恩赐了。 多少江湖成名的高手,都未曾见识到,便折在这出人意料的黑锏变化之上,钟无楼自信,九劫同样会是这个结果,没有意外。 但意外却没有丝毫的征兆,突兀的降临了。 眼看锏锁就要追上九劫,心情大好的钟无楼,忽觉侧腿弯处传来一阵刺痛,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要跪倒在地。 他暗道不好,赶忙双手虚按,全身抖动,体内窍力出奇经,走二脉,瞬间涌入腿弯处,这才强行止住,但人在原地是站不住了,“噔噔”斜冲几步。 失了控制的锏锁也不再追击目标,而是愣住了一般停在半空,随即颤抖片刻,又恢复到了黑锏的模样,飞回到钟无楼的手中。 与此同时,原本失去了踪影的九劫也显露出了身影,立在原地,微微有些气喘。 如果此时有细心的人仔细观察,那么他一定会发现,九劫刚才消失之前,与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没有变化的,就像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一样。 “啊,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中,眼尖的已经发现了钟无楼受袭的过程,其他没有看清的也都隐隐有所察觉,很快家丁们便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 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竟会败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臭叫花子之手?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侥幸,那三次呢? 更可怕的是,从止住身形的钟无楼脸上表情的变化来看,他好像是受伤了,对,在腿弯处。 因为钟无楼轻轻的用双指,从腿弯处夹起了一个小物件,像是一颗小石子? 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难道是被暗器所伤? 也不应该啊,老江湖怎会如此大意? 一切的一切,都是谜团,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看向九劫的眼神也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有震惊,有惧怕。 也有一个人的目光,是与他人完全不同的,三虎,精光奕奕。 刚才,他虽然没有看清九劫的出手,但钟无楼手中夹着的那枚花斑卵石,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应该是与自己受到的攻击,如出一辙。 骤然间,他对九劫和招式都兴趣大增,只不过与钟无楼不同的是,三虎眼中并无贪婪,反而更加深邃。 至于九劫到底是怎么躲开钟无楼黑锏化鞭再化锁,又能偷袭到对手的,其实钟无楼猜测的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回风术,第三式,“凤回巢”。 比之第一式雁展翅,第二式鹤独立,凤回巢无疑是整个回风术最为精华的一招,当然也是最难练成的一招。 刚刚九劫只是使出了十之一二的水平而已,除了消耗巨大,此招还有一个巨大的弊端。 凤回巢,来去回,去归来。 仅此一点,它便不可成为逃命的手段,否则九劫用此逃走,钟无楼未必追的上。 这也就是九劫为什么只围在钟无楼的身旁,又出现在原处的原因。 这或许就是天有瑕,地有疵,完美不会存在吧。 不过,若是钟无楼实力再高一些,哪怕九劫使出凤回巢也无济于事,绝对的实力足以碾压。 或者他耐心再好一些,九劫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毕竟不管身法再好,气力消耗不说,对方最终还是要回巢的。 可能是今日的“锏不留情”被一些其他的诱惑蒙蔽,失去了往日的谨慎和方寸吧。 也正是因为他的大意,给了九劫机会,深知自己状况的九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躲闪下去,他一直在找机会,伺机而动。 这就要从他的衣着,乞丐的装扮说起。 平常人身着半履,很容易惹人怀疑,但他不一样,恰恰是光一只脚,反而显得更符合身份。 仔细看去,他的光脚茧厚指活,十分灵活。 九劫便是利用这点,胆大心细的提前勾起了一颗石子,藏于脚下,以备不时之需。 凤回巢,身法不断地施展,绕至钟无楼背后之时,果断出脚,如此近的距离,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这才一击奏效。 没错,又是飞星术。 不止是双手,脚同样可以,虽然没有那么灵活,但胜在隐蔽,出其不意,更容易建功。 自然的,这并非常人所能,少不得平日里的苦练。 同样是杀手锏,九劫以运气加上果敢,对钟无楼的诡异莫测,险胜一招。 但不要以为九劫击中了钟无楼,便大获全胜,事实恰恰相反,这点攻击对一个三窍高手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仅仅是丢了些面子而已。 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残忍,一个三窍高手盛怒之下,九劫可能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 慢慢的转回身来,冷冷的钟无楼面无表情,丑陋的脸庞更多了一丝寒霜,只见他默默的将手中的黑锏收起,手臂挥出,一道劲风吹起,将沿路上的石子枝杈全部吹飞,直达九劫脚底。 两人之间瞬间出现一条干净的小路,但九劫知道,这同样也可能是一条死亡之路。 他此时已经没有太大的气力了,脸上的伤口还在滴血,虽然他还能直立起身,但大口大口的喘息,也缓解不了全身的虚脱感。 “小子,你成功的激怒我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字一句,句句如雷,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道阻隔,将周围的一切隔绝在外,让九劫的耳中只听到这几个字,从心底生出了无力反抗的感觉,神情越来越恍惚。 慢慢的,心底出现一个声音: 放弃吧,告诉我你的名字! 威严直达心神,几番挣扎,最终无果。 “我叫九...” 但劫字还会出口,小腿上传来一阵灼痛,人立马清醒过来。 但他仍能感觉到,刚才体内令自己失神的压迫感还在,那是钟无楼窍力入神的神念,难道他已经渡过了风难? 也正在这时,小腿上的灼痛越来越强,疼的他差点喊出声来,随即直冲心神而去。 “太少,不纯,罪民,你躲不掉的,很快吾就会审判于你。” 声音响起的同时,九劫清晰的感受到了钟无楼发出的神念,被吞噬的干干净净,一点儿残留的痕迹都没有,心神立马轻松了许多,灼痛感同样消失不见。 是它,那个鬼东西,它为什么会出现?阴魂不散。 苦的不只是他,钟无楼显然比他更苦,神念被吞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不敢再保留自己的实力,通心四窍“斗”窍半开,连同之前的三窍同时涌出全部的窍力,白赤橙黄四力合一,拼命的抗衡神念被吞噬。 可惜并没有效果,四窍力同样不堪一击,连点水花都没激起,便一并被收的干干净净。 “哇,” 神念被吞,窍力被收,钟无楼再也支撑不住,张口一股血箭飞出,人亦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小子,你...你,哇,”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忽然,九劫一把按在自己脸上的伤口上,鲜血顺其手掌汩汩而出,剧烈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了许多,连消失的气力都恢复了不少。 这一刻,好不容易掌握的主动,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唯有疼痛的刺激才能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随即,九劫微微一笑,满脸的鲜血,让人看起来更加的疯狂。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章,生死存亡(上) 九劫的微笑,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嘲笑,在钟无楼的眼中,更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 论起来,九劫几次躲过自己的攻击,还诡异的打伤自己,是有资格嘲笑的,但这个资格必须要尽快扼杀掉,否则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哪怕他再冷静,此时也无法继续保持,心中原本对九劫的忌惮也不管不顾了,努力将体内残余的窍力聚集起来,他要一击必杀,不死不休。 神念难以聚集,奇经一阵酸痛,心窍也比之前多了许多滞涩,没关系,残存的窍力完全可以轻松的轰杀三窍以下的高手,更何况九劫这个未曾通心开窍之人。 但令钟无楼没想到的是,自这个念头升起之时,他便又陷入了对方的计策当中。 真是一步被动,处处被动。 九劫就是要让他愤怒,最好能失去理智,一个没了理智的人显然更容易对付的多,虽然危险也会随之增大,但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是命呢。 比如他曾经有一次且仅有一次胜过老乞丐,就是通过不断的刺激,让老乞丐怒火攻心,中了算计才得手。 要知道自己对老乞丐虽多有不屑,但不得不承认,老乞丐可不是一般的高手,最起码钟无楼不够看。 话又说回来,比武与战斗还是大有不同的,但九劫没得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风云突变,天地变色,正在钟无楼准备将九劫彻底剿灭之际,意外再生,斜上方青檀古树上飘然落下一袭飘逸身姿,正落在两人之间。 赳赳昂昂银月衫, 枝头飘下叶不沾, 生死存亡飞来客, 纱乌不染若腾鹤。 骤然间,一股更为阴沉的气息笼罩,冷意侵入,压制了钟无楼的气势,也渐渐熄灭了九劫心头浓浓的战意。 一触即发的战斗,就这样消散于无形当中。 “主上。” 气势再被阻,钟无楼脚下一个踉跄,喉头一阵蠕动,气血翻涌,却不敢喷出,只得生生的咽下。 因为来人离他太近了,若是这一口老血没忍住,非得喷对方一脸不可。 饶是如此,对方的脸上仍是有些不悦,眉头紧皱,冷哼出声。 “行了,钟师傅,你退下吧!” 声音邪魅阴柔,有一股冷冷的不容拒绝的口吻。 “属下...” 咬咬牙,钟无楼终究是不敢反驳,见对方越来越不耐烦,他赶忙躬着身子倒退,即使离开了一大段距离,也不敢转身。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锏不留情”,竟有如此卑躬屈膝的一面,让紧张的场面多了一些滑稽。 但事实却是无一人敢笑,反而各个紧张不已,低眉顺眼的大气不敢出。 “二公子。” “二...哥!” 本能的紧张让三虎胆怯,声音颤抖,又慢了半拍,在众人安静的环境下,格外的刺耳,同时也揭开了来人的身份。 三虎最惧怕的人之一,家丁们真正的主子,玄武卫,贾氏,二公子,贾玉。 一眼望去,气度非凡,飘逸洒脱,但九劫却只感觉到了一股更危险的气息,阴沉透心。 有的人即便是初次见面,也会令人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像是天生的一般,挥之不去。 显然,贾玉就是这样的,一个从骨子里都会透出邪意的人。 过了好大一会儿,钟无楼才消失不见,而贾玉一直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姿态,背对着九劫,也不说话,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双手打着轻微的节拍,正落在九劫的眼中,这是一双可以让人一眼记住的手,纤细修长,白皙齐整,甚至不比女人的差。 忽然,贾玉的手指停止了节奏,随即慢慢的转回身,露出了一副非常精致的面庞。 丹狭凤眼,眼角飞扬,鼻梁坚挺,面目雅致,如傅画粉。 少了一丝冷硬,多了一些苍白,配上一袭银白飞云华服,显得十分的英姿飒爽,好一个玉面小郎君。 比起三虎的肥头大耳,根本不像是亲兄弟俩。 此时,贾玉深邃的目光越过眼前的九劫,望向与家丁们站在一起的三虎,随即抽手向前,对着三虎的方向招了招, “来来,三虎你过来,到二哥这边来!” “啊...吾...” 三虎猛然一惊,赶忙低下头,恨不得挤到人群之后,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应答。 踟蹰了好久,最终在贾玉逐渐变冷的眼神中,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路过九劫的身旁,也不敢看他,一直低着头,速度比爬快不了多少。 兄弟俩在之间仅有两步的距离相遇了,三虎却再也迈不动腿,停在原地,甚至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别怕,三虎,二哥又不会吃人,呵呵。” 说着,主动上前两步,扶起弟弟的肩膀,随手拿出身上的丝绸银绢,轻轻的擦拭着胖虎鼻青脸肿的伤口,脸上挂满了心疼。 一眼望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兄弟情深呢,再看仔细一看,三虎瑟瑟发抖的样子,说明他并不好受。 随着贾玉每擦拭一下,他的嘴角便一咧,强烈的抽搐着。 “唉,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贾玉细致耐心的擦拭了许久,直到三虎脸上的灰尘都被拭去,方才停手。 银绢之上已然出现了一大片杂色,黑的,灰的,红的,那都是从三虎脸上的东西,灰尘,泥土,鲜血。 贾玉好好的看了看它,自语出声: “唉,东西脏了,留着就没用了。” 随即轻叹一声,擎在半空,让它随风飘走。 “二哥,我不是故意...” 听到二哥的话语,三虎脸色大变,差点瘫软在地,拼命的想要解释,却被其一把搂过肩膀,扭转身子,正对着面前的九劫。 “嘘” 纤细的手指比在三虎的面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向前一指,轻声细语的说道: “是他欺负你,把你打成这样的吗?” 三虎本能的点点头,忽又想到了什么,慌忙摇头,张嘴又不敢说话。 而贾玉却好像没看到他后面的动作一般,自顾自的说着, “看二哥替你杀了他,以后就再也没人敢说我们三虎是废物了。” 一听严重到要杀人,三虎赶忙胡乱的摇头,同时连连摆手,满脸的焦急,却根本无济于事,贾玉的决定根本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不问青红皂白,一言定人生死,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正眼看过九劫一眼。 这是何等的藐视,你有什么资格如此,九劫心底瞬间涌出强烈的反感,尤其是对方脸上那种玩味的表情,比直接表现出来的高人一等,更令他怒火中烧。 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绝不能失去理智,因为对方不是说着玩的。 还要足够的强硬,至少不能比对方软弱。 暗提一口气,目光转向他处,用手摸起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随意的甩了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不屑。 他相信对方看得懂,比高傲嘛,看谁先受不了! 终于,贾玉的目光第一次放在了九劫身上,但也只是略作停顿,又一闪而过,又开始了自言自语: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不过,名字也不重要的,反正一会你就会死,要不你跪下来磕个头,认个错,或许我会心软呢?” 幽幽的声音丝毫未被九劫所动,不急不缓,抑扬顿挫,或许他这种骨子里的高傲,根本不会被九劫装模作样的不屑所影响到吧。 话语虽轻,但没人怀疑其话语的真实性,特别是身后的家丁们,一脸的坚信崇拜。 这种平和之下的凶险更加可怕,言和心狠,下手定然更毒,远比钟无楼这种难对付的多。 话说兄弟俩都有些令人看不透,三虎又与贾玉完全的不同,别看现在三虎战战兢兢的,背后肯定在掩饰着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的这个二哥? 一时间,九劫好像猜到了三虎不惜背上骂名,装傻充愣的原因。 唉,看样子,大家族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嘿嘿一笑,九劫索性放开了手脚,大幅度的伸腰叉背,做起了准备工作,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贾玉,他给的答案。 对待这种令人非常不爽的人,没的说,一个字, 战, 哪怕最后打不过,也绝不能失了骨气。 再次长提一口气,身体前跨半步,做出一个起手式,甚至还特意用手指勾了勾。 这个动作完全是他临时起意,说白了,就是故意的。 按照以往的性格,九劫根本不会如此挑衅,但不知怎的,面对贾玉,他就是想做,就是想让对方也尝尝不爽的滋味。 “呵呵!” 果然,贾玉虽然表现的很不以为然,但微笑已经收敛,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凝固了下来。 哈哈, 你爽我不爽,你不爽我爽, 那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如果说,这也算是两人第一场交锋的话,九劫取得小胜。 开门红,不错。 然而,这些所谓的“胜利”并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小手段终归是上不了台面,唯有全力以赴,方能寻得机会。 不过,虽说是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九劫隐约之间,嗅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体内的恐怖气息,像是逃离梦境时的感受,死劫。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一章,生死存亡(下) 留得青山, 服软认错, 大丈夫能屈能伸, 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以说是现在最好的主意,说不定能保得一命,至于日后被人嘲笑怂包,与命比起来,好像又不那么重要了。 这是九劫与贾玉二人酝酿战意之际,他隐晦的看到的贾玉身旁,三虎的眼神暗示。 不得不承认,对某些人来说,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如同对面的家丁们一般,卑躬屈膝,倚靠强者,只要选对人,完全可以生存的很风光。 但九劫却不准备这样做,想要自己低头求饶,根本没可能。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对三虎的心意,只能在心底说一声抱歉了。 而且,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生存于江湖,岂不是被老乞丐笑话? 自入江湖,门艰路难,心里早就有了打算,走下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倒一切阻碍的敌人。 生而富贵,天赋加成又如何? 娇纵惯养,自命不凡又怎样? 来比比生死,谁怕谁? 决然,狠戾,在九劫的脸上升起,如高山稳座,巍峨不动。 高傲易折,冷静以对。 而他的平静,却让对面的贾玉,内心升起了巨大的波澜。 做为贾氏三兄弟最出色的一位,他从未有如此说不出的感觉,心中隐隐多了一些莫名的烦躁。 刚刚九劫脸上的不屑,他可以很确信是在装腔作势,与平时见到的人也没什么不同,但现在不一样,他隐隐有了一种无懈可击,超凡脱俗的感觉。 对,就是与那种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身份的人,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一样。 一个臭叫花子,怎么可能? 至此,他终于变得严肃了一些,心中难免有了一些小心思。 同样的,他身旁的三虎也心思泛动,只不过面上仍是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再看兄弟俩,难得的站在一起,同框而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邪魅,一个惊恐,表情各异,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从地位上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天生胆小怕事,连纨绔都做不好,一个天然领导力,且为嫡出,氏族自是刻意培养,与其大哥并称贾氏双雄。 若非次子,甚至有可能成为氏族下一任族长。 实力为尊的江湖,更是不必说,一个天生闭窍,废材,一个虽不是开天窍,却也比普通人的天赋高出许多,再加上天材地宝的滋养,实力早已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甚至有传言,玄武卫贾氏二公子,极有可能在下一届,四海择徒的比试中被选中,入门派修炼,得正派传承,从此一飞冲天。 而三虎最害怕的人中,除了其父贾祸,便是这个二哥了,但又与害怕父亲的威严有所不同,他总感觉二哥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心思缜密,出人意料,又心狠手辣。 自小俩人便不那么亲近,毕竟一个是嫡次子,一个庶幼子,一种天然隔阂。 自家兄弟都如此感觉,更何况外人呢? 要知道其父贾霍的霸道残忍,三子之中,贾玉是继承最多的一个。 贾霍,贾氏现任族长,腥风血雨走来,江湖人称“磨刀霍”,最喜欢以人头祭刀,赫赫凶名。 在此地,老百姓的称呼多有不同,更喜欢叫他“贾大祸害”,可想而知有多么恨他。 同样的,也给了贾玉一个响亮称呼, 虚贾玉,实甲鱼,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三虎平常受欺负了,总会借用的两人的名头,但真让他去找贾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他不敢,只是狐假虎威而已,或者可以称之为利用,每一次效果都不错,至少大部分人都是害怕的。 与此同时,九劫将三虎隐藏的担忧看在眼里,对着他轻轻的点点头,传递了自己的善意。 也正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差点坏了大事,不得不说,贾玉的感觉非常的敏锐,九劫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锐利的眼神直接扫向身旁的三虎,也不言语,直直的盯着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 三虎暗道不好,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将贾玉费了好大功夫才擦干净的脸庞,全给毁了。 但贾玉也没有生气,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九劫同样暗道不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可不想让三虎好不容易营造的伪装给扯破,正待想着要不要冒死进攻一下,转移贾玉的注意力,却见三虎摸了一把鼻涕眼泪,咧着大嘴,开口替自己求情了。 “二...哥,真不是他欺负我的,不...不要杀人,杀人会...会...” 声音带起了哀求,仔细听来,倒是与此刻三虎的状态没有差别,胆小懦弱,贾玉一声冷哼,还是没有回答。 不过,心中对于自己这个废物弟弟的怀疑还是减了一些,更相信三虎是听到杀人害怕了而已。 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天生谨慎的他,会对任何不同寻常的小动作做出更深层次的防备,宁杀错不放过,便是他的行事准则。 忽然,他灵机一动,看了看三虎,又上下打量了九劫一番,计从心来。 嘴角那一抹不经意间的邪笑,让三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口狂跳不止。 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而很多时候往往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在三虎感觉快要憋疯的时候,贾玉终于开口了,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柔和。 “三虎啊,二哥对你好不好?” “什么?” 三虎本能脱口而出,根本没听清对方问的是什么,但贾玉还是很有耐心的再次问了一遍。 “二哥,平时里对你好不好?” “这个,这个,好。” 声音弱不可闻,从三虎这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口中说出,十分的别扭,而他自己也是更加的别扭。 脑海中翻江倒海,将每个字都来回琢磨了好几遍,也不明白对方为何有此一问。 “好,很好,二哥。” 末了,还肯定的点点头,生怕二哥不相信似的。 “呵呵,假话。” 看似一副很轻松的兄弟说笑间,贾玉再次替三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当然,二哥是了解你的,咱们亲兄弟,不会真生气的,你放心。” 三虎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闭口不言,只是不住的点头,至于说放心,怎么可能? 凭着对贾玉的了解,他知道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 果然,贾玉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你看,对面的小乞丐,打了你,还打了我的人,你说怎么办呢?” “呃…” “你看呀,二哥刚才说过要杀了他,大丈夫言出必行,你也不想二哥成为一个失信小人对不对,你替二哥出手,好不好?” “啊!杀人?二哥...二哥,不是...他...打,真...不是...他,是郭...” “什么,郭什么?” “……” 贾玉眼神瞬间变冷,语气不容置疑,让本就结结巴巴的三虎,再也不敢张嘴。 更令他胆寒的是,贾玉自始至终,嘴角都还保留着微微的笑意,决人生死,轻描淡写。 “就是他,没有别人,来,杀了他报仇,有二哥在,别怕!” 说着,袖口滑出一把银白纹鞘的短剑,反手递了上去。 三虎此时哪敢伸手接,更不敢反驳,连连摆手,脚步慢慢的向后退去。 哪知贾玉并不着急,只是保持着伸手递剑的姿势,不容反驳的让三虎自己选择。 可这次他有些失算了,三虎真的是难堪大任,害怕倒是表现的淋漓尽致,但却有些害怕到忘记了所面对的是什么人。 结果就是三虎并未像往常一样,乖乖的听从二哥的命令,而是与钟无楼差不多,不断地后退,眼看就要退的远了。 贾玉自是很不高兴,暗骂一声废物,对着一侧的家丁们使个眼色,最前的两名家丁赶忙上前,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起三虎,再次送到他面前,也不松开,防止三虎再溜走。 “看着我,三虎,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二哥要生气咯!” 说完,脸色一凛,将伸出的手臂再次一挺,直达三虎眼前。 但三虎还是不敢接,耷拉着脑袋,不住的摇头,若不是被两人架着,可能早就瘫在地上了。 连续的两次被拒绝,换做他人,早就爆发了,可贾玉仍是表现的很有耐心,给他足够的时间来选择。 场面一时间安静的诡异,但做为对立一方的九劫,却被忽视了。 终于,贾玉的耐心慢慢耗尽,冷哼一声,一把将手中的短剑递进三虎怀里。 “拿着。” 两名家丁赶忙松手,三虎猝不及防之下,本能的抓住短剑,待反应过来,已然晚了,只得小心翼翼的双手握住短剑,满脸的苦涩。 这把剑他是知道的,二哥最喜欢的一柄,若是一开始拿不住掉在地上还好说,此时若是再放手,那后果可想而知。 握住剑鞘,感觉不对,又抓住剑柄,还是不舒服,左摆右摆,却怎么也摆不出一个正确的握剑姿势。 “废物,快滚过去,杀了他。” 突然间的声嘶力竭,将三虎吓了一大跳,他原本还想继续磨蹭下去,但贾玉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衣领被一把抓住,差点被揪起来,随即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大力引着,朝着九劫的方向而去。 “啊” 三虎根本来不及准备,跌跌撞撞的前行了好几步,费了好大劲儿才刹住身子,惊魂未定之际,心中大骂甲鱼,此时他距离九劫只有几步之遥。 “妈呀,杀人啦!” 令人想不到的是,还没等他动手,便如发疯一般的鬼哭狼嚎,同时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并用,慌乱的逃离。 紧张的战斗气氛,经过三虎这么一出,忽然之间变得缓和了许多。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二章,一柄好看的剑(上) 三虎表现的很夸张吗? 在九劫看起来是的,甚至都有些过了,但贾玉的看法却正好与他相反。 胆小无能,这才是那个最熟悉的废物弟弟,难道自己是有些多虑了? 心头的疑虑渐渐散去,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 原本想着找个乐子,让两人斗上一斗,探探三虎到底是不是真有问题,现在似乎不用了。 就这样吧,这个废物能做多大事,想想都可笑。 忽然,他看到了九劫动了。 却根本毫无战意,更像是准备上前扶起倒地三虎。 这还得了,身为仇敌怎么可以有朋友之间的关心?怎么可以如此大度? 贾玉立马撤回了心中刚下的决定。 两人必须战斗到底,今日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看你们还怎么互相关心。 也不知怎的,贾玉今日就是想要较个真,心头莫名火气,熊熊燃烧。 而看待九劫,也是越来越不顺眼,特别是其展现出的气度,不是一个臭叫花子该有的,也是令他非常不高兴的地方。 冥冥之中的指引,他又感觉九劫与自己是同一类人? 冷静,自信。 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又被他马上否决,因为对方的身份不配。 但别人怎么看呢,可就不知道了,家丁之中已经听到了有人对九劫的敬佩,所以,今日必须要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本就不喜欢平平无奇的战斗,为了找点乐趣才百般算计,只是现在看来刺激的还不够,必须要加料了。 当然,自己动手是下下之策,上策攻心,才是他最喜欢的。 用高人一等去恃强凌弱,将那些表现出来的的倔强纷纷丢弃到泥土里,用脚狠狠地踩,这样是不是很爽呢? 这样既能展示他运筹帷幄的本领,又能满足一呼百应的享受,重要的是感受到结果带来得快感。 在他的设想中,马上就会来到他最喜欢看到的结果。 “哼,” 这次,他没有暗示家丁们做事,而是自己亲自出手,双掌胸前交叉,又迅速的拉开一臂距离,体内窍力疯狂涌出,贯注于双掌之间。 一股如水润般的强大窍力凝聚成实质,随着他的双掌舞动,化成了一道拳头大小的透明水珠,其内流淌着无色光华,十分耀眼。 聚窍化实,四窍高手。 贾玉露这一手,当然不是为了显摆的,只见他轻喝一声, “入灵禁心术,去。” 手中的窍力之珠迅速的朝着九劫飞去,带起一路的碎石土屑翻腾不已,眨眼即至。 此刻的九劫,根本未曾察觉,他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过去将三虎扶起来,还是与他再眼神沟通一下? 毕竟之前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已经犯了大错了,现在可不敢贸然行事了。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着,心里想着怎么去配合三虎演戏,来弥补过错。 以免其陷入危险之中,对贾玉这种人来说,一个细节没处理好,都会生出大麻烦。 只是他也没有经历过,一时间也不知道三虎怎么想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说实话,第一次见面的两人根本没有默契,怎么配合? 也正在他离着三虎的位置还有两步路的工夫,再一抬脚,迎面撞上了飞来的窍力之珠,劲力四散。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九劫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感到了一股凉意袭身,全身上下仿佛被水浇透了一般,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擦,却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动弹不得。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除了手臂不能动,原本准备迈出的腿也被禁锢住了,这一发现令九劫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拼命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不过,他倒是发现了,自己全身上下不知何时被贴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东西,就是这层薄膜令自己无法动弹。 这就是贾玉的入灵禁心术,据说修炼至大成,可禁身,禁心,禁神,而贾玉的实力,只能做到禁住九劫的双臂双腿且时间也不会太久。 从这也可以看出,贾玉的实力其实并未开到四窍,只不过是借助了术法的精妙而已。 但这对于未曾通心开窍的九劫来说,一样的难以承受。 贾玉这是要亲自对九劫下杀手吗? 不,这样多没意思,他这是在为三虎做准备。 将一个被束缚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送到面前给他杀,还有何理由拒绝。 贾玉再次一个闪身,来到三虎身侧,一把将其拎起,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手顺势握住三虎拿剑的双手。 三虎不知是吃惊还是吃痛,拼命的想要抽出却根本无济于事。 此时的贾玉,邪魅的表情尽数收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点,还带起了关心的语气: “三虎啊,二哥是想帮助你,你看你胆子这么小,又经常被人欺负,以后二哥出门了,你受人欺负怎么办?是不是?” “凡事都要靠自己,来,乖乖听话,你看二哥都把他给困住了,动弹不得,杀他如屠狗鸡宰鹅般轻松,二哥保证,自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瞧你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细语柔声,听起来耳顺舒服,但三虎表现依然很丢人的,根本不敢说话,只是不断的摇头,连神情看起来都有些恍惚。 “唉,看来三虎你是有些记恨二哥了,二哥平时对你太严厉了,让你误会了,用不用二哥给你道歉?” “啊,不用,二哥,没事的,” 愣愣的三虎赶忙解释,好嘛,贾玉的道歉,痴人说梦呢吧。 果然,三虎话还没说完,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原来,贾玉在他回话的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手指更像是要被捏碎进短剑里,这岂是三虎能承受的? 好在,贾玉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变成残废,小施惩戒便松开了一些,但原本的轻声细语也随之消失。 话锋一转,语气渐冷。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是二哥哪句话说的不对?” “没有...二...哥说的都对,都对。” 或许是三虎的态度让他比较满意,贾玉的脸色又变了一番模样,这次好像有点语重心长的意思。 “三虎啊,二哥知你胆子小,但今日让你杀了他,也是锻炼你自己的最好机会,因为你是贾氏三少爷,在这玄武卫,看谁不爽,大可杀之,明白了吧。” 兄弟俩紧贴的站在一起,一前一后,两人四手共同将握着的短剑渐渐举起。 随即贾玉手指比划,引导着三虎的剑尖直指九劫心口的位置,一声轻笑,再次拍了拍三虎的肩膀。 不过这一次手上使出窍力,顺着手掌,涌入三虎的体内,传至自己的短剑之中。 短剑瞬间被激发了灵性,一声轻啸,剑鞘半开,银芒闪烁,光彩夺目,却总感觉有些半朦胧。 贾玉似是感受到了短剑被鞘束缚许久的渴望,伸出一手,抓住剑鞘,彻底将短剑拔了出来,一时间短剑光芒更盛,隐隐有剑鸣呼啸之音传出。 剑好,好剑, 一出鞘,需沾血, 天下蹉跎, 是灵是魔? 紧接着手上再次发力,一股更为强大的窍力顷刻间汇聚于出鞘的短剑之上。 此时短剑如脱困的猛虎,直指向天,一时间周围仿佛都被凝固了一般,连这里的日光都暗淡了许多。 剑如虹,脱牢笼, 江湖英豪,谁与争锋。 这一刻,全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家丁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夸赞出声。 九劫亦是不可幸免,惊叹之下余,又有些失望。 看短剑,剑身二指,剑锋一尺,同样的银闪亮透,与剑鞘相差无几,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剑中装饰了一串艳色宝石,借助于阳光的点缀,好像多了七彩颜色,十分漂亮。 好看的剑,却不像杀人的剑,可惜了出鞘之时的霸气了。 武器有灵,如修心窍, 层层劫难,方可大成。 若是当成配饰,天剑也会平庸。 人修剑, 剑养人, 日夜陪伴, 心力滋养, 融为一体, 契约相通, 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 剑有剑格,联动心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剑有剑意,随人心性,可强可弱,可刚可柔。 剑有剑貌,锋芒毕露,潇洒快意,气势如虹。 当然,对于贾玉这种大家族的公子少爷来说,就要另当别论了。 高调的华丽自是要比低调的内涵更吸引他。 不管短剑再怎么好看,能不能杀人才是好与坏的最重要的标准。 这就是九劫感觉可惜的地方,他也真正的见识到了,一个人是怎么毁掉一把好剑的。 这里边除了贾玉,便是三虎见过这把剑的次数最多了,尤其现在,握在手中,感受尤其强烈。 仿佛自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屈的傲意,也有不甘和发泄,连他这个天生闭窍之人都知其不凡,但以前从来没见它如此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它想要杀人了? 三虎想不明白,正在琢磨着,耳边突然听到了一句特意压低的声音。 “三虎,你真的是废物吗?” 像是在询问他,又像是自问。 不管是哪种,贾玉决不会无的放矢,这点三虎十分确定,脸上虽然与之前的表现无异,还装作故意听不清楚的回头问了一句,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寒光。 麻烦大了,看来得加快进度了!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三章,一柄好看的剑(下) “去吧,就在那里,三虎,带着二哥的宝剑,杀光眼前的敌人,为我贾氏增光添彩。” 剑尖慢慢下移,在贾玉的指引下,直指九劫心口位置,当然,这并非三虎的本意,他拼命的想要抵抗,却根本无济于事。 原来被禁锢住的不止是九劫,三虎同样被束缚,这可有意思了,说是两人战斗,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对上一个活靶子而已。 但贾玉显然对这个局面非常满意,嘴角再次涌现邪魅的笑容,握住三虎的手掌略一用力,三虎登时不受力的朝前冲去。 看起来更像是短剑带起的三虎一同朝着九劫刺了过来。 与此同时,贾玉也没闲着,袖袍一招,华丽的剑鞘飞入他的手中,同样朝着九劫轻扬而去,速度竟然领先短剑一步。 由于剑芒太盛,根本无法发现之下隐藏的剑鞘,如一道闪电,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待到九劫察觉出危险之时,剑鞘带起的利劲,已然到达了腹部奇经之处,一臂的距离,只需眨眼工夫。 躲已是来不及了,此时说不慌那是假的,心头犹如突然悬空,一股子瞬间失重的感觉,让九劫不寒而栗。 但即便是他提早发现,也是无能为力的,好在除了四肢无法动弹动,身体还是可以轻微的闪避。 间不容发,他只能凭借着本能的反应,身体收缩,绷紧腹部,弓起身子。 “咚” 一股强大的撞击力清晰可闻,由奇经传心入神,九劫一口鲜血仰面喷出,人也是连退好几步,方才止住身形。 虽是受伤,但这一击同样让九劫周身覆盖的窍力散去,恢复了行动。 不知贾玉是一时忽略了这点,还是故意而为之。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手握短剑的三虎紧随其后的刺了过来。 九劫虽然还能站立当场,但这一击实在是太狠了,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起来,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要知道,奇经可是习武之人通心开窍的基础,连载着心神之重任,一旦受创,影响可是非常大的,弄不好一身修为都会付诸东流。 当然,随着修为的增加,心窍之力的滋养,奇经八脉都会随之变强,不会轻易受损,但前提是体内得有心窍之力。 对九劫这样未曾通心开窍的人来说,哪来的心窍之力? 这无疑是非常致命的,一旦处理不慎,日后的修炼都会大受影响,说不定会比废物三虎的天生闭窍还要差。 但九劫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即使疼痛难忍,也得强撑着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越努力越虚弱。 脸上的伤口又重新崩裂,鲜血淋漓,呼吸之间,体内又传来阵阵剧痛,每一次咳嗽,都会带动着气血上涌,下一口鲜血虽是都会再次喷出来。 这是九劫前所未有的艰难经历,时间也仿佛停了下来,每一刻他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一瞬间,心中涌出一个巨大的疑问,这样痛苦还不如放弃呢,坚持是为了证明什么呢,有遗憾吗,也有不舍。 也正是这个念头升起之际,九劫只觉腰间一热,一股暖流冲进自己体内,十分的舒适。 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原本一窍不通的心窍陡然射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暖流完全的包裹。 如同引子一般,原本柔和的暖流瞬间融入其中,两者合二为一,变得越来越坚硬,像风卷,如奔雷,似火炎。 是风雷火! 九劫刚感受到它的变化,风雷火便一分为二,一入心,消失不见,二入神,化为一本青封古籍。 这本古籍,九劫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自己从梦境之中带出来的,现在老老实实的躺在自己腰间呢,怎么跑到自己身体里来了? 与此同时,古籍慢慢打开,直接翻开到了第二页,原本空白的书页也渐渐出现了几个很小的字迹。 “皆为虚!” 什么意思? 还来不及琢磨,字迹眨眼便消失不见,古籍也再次轻轻合上,化为风雷火,一个闪烁,遁入虚无。 两股分入心神的风雷火,全都像是未曾出现过一般,九劫想找,却无迹可寻,但皆为虚这三个字,却是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 “好!” “好,二少爷威武!” 也正在这时,原本逐渐陷入混沌之中的九劫,猛然清醒过来,耳中清晰的传来了家丁们齐齐的喝彩声。 视线中,三虎的胖脸清晰可见,在他之前,还有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剑越来越近,只不过刚才他们之间就只剩下三两步的距离,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距离仅仅只减少了一点点,几不可查。 发生了什么? 刚刚一系列的变化,明明是经历了很长的时间,难道时间停止了? 细思极恐,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惊愕。 但下一刻,现实便告诉他,时间并未停止,连变慢都没有,剑尖只用了一个眨眼的工夫,便来到了九劫面前。 许是感受到了即将见血的兴奋,短剑竟然轻声一震,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啸,剑光流转之际,速度再快一步。 不过其后带着一个三虎,再快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要知道三虎本就无意伤人,不由自主的被动攻击自然是拼劲全力的抵抗。 奈何自己无力挣脱,只能尽力的收紧双臂,将短剑的杀伤距离限制到最小,其他的便听天由命了。 当然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恐惧,在外人看起来,这是很正常的表现。 “好,好” 看别人打斗永远是一件乐此不疲的事情,愈激烈愈会令人血脉喷张。 一众家丁忙着抚掌起哄,连一旁的贾玉,也难得的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到底谁会胜呢? 是臭叫花子?还是废物三虎? 或者可以说两个废物的战斗,结果已经注定了,要么一个死,要么两个死,没意思,还是过程最有意思。 在所有人看来,身为三虎的兄长,贾玉已经帮这个弟弟太多了,借出自己的宝剑,帮其禁锢住对手,甚至不惜亲自出手,击伤对手,如此还不算兄弟之情?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为什么要暗中解开九劫的束缚,又为什么硬逼着三虎自己动手杀人? 三虎明白,九劫同样也看明白了。 他要借刀杀人,好算计啊。 果真是,不是一个人死,就是两个人死。 想清楚了这点,怎么做,事情才会出现转机? 做为战斗一方的九劫,在看出了三虎的反抗之后,几乎同时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将原本的战意收了起来。 当然还不能给其他人看出来,特别是对贾玉,想要演戏,必须要真做,紧张严肃是不可或缺的,就看接下来的交战与三虎的配合怎么样了。 两人这次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眼神交流了,一切只能凭默契,再加上一点运气。 不过,有一点九劫非常相信,那就是三虎绝对是一个聪明机智的人,他肯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在短剑距离心口只有一指距离的工夫,九劫一个侧闪,让开半边身子,待剑尖刺中原本所在的心口位置之时,九劫一声大喝,不知从哪取出一物,双手高举,狠狠地朝着短剑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星花四溅,一声巨大的脆响轰鸣,久久不曾散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赶忙闭目躲开。 再抬眼看去,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原本气势如虹短剑早已失了光彩,笔挺的坠落至地,剑柄处还在兀自颤抖不已。 而九劫手中之物,同样被震飞,远远的跌落在一旁,仔细一看,原来是贾玉刚才出招的剑鞘。 做为交战的两人,同样看起来很不轻松,九劫“噔噔”连退几大步,身体摇摇欲坠,三虎更加不堪,今日他好像是跟脚下的土地干上了,又一次坐倒在地。 不分胜负? 原本想着一击而定的战斗竟然是两败俱伤,谁也没占到便宜,多么令人不敢置信。 但贾玉可不是这么想,他的实力要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自是看到了许多人没看清的细节。 两败俱伤用在两人身上合不合适他不知道,可用在他最心爱的剑鞘与短剑上,在合适不过了。 本为一体,奈何自相残杀! 心口骤然一痛,体内窍力完全爆发,其周围瞬间形成一个庞大的怒火风暴,令人望而生畏。 危险,可怕,这就是贾玉展现出来的最可怕的实力。 袖卷连招,一旁的短剑更快的颤抖起来,随即“嗖”一声破土而出,倒飞回他的手中,再一招手,远处的剑鞘也同样飞回。 手指轻浮剑身,滑过剑鞘,满脸的心疼,剑身上的宝石已经被砍掉了许多,连最中心的那颗大的都出现了一丝裂缝,这可是最好的望海精金石,极为罕见,更别说这么大的了,可遇而不可求之物,没想到今日便毁了。 再看剑鞘,更加凄惨,精心设计的装扮早已残缺不全,更可怕的是,其上被剑刃留下了一道很大的伤口,都透光了。 虽说此剑不是什么上古名剑,也不甚出名,但其剑体难寻,剑意难测,贾玉自认为不比那些名剑差,再加上大小正适合自己,自得到之日起,便爱不释手,将最好的东西镶嵌其上。 平日里千般滋养,万般爱护,这么久都未伤一毫,今日得如此大伤,他怎么能够容忍? “废物!” 不知说的是九劫还是三虎。 贾玉仰天一声怒吼,眼中带着泯灭一切的寒光,直朝九劫射来但九劫并不畏惧,同样抬起头来,带着视死如归的冷意,予以还击。 这一次,他没有躲,在贾玉强烈的杀机漩涡当中巍峨不动,保持着自己的倔强。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四章,两个废物的战斗 久酿的风暴如同大运城外的望海一般,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大浪翻涌,惊涛拍岸。 这等情形,家丁们自是不敢再继续看热闹下去,不消贾玉吩咐,便一个个朝着九劫围了过来,积极殷勤,完全没了刚才自己击败钟无楼时的惧怕模样。 唉,一群狐假虎威,欺软怕硬之徒,或者更可以说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时间,九劫身后便被家丁们围成了一个半圆的包围圈,前方是贾玉贾虎两兄弟,再无可逃脱的缺口。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本身九劫便只有两术防身,飞星攻,回风躲,相互配合,相得益彰,虽是绝技,但到了生死局,才发现远远不够。 不是说这两式太弱,而是九劫自身的实力不行,虽然可以不借窍力施展,但没有窍力的支撑,也不敢只是比普通功法精妙一些而已,根本发挥不出其最精华的部分。 要知道,窍力是一切功法的基础,人修身,修心,修神,三劫三难,磨炼重重,皆为天地恩赐。 而天地为虚,本就无迹可寻,人为实,却可与天地沟通,交融合一。 地道至繁,天道至简,繁简对立,正如人下立地,上顶天,处于这上下繁简之间。 也就是在这虚实对立之中,生出一股天地认可的力量,其由身入心,由心助神,这便是心窍之力。 说白了,窍力就是实力,就是江湖通行证,实力越高自然越受尊敬。 从未听说哪个未曾通心开窍之人,胆敢豪言天下我闯,定会闯出一番天地,九劫这也算开了先河了。 忽然九劫有些恨透老乞丐了,不给通心开窍也行,再传授点厉害的术法也好,什么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完全忘记了刚才回风术救命的时刻。 要是被老乞丐知道了,肯定会大骂他贪心不足,这两个一等一的绝技,常人难得其一,真以为绝技是烂大街的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 况且,世间术法千千万,哪一个不是条件严苛,可遇而不可求? 九劫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这两个福现在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助他脱困。 心头大惊之下,想逃走无异于痴人说梦,唯有冷静方可有一线生机。 恼怒,着急,后悔。 可现在这些不良的情绪只会成为拖累,于事无补。 所以九劫虽急,却并没有盲目的行动,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静观其变,甚至脸上也看不出有丝毫的变化,表现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有不失耐心,才能创造机会。 放下了包袱,九劫不动声色的开始四下寻找机会,只是暂时看起来,这些家丁们看起来都非常的尽忠职守,至少没有明显的可乘之机。 等,等下去。 正在这时,原本坐倒在地的三虎,一下子窜了起来,用力的拍拍屁股后的尘土,动作不小,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这还不够,三虎紧接着一声大喝,将未曾第一时间关注他之人的目光也拉了过来,这下所有人都起了巨大的好奇心。 按理说,平时的三虎遇到这种情况,躲还来不及呢,今天是要主动出头吗? 这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众人纷纷忍不住臆测起来。 只见三虎双手握拳,不住的深呼吸几番,像是给自己打足了气,随即猛的转回身去,第一次主动的与贾玉对视了一眼,又再次低下头,口中同时厉声尖叫, “二哥,真不是他,是郭威打我的。” 几句话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结巴,声嘶力竭中带着一丝坚定。 说完话,可见三虎的气势顿弱,缩起脖子,认命似的等待二哥的发落。 而他面前的贾玉呢,根本未曾料到自己这个废物弟弟还会有如此胆量的时候,所以,反应有些没跟上。 这个废物是要反抗自己吗? 待他琢磨过味来,脸色顿时阴沉到底,仿佛都能滴出水来,狠辣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一股强烈的杀机从体内透出,与之前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哪知三虎的勇气,根本经不起一声冷哼的折腾,立马气馁,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废物!” 紧接着,贾玉发出比三虎还要声嘶力竭的大吼,也宣告着他精心营造的形象彻底崩塌,再也没了什么兄弟情深,风度气度。 按理说,三虎的反驳本不至于让他如此,因为从一开始,三虎对他的命令便是抗拒的,只不过现在是出言点破了而已。 仔细想来,好像是三虎说出郭威的名字之后,他才如此失态,毕竟三虎几次说到郭字,便被强行打断,十分明显,这很大的可能就是问题的根源。 这郭威,便是玄武卫两大家族中的另一个,郭氏族长的独子。 可玄武卫皆知,贾氏与郭氏素来不和,多有矛盾,甚至还曾一度爆发过剧烈的冲突,引得玄武郎出面调停过。 一个家族二少,一个家族少主,这样的家族关系,贾玉没必要刻意的为郭威去隐藏什么吧,怎么现在看起来传言像是反的一样,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过,此时由于三虎的突然动作,成功的将九劫身上的压力转移走了,立马让他感觉轻松了不少,连周身的包围圈都发现了一些不严密的地方。 这是机会吗? 不,还不能十拿九稳,必须沉住气,现在可赌不得,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再等等。 没有轻举妄动,九劫更加打起十二分精神,耐心的等待着。 此刻,场中兄弟两人的对峙,才是重头戏,情况不明朗,家丁们自是无人发声,哪怕想要表现自己的也不敢参与其中。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偷偷的看看热闹,至于每个人心中的想法,早都隐藏的滴水不漏,从面上,根本无人看的出来。 贾玉此时根本顾不得这些家丁们,更没工夫猜他们的想法,眼中寒光闪烁,直直的盯着三虎很久很久。 对三虎来说,时间仿佛比一日还漫长,每一刻都十分难熬,正在他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没想到贾玉竟然对自己展颜一笑。 雨过天晴了? 但三虎可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看到贾玉笑容之下,掩藏的却是气急败坏。 他在忍,还是想到了更坏的点子? 还没等三虎考虑明白,贾玉的目光便从他身上移开,重又落到九劫身上。 袖卷再招,九劫不自觉的向着他的方向滑来,猝不及防的九劫猛的前冲一大步,随即拼尽全力的双脚扎地,但仍阻止不了身体的前行,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终于,在挣扎之中,九劫感觉力道弱了下来,赶忙定定心神,再抬眼,人已经停在了三虎几步开外。 与此同时,贾玉轻抚剑身,将其贴在脸颊,幽幽的说道: “你们俩,皆是废物,今日废物之中,却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听明白了吗?” “哦,对了,既然你抢了我的剑,我的剑取你命,讨公道,不过分吧!” 说着,不等九劫表态,短剑轻舞一个漂亮的剑花,剑柄反手递到三虎的手旁, “三虎啊,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吧,是生是死,看你自己选择喽!” 也不知是否被贾玉口中的话,刺激出了求生的欲望,这次三虎竟然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的反驳,非常痛快的接过了短剑,单手死死的抓住,仿佛抓的是救命稻草。 借着贾玉转身走开的工夫,他也赶忙转身,正面对九劫,剑尖斜指,脸上多了一些从开始都没有出现过的严肃。 不过短剑在他手中,确实有些小巧玲珑了一些,但也无伤大雅,能杀人的东西,大小无所谓。 “来吧,我们两个废物战斗一场吧!” 本以为能说出如此豪气之言的会是一直不屈的九劫,没想到这次正好相反,却是三虎率先邀战。 九劫略一犹豫,对其点点头,摆开架势,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比武礼仪,老乞丐教的,只有值得尊敬的对手才可得到的殊荣,九劫认为,三虎值得自己如此。 没有过多的犹豫,三虎大喝一声,快步的冲了过来,虽然速度不快,但重压十足,行至九劫近前,改为双手握剑,以刀劈之势,奋力的朝着九劫砍去,毫不留情。 短剑呼啸,丝毫不亚于长刀带来的气势,不过终归不是以劈砍为主,所以并非十分难躲,更何况天生闭窍的三虎手中,只是有些唬人而已。 但九劫既然是答应下了比武战斗,自然不会只闪不攻,追星术便是首选。 说时迟,那时快,九劫心神一凛,屏气慑息,顺起右脚斜向上踢起,是准备用脚挡剑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招式,毕竟他可不是刀枪不入。 眼见短剑就要劈在九劫的右脚上,却意外突发,不知九劫是否用力过猛,支持的左脚一滑,整个人瞬间仰倒在地。 “啪” 听到这一声,在众人以为他马上就要摔倒,忍不住想要就要嘲笑出声的时候,却忽然有人发现,这个声音并不像倒地的声音,更像是碰撞声,伴随着声音响起,还有一些不明之物四下飞散。 怎么回事?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五章,两败俱伤 那是一只草鞋吗? 蕨草编织,木絮做底,原本的支面此刻早已散了架子,如同破烂一般,跌在了不远处。 是这只草鞋挡住了短剑的劈砍? 怎么可能?不被砍散架喽? 事实上,草鞋还能保持着本来的样子,短剑的攻击同样被接下了。 众人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自然凭借他们的实力,是看不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却被贾玉看的清清楚楚。 在九劫滑倒的瞬间,他就有所怀疑,现在看懂了,原来都是故意而为之的,是要借机飞鞋。 好精明的小子。 只不过,穿在脚上的鞋到底是怎么飞出去的,还能准确的击中三虎握剑的手腕? 看来这小子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呢,怪不得钟无楼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 顺着目光看去,这下九劫两只脚全都光秃秃了,更符合叫花子的身份。 再看三虎,被一击而中在脆弱的手腕处,再也拿捏不住短剑,脱手而飞,再也没能高势的劈下,短剑翻飞着,冲天而起。 他自己也一个踉跄,差点刹不住身子。 一战而胜吗? 正在九劫暗自庆幸,自己这大胆的一击,颇有建树之时,仰在地上,还未来的及起身,眼中本已消失的短剑竟再次出现,剑尖以超出寻常的下坠速度,直朝自己刺来。 怎么会?是贾玉! 此时的九劫根本无法再有其他的动作,只能尽力的将身子挪开,绷起双腿,准备借脚蹬之力,看看能不能将其踢飞。 这不仅要考验自己的胆气,更重要的是眼力和实力,短剑角度刁钻,速度极快,这无疑更加大了被踢飞的难度。 事实证明,九劫的猜测是正确的,短剑确是贾玉在暗中操控,否则不会这么厉害的在失去目标的情况下,无人操控,还能准确的找到目标,就算是上古神兵都不一定能做到。 但在场的家丁们可不知情,只当是九劫倒霉,短剑的下坠来袭,能找准目标,只是巧合而已,毕竟这也并非不可能,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随着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九劫知道自己还是有些托大了,贾玉精心设计的杀招,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不过,他还是将自己的受到的伤害降到了最低,否则便不是只伤一腿那么简单了。 短剑锋刃,入肉三分,直接插进小腿之中,可九劫没时间考虑,一个骨碌翻身而起,有些一瘸一拐的站立戒备,鲜血顺着小腿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比腿伤更让他疼痛的是,身法的施展将会大受影响,这对九劫来说,不亚于自断一臂。 好在,贾玉没有趁势再攻,三虎同样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九劫便保持着腿上挂着短剑的姿势,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样下去不行,时间长了,失血会导致昏厥,九劫赶忙弯下腰,左手捏住膝盖,右手握拳,猛击腿弯处,直到阵阵痛麻感袭来,方才停手。 如此自残的行为,在其他人看来十分的不可思议,只有九劫自己清楚,唯有这样,才能减缓血流的速度,只要短剑不拔出来,那自己便会争取更多的时间。 也正是在他自残之时,小腿被刺穿的位置,传出一股股暖流,包裹住了伤口,也包裹住了短剑,只不过九劫根本没注意到而已。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短剑刺中的位置,正是九劫从梦境中沾染的三指掌印,此刻,这个印记如同活了一般,不断地蠕动,但被短剑死死的钉住,只能上下左右的拉扯,变幻成了无数个形状,却始终也逃不开。 随着印记的变幻,九劫明显的感觉到血流的慢了,疼痛也减轻了。 九劫也不曾在意,只当是刚才的果断行为起到了效果,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种极端的方式无疑是饮鸩止渴,现在必须要尽快脱困,否则这条腿就废了。 轻轻的试探了一下,受创的那条腿还是不敢着力,人看起来也矮了半截,有些颤颤巍巍的,回风术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如此贯穿伤势,能站住了,本身就不是平常人可以做到的,在场的家丁们无不佩服,可即便能站起来又如何,垂死挣扎而已。 事实真如众人所料想的那般吗? 九劫绝不会轻易的认命,恢复清明的眼眸里说明了他的态度。 事已至此,凡事也不能太悲观,九劫只能强迫自己往好的一面去想。 或者剑伤并非全部都是来添乱的,反而更能刺激到几欲昏厥的身体,时刻惊痛,虽然现在有些站不稳,但最起码身体没有脱离掌控,还是有机会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拼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正在九劫放弃等待,准备主动进攻,创造机会之时,原本已经被众人选择性遗忘的三虎突然大叫出声,边喊边跳。 “妈呀,杀人了!” 看起来像是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人彻底的失了控,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使得本就臃肿的五官挤在一起,别提有多难看了。 这样一幕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倒是没人怀疑其真实性,毕竟三虎太懦弱了,完全有可能如此。 “呀,是血?” 紧接着,三虎一个跳步,窜起来半个身子,捂着被击中的手腕,发疯一般的朝着九劫的方向冲去,与慌不择路的逃离没有分别,只不过方向没选对而已,肥胖的身躯每跑一步,都会带起大量的烟尘。 这下,众人更加确信了三虎不是装的,包括贾玉在内,甚至心中都忍不住猜测,三虎不会就此疯癫吧,那自己这个二哥可就罪过大了,哈哈! 可以预见的是,三虎如此前冲下去,必定会与九劫正面相撞,这是准备以身体当武器,击败对手吗? 所有人都忍不住期待起来。 “嘭”的一声,果然并未让人等待太久,很快,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传到了众人耳中。 按理说,两人距离虽然不远,可九劫不至于躲不开的,即便是身负腿伤,但三虎提前的大喝相当于示警了,怎会如此不堪? 事实已经不容人去辩驳了,被这样一个体重超标的吨位迎面撞去,一个身强力壮之人怕是都不好受,更何况是九劫这个瘦弱之躯呢。 众人忍不住替他叫起惨来,倒是也完全忽略了他为什么没躲开,这个不解的问题。 随之,有人心中恻隐,坚强如他,让钟无楼都吃过大亏的人,最后有可能被一个废物三虎撞死,多么的可悲可叹啊。 结果很快出现,不出人之所料,九劫毫无悬念的便被撞飞出去,这一飞距离超乎想象,甚至都要飞出身后的包围圈外。 吓的家丁们赶快闪开一个缺口让过,免得被砸到,殃及鱼池。 而三虎也好不到哪去,喊叫声与前冲的步伐同时戛然而止,身体竟然反弹而回,摇摇晃晃的后退了好几步,眼睛一闭,直直的后仰晕倒了过去。 如此力道,这才是真正的两败俱伤,不会两人都死了吧! 一时间连贾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愣愣的看着,呆在当场,直到一名护卫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查探了一下三虎的伤势,对着他点点头,示意人没死,他才回过神来。 脸上的惊愕消失不见,又带上了自信的微笑,显然他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 挥挥手,家丁们再次退开一些,贾玉亲自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不起,脸色铁青的三虎,嘴角的邪魅笑容再现。 丝毫没有对口鼻出血,双目禁闭的三虎而担心。 一声冷笑,不知从哪又拿出一帕银丝绢绸,遮住了口鼻,有些厌恶的对着护卫们摆摆手, “把废物救醒!” 说完,不再管他,抬眼朝着不远处的九劫望去。 见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看不到任何的起伏,也丝毫感觉不到气息的波动,看来是真的被撞死了。 贾玉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些许的压抑终于散去,说不出的畅快舒爽,若非手下人在,他非要仰天大笑不可。 就是要这种掌控在股掌中的满足,江湖何人是对手? 连三虎身旁浓郁的血腥味,他也不觉得那么厌恶了,手一松,绢帕随风飘落,正好盖在三虎的脸上。 “你们替三虎把脸擦干净。” “啊...是。” 正准备将三虎救醒的护卫,不敢怠慢,赶忙捧起绢帕,小心翼翼的替三虎擦拭起来。 并非他们对三虎起了佩服尊敬,而是听到了贾玉对三虎称呼的变化,一时间拿捏不准,心头起了心思。 印象中,这好像是第一次从贾玉口中听出对三虎有关心的意思,主上的心思不好猜测,小心点才没错。 一下一下,细致耐心,过了好大一会儿,三虎才悠悠转醒。 一阵剧烈的咳嗽,三虎慢慢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家丁谨慎关心的表情,再次他看到贾玉也露出了和蔼可亲的面庞,蹲了下来。 “三虎,感觉怎么样?” “啊,二哥,我没事,咳咳。” 但贾玉却根本不再理他,猛的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看来三虎没有就此疯癫,让他有些遗憾了。 没能一箭双雕,原本满意的结果看起来已经去了一半了。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六章,天不遂人愿 “三少爷,您醒了?” “什么?你叫什么?” “三少爷,您别动,小的伺候您。” 说着,主动将三虎给扶了起来,用身体当靠垫,让他更舒服一些 第一次听到家丁们喊他少爷,三虎猛然间睁大眼睛,使劲的晃晃脑袋,仍旧不敢相信眼见耳闻的一切。 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是自己见鬼还是他们见鬼了? 看着身旁几名家丁献媚的模样,每个人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三虎顿时有所明悟。 一群溜须拍马之辈尔,看来贾玉是很满意的,没发现什么破绽,我只能帮你到这,接下来便只能靠你自己了,九劫。 “哼,行了,安排几个人,护送三少回去,好生照顾着。” 不知怎的,贾玉看着家丁们对三虎态度的变化,他并未生气,也未点破,表现出了一个兄长该有的模样,至于内心是怎么想的,便无人知晓了。 而三虎也懒得猜测,索性继续的保持着撞击后的混沌,听之任之。 “去两个人,把剑取来,将小叫花子找个地方丢了吧!” 说完,贾玉转身,月袍一摆,踱起步子,准备离去。 “遵命,二少爷慢走。” 一众家丁们赶忙开始了行动,走出几人小心的抬起三虎,追随贾玉的步伐而去,又分出两人向着九劫趴着的方向走去,其他人准备打扫战场。 能丢的丢,能留的留,能掩藏的掩藏,分工明确,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只不过工作分不同,有出力的,自然就会有讨喜的。 比如,前去取剑的二人,工作轻松,又没危险,最重要的是,那把剑是贾玉最喜欢的一把剑,这就是荣耀降身,活该他们二人捡此便宜。 想象着将短剑奉还给二少爷之后,二少的赞许,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肯定,也是要比其他人幸运的多,至此飞黄腾达呢也说不定。 两人不禁想入非非,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剩下其他家丁自是羡慕不已,奈何运气不好,没赶上这等好差事,只能沦为打扫战场,早知道奉承三虎也比这个强。 看二少爷刚才对三虎的态度,多么巨大的一个转变,以后有可能还会对其更好,如果巴结上,说不定也是一个好的出头机会。 唉,一切都怨不得别人,谁让自己反应慢,让别人抢了先呢,乖乖的认命做苦力吧! 当然,有人认命,自然有人不甘,做为大家族的家丁,本就难以出头,机会看起来是不少,但却是要打破头的争,争到手还不一定此成为人上人。 忍辱负重,勾心斗角司空见惯,俨然不比江湖斗争轻松多少。 带着他人的羡慕,两人很快的来到了九劫身旁,也没细看,蹲下身子,准备将其翻过身来,拔出短剑。 就是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谁也没想到,原本应该死去的九劫忽然动了起来,而且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朝着两人进攻而来。 二人根本没有任何察觉,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他们面中命门,各被坚硬之物同时大力击中,留下的伤痕什么清晰。 两人还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人却是朝着前方扑倒,眼看就要被砸到身上,九劫赶忙双手反撑地,背部略起,协同腰腹一起发力,整个身子猛的朝侧滑来。 同时未伤的一腿脚尖绷紧前直,如一柄利刃,瞬间铲在了前方一名晕乎乎的家丁身上,正中对方脆弱的脚踝,将其铲起,脚尖再扫,另一名家丁同样在迷糊中被扫倒在地。 这才闯出一个仅容自己躲过的通道,否则非得被两人压在身下不可。 不下狠手,现在倒下的就是自己,所以即使后背被碎石子划开数道口子,鲜血淋漓,九劫也毫不在乎。 全身的疼痛被杀意取代,借助于一人倒地的姿势,身形顺止,踏在对方的身上借力起身,整个身重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上,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眨眼之间的两连击,又是蓄势待发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结果可想而知。 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两名家丁狠摔在地的凄惨模样自是不必说,但对九劫来说,情况也是不妙,即便再小心,动作也不免大了些,立马便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这对潜伏着,好不容易等来机会的九劫来说,无疑是非常不利的,怪只怪该死的腿伤。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拼了。 身体没有停下,原地一个转身,强忍着伤腿的虚弱,一轻一重着力的朝着后方奔去,速度竟是不慢。 “不好了,这个臭叫花子装死的!” “二少爷,不好了。” 待家丁们反应过来,九劫已经去的远了,再加把劲,身影就会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哼,一群废物,都愣着干什么,快追!”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众人身后席卷而来,直奔埋头逃窜的九劫冲去。 “是二少爷!” 被如此戏耍,贾玉差点没气炸了,再加上事发之后,这些家丁们竟无一人出面阻拦住对方,乱糟糟成一片,更在他的火气上浇了一把油。 每个人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犹豫,拔起身子,朝着九劫追去,只不过拉开的距离太远,想要追上,无异于痴人说梦。 哪怕是实力最高的贾玉,仅用几个飞身起落便自后赶超上来,但想要在九劫消失之前追上,也是几无可能。 绝不能让他逃出自己的视线之外。 抱着这样的信念,贾玉毫无保留的全部心窍大开,由内至外,如一股狂风般的气势,节节攀升。 家丁们很快的便被他甩开一大段距离,照着这样的速度追下去,九劫马上就会再次落入自己手中。 但贾玉此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了,眼看着九劫马上就会跑进巷口拐角,差一点儿啊。 若是在自己看不见的时间里,意外更容易发生,哪怕九劫只有一眨眼的工夫。 刚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贾玉甚至觉得自己都有些没脸见人了。 正在这时,意外真的出现了。 只见原本可以马上消失身影的九劫,竟猛然间停住了脚步,而且由于刹的太急,导致身形一个大踉跄。 怎么回事? 追赶而至的贾玉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步伐。 “哈哈,我当是谁在此欺负叫花子呢,原来是贾氏的少爷哦!” “郭…威?” 一名皮肤黝黑,相貌普通的小郎从巷口拐角处走了出来,人还没到,爽朗的笑声先传了过来,令贾玉脸色骤变。 很快,在小郎身后走出了更多的人,衣着与贾氏家丁相差不多,但人数却足足二三十个,簇拥在小郎周身,将小巷堵的水泄不通。 正是这群人的突然出现,彻底阻住了九劫逃生的路线,他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否则他今日真的很有可能从贾玉眼皮底下溜走。 唉,奈何天不遂人愿。 郭威,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到底是何人呢?看起来贾玉像是有些怕他似的,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且先静观其变。 打定主意,九劫闪至一侧,让过小郎,半俯身子,微微气喘,尽快的恢复体力。 九劫猜的没错,贾玉确实有些怕郭威,毕竟对方的身份不比他差,甚至还要高一些,正是来自玄武卫与贾氏并存的另一个大家族,郭氏。 与他贾玉嫡次子的身份不一样,郭威可是现任族长郭槐的独子,实实在在的下一任族长,无人能抢。 再比较家族,一直以来,郭氏其实都要比贾氏强一点点,玄武卫有称,一郭二贾,由此可见一般,彼此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如此说来,贾玉心里有所顾忌,也是可以理解的,或者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 “呦呵,那不是刚才挨揍的三虎嘛,怎么,跟你二哥告状了,要不要找回场子呢?” 原本离的远的三虎也没能逃过郭威的眼睛,远远的看到他,不住的调侃着,气的三虎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郭威...我三虎不怕你。” “哦,要不要过来试试?” “你...试就试,放开我。” 说着,三虎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家丁,径直走上前来,站在贾玉身后。 说是说不过他,但现在贾玉在这,打不一定怕了他。 兄弟俩站在一起,却惹得郭威更加哈哈大笑,轻蔑的神情丝毫未将两人放在眼里。 令三虎没想到的是,贾玉好像忽然之间转了性子,面对着郭威的调侃,不但没发火,而且开口向对方问起了好。 “郭少,别来无恙。”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贾玉吗? 连郭威都有些错愕,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大笑,比之前更加开心的多。 “哈哈,你小子懂事,我喜欢,就怕你这废物弟弟有恙,要找我麻烦哦。” “郭少说笑了,此等小事,三虎不会计较的,对吧三虎。” 说着,给了身后的三虎一个狠厉的眼神,其中有着明显的着急。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少爷不计较了。” “那就谢过郭少了,三虎,还赶紧给郭少道谢?” 贾玉再次拿出了更低的姿态,还暗中拉了一下三虎,但三虎好似没感觉到一般,哼着鼻子,不理不睬。 一时间,兄弟俩的身份好像反转了过来,懦弱的变成了强硬,一贯高调的却夹起了尾巴,令人瞠目结舌。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七章,龙阳之癖 “话说你们哥俩在此欺负一个叫花子,掉不掉价,你们贾氏都如此没脸了吗?” 不理会贾玉的尴尬,郭威再近前一步,却转头看看九劫,面色兴趣不减,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要故意将事情淡化。 “这个...郭少说笑了。” 但郭威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好像非得要看出什么似的。 “看起来,贾少有些紧张哦,要不要本少替你把人收下了。” 反观贾玉,亦是坦然以对。 “既然郭少喜欢,送给你又何妨?” “哦,是吗?” 说着,郭威冲着身后一挥手,几名家丁赶忙冲着九劫走去,准备将其擒住,等候发落。 这个时候,郭威盯着贾玉的眼神一直未曾离开,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算了,退下吧,本少爷对叫花子不感兴趣。” 在家丁们即将抓到九劫的一刹那,郭威这才喊停,让贾玉暗中松了口气,面上仍是保持着不动声色。 他毕竟也是久经大场面,自然不会让人轻易的看破内心,郭威的试探对他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短短的工夫,九劫好像被当成一件物品一样送来送去,虽然看起来两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自己身上,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可他还是不敢。 因为在与郭威同行的人群中,有两人让他感受到了不弱于贾玉带来的威胁感,甚至还要更可怕一些。 即便两人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但其眼中精光闪烁,绝不是普通家丁可比的。 就是这两人的存在,让九劫放下了趁机逃跑的心思,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他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此时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两家少爷加上九劫,三方势力,谁也没再开口,手下的家丁们自然也不敢,没有交流,亦没有剑拔弩张,倒是与传闻中的贾氏与郭氏之间的关系有些出入。 不是说水火不容吗?至少很难和谐共处吧。 可从贾玉和郭威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甚至郭威还主动凑至贾玉面前,轻声的说道: “贾少,你之前的提议我感兴趣了,今晚前面芙蓉街,我摆酒,好好聊聊?” “真的?” 脱口而出的话语暴露了贾玉的内心,错愕中面露惊喜,刚想点头答应下来,又像是怕被其他人听到,迅速的收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在贾玉耳中是一个意思,听在他身旁的三虎耳中又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与贾玉的反应不同,三虎面露沉疑,不动声色的记在了心里。 郭威也不以为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不礼貌的行为,一向高傲的贾玉竟然丝毫没有在意,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哈哈,好,走了。” 说着,大步向前,与贾玉对面而过,身后的一众家丁们也赶忙追了上去,至于贾玉的家丁,不消吩咐,带着羡慕与畏惧的神色,快速的闪开了一条通道,惹的郭威再次哈哈大笑。 一端窥全貌,两方家丁的身上便可以看出谁家的主子,实力更强。 突然,走出没几步的郭威又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 “差点忘记了三虎少爷,怎么着,本少爷要走了,今日不报仇,以后可没机会了哦!” “郭威,你别欺人太甚!” 一直愤愤不平的三虎立马出言反击,毫不示弱,但却是贾玉对他面露不悦。 “三虎,不得放肆,怎敢对郭少如此无礼!” “二哥,他...” “快给郭少道歉。” “我不,我没错。” “你...” 手臂高扬而起,贾玉却没有落下,而是转头面向郭威,用谦卑的语气解释道: “唉,愚弟顽劣,让郭少见笑了。” “哈哈,道歉倒是不用,本少可是很大度的。” “郭威,别人怕你,我三虎可不怕你,你打我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等着。” “呦呵,三虎少爷长能耐了,本少等着你来,别怂啊。” 一时间,三位少爷吵作一团,特别是贾虎,自郭威出现,他便像换了一个人,每当对方不怀好意的嘲笑他,他总是第一时间反击,唇枪舌战,好不威风。 哪怕遭到贾玉不断的训斥,也无济于事,又像是进入了之前的疯癫状态。 可能是有外人在场,也可能是别的原因,贾玉的训斥总让三虎觉得与刚才的他完全不同,仔细琢磨,还有些煽风点火的意思,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把心里压抑的憋屈一股脑的全发泄了出来。 痛快,看来贾玉与郭威的合作也不是那么牢固的嘛! 不过,到底是什么让贾玉如此的放低姿态呢? 三虎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看来贾玉所图不小啊,希望他还未被利智冲昏了头脑。 “对了,我这里可有个好东西,贾少要不要欣赏一下。” 说着,郭威从怀中取出一团看起来十分名贵的丝绸绢布,抖了开来,上面缝绣这一段细小的文字,递给了贾玉。 贾玉一时间不知是何意,有些纳闷的接了过来。 珠帘卷落半遮纱, 惊鸿初见醉芳华, 春风十里不及你, 娉婷袅娜人惜他。 “这是?” “哈哈,贾少,觉得这首诗写的怎么样?” “很好,只不过这情诗?” 还没等郭威回答,贾玉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这丝绸绢布款式单一,颜色单调,不像是女人之物,再看字迹,虽是清秀,但其中还是能看出一些男人的豪放之意,难道就是出自郭威之手。 细思极恐,贾玉不由的联想到了一个令他十分害怕的可能。 没听说过郭威有龙阳之癖啊! 今晚上邀酒,不会有这个意思吧,或者以此为要挟,自己所求之事,该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可能,贾玉忍不住胆寒心颤,厌恶之色再也掩藏不住,只想将手中的绢布尽快的丢掉,狠狠地踩上几脚,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过,在他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手中的绢布是拿不住了,只用两指捏住,满脸的厌恶。 事实上,这只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已,龙阳之癖,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幸好,此时郭威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身上,也不清楚他内心世界的海阔天空,否则非得杀了他不可。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结合其动作,想法不难猜出。 正在贾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叫破嗓子的嘶吼,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郭威,你把春秀姑娘怎么了?” 嗯?是三虎? 转头看向三虎择人而噬的表情,贾玉更了。 “哈哈,没想到吧,这首美妙的情诗,竟是出自我们的三虎少爷之手,惊不惊喜?” “惊喜你妈,郭威,老子跟你拼了。” 三虎写的? 眼见三虎撸起了袖子,就要上前去拼命,贾玉赶紧一把拉住他,心下却轻松了一些。 “二哥,你放开。” “冷静点,三虎,跟二哥说说怎么回事?” “他...春秀...” 贾玉倒不是怕这个弟弟自讨苦吃,而是纯粹的好奇。 “还是我来说吧,我们这位闻名玄武卫的三少,不仅做得一首好诗,还是个痴情种子呢,呐,你手中的便是定情信物哦。” 原来真的是出自三虎之手,那就好多了,正在贾玉暗松一口气之际,手中的绢布被三虎一把夺过。 确如郭威所言,他从未见三虎如此模样,双手捧起,细致的叠起,贴身的收入怀中。 “那位春秀姑娘也是,不说长的倾国倾城吧,但在这穷乡僻壤的,也算难得的姿色,啧啧,当然,搔首弄姿的本领更是一绝,怪不得将我们的三少给迷的神魂颠倒的。” “放屁,郭威,不许你污蔑春秀姑娘。” “哈哈,本少也觉得春秀姑娘不错,所以准备将其收了,当个丫鬟,伺候本少起居,三少,你怎么样?” “你敢?” “我敢吗?哈哈”, “在这玄武卫,就没有本少不敢的事,况且,你的春秀姑娘可是个聪明人,她的选择可不会是一个废物,否则你心爱的定情诗怎么会在本少手上?” “你...不对,一定是你抢的,春秀姑娘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二哥,之前就是郭威欺负我,还有这一帮狗腿子,你要替我报仇。” 两人的谈话,终于解开了贾玉心头的尴尬,心情自然也放开了许多,这个三虎果然是废物,争风吃醋,不学无术,郭威也不遑多让,如此一来甚好。 看来这个春秀魅力不小,有机会得好好见识见识。 “好了,三虎,二哥问问你,这春秀是何人?” “是...是...” 遭此一问,三虎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扭扭捏捏的姿态与他平日里完全的不同,连胖脸都多了些许红润。 “我来说吧,这春秀可不得了,乃是大名鼎鼎的芙蓉街,月春楼的头牌呢,啧啧,对了,还是个卖艺不卖身的良人呢。” “下流,春秀姑娘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听到这里,贾玉脸色一变, “成何体统,三虎,你是贾氏少爷,怎可钟情那个地方的女人,给我滚回去。” 至于他是否出于贾氏的名声着想,还是有其他考虑,那就不得而知了。 “来人,将三少爷带回去。”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八章,真正的三虎 兄弟之间,有时甚至比不上一个陌生人,三虎便从未感受过所谓的兄弟之情,兄长之爱,以前没有,现在也不是。 虽然贾玉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很不错,该护该骂,一样不落,时机都恰到好处,但他可不是三岁小儿,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论演戏的功夫,孰强孰弱,还不一定呢。 这不,刚刚被两名家丁架着,走出巷口的三虎,表情立马变了,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行了,你们俩先退下吧,本少爷要自己待会儿。” “三少,这可不好吧,二少爷可是命令我等...” “行了,我知道了,二哥那里我会去说的。” “这...” “啰嗦个屁,赶紧滚,别烦我。” 或许是看到了贾玉对三虎的变化,亦或是三虎本身态度的强硬,两名家丁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的躬身退下。 而三虎一直注视着二人离开,再原地等待了片刻,见没有异常发生,才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幽深的小巷总是不会让人畅行无阻,当然也有便于隐蔽的好处,七拐八拐,三虎终于来到一处破旧的民宅前。 这处宅子不大,墙石破败,裂痕纵横,更没有什么雕饰装点,一看就是普通的人家。 不过,略有不同的是,宅子是独立存在的,门前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杨树,在落叶的秋季里,倒还算茁壮,两旁并没有其他的邻居,这点在这密密麻麻的小巷中可不多见。 此时宅门紧闭,像是很久无人居住的地方,但宅门上的虎头环锁却并未闭合,又像是里边有人一样。 小心的探查了下四周,三虎深呼一口气,走上前去,扣动锁环,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三长一短,静等片刻,再重复的敲了四下,随即侧开身子,静立一旁。 “稍等。” 很快,宅子里传出了一位妇人的声音,大门“吱嘎”一声,轻轻的向内开启。 三虎也不犹豫,快速的一闪而入,宅门又再次关上。 与此同时,两侧的墙头之上,各自显露出了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四下观察了一会儿,见无旁人,才又隐去不见。 进得宅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不大的院落,稀稀拉拉的一片杂草,一条斜角门庭连廊直通正屋中堂,左右各有几间厢房。 此时开门的妇人满脸和善的看着三虎,眼中带着慈祥的目光。 “三虎少爷,您怎么来了?” “阿婶好。” 或许,此刻三虎才完全卸下了伪装,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装傻充愣,成为了妇人眼中的孩子一般。 “呀,三虎少爷,您受伤了?” “无妨,无妨,让阿婶操心了,对了,庄叔在吗?” “唉,这些你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小心,快去吧,老爷等着你呢。” 话语虽短,却句句发自肺腑,也只有这里才能让三虎感受到久违的亲情,再看贾玉,兄弟之情,高下立判。 若不是自己有急事,非得再跟阿婶好好说说。 “阿婶,您先忙,不用管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好好,快去吧,别再毛毛躁躁的了,慢点。” 又是让快,又是让慢的,但三虎一点也不觉得矛盾,反而心里暖暖的,脚下不自觉的稳重了一些。 穿过连廊,正屋中堂房门虚掩,三虎迟疑了一会,这才走上前去,还没等他伸出手敲门,屋内便开口传出了一声颇为威严之音: “进来吧。” 三虎立马换上严肃的表情,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将褶皱理顺,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十分简朴,除了一张八角桌子,两张圆木椅子,再无其他东西。 不对,正面墙上还挂着一张女子画像,婉约娇小,手持竹伞漫步雨中,巧笑嫣然,顾盼生辉,十分的逼真。 三虎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但每次见到都会被吸引,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亲近之意,他自己也搞不明白。 一名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士,身姿挺拔,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看着墙上的画卷入神,即便三虎走近身后,他也似是未觉。 “庄叔。” 那人却是没有理会,三虎也不好打搅,只得耐心的等待着。 “画中之人觉得眼熟吗?” “有点,庄叔,这是?”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首先开口询问的却是画,好似背后长眼般的发现了三虎在偷偷观瞧。 而突兀的一问,让三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回道。 “以后你便会知道她是谁了。” “对了,你今日过来有何事?” 说着,那人终于转回身来,露出了一副坚毅锋俊的脸庞,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更多了一些岁月所带来的飒飒之姿。 三虎赶忙端正态度,轻声的回道: “庄叔,今日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小郎,九劫,其使出一式极为厉害的飞石之术...” “九劫?你脸上的伤便是他出手的?” “呵呵,这个...” 三虎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又继续说道: “也不全是,后来他与钟无楼对决,您猜怎么着?” 说完,饶有兴致的等待对方的猜测,哪知对方好似根本不感兴趣,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 这让三虎更加尴尬,只能用轻咳来掩饰,也不敢再自讨没趣的继续卖关子了。 “庄叔,不知怎么的,钟无楼竟在他手上吃了大亏。” “哦?就是你说的飞石之术?” 第一次问起,让三虎感觉他已经提起了兴趣,连对方看来的目光都觉得带着好奇,赶忙再次说起,恨不得将九劫吹的神乎其技。 “是的,原本钟无楼是稳占上风的,可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的就被打败,而且像是身负重伤。” “是嘛,然后呢。” “然后就是贾玉来了,那么奸诈的人,在他身上也没讨到便宜,哈哈,若不是正好碰上郭威和一众狗腿子,他肯定会逃掉。” “嗯,有点意思,我知道了。” 三虎一股脑的全说完,难得的语言精炼,不拖泥带水,本以为对方会仔细问问情况,却等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知道了,顿时让他心情失落不少。 只有在此地,三虎才会将自己的内心世界,不加掩饰的表现出来,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需要隐藏,这种感觉很舒服,所以他虽是有些失落,但并不反感,更像是孩子对父母的那种抱怨。 犹记得刚懂事的某一天,庄叔很突兀的出现,自此便一直守护在自己的身边,如同影子,隐在暗处,教导,帮助,每当危险降临,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遮风挡雨,无怨无悔。 特别是失去了贾霍的父爱之后,三虎其实是很庆幸的,生而不教的父亲,他早就不想认了,不敢想象,若是没了庄叔的教导,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纨绔子弟? 心中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护佑自己长大的男人。 忽然,三虎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大骂自己傻了。 自己身上什么事能瞒得过庄叔?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算了,在庄叔面前不能再卖弄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对了,庄叔,最近贾玉好像有什么大动作,貌似跟郭威走的很近,两人还约在今晚芙蓉街,肯定是要合谋什么,您说怎么办?” “你贾氏之事,我不参与。” 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表现出了他对贾氏极大的厌恶。 三虎从小与他相识,自是深知他的性格,虽不知为何每次提到贾氏之事,他都如此态度,但也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便一直保持的求教的姿态,笑盈盈的望着他。 然而,庄叔却再没有理他,转身向着内屋走去。 三虎一看这个情况,赶忙上前,想要将其拦下,却见庄叔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画卷,头也不回的说道: “去后院找你宏叔,他有东西给你,自己最近小心点。” 说完,推开内屋房门,步入其中,门随即又被关上,中堂只留下三虎这个胖胖的身子,脸上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装的漠不关心,其实心思很软。 当然,三虎心中不免多了一些感动。 后院不大,再加上几棵歪七竖八的林木,更显狭小了许多,相比较于这种独立门庭的宅子,后院一般多为平时休闲之地,而这里更像是一处露天仓库,除了杂物,还是杂物,乱糟糟的堆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 “宏叔,我来了,你在哪?” “这里。” 一棵小树堆放的杂物旁,伸出了一个中年人的半个身子,冲着三虎招招手。 三虎赶忙走过去,也顾不得浑身沾满的尘土蛛网,躬身行礼。 “宏叔,近来可好,小虎子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哈哈,好着呢,无病无灾,有吃有喝的。” “小虎子,怎的这么没礼貌,看见你宏叔,没看见你伍叔啊,快行礼。” 原来,这里还有一处不小的空间,能容得下好几人,三虎这么胖都不觉得拥挤。 而宏叔并不是一个人在此,身旁还有一个比三虎大不了多少的小郎,肩膀上缠着一圈绷带。 若是九劫在此,一定会认出他们,正是之前有过朝面的叫花子一行人,伍六。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九章,早做准备 “呀,这不是伍哥嘛,您老也在啊,请恕小弟眼拙,请您老原谅则个。” “什么,你叫我哥,没大没小的,快叫叔叔。” 再看着三虎调侃的表情,伍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就要准备去撸袖子,完全忘记了肩膀上的伤势。 “哎呦,疼死老子了。” “啊,别动,您受伤了?告诉我谁干的,我宰了他。” 初时没注意,看着伍六疼的跳脚,三虎脸色一沉,发自内心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赶忙上前查探。 “哈哈,小子上当了吧,你伍叔堂堂男子汉,岂会为这点小伤叫疼?” 话语虽是轻松,但三虎还是从他表情中发现了一丝强忍,唉,看来这位小叔叔伤的不轻,心中也不由的一疼。 算了,让他占点便宜,高兴高兴也好。 “伍叔,给您见礼了。” 自己的这位小叔叔,好像除了喜欢比较,充大辈,也没啥别的爱好了。 “哈哈,小虎子别总说你叔我,看看你的样子,比我还惨呢。” 说完又跳了起来,好像一个未长大的小孩子般。 “哎呦,我的伍叔,您可别蹦了,再磕着碰着,想要再添点新伤?” “放屁,你小子大逆不道,敢诅咒你伍叔,不过,诅咒也没有,伍叔我身手这么好,岂能受伤?” “那您老吊着胳膊干嘛呢?” “我...我这是意外,对吧,老宏。” 而一旁的宏叔却并未答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两人吵闹。 “哎,你是不是不信,我拆了绷带你看看。” 说着,他真的动手要去拆,吓得三虎赶忙一把拉住他。 “我信,我信,别别折腾了,我的小叔叔,哦对了,您的肩膀是谁伤的。” 三虎对他的脾性太了解了,转移注意力才是最好的办法,果然,伍六很快的便忘记了这一茬。 “放心,黑熊帮的杂碎,早让老子宰了!” “黑熊帮,白虎卫的?” 与此同时,一旁的宏叔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和一封书信,向着他递来。 带着疑惑接过,三虎细心的查探了一下,发现其只是一件略显少见的矿金而已,得加以提炼,才能使用。 而且这种东西他见得不少,毕竟贾氏有一个很大的产业便是开采矿金,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他自然能看出这一小块矿金纯度不低,算是精品。 暂时没有其他发现,三虎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书信之上,小心翼翼的打开,其上的排排小字跃然于纸上。 从字迹上来说,粗一看有些潦草,待仔细看来,却是很公整的,像是故意如此似的,为防止别人认出来? 不过,三虎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谁的笔迹,只能从内容上找答案了。 但只看了一眼,他便神情大变,越向下看,脸色越阴沉,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可能写这封信的人。 这是一封带着强烈示好意味的书信,其中隐晦的提到了所能给予的利益,但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帮助却只字未提。 谨慎,高明。 细数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一个人能对的上这样的行事风格。 看来自己的这个二哥,谋划不是一天两天了。 截获的一个白虎卫黑熊帮,肯定不会是全部,凭着对他的了解,青龙卫,朱雀卫中,肯定也有帮派得到了差不多的好处,事情有些不简单呀。 那么郭氏参与进来,又是为何呢? 心中不断的设想各种可能性,却总是找不到最肯定的答案,三虎只能求助的看向两人。 “宏叔,我们要不要提前行动?” “呵呵,这个,小虎子你自己决定,你庄叔说了,最近这段时间,你来统筹大局,我们全力支持。” “啊,我不行,这样的大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庄叔来安排吧。” “切,这还没怎么着,你小子就怂了,拿出点男子汉气概,干就完了。” “我的伍叔啊,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贾玉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况且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怀疑,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怕,怕个屁,你不来我上,实在不行,老子找个机会,将那条甲鱼偷偷的干掉。” 好嘛,这位小叔什么都敢说,三虎可不敢任由他胡来,谁知道能闯出多大的祸,事到如今,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来了。 “伍叔,您先稍安勿躁,这样吧,您最近辛苦一点,留意一下其他三卫帮派的动向,最好能深入其中,查清楚贾玉到底拉拢了哪个,我们才能对症下药。” “让我去打探消息,不干。” 生性好动的伍六当然不愿意去做枯燥无味的事情,他更喜欢冲锋陷阵,所以刚听到三虎的安排,立马出言反驳,却被一旁的宏叔一把拉住,按了下来。 “放心吧,小虎子,你伍叔没问题的,他到哪都是自来熟,江湖朋友数不胜数,打探消息对他来说小意思,对吧,伍六。” “那是,别看我伍六功夫不行,但对朋友,那是没的说,在这大运城,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住我?” “那就辛苦你了。” “对,辛苦伍叔了。” 三虎和宏叔很有默契的甚至连对视都没有,一前一后的将伍六捧上了天,他也是喜不自胜,沾沾自得了好大一会儿。 “不对,老宏,你套路我,还有你,小虎子,我什么时候答应下来要去打探消息了?” “那就可惜了,堂堂的大运城江湖风云人物伍六,竟是一个食言而肥之人,唉,人心不古啊。” “什么,你竟然敢说我不守信用,你等着,我马上把你想要的东西找来,等着啊,别走。” 说着,一个蹿步,奔入后院,顺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很快的消失在三虎的视线中。 这样雷厉风行的脾气,让三虎想叫住他都来不及,说不好听的,他就是一个纯粹的莽夫,好相处,也易吃亏,好与坏,三虎也说不清。 与宏叔相视苦笑,不过,好在伍六办事还是令人放心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知不觉中,三虎已经站在了一个上位者的角度看待问题,虽然还有些生涩和顾虑,但第一次能考虑的比较完善,也会善加利用每个人的优势,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包括一旁的宏叔,仅凭他对伍六的安排去刺探情报,便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知人难,识人更难。 换做其他熟悉伍六的人,决不会有此安排,毕竟伍六的性格太不让人放心了。 但正如自己激将伍六的话语,遍布大运城的江湖朋友,难道还有人比他更适合吗? 不知三虎是考虑到了这点,还是有更深层次的考虑,或者他已经越来越有其庄叔的风范了。 宏叔隐隐对三虎接下来的安排有了一丝期待,甚至在三虎一直不主动指使自己做事,他有些等着急了。 “小虎子,情报的收集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的,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对啊,宏叔,事发太突然了,我们还得早做准备啊,您有什么好的主意?” 得,你小子倒是鸡贼,想不动脑筋,没门。 宏叔立马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对着他摊了摊手,正在三虎露出些许失望之时,他又灵机一动,开口说道: “小虎子,要不要我们将贾玉勾结白虎卫之事,偷偷的告诉郭威,怎么样,肯定会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说完,看着三虎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回答,眼睛一眨不眨,显然不想错过其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这个办法听起来十分的诱惑,而且实施起来并不难,毕竟自己一方有信物书信,占据完全的主动,只需要操作小心点便可。 结果说不定能引得郭威与贾玉反目成仇,互相削弱,何乐而不为呢? 但问题是,结果只有这一个吗? 若是郭威早就知晓呢,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大反转,主动变被动,还有可能暴露自己。 想到这里,三虎忍不住冒出了冷汗,贾玉的残忍他是早有见识的,如此冒险的事,决不可做,暴露自己无所谓,拿一众的兄弟的性命做赌注,他赌不起。 “宏叔,我觉得这个方法不妥,纰漏太多,容易引得大麻烦。” “哦,大麻烦?说来听听。” 宏叔语气中自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鼓励三虎继续说下去。 三虎根本不知这个问题是宏叔的试探,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宏叔,首先凭借着我对郭威的接触,他并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除了好色一点,几乎与贾玉差不多的城府,只是他的性格更外放一些,给人一种心机不重的感觉。” 顿了顿,三虎继续说道: “再说贾玉,书信根本看不出是他写的,换做其他人,甚至都不会联想到他的身上,足见其谨慎,以点概面,他做事也一定会留多后手,说白了就是他走路都会备上好几条。” “这样的两个人,仅凭一个信物和书信会起到什么作用呢?结果只会是暴露自己,适得其反,很不值当。” “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等着,静观其变?” “不,要主动出击,只不过是换种方式,不管郭威与贾玉准备什么样的合作,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就是他们不可能精诚的。” 一针见血,特别是最后一句,直接点明了要害,却如他所言,利益的结合永远是只会顾及自身,各怀鬼胎,这就是机会。 现在,宏叔对三虎是彻底的服气了。 “那小虎子,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样,庄叔,麻烦您个事,您帮我通知一下春秀,今晚上郭威与贾玉的谈话内容,她要想办法谈听到,越多越好。” “知道了,还有呢?” “等知道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下一步就好办了。” “对了,庄叔,还有一件事,刚被贾玉追杀的小郎,九劫不知怎么样了,您去查探一下,能救下便救下吧。” “九劫?” 三虎郑重的点点头,目光变得深邃了许多,看向劈柴巷的方向。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章,逃脱 “怎么着,贾少,你是跟我一道离开这破烂地方,还是继续在这玩一会儿?” “不用了,郭少,我这还有点小事需要处理,您先忙。” 顺着贾玉的目光,郭威看向不远处的九劫,差点忘了这还有个叫花子呢,由此可见,贾玉刚才对其的不在乎,都是装的,真是令人好奇呢。 但他也并未多看一眼,毕竟在这个江湖,穷人连眼神都是脏的,更何况其他。 他郭少可不会像贾玉兄弟一般,生冷不忌,专门干掉价的事。 “哦,既然贾少有事,那本少先走了,别忘了今晚芙蓉街,让你见识见识将你家三虎迷的神魂颠倒的春秀,到底是何等尤物,哈哈。” 略带猥琐的笑容,却只是让贾玉冷冷的回道: “郭少,慢走不送。” 唉,没劲。 谁让自己答应了不再插手呢,此刻想反悔难喽。 强忍着好奇,郭威倒也干脆,带着一众家丁,很快的离开了。 一时间,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也不复之前的热闹,但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紧张状态,特别是一众家丁们,看着九劫的眼中,充满了莫名的惧怕。 如此坚韧,如此顽强,还是个叫花子吗? 这样的念头同样出现在了贾玉的心头,刚才的这段时间,让他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为什么九劫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巧合吗? 他越来越觉得一切发生的太过于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放过,这也让他下定决心,必须留下九劫,更何况对方腿上还插着自己的短剑呢。 对方众人的神情当然逃不过九劫的眼睛,自郭威离开之时,他便聚齐所有精力,想要找寻时机,可惜,恰恰在这个时候,贾玉的关注也在加强,让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可乘之机,直到拖至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 眉头紧锁,面带冷峻,九劫脑袋飞速运转,抓紧寻找一切可利用的机会,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知道,逃跑的希望只会越来越低。 对即将溜走的生机,要不要拼一把? 刻不容缓,战! 浓浓的战意在九劫面上显露,甚至隐隐透出体外,这股气势竟像是化为实质,身上的伤也难以影响到他,令人望而生畏。 机会,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迅捷的原地转身,跨步冲出,虽然离着巷口已是不远,但九劫却并未直接向后逃窜,而是横着一个变向,斜步奔向前方路边的一棵大树。 做出这样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决定,并非九劫临时起意,因为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耽搁,与对方已经没了足够的距离,即便逃到巷口,也无非是换条巷子,继续逃窜,早晚也会被追上。 更何况那边的情形是什么样,他根本不清楚,毕竟这劈柴巷,九劫也是第一次到来,说不定左转右转的跑进了死胡同呢。 至于选择大树的方向,也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别的不敢保证,最起码可以有一些回旋的余地,到底最终能不能逃脱,那就看实力和运气怎么样了。 待贾玉看出九劫的动向,已然晚了一步,其距离大树只有几步之遥,他人更是惊叫连连,却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大呼小叫的众人竟无一人上前追击。 这正给了九劫充裕的时间,心里细细的谋划着所有的细节,脚下不停,埋头向前逃窜。 一步,两步,身体感觉已经到达了极限,唯有一股不放弃意志力在坚定不移的支撑着他。 向前,再向前,大树就在眼前。 “一群废物,愣着干嘛,再让他跑掉,家法伺候。” 一声气急败坏的怒骂,家丁们再也不敢怠慢,呼啦啦的冲上前去,一部分冲着九劫的方向,一部分赶去斜前方堵住巷口。 与此同时,九劫深切的感受到了强烈的破空声,显然是这里最大的威胁,那个可怕的贾玉亲自出手了。 但九劫却稍松了一口气,没错,他的算计便是贾玉,其他的家丁根本不足为虑,接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时机了。 深吸一口气,背身前逃的九劫只能全心贯住双耳,时刻感受对方的位置变化。 近了,更近了,对方马上就要跃过头顶。 周遭丝丝冷意,耳中阵阵轰鸣。 是现在吗?要不要出手?现在出手有几成把握? 这些问题在九劫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 答案是没有把握,还不行,再等等。 生死存亡,机会只有一次。 再次前行了几步,厚实的树冠已经遮住了九劫的头顶,他不得不半弓着身子,才能不被横七竖八的枝杈伤到,但如此一来,速度骤然下降了不少。 这对后发的贾玉来说,乃是天助也,只当是九劫慌不择路,自己走上了绝路,不疑有他。 心窍之力再无保留,原本的阻风之力化为风势,卷起整个身子更加轻盈,用比之前快了一倍的速度追了上来。 从上至下冷极寒, 从来没如此难堪。 虽然他很讨厌杀人,但并不介意亲自动手。 银袍飞舞,乘风而起,人未到,阴影先一步笼罩过来,同时给予九劫无尽的压力。 这种乘高临下的俯视对手,让贾玉稍感觉畅快了一些,而且随着九劫脚步愈加慌乱,越来越盛。 原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已经是越来越短,现在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贾玉便来到了九劫的头顶。 恰恰是这个位置,也导致了贾玉的视线被树叶遮挡,无法完全的看清九劫的身影。 但他不再着急,树叶的遮掩并不能让其逃脱自己的锁定,已是瓮中之鳖尔。 心下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又重拾起不知被抛到什么地方的风度了,心思一开,玩味自来,贾玉又恢复了往日对敌的藐视戏耍。 反应到了实际的动作当中,空中速度也变缓,不疾不徐的跟在九劫身后,看着他垂死的挣扎。 而九劫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要反抗的迹象,更让他那仅存的一点防备也彻底抛诸脑后。 脚尖轻点一条枝叶,踏在一处能容他立足的枝杈上,稳稳不动,说不出的飘逸洒脱。 也正在这时,九劫身形骤然一止,猛的转身回头仰盯着贾玉,眼中带有一丝嘲讽? 啊,安敢如此? 这突然的举动令贾玉身形为之一顿,差点立足不稳,半空跌落,让他恼羞成怒, “臭叫花子,你必死无疑,你...” 回应他的却是漫天的尘土飞扬。 正是九劫抓住这短暂的时机,脚尖深潜地面,大力一脚,扬起的尘土,加上树叶的遮掩,整个身形可以更好的隐藏,便于接下来的动作。 不过,这一脚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牵动的腿伤再次剧痛入骨,伤口清晰的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撕裂,鲜血要止不住的感觉,差点功亏一篑。 好在他强忍住了,效果还不错,但尘土几个呼吸就会散去,所以留给他的时间也就只有在这几个呼吸之间。 按理说,如此拼尽全力的隐藏自己的身形,不用说贾玉,就是普通人都知道其中肯定有诈。 可九劫没的选择,彼此实力差距太大了,他只能赌一把,赌贾玉的傲气不容他受到挑衅,赌他会气急败坏,失去理智。 幸好他赌对了。 贾玉此时已经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也顾不得银袍之上沾染的尘土,体内窍力再次汹涌鼓胀,下一刻就要结束这场不尽兴的闹剧。 “臭叫花子,给我死...”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却再次一晃,紧接着一声“咔嚓”声,脚下的枝杈像是支撑不住他,就此折断,与他一起,掉落下去。 怎么可能? 几个字还在脑海中震惊,即将奔袭而出的窍力便瞬间逆转而回,威力有多大,伤害便有多大,饶是贾玉的身手,想轻松的挡住,也是不太容易的,更何况下坠之势如此突然。 好不容易落地,却是跌跌撞撞,再也不复之前风度,受伤倒是不至于,但形象,彻底毁了。 “啊,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贾玉一个翻身而起,仰天怒吼,或许是气急之下,顿时大咳不止,体内气血翻涌,直冲心窍。 好不容易强行压制,再看向九劫,尘埃落定,哪还有对方的踪迹,早就跑的没影了。 身旁倒是围拢过来一群忠心耿耿的家丁们,而他们非但没有追击,反而关切的围在了自己身旁。 “你们...废物。” 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至极,强忍着心神的不宁,狠狠地一巴掌向前扇去,也不管面前是何人,大骂道: “都愣着干什么,快去追,今日要是让他跑了,你们也都不用回来了,一群废物!” 啊,又是一口老血,直喷离得最近的家丁满脸都是。 这名家丁也是倒霉透顶,第一个前来关心,却得到了巴掌的赏赐,还来了个鲜血淋漓。 谁让他离得最近呢? 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其他人哪还敢停顿,大吼着要为主子报仇,一哄而散,朝着九劫逃离的巷口追去。 整个劈柴巷立马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脸色苍白狠厉的贾玉,原本一尘不染的银袍也再无之前的风采,血迹,尘土,狼狈不堪。 伪装的和善彻底被剥开,阴霾充斥周身,已经完全化为了杀气, 忽然,贾玉心口一疼,又有丝丝血迹从嘴角渗出,这是为他的银色短剑,心中隐隐有一种要就此失去的念头。 “不,哪怕掘地三尺,你也别想逃掉!” 那群废物家丁是指望不上了,要不要动用黑衣卫呢?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一章,金枪刺喉 “废物,一群废物,何至于此?” 离得老远,还能听到贾玉气急败坏的大骂,仓皇的家丁们个个面色难看,一片凄苦。 从未见过二少如此,看来这玄武卫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原地过了许久,贾玉仍是一动不动,幽幽的眼神和逐渐平静的面庞,不知在这样的平静之下,酝酿着什么样的可怕。 似是下定了决心,贾玉咬咬牙,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满地的狼藉和战斗过的痕迹,显示着刚才此地发生的激烈冲突,不过,秋风落叶,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将被掩盖,生死存亡有谁会知道呢? 如同这繁华的大运城,始于孤僻荒芜的无名岛,兴于灭魔之战的废墟之中,盛于江湖纷乱的矛盾之上,又有谁会在乎呢? 再说回九劫,这次大胆的赌博,终于将一丝生机从必死的局面中赢了回来,即便逃出了很远,仍是心有余悸,双手忍不住颤抖。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贾玉的身手,他立足的枝杈怎会突然断开? 当然不是偶然,可以说,一向以算无遗策自诩的贾玉,这次终于被人算计了。 一切皆是出自九劫之手,他使出了一直隐藏的,杀伤力最大的飞星术第四式“鹰眸回望。” 鹰击长空,洞察秋毫 做为飞星术最难的一式,平时里九劫虽多有练习,但总是难摸其精髓,如此情形之下,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把握。 好在,还有树冠与尘土的双重掩护,给了他足够的准备时间,加上那命不该绝的运气,才一击建功。 很多时候,恰恰是置之死地方能激发出自身最大的潜能,富贵险中求。 不过,现在说逃出生天,万事无忧,还为时过早呢。 刚逃出劈柴巷,便来到了整个玄武卫最繁华的大街之一,枫树大街。 瞬间如同进入了一座忽然被打开的集市,沸腾,嘈杂充斥耳膜,这里完全是另一副天地。 拥挤的人群,街边叫卖的声音,杂耍卖力的表演,加上过路的行人,热闹无比。 “来来,客官里边请,尝尝我们店自酿的烧酒,味美甘醇,定会让你流连忘返...” “各位瞧好了,这可是中土大河鲤鱼,我敢打包票,整个玄武卫只我一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 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 “各位大运城的朋友,多谢捧场指教,初到贵宝地,定不会让各位败兴而归,小晖,能不能来个金枪刺喉?” 大街的一角,九劫的面前,一群百姓拥堵在一起凑热闹。 是一家三口卖艺谋生,壮父带双子,各个身材魁梧,精干结实,即使是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幼子,也要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 为了在此糊口生存,有得一席之地,他们必须拿出看家本领,讨众人欢心,得一口赏钱。 “来一个,来一个。” 一众百姓跟着起哄瞎闹,因为他们看到了,台上父亲的目光看向的是幼子,显然一会就是他来表演,怎能不让人兴奋? 说他们没有同情心吧,毕竟是人家父亲主动要求的,难道不忍心看就能帮助这父子三人? 如今的这个世道,穷人能吃饱饭都不易,哪顾得了别人,又不是自家的孩子。 再加上这样的场合,氛围的烘托,更没人在乎了。 台下一片欢呼催促,人也越聚越多,足足数十上百人,还有更多的正凑着前来,连九劫也不由自主的被挤入其中,想要尽快离开,已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再看幼子小晖,小小年纪,丝毫不怯场,面对着台下众人,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轻松的来了一套空翻热身,身手矫健,再次引来一片喝彩声。 难怪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畏惧,甚至有些轻视的表情,眉毛一挑,对其父说道: “尽管放马过来。” 好小子! 众人一阵大笑,更多了些期待。 其父亦是满意的点点头,转身面向背后的武器架,从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中转了一大圈,都不甚满意。 最终停在了一处单独的立架旁,方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只有一柄金色长枪,倒是看不出与其他武器有何不同,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其父一把将长枪抓在手心,使劲的掂了掂,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看其动作,长枪分量似是不轻,难道要用它刺喉? 在一片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其父脸上猛的一肃,长枪甩起,枪尖直指小晖。 舞动之间,呼啸阵阵,枪出如龙,莫过于此。 随着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长枪飞刺而出。 这样的场面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待自己的儿子,速枪极快,不留余地,很多人都忍不住惊叫出声。 但显然,他们有些多虑了,要知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父子俩的配合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否则怎能打动人心? 说时迟,那时快,小晖收敛轻视,轻喝一声,身子微微一转,不是太过费力的便让过了枪尖,长枪堪堪贴着他的鼻尖而去。 “给我回来!” 在枪身从眼前飞过那一刻,小晖再次大喝一声,猛的出手,可以看到其手臂上青筋暴突,准确的抓住了长枪尾部。 真是快一分容易受伤,慢一分则抓空,看起来十分的惊险。 也充分显示出了他的眼力,臂力,在这个年纪,实属罕见,常人难及。 或许这就是天赋。 “好,好功夫!” 这还没完,长枪带起的冲击力属实太大,即便小晖将其牢牢的抓住,仍是不可避免的被带冲了好几步,他只能顺势一番连环枪使出,几个枪花舞动,让自己稳了下来,不明就里的人还真看不出来。 “好小子,厉害!” 刺激,心情收放之间被深深的吸引,台下观众们再也不敢瞧不起这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孩子,看着他小露一手之后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更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气氛逐渐高涨,台下的人群不自觉的朝着台子收缩,只想更近一点的观看,这下可苦了被挤在中间的九劫了。 腿负重伤的他,刚才好不容易挪出的一个身位,立马被堵的严严实实,此时他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出,心下干着急。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贾玉等人很快就会追来,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好不容易逃得的生机,难道就要断送在这里? 不甘心那! 没办法,他只能忍着疼痛,尽量放低身子,借人群隐藏,希望不会被发现。 “献丑了!” 好个小晖,不卑不亢,金枪在其手中如若无物,一招“问天指路”霸气十足,再来一招“隔绝天地”横扫而出。 左手换右手,长枪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温顺又听话。 刺左,身旁半指粗细的木棍,应声而断。 刺右,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化为湮粉。 “好!” 受到了众人的鼓舞,台上的表演,此刻也终于来到了最精彩的部分。 即便是一直保持冷静的小晖,此刻也禁不住面露兴奋,动作不自觉的开始了大开大合。 仿佛成了一个循环,观众越热情,小晖越大胆,胆子越大,动作越豪放,看的观众更加热血沸腾。 乃至平时一些需谨慎的地方,小晖也早忘在了脑后,如此情形,看的一旁的父亲频频皱眉,但此刻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暗自隐忍不发。 这样一来,视觉效果没的说,小晖也索性放开了手脚,猛的一把调转枪尖,直抵咽喉,枪尾斜驻地,整个身体慢慢的前倾,金枪刺喉开始。 瞬间,台下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小晖喉间的枪尖,丝丝寒光,证明着它并非蜡头。 真的可以,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谁敢如他一般? 安静过后,台下立马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叫好鼓励声不绝于耳,而在这样热切的氛围下,小晖只是脚尖驻足顶着金枪,停了一小会儿,便又开始动了起来。 身体逐渐加大力度,双脚斜蹬,前进,一步两步,枪身稳立地面,却不可避免的开始了弯曲,从微到半再到满,每前进一点,枪身都好似随时会崩断一般。 但小晖只是咬着牙,气力一丝不敢泄,吃力的前进着,可见的是他的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约而同的,每个人都停止了讨论,安静的针落可闻,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心里暗暗加油,期待小晖能创造更多的奇迹出来。 可众人的愿望并未来得及实现,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 “杀人,杀人啦。” 在后面,安静的环境让这个突兀的声音,传的更加真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寻去,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面前的人群根本阻挡不了他们的步伐。 随着他们的前进,身旁已经倒下了好几个普通百姓,鲜血淌了一地,哀嚎声一片。 “啊,杀人啦,快跑啊!” 经过短暂的沉默,终于有人先惊醒过来,哪还顾得上看热闹,也不管前方是什么地方,惊慌失措的抱头鼠窜。 传染一般,从一两个,由外至内,蔓延到了整个人群,甚至传到整个街道,推搡,哭喊,咒骂,瞬间连成一片,更多的人是在不知情况下,人云亦云胡乱逃散。 枫树大街这一片区域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二章,三父子 布衣俗客丁, 青衫芒履屏, 明哲是与非, 一恶动半城。 家丁们不问青红皂白的发起狠来,谁也没想到会如此,糟糕的场景根本无法控制。 愈怕愈乱,也正是这样的惧怕,才让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 惊慌,哭喊,却无人反抗。 推搡,拥挤,如惊弓之鸟。 此刻,家丁们仿佛已经忘记了同情是何物,下手狠辣,仿佛要把今日从贾玉身上受的气全都发泄出来。 或许只有在百姓身上,才能忘记自己是低等下人的身份,欺软怕硬,久违的优越感更加剧了悲惨的发生。 怎会如此? 九劫猛的直立起身子,大喊一声: “住手!” 一切皆因自己而起,曾经那个不管再大的危难,也不曾失措的九劫,第一次感觉到了愧疚,怀疑。 原来江湖之下的老百姓,心底最深处对杀戮的恐惧是根本无法掩盖的,躲又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呢? “住手!” 几乎同时,身后也传来相同的声音,可惜在这嘈杂的环境下,这点微弱的声音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大家不要乱...” 没人听从,反而愈来愈乱。 “小晖,小光,去救人!” 一个壮硕的身影快速的冲出,扶一把这个,帮一下那个,凭借一己之力,逆向而行,极为艰难的迎着人群,身影瞬间被吞没。 他的身影不知被推了多少个踉跄,几次差点倒地,却依然毫不退缩。 如此大义,怎能不让人动容。 一旁的九劫也赶忙行动起来,拖着伤腿,能救一个是一个,两人一左一右,抗衡着人群所带来的巨大冲击。 不,不只是他们俩,随着一声“父亲,小心!” 又迎出两个身影,快速的朝着他们冲来。 忽然,当先的父亲眼看就要站立不稳,无处立足,此时退后暂避锋芒无疑是最好的决定,但他却不知怎的,非但没有马上退后,反而更不管不顾的再次向前了两步。 身体奋力的弯下腰,一把捞起一名被挤到在地,正哇哇大哭的孩童,再迅捷的背转身去,以弓起的后背强顶支撑,将孩童紧紧的护在怀中。 “砰,砰,砰” 连续的撞击,使得他几欲吐血,身影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于风雨中漂泊不定,随时都会被掀翻在地。 但他一直咬着牙,支撑了下来,直到两个儿子赶到,如同两座门神一般,将其护住,情况才好了一些。 九劫加上台上的卖艺父子三个,一共四人,面对慌不择路的人群,没有丝毫的畏惧,很快便融入了人群的最中心,压力越来越大。 “小光,小晖,他们皆是无意,不可伤人。” 就算如此,父亲还不忘嘱咐两个儿子。 这群百姓本就是可怜之人,不可以对敌的方式对待,虽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被如此欺负,还能忍气吞声,但兄弟俩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些。 特别是弟弟小晖,本就手中握着金枪,大开大合的招式放在此刻又合适又趁手,可惜不能用,只能收起金枪,脸上满是愤愤不平。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的拥挤渐渐散去,四人不约而同的长舒一口气,再看场中,百姓们能逃的都已经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受伤倒地不起的,粗略一看,足有十数人。 看到这里,就算修养再高的人,估计都会发怒。 九劫紧皱眉头,咬住的嘴角都渗出了鲜血,这一刻,浓浓的杀意再也无法掩盖,如同腿上印记所带来的冰冷煞气释放出来一般,比猛兽更可怕。 一旁的父子三人自是感受到了,脸上还未散去的阴沉,带着极大的疑问,望了过来。 这是什么气势? 冷酷,无情,还是人吗? 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转念一想,坏人会救人吗? 与此同时,九劫的目光同样向着他们一一扫过,最终停在了父亲的脸上。 两相交汇,四目相对,九劫的气势一瞬间又柔和了下来,他只觉得小腿上传来一阵比之前还要疼的刺痛,心神便逐渐混沌。 用力的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却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再也站立不住,扑倒在地,模糊中,只看到父子三人大步的朝着自己走来,便失去了知觉。 “臭叫花子晕了,快抓住他,二少爷定有重赏。” “你们三个,贾氏在此,速速滚开,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 “哼!” 父亲却不理他们,而是蹲下身子,仔细的查探起九劫的伤势,随着他的动作,脸上时而疑惑,时而醒悟,一会儿皱眉不解,一会儿恍然大悟。 也就在这时,对面已经有家丁杀了过来,见这父子三人如此不识抬举,没有过多的言语,当头便是一棒罩下,下手不留余地,难怪百姓会有如此大的伤亡。 这下可惹到了一旁的小晖,大喝一声: “滚开!” 稳稳的架起金枪,挡住了对方的棒子,再顺势横扫,前面的几人立马被扫倒在地。 别看小晖只有八九岁的年纪,但经验还是十分老道的,丝毫没给对手连续出招的机会。 应该庆幸的是,他的出手还是有所保留的,否则对方就不是只被扫倒那么简单了。 这群只比普通百姓强一点点的家丁,哪是他的一合之敌? “不好,点子扎手,大家一起上。” 很快,赶来的家丁全都围了上来,也不管什么江湖道义,棍棒齐出,一拥而上。 “来的好。” 小晖正感觉刚才有些束手束脚,不过瘾呢,一群送上门来的菜,他只好全部笑纳了。 金枪舞在胸前,一个回旋抵千军,纵使十几根棍棒,分不同的方位向他袭击而来,也难进其身体分毫,反而全部被他磕的扬起。 趁着对方中门大开的空挡,金枪在其手中再次调转,随即连点出击,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扬起的棍棒全部脱手而飞。 家丁们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失去了武器,各个捂住手腕后退,满脸的惊骇。 眼中看到的只有一击,如此少年,甚至比之前的九劫还要可怕。 今日这都是碰到了什么样的怪胎? 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是,对面的这个八九岁的少年,其实并未下杀心,否则他们此刻早已变成了一堆尸体了,因为他们大开的中空,根本没有防备,对方完全可以刺穿心窍而非手腕。 再者从小晖握枪的姿势可以看出来,他刚才点刺对方的手腕,其实用的不是枪尖,而是枪尾,他是故意调转的。 是藐视吗? 有一些,更多的还是因为父亲在此,小晖不敢大开杀戒。 “今日给你们这群狗腿子一些教训,叫你们还敢欺负老百姓,快滚,否则小爷我可不留情面了。” “这个...” 不是这群家丁们胆气硬的不怕死,而是就这么走了,贾玉哪里没法交待,他已经下了死命令了,空手回去定然也是个死,该怎么办? 没人想死,在死劫面前,人自然会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哪怕再不可能,也要试着争取一下。 “这位少侠,我等有眼无珠,请您原谅则个。” 一名家丁马上转换了态度,原本的嚣张跋扈看不到了,又变回了一个面对主人才有的低眉顺眼的下人。 “唉,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一切都是因那个臭叫花子而已,他偷了我家二少心爱的东西,我等迫不得已才如此的。” 说不出的委屈和无奈,更容易激起别人的同情心。 果然,小晖接下来的话证明他的心有些软了。 “哦,怪不得呢,他原来是个贼啊,我最痛恨别人偷东西了,但你们也不能打杀普通百姓对吧。” “对对对,少侠教训的极是,也幸亏少侠出手,否则我等今日必定酿成大错,来来来,大家一起给少侠陪个不是。” “别别别,那倒不用,你们以后注意点就行了,不能仗势欺人,知道吧。” “好,我等一定谨遵少侠教诲,您看,这个小贼是现在让我们带走,还是等您教训他一下,我们再等等?” “那倒不用,既然是偷了你们的东西,那你们就自己带回去,好好教训一番,切记不可伤人性命。” “好,一定一定...” 短短几句话,句句不离少侠二字,让小晖有些飘飘然,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下来。 显然,论功夫,家丁们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论起察言观色,哄人开心,这里任何一个家丁都能甩他十条街有余。 同样,结果让本已心若死灰的家丁们又重燃起了希望,怪不得都说匹夫之勇难登大堂之雅,没错,唯有智慧才能转危为安。 但他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毕竟小晖可不是一个人,他好忽悠,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他的哥哥小光,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偷没偷东西,可不能仅凭一家之言。 是愿意相信一群欺负普通百姓的人,还是一个救百姓的人,答案不难选择。 “你们都走吧,人我们留下了。” 在他们刚刚答应下来,还在点头的时候,一旁的小光同时开了口。 “什么,大哥,你...” 还没等家丁们有所表示,小晖先一步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哥哥,满脸的不解,还待开口细问,却被狠狠地训斥了一句。 “你别说话,站一边去。” 尽管很是不甘心,但小晖却不敢反驳,悻悻的站在一旁。 这...唉,功亏一篑。 家丁们自知事情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再啰嗦也只能徒增笑柄而已。 “好,技不如人,我等不敢强求,我贾氏亦不会就此作罢的,后会有期。”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三章,指点提携 “嘶” 脸上火辣辣的疼,本能的想要去碰,手臂却抬不起来,整个身体好像被撕扯的感觉,从脚底到头顶,清晰可觉。 一点一点,一呼一吸,慢慢清醒又逐渐眩晕。 这样不知持续了多久,痛苦的煎熬方才慢慢的过去,刚刚感觉稍好一点,身影赶忙挣扎着坐起身来。 额前一缕银色长发极为显眼,正是九劫。 原本的那身破烂的叫花装,已经换下,脸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仿佛换了一个人般。 此时九劫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还好,但这是哪里? 入眼之中,一处破败的庭院,院落不大,到处布满尘土蛛网,几处房间也大都梁断瓦落,摇摇欲坠,显然是很久没人居住的。 不过,看起来这里又被特意的打扫了一下,周围整理了出了一处不是很宽阔的空间,算是还不错的栖身之所,特别是九劫躺着的地方,用木板架起了一座简易的床铺,十分的干净。 “你醒了?” 身后传来声音,九劫赶忙回头望去,似曾相识,好熟悉的身影。 “请问您是?” 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对方同时缓缓转过头来,九劫这才看清,救自己之人,也是救百姓之人,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牢牢的记在了他的心里,正是杂耍一家的父亲。 “呀,是您啊,多谢大叔救命之恩。” 再次努力的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九劫躬身行礼,未及过半,对方却先一步摆手示意,并上前轻轻扶住他。 “少侠勿动,莫扯动了伤口。” “少侠不敢当,在下九劫,不知大叔如何称呼?” “我嘛…乡野村夫,不提也罢…” 正在这时,一阵“吱嘎”的别扭声,残破的大门被推开,进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人未到,声先至: “父亲,外面多了很多黑衣人,刀枪林立的,将周围的巷子都搜查了个遍,看样子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们要不要…嗯?他醒了,哼。” 进来的不是别人,九劫同样见过的大叔的两个儿子,唤作小光和小晖。 而开口说话的便是二子小晖,不知怎的,他好像对九劫有着很大的意见,脸上带着些许的怨愤,翻了翻白眼。 一声冷哼,表达了他此刻内心深处的强烈不满。 “小晖,不得无礼。” 一同进来的长子小光见弟弟如此,有些严厉的训斥着他,同时给了九劫一个歉意的眼神。 但换来的却是小晖得更加怨恨的眼神,好像对待敌人般的冷酷。 一下子让九劫好不尴尬,他也不知道怎么惹到这位小爷了。 对了,一定是自己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唉,也不怪人家如此,毕竟事情皆是因自己而起,后果却是由别人帮助承担,做事怎可如此? 巨大的愧疚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九劫不知道的是,小晖此刻心中的怨恨远不止这些,说起来,他们一家三口才是这次事件中损失最大的。 杂耍卖艺,为的是一家人温饱,不偷不抢,凭借实力求得容身之地, 有错吗?没错。 毫无保留的拿出看家本领,不顾危险的使出平生所学, 有错吗?也没错。 那为什么最后却是好不容易聚起的人气,眨眼间都散了,功亏一篑呢? 谁的错? 是他,一切都是他这个衰人。 甚至接下来还要考虑一下,在这偌大玄武卫,自己一家人以后到底还能不能活下去。 克制着没有发作,已经算是他小晖家教好了。 要知道那可是自己第一次上台展露绝技的机会。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就这么毁了,不甘心啊。 心中已经不仅仅当成是一种表演,更代表着认可和肯定。 越想越来气,小晖差点都要忍不住上前质问一番。 现在倒好,光顾着救人,自家吃饭的家伙丢的丢,坏的坏,以后怎么办? 救普通百姓可以理解,救一个贼,还要得罪一方势力,他非常的不理解。 瞧瞧,这人还好意思穿着大哥的衣服,没脸没皮的,越想来越来气,九劫在小晖的眼中已经变成了哪哪都看不顺眼的最讨厌之人。 罢了,自认倒霉吧! 不行,我得把他赶走,否则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呢。 可父亲和大哥还没有表态,自己怎么好插嘴? 犹豫着,小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是父亲和大哥不好意思说呢。 “咳咳,小贼,你也得救了,快滚吧,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试探性的话语说出,虽是冲着九劫,但小晖的眼睛却是一直看着父亲,若是情况不对,他也可以迅速的噤声。 想法是不错,可说出去的话,岂是那么容易止住的? 没等他说完,父亲略带不悦的眼神已经朝他瞪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话早就秃噜出去了,想收也来不及了。 “小晖,给九劫少侠道歉!” 威严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让很久没见父亲如此的小晖,满脸的不敢置信。 “什么?为什么?我不,父亲凭什么救他,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否则……” “放肆,小晖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跟父亲说话呢?” 一直未曾说话的长子小光,一步跨出,挡在父亲和弟弟中间,将还待争辩下去的弟弟厉声打断,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不是我的错,都是这个小贼...” 还在不停地争辩,小光眼中逐渐消失了看待弟弟的柔和,猛的扬起手掌, “啪”, 狠狠地一巴掌甩在弟弟脸上,不过,若是细心的观察,还是能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以至于落掌之时,力道自降了三分。 饶是如此,这一巴掌打在脸上,仍是让小晖出乎意料,火辣辣的疼痛,让半边脸立时肿胀了起来。 “大哥,你打我?” “哼,顶撞父亲,没有规矩,该打。” “我没错!” 高高的挺起胸膛,昂着头,小晖脸上丝毫没有知错的意思,就这样不闪不避的直视着大哥。 自己弟弟什么性格,当哥哥的自然很清楚,再次扬起的手掌终归还是没有落下,只是顺势抓住了弟弟的衣领,兄弟二人同时面对着父亲。 “你给我过来,给父亲道歉!” “我不,我没错!” “你……” 唉,这个倔强的弟弟,什么时候能长大? “你给我滚出去,将丢弃的东西找回来,快去。” 轻叹一声,小光一把将弟弟推出去,手掌故意加了大力道,也不管他能不能理解,自己赶紧对着父亲躬身行礼道: “父亲,小晖他不懂事,请您原谅!” “唉!” 父亲同样轻叹一口气,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跑出庭院的幼子,没有过多的言语。 知子莫如父,心中响起了与小光同样的话语: 这个幼子,什么时候能长大? 呆呆的站了许久,父亲这才与长子小光转身走向九劫,对着他抱拳说道: “犬子无礼,让少侠见怪了!” “没有,没有,大叔客气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对方如此的客气,让九劫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麻烦了别人不说,还得此礼遇,赶紧摆手示意。 这慌乱的动作无意识的又扯动了伤口,鲜血渗出,疼的他眉头紧皱,或许是心情不同,倒是没觉得疼痛难忍。 相比于身体的伤痛,给这一家造成的伤害才是九劫最难受的,特别是还惹得父子不和,罪过很大。 “那小晖兄弟,自己出门,会不会?” “无妨,无妨,让那劣子自己去反省一下,不用理会。” 啊,这怎么好? 一时间九劫又不知该如此回答,停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想到,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还不知对方的姓名呢。 “在下九劫,少侠不敢当,不知大叔,大哥如何称呼?” “少侠谦虚了,我的名字嘛,不重要,倒是犬子二人,长子蓝光,那顽劣的幼子,名为蓝晖。” 说着父亲指了指一旁的长子,可以看出来,他的家教极好,父亲说话,他从未插嘴,一直保持着最谦卑恭逊的姿态。 九劫赶忙对着二人躬身行礼,却再次被父亲扶住,回以抱拳之礼。 啊,怎可平辈之礼,当不得,当不得。 九劫赶忙坚持着躬下身子,僵持之中,直到对方不再阻止,方才完成。 家教的好坏,可以间接的反应出一个人的品质好坏。 这一来一回的礼节,无疑是增进了彼此之间的好感,双方也不再那么客气。 熟络了一些,九劫也开始纳闷大叔为何不肯告知姓名之时,又听对方开口说道: “我之长子,天性纯厚,心地善良,但天生愚钝,资质太差,日后恐难成大器。” “这个...” 一时间,九劫又不好插话,满脸的哑然,根本想不到对方为何会告知他这些,只能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而一旁的蓝光好像没听到说自己一般,哪怕说出自己的缺点,以及断定日后无作为,也是毫无反应,不喜不悲,只是安静的立在一旁。 顿了顿,父亲目光重新聚焦在九劫身上,比之前更加郑重的继续说着: “长子我很放心,但是幼子小晖,资质尚可,可性子太急,欠缺磨炼,若是以后有机会,望少侠多指点一二,多多提携。” “啊,我指点提携?”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四章,兄弟 天资愚钝的放心,天姿尚可的反而不放心,这是什么道理? “不不不,我不行的。” “不,你行的,少侠能否答应在下的请求?” “啊?” 此父看的如此透彻,为什么坚持让自己这个第一次见面,该在江湖门口大大受挫的乞丐提携关照? 若是换做别人,九劫非得大声耻笑不可,但这父子三人,从他们的家教,他们的谈吐可以断定,他既然如此说,一定会有他的道理。 想了许久,九劫还是没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带着疑问再次确认,直到对方非常肯定的点点头。 这...答应下来吧,怕自己没这个能力,不答应吧,对方于自己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况且,这样的话,听起来总是感觉有些不合时宜,更像是临终所托? 暗骂自己一句,九劫赶忙将这个不好的念头赶走,双方第一次相见,便得此重托,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 对方也不催促,留给九劫足够的思考时间,冲着这份信任,九劫终于坚定的点点头。 男子汉,重信诺。 “大叔,您之所托,我记下了,但凡日后有用的着我九劫的地方,我必会鼎力相助。” “好,哈哈,不用如此郑重。” 可以看的出,他现在心情大好,仿佛放下了一些重担,九劫也不自觉的受到感染,放松了许多。 “大叔,其实您有些多虑了,观您幼子蓝晖,如此年纪,已是不凡,日后必成大器。” “哪有那么容易,他还差的远呢,劫数难测啊。” “什么?”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止是九劫感到好奇,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连一旁说到自己都不曾动容的蓝光,此时也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小晖有大劫吗? 可惜父亲并未继续说下去,仰头望天,心思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父亲,小晖他...” 不知忍了多久,蓝光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问询。 结合种种,一切看似没来由的托付,他知道父亲并不会无的放矢,应该是有所预见,心下焦急,有些失了方寸。 “唉,没事,别多想了。” 话虽如此,但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蓝光自知父亲脾气,他不想说,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的,该怎么办? 身为兄长,自当为弟承劫受难。 可劫难本就是天授,旁人无可替代,或者真的是需要九劫的帮助? 心下不由的对九劫产生了亲近之意。 “九劫兄弟,拜托了,我替小晖谢过了。” “哎呦,蓝光大哥,您折煞我了,以后我定会将小晖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我说到做到。” “好,我信你!” 手掌紧紧的握在一起,两个年轻人面对面,互相郑重的点点头,这一下,包含了太多,有承诺,有信念等等。 “对了,光哥,既然我俩如此投缘,若是您不嫌弃,我们不如结为异性兄弟,怎么样?” 听到这话,小光还未表态,他的父亲却带着惊讶的回头望来。 这是报恩吗? 赶忙略带惊喜的冲着小光问询过来的眼神点点头,不过随即又闪过一丝苦涩,心中响起了几个字,现在会更好了吧,希望一切都不会发生,只是苦了你了,小光。 “好,从今日起,光哥就是我兄,小晖就是我弟,至于大叔...” “呵呵,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参与。” “那好吧,兄长在上,请受我一拜。” 仿佛生怕对方反悔一样,九劫在对方刚刚应承下来,便迫不及待的行大礼参拜,惹的一向不善言辞的小光十分的不好意思,赶忙与他同拜。 “九劫兄弟,快快请起。” 一声兄弟,一世兄弟,别二无亲。 “好了,时间不早了,这里还是有些不安全,九劫兄弟还是赶快离去吧,否则随时会有追兵到来的。” “可是,大哥,你们呢?” “我们不用担心,不会受到牵连的。” 话是如此,贾玉要找的人是自己,与他们无关,但九劫仍是有些不放心,不肯就此离去,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一定会害了他们。 刚得到的兄弟之情,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呢,这可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蓝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因为这与对待小晖不一样。 大局为重,只能做出取舍了。 正在这时,一旁的父亲看着恋恋不舍的两人,也开口了。 “小光,你去送送九劫少侠吧,对了,将金疮药和短剑取来。” “是,父亲。” 说完,赶忙走向一旁的废旧桌子,从上拿下了一个绿色小瓶,和那柄贾玉的银色短剑,递还给九劫。 “这是我行走江湖自制的金疮药,虽非名贵灵丹,但对剑伤还是有些效果的,少侠尽管拿去,需每日勤换!” 这...九劫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拿着吧,九劫兄弟,你我一家人,不需客气。” 好一个一家人。 就凭这句话,九劫也不再推辞了,爽快的接下。 今日种种,皆是恩情,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心中暗暗发誓,待自己伤好,必以死相报。 但九劫不知不觉中,亦是不可避免的也陷入了俗套之中, 曾经听过别人说过的话: “救命之恩,日后必报!” 这是他极为不认可的,甚至一直都以为是敷衍的,日后报恩,未来的事情谁能把握的了呢? 说了等于没说,今日事今日毕。 待事到临头才发现,想法有时真的是很可笑的。 比如现在的自己,拿什么来报恩呢,除了这份兄弟承诺,还有什么? 这也同时让他有了更深刻的体会,这一家人在他心中,牢牢的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说白了,就是真正的一家人,父,兄,弟,从今开始,他也不再是孤身一人。 将金疮药小心翼翼的保管好,再次伸手接过短剑,不知怎么的,九劫将其握在手中,一眼看去,却是百般思绪。 不但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反而有些非常趁手的感觉。 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冰凉的剑身,触感细腻,丝滑柔和,仿佛能听到它的呼唤,如同一位美丽的女子,一尘不染,令人心旷神怡。 不愧是贾玉至宝,剑亮如玉,因为它而伤,又因它而喜。 了不得,是把好剑,可惜剑身的那些点缀,毁在了贾玉的手中,不知能否重新铸造呢? 再翻背面,九劫却发现剑身之上烙着一个苍劲的“玉”字,让他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好感渐渐褪去,将其反手插入腰间。 正在这时,外面渐渐传来一些嘈杂声,混乱应该很快就会波及到此。 “小光,你带少侠速速离去。” 蓝光用力的点点头, “九劫兄弟,我们快走。” 说着,想要上前扶住他,毕竟他的腿上未愈,行动多有不便。 “不用,大哥,我很好,没问题的。” 说着,还故意跺了跺脚,表示自己无碍,见状如此,蓝光自知他是忍痛如此,也不好戳破,当先一步,向着房门行去。 呵呵,小子,跟小晖一样的好强。 心里已然将九劫当成了与小晖同样的弟弟。 “大叔,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少侠走好,后会有期。” 两人快速的互相行礼,九劫咬咬牙,转身一瘸一拐的同样朝着房门走去。 虽然腿上走起路来大受影响,但他尽量保持姿势不会太难看,一步一步,倔强坚持,不比平时慢多少。 很快,他便来到了大门口,此时,蓝光便等在这里,入眼同样是一条狭窄的巷子,比劈柴巷宽不了多少,显然也是穷苦之地。 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远处嘈杂的声音,在这里听的更加清楚,应该是贾玉的人在找自己没错了。 “好了,兄弟,我便送到你这里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保重,兄弟。” “珍重,大哥。” 离别永远都是伤感的,幸好九劫经历过一次与老乞丐的离别,所以他知道耽搁的时间越长越舍不得,反而会害了自己的大哥。 一声珍重,道出了九劫全部的心思,他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去,眼中不自觉的泛出了点点泪花,却不曾犹豫。 突然,即将走出巷子的九劫,脚步一停,转回身来,对着蓝光说道: “大哥,替我与小晖说声抱歉!” 看到对方含笑的点点头,九劫这才快步离去。 大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兄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相似的话语,同时在两人心中响起,只是这种未来,实则是十分不确定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如同庭院里并作一排父子俩,目光幽深的看着大门出奇,一个似在问询, “父亲,今日这样做是对的吗?” 一个摇摇头,似在自言自语道: “千算万算,终归还是不能完全的避开,希望这样是对小晖好,而并非更坏吧。” “父亲,您的意思是?” 还没等他说完,他忽然之间感觉到,自己的父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拿出了很少有过的郑重,开口说道: “小光,为父一生都在逃避,想要摆脱宿命,却难有做为,甘愿受劫,可是,你不该啊,苦了你了,孩子。” 心中骇然,隐隐之中,蓝光也大体明白了什么意思,但他并未吵闹,也没有任何的贪生怕死,很快的冷静下来。 “小晖呢?” 得到的答案仍是不确定的摇摇头,其父脸上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遗憾。 是的,他算不准的只有意外,因为意外总会降临,而且往往都是突如其来的。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五章,愧对于子 神算无疑,唯命难测。 若是九劫知晓了他的想法,什么鼎力相助,什么兄弟之情,都不再单纯,皆是有所求,还会一心只想报恩吗? 或许会的,别人的想法谁又能控制的了呢。 或许不会的,恩要报,情难留。 总之,这一切他却是无法知晓了,因为蓝光的父亲在他走后没多久,便感觉到危机的降临,比之前算的早太多了,几乎是刚刚感应到,人便已经上门,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一水的黑衣灰裤,气势汹汹,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眼神,冷血无情,如鹰狼之眸,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 进得庭院,一行人迅速的四下散开,旁若无人的开始到处查找,完全不将这里的主人,父子二人放在眼中。 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即便蓝光修养极好,也有些忍耐不住,就要上前,阻拦住对方,但被身旁的父亲一把抓住,对着他轻轻的摇摇头。 “唉,小光,该来的终归会来,莫要强求,随它去吧。” 仿佛是看透了,却不说透,让蓝光一头雾水,总觉得父亲今日有些不对劲,说出来的话十分的晦涩难懂。 “可是父亲,他们如此放肆,我不明白...” “呵呵,糊涂点没什么不好,为父就是太明白了,才有今日之祸,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为了小晖,苦了你了。” “小晖?” 难道是小晖之劫? 若真是这样的,身为兄长,当为弟先。 想到这里,蓝光反而不再求根问底,对着父亲坚定的点点头。 看待周围这些翻箱倒柜的黑衣人也不再那么敌视,与其父一般风轻云淡,静等他们查找。 生子当如是,可这样对他公平吗? 忽然之间,父亲发现自己真是太糊涂了,半生都在为逃脱家族宿命而奔波,到头来,还是不知不觉的栽在其上。 或许,从为两子算过命劫开始,便已经注定了自己还是逃不脱。 正如他所言,长子小光愚笨,不为宿命所选,幼子小晖聪颖,自为家族使命,却命中大劫,但也是最有可能替自己达成所愿的儿子。 一弃一选,总要有取舍,或许在他心里,对幼子小晖,关爱更多一些吧! 所以,他一直在想发设发为小晖摆脱,期望能躲过大劫,躲过宿命,最终一飞冲天,以至于时时处处的算计,期望所有的一切都由他自己承担。 可他终归还是低估了命劫的可怕,即便儿子们毫不知情,甚至都不曾为他们通心开窍来遮掩,付出的代价仍旧超乎想象。 人力难胜天啊! 这不,来的如此之快,最终不仅会搭上了自己,甚至有可能连长子小光都深受其害。 如此不称职,怎好为父? 不行,今日说什么也要再拼一把,算是自己为这个忽略的儿子做一些本就该享受到的事情。 下定决心,气势却无任何变化,只是在他的眼中,隐隐可以看到,竟然有丝丝紫色的火焰冒出,随即蔓延至整个眼睛,如生了一双紫瞳般的诡异。 “紫气东来,逆天改命,鼎现。” 喃喃自语出声,眼中的紫火骤然一收,化为很小的一个紫点,若是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紧接着,紫点“嘭”的一下,雾化炸裂,变成了一座紫色的小鼎,在他的眼睛里滴溜溜的旋转不停。 或许小鼎因为被裹在他的眼中,所以并未有任何的气息露出,所以并不为外人所发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之下所暗藏的能量,到底有多么的惊人。 与此同时,此地间隔千里之外的中洲,大河以北,大豫山界,平静了多年的深山老林,被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所惊醒,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自中心主峰开始四处蔓延。 一座,两座,几乎在眨眼的工夫,整个大豫山界百余山峰被全部波及,一时间,无数的林中猛兽仓皇出逃,连一些久不出世的上古大兽都现出身来。 一头比两人还要高的赤目妖猪,吼声震天的冲出,浑身上下血腥弥漫,立起了比刀剑还要锋利的尖刺,这是只有它在感觉到危险的时刻才会发出的技能,做为一方霸主,此刻的它竟然也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一路上,撅起的獠牙摧毁了挡在它面前的一切障碍,树木崖石,能断则断,山林猛兽,能顶则顶,如此下来,即使再坚硬的獠牙,也扛不住如此冲击,很快的便从中断开,而它却似未所觉,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埋头逃窜。 不知逃了多久,它终于停下身来,气喘吁吁的回身望去,原本属于它的地盘,早已化为乌有,熟悉的山林,成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区域。 四面八方如蛛网纵横交错的沟壑,将这一片山脉重新分割,毁灭之后或许会重生,但它已经没胆再留在这里。 再看周围,能逃出来的野兽十不存一,显然它们都已经凶多吉少,剩下的也大都是实力雄厚之辈,即便平时多有仇恨打斗,此时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庆幸之后的本能,便只剩下了危险。 它不敢再做停留,转回身,继续向前奔去,很快,庞大的身影消失不见。 这里只是庞大的大豫山界,冰山的一角,很多同样的情况都在一齐的发生着,好在,周围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什么人烟。 不过,随着这些大兽的出山,肯定会给江湖带来极大的震荡,牵一发而动全身,早晚都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变化,中洲三宗肯定也不会作壁上观。 到时是福是祸,是机遇是巧合? 相信用不了多久,大豫山的秘密终会被发现。 而此刻,远在大运城的蓝光父亲,并不知晓,他的举动会给整个江湖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但就算是他算到了又如何。 对一心只想弥补长子的父亲而言,不管是江湖之福,还是江湖之祸,与己何干? 更重要的是,时间也并未留给她太多,在眼中的紫鼎停止旋转的那一刻,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答案,整个人的气息,几乎是瞬间变得萎靡了许多,重新恢复清明的双眼也失了神采。 与此同时,黑衣人中终于有人发现了九劫躺过地方的血迹,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说,人在哪里?” 好家伙,行动迅捷,没有过多的询问,也不给解释的机会,上来便是开门见山,直指要害。 由此可见,这些人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远非普通的家丁可比。 紧接着,还没等父子二人有所表态,这群人已经做出了戒备的防御姿态,刀剑半出,随时做好动手的准备。 隐隐的,虽然,他们的站位有些随意,但若是懂行之人来看,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隐隐之中,他们两人或是三人之间,间隔相当,一剑距离,像是有一种无形的联系,由此可以形成最迅速的配合,二对一,乃至三对一,以多对少,最保险的对敌招式。 如此训练有素,丝毫不留任何的机会,父子二人不由的面色阴沉,如临大敌。 “小光,时间不多,你听我说。” 声音不大,更像是嘱托,小光刚好能听到,有些纳闷的转头望来,看着父亲郑重的脸庞,他只能暂时放下眼前的敌人,耐心的等待父亲说话。 “为父刚才算过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而且机会便在你身上,一会儿我会尽力拖住他们,你一定可以杀出去,明白了吗?” “明白了,可是,父亲,您...” 一向对父亲言听计从的蓝光,可能只是听了个大概,便本能的答应下来,待他反应过来,才发觉父亲是拼死为他争取生机,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你放心,只要你能逃出去,为父自有方法逃脱,你别管了。” 可能吗?蓝光不相信,虽然父亲说的斩钉截铁,但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同时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今生唯一一次违抗父命的决定。 父亲还在等待他的答复,他却没有任何的言语,率先一步冲了出去,如下山的猛虎,气势如虹,视死如归。 由于没有趁手的兵器,他只能赤手空拳上阵,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一时间,还真被他搅乱了黑衣人的包围圈,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混战当中。 不过,黑衣人初时的慌乱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是人多势众,他们之中还是有通心开窍之人,再加上配合已久,整齐划一的动作,节奏开始有条不紊的掌控,慢慢压制住了蓝光。 一旦掌握主动,下手更是不余地,每个人面上没有动容,招招指要害。 一旁的父亲眼见蓝光落入下风,一声轻叹,抄起地上一根折断的木棒,杀入战圈。 这一声轻叹包含了太多太多,有不甘,有不舍,有无奈。 他知道今日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长子唯一的一次违抗自己的命令,可他又生不出任何的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剩下无尽的自责。 弥补果然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小光,为父今生愧对于你,不配为父,对不起。 这句话,蓝光是听不到了,但他却听到了父亲的叹息,同样是这声叹息,在他的心中又成了另一番滋味,一种违抗父命的失望,但他义无反顾。 有了父亲的加入,情况好了许多,最起码黑衣人想要稳稳的拿下他们父子二人,也不是一时半会便可以的。 这时,黑衣人中抽出一人,退出战圈,从怀中取出一物,朝天而上拉起。 “嗖”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响亮的声音在整个劈柴巷上空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指引者更多的黑衣人,向此地涌来。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六章,天然矮一辈儿 “快跑啊!” “咣,咣,咣” 不断的有房门被重重的关上,随即又被重力撞开,屋内顿时传来鬼哭狼嚎的喊叫声。 从劈柴巷开始,周围七八条巷子无一幸免,全都遭了殃,许多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一群人闯了进来,一旦出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一阵严刑拷打,甚至危及生命。 哭喊,吵闹声,惊慌失措。 鸡鸣,犬吠声,此起彼伏。 当然,如此混乱的场面,自是少不了推波助澜,浑水摸鱼之辈,特别是玄武卫一些本地的帮派,他们的目的便比较明确了,就是要趁火打劫,哪还管百姓不百姓,所以往往是第一波查探的人刚走,又来一波扫荡的,几乎是能带走的,绝不放过。 有忍气吞声的,自然有反抗的,从一处混战开始,愈演愈烈,哪怕再怎么小心控制,也还是出了人命。 这可能是贾玉也不曾考虑到的问题,既然他是这场混乱的发起者,那么所有的黑锅自然由他来抗。 “你们这群暴徒,镇守大人不会坐视不理的,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你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这里并非法外之地,如他所言,很快的,一队队郎卫开始出动。 不过,至少郎卫们赶到的这段时间内,混乱并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巷子里带不走的物件,百姓被挤掉的家当,散落满地,一片狼藉,如同战争袭扰般的惨状。 这是九劫走出庭院巷子,映入眼帘的场景,怎会如此? 渐散的愧疚又涌上心头,加上离别的愁绪,九劫此时真有种想要去找贾玉拼命的念头。 迈着沉重的步伐,努力的克制着冲动。 忽然,他看到一名抱着孩童的妇人从眼前跑过,慌张之下,步伐踉跄,脚下一个不稳,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结实,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沉闷的扑地声,连怀中孩童都跌飞了出去。 此时,妇人顾不得自身安危,听着孩童哇哇大哭,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是不断的摔倒,一下两下,最终只能爬向孩童的地方。 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对妇人来说,需要拿出体内剩余的全部力量才可以。 哪怕一路上荆石密布,也无法阻挡她前进的意志,手臂身上很快被划出了道道伤口。 随着距离孩童越来越近,她气喘吁吁的脸上终于挤出来了一丝微笑,冲着孩童挥挥手,给了自己更大的动力,也让孩童止住了哭泣。 下一刻,她终于爬到了孩童的身旁,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将孩童小心翼翼的抱起,仔细的查探一番其有没有受伤,身上的每一处都未放过,言语轻声的安抚着。 母爱至此,重若九山。 见状如此,原本想要上前帮忙的九劫停下了脚步,他不忍去打扰这世间最美好的时刻,揪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可是,随着再远处一群慌乱的百姓朝此涌来,这样的美好再也留不住了。, 这群百姓们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慌不择路的四下逃散,哪还看得见倒在地上的她们? 两方马上就会相遇,极有可能发生可怕的践踏事件。 九劫暗道不好,想要去救援,却因为刚才的耽搁,来不及了,他只能忍着腿伤,拼尽全力的冲去,期望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结果还是晚了几步。 “你们都看着点,前面有人,别踩到人!” 他只能奋力的大喊,以求百姓们可以听到看到,避让一二,可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众人根本没有停步的意思。 或者在这等情形下,即便最前面的人想要闪避,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完全是身不由己。 下一刻,妇人再次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本已力竭的身体猛的侧身转过,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紧紧的弓住,将孩童庇护在自己的身体之下。 孩童倒是无碍了,而她却独自承受着连绵不绝的撞击,摇摇欲坠。 这一波混乱的百姓,说快也快,眨眼工夫便冲了过去,对于用命去抗的妇人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紧绷的心神一松,人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不对,百姓们并未完全的过去,还有一名愣头青落在最后,此时他正一边跑,一边回头大骂着什么,根本看不见前方倒在地上的妇人和孩童。 眼看着愣头青几步就会踩到她们,若是踩实了,妇人恐怕凶多吉少,急得九劫想要再次大喊提醒。 可话还没等说出口,身后便伸出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声音立马被堵了回去。 什么人? 太大意了,什么时候被人摸到了背后都不知道。 这一惊非同小可,九劫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猛的抬肘,凭着直觉朝后击去。 “啪” 清脆的声音,让他心底更凉,这一击没有任何的作用,准确的说,自己的手肘正被对方稳稳的捏住。 完了。 感受着对方力道逐渐加大,他的整条手臂立时麻木,再也提不起任何的力气,随即蔓延至全身,正在他要下定决心,拼死挣扎之际,对方却先一步松开,适时的开口说道: “九劫少侠莫慌,我等是奉贾虎少爷的命令来的。” “三虎...” 捂嘴的手掌也同时松开,九劫瞬间恢复了自由,消散的力量重又回归身体,他赶忙转身看去。 “是你?” 一个乞丐装的魁梧身影,看起来并不陌生,赫然是之前在劈柴巷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 他的身后一步处,站着同样装扮的两人,看起来同样不陌生,应该是参与过截杀黑熊帮的人。 缘分?巧合? 看着九劫满脸的不敢置信,三人笑而不语。 “等等,你们说是奉谁的命令?三虎?咳咳,贾虎少爷?” 一句话,对方很轻易的便猜到了九劫的尴尬,毫不介意的说道, “九劫少侠莫要不好意思,叫三虎也没什么不妥,不用忌讳。” 只是这番话说出来,反而让九劫更加尴尬。 不过从话语中也可以听出来,他们与三虎好像并非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那个懦弱中带着一丝可爱的面容浮现在眼前,鼻青脸肿,鬼哭狼嚎,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贾玉这等人物,都未曾察觉? 话说,他有如此本事,还用得着这样吗? 想来想去,还是不敢相信,九劫再次看看他们,仍无法与三虎的联系在一起。 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嘛。 三人也不解释,耐心的等待着,将九劫的表情变化完全收在眼中。 真的假不了,揭开了面具的三虎,让他自己消化吧,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上忙。 该死! 忽然,九劫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妇人和孩童? 若是两人出现任何的差池,自己一定会愧疚终生的。 猛的转头望去,眼前的一幕却出乎他的想象。 只见愣头青还在,不是发现了妇人母子而停下脚步,而是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名青壮乞丐,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原本两人就比他壮实的多,这一架住,他根本挣脱不开,两条腿悬空乱蹬,惊恐的嚎叫着,却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此时其中一人指了指地上的妇人和孩童,轻声的说了几句,在他羞愧低头认错之后,才将他放下。 而妇人和孩童身旁同样蹲下一名乞丐,将二人轻轻的扶起,拍拍身上的灰尘,在妇人的千恩万谢之下,扶着她,慢慢的离去。 都是三虎的人? 对方根本没等九劫问出,便郑重的点点头。 苦难降临,百姓遭殃, 救人为上,是为大善。 善人自是可信。 至此,九劫基本可以肯定,他们必定不是坏人,相对应的,三虎是善是恶,也就一目了然了。 至于贾玉,只能呵呵。 这两兄弟,还真是有意思。 算起来,今天一整天,数次的生死危机,九劫对这个江湖充满了厌恶,却总在关键的时刻得到别人的相助,又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特别是三虎,不知暗中帮助自己多少次了,还有光哥一家人,这些人情,一定会铭记于心,尽快的还了。 至于老乞丐提出的问题,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这个江湖? 他的回答还是那句话。 没问题。 江湖有情,因情而变,一定会很适合。 嗯,未来的路还长着呢,现在必须得马上提升自己的实力了,先想办法通心开窍。 九劫转回头,冲着几人点点头, “多谢大侠,敢问大侠怎么称呼?” “大侠...呵呵,不敢当的,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这偌大的江湖,怎敢妄自菲薄,九劫少侠莫要如此称呼了,只是一个叫花子儿子,你可以叫我老宏,或者宏叫花子都行。” “宏大哥...” 得,一个大哥的称呼,九劫不经意的提出,却惹的对方三人哄堂大笑,一时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呢。 原来,三人并不是笑他,而是仿佛看到了三虎听到这声大哥之后的表情。 三虎叫宏叔,九劫叫宏大哥,那三虎叫九劫应该叫什么? 天然矮一辈儿,没办法,怎能不可乐?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七章,最后一关 “九劫少侠,此地已经不安全了,周围遍布贾玉的走狗,虽然玄武郎卫已经出动,但以他们的往常的行事来看,还是不要指望了,事不宜迟,我们需得尽快离开,跟我来!” “好,那就麻烦宏大哥了。” 此时再客套,未免有些矫情,所以九劫干脆利索的答应下来,只是将心中所要报的恩情,又多加了一份。 脚步迈出,却忽然感觉脚下一软,身子差点摔倒,看来腿上的伤情非旦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了,如此站立都不稳,怎么快速的逃脱追捕? 宏大哥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严重,这样的腿上必须要尽快调制修养,否则会留下很大的后遗症。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他转回头,对着身后的二人耳语几句,二人很快的走了上前。 不等九劫表态,便一左一右的扶住他,手上动作很轻,可以看出,二人的一些小细节处理的很有技巧。 与九劫看似并排而立,实则他们还是落后了一点,双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可以起到一个很大的支撑作用,对现在的九劫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再加上这样的动作,不会让人有种被限制了自由的感觉,亦不会让二人的乞丐装扮引得别人反感。 如此面面俱到的考虑,九劫很难拒绝,对他们的好感又加深了许多,显然他们并非普通的叫花子这么简单。 单单是二人轻轻的搭着肩膀,便让九劫行动起来迅捷了许多,那条本已成为累赘的伤腿,也轻松了许多。 对着二人感激的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三人并行跟随着宏大哥,一起朝前行去。 这里同样是一片贫民杂居之地,只有偶尔破败的高墙,可以看出曾经可能有过的繁华。 与劈柴巷不同的是,这里并非只是一条独立的小巷,而是上下左右交汇,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有的宽阔平整,可几人并行,有的羊肠曲径,若是三虎那种体型,估计会被卡在其中。 当然,在前方领路的宏大哥,对此应该是很熟悉的,左转右拐,丝毫没有任何的停顿。 前方出现一条横穿的小路,却见宏大哥逐渐放轻了脚步,转头对着他们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快走两步,身形一转,拐进了一处即将坍塌的土墙之后。 九劫三人不敢怠慢,赶紧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蹲下,别出声。” 在九劫略带疑惑的目光询问之下,宏大哥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神情,指了指他们刚才前方横路的叉口。 借助于一块土石的遮掩,九劫偷偷望去。 嗯?什么都没有,很安静啊! 几乎在他这个念头刚刚生出的瞬间,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一些催促的话语。 九劫赶忙屏住呼吸,看着几个人影快速的闪过,这才恍然大悟。 若是刚才直直的朝前去的话,非得正面碰上不可。 刚准备松一口气,宏大哥又再一次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另一只手用力的将其按了下去。 “咚,咚,咚” 一群黑衣人冲过,与之前的杂乱不同,他们动作的非常齐整,连脚步声都差不多是一致的,两伙人的实力对此显而易见。 “第二波人中有高手,小心了。” 宏大哥小小的展露一手,他说有高手,九劫自是深信不疑,郑重的点点头,内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好了,快走。” 拍拍九劫的肩膀,宏大哥先一步闪出土墙,三人赶忙站起身子,快步跟上。 这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接下来他们的行进速度不自觉的开始了提升,比之前更快了不少。 穿大街,过小巷,四人在这片复杂的区域不断地穿梭,一路上随处都能听到混乱的声音和数量不少的黑衣人,但每一次看似近在咫尺,却始终不曾碰上,危险总会擦肩而过。 运气不差,禹神保佑。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出现的越来越频繁,甚至走上几步就会碰上,他们只得不断的四处躲避。 停下来的次数太多,早晚会被缩小搜索的范围的贾玉包了饺子。 此时,不止是九劫没预料到,他贾玉会如此疯狂,难道不怕镇守郎卫的怪罪? 连宏大哥都有些着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行动比之前要慎重了许多。 而他的内心,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想法。 这样很好,让小甲鱼的杀手锏都露出来吧! 是的,他还觉得远远不够呢。 郎卫中,谁在为他撑腰,还有多少没有暴露出来的黑衣人,其中又有多少开窍高手等等。 只要能将他的底细探查清楚,以身犯险又何妨? 所以,情况看似十分危险,但都在宏大哥的掌控之中。 再次小心翼翼的上前,转过一角,前方路口突兀的出现两人把守,好在正背对着他们聊天,没有被发现。 宏大哥猛的缩回身子,轻声的示意九劫三人先躲起来,自己一人便可,身子一闪,借助于小巷的狭窄,他行动迅捷的躲藏于阴暗之处,悄无声息。 连身在后方观战的九劫,不特意查探之下,都极难发现他的行踪,仿佛已经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这等高超的隐匿之术令人叹为观止。 更重要的是,从他身上,竟然丝毫感受不到窍力的波动,这无疑更大大的减少了被发现的几率。 此时,就算两名黑衣人突然回头,若不是有所警觉,也肯定不会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更何况二人不知谈到了什么感兴趣的话题,不时的有说有笑。 下一刻,一名黑衣人忽然觉得后脖颈有些发凉,好像沾上了什么东西,带着些许的疑惑,伸手抹去。 黏黏的,滑滑的,什么东西? 仰头望望天,空无一物, 收臂看看手,血染一片。 是血! 怎么会有血? 身上无痛,不是自己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后方伸出一抹冰冷的刀刃,毫无声息的划破了他的喉咙。 终于感受到了疼痛,但汩汩的鲜血却怎么也堵不住,他双手拼命的想要捂住脖子,也正好碰到了一扫而过的刀刃,便再也没了力气。 感应着死劫的降临,他奋力的向着侧首看了一眼,原来,之前的鲜血确实不是自己的,而是先一步被死劫带走的同伴。 甚至连死之前躺在地上都做不到,瘫软的身体被人一把扶住。 到底是什么人,死不瞑目啊。 轻松的解决了两人,宏大哥招呼他们上前,几人一齐动手,粗略的将尸体掩盖一番。 “走。” 本想着继续将地上的血迹也一同抹去的九劫,还没等动手,便被宏大哥一把带起。 这让九劫有些想不通,虽说时间急迫,可也不至于差这点时间,毕竟血迹如果不摸去的话,敌人发现的会更快,到时候摆脱起来反而更麻烦。 心中疑惑,但九劫并未问出口,几人快速的离去。 拐了几个弯,刚才的路口便已远离,现在若是让九劫自己前去寻找,估计都很难再找到。 不好,前方好像没有路了,是个死胡同。 九劫远远的看到,刚想出言提醒,宏大哥却先一步跨入,身子一闪,消失不见。 没办法,九劫只能选择相信宏大哥,略一犹豫,同样闪入。 这是一条墙与墙看起来几乎要挨在一起的小胡同,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路,狭小拥挤,根本容不得两人并排,更何况一直与九劫并行,帮着他的两人。 他们只好落下半步,次序行进,步入其中,弓着腰走过一小段,九劫才发现里边还真是别有洞天。 原来只是一侧的墙角微微斜向外凸出,正好挡住了视线,加上昏暗的光线,难怪在外面看过来是死路一条。 而且越向前走,道路反而越来越宽,除了混合着难闻的气味,说不得还是一处绝佳的藏身地点呢。 不过,九劫又想错了,宏大哥并没有就此停步,快速的穿出,穿进,九劫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被带着拐进了旁边一条差不多样子的小巷。 再穿出,再穿进,不知过了多少条巷子,九劫哪还有什么方向感,只觉得像是在不断的绕圈一样。 伤势,精力,体力,都即将消耗殆尽,他只能咬着牙,努力的保持自己不掉队。 终于,在他即将支撑不住之际,前面的宏大哥停下了脚步。 呼,累死了。 此刻,满脸疲倦的九劫恨不得随地坐下,好好的歇息一番,好在身旁还有个可以倚靠的土墙,否则非得瘫软倒下不可,连身后的两人都难免也有些气喘。 “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先前去探探路。” 平坦过后,尽是崎岖, 沿路向上,走出洼地。 这里看起来像是到了玄武卫山脚的尽头,再往前,就要向着山腰行进了。 斜路向上的小土坡,平缓却很绵长,站在底下根本看不到其上的情形,不过可以感觉到的是,那里有些过分的安静,不同寻常。 事出反常,宏大哥自然谨慎了许多,连脚步都慢慢的放轻了,甚至比之前偷袭两名黑衣人更加的悄无声息。 算的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最后一关了,留下了那么多线索给你,希望小甲鱼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八章,好戏上演 土坡之上,铺满碎石,杂草丛生,隐隐见得团团红艳似火,在玄武卫中,只有一处能见到这样风景的地方,那就是枫树大道。 玄武卫最繁华的地段,亦是穷苦与富贵的分界线。 其中一棵人腰粗细的枫树倒歪而出,挡住了上坡的路,想要上去,只能选择绕开它。 但宏大哥却脚下不停,径直的朝它冲去,欺近的身子快速的贴上。 借助于这棵枫树的遮掩,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前方左右观察了好大一会儿,方才慢慢的退回。 人隔着还有一段距离,便冲着等在原地的九劫三人摇摇头。 情况看起来十分的不妙,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九劫问出口,已经退回来的宏大哥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声的开口说道: “前方上去,便是枫树大道,按理说,现在该是热闹的时候,但现在整条街却十分的冷清,几乎看不到人影。” “宏大哥的意思是,贾玉已经将整条街都清了,他有这个能力吗?” “他有没有能力,我不知道,但如此大张旗鼓的搜捕,可能虎头蛇尾吗?” “况且,我们身后的那些小巷子基本都已经被筛查过了,逃出去的唯一方向,只能是由枫树大道前往其他地方,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个...没错,可是,他贾玉如此的明目张胆,难道不怕玄武郎卫吗?” “呵呵,九劫少侠想的太简单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可曾见到过郎卫出现了吗?” “嗯,确实没见过,或许是郎卫有事耽搁,又或许与我们恰巧错过了,也说不准,毕竟他们可是卫军,保一方安宁的。” “哈哈,保一方安宁,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卫军?可别玷污了这个荣耀的称号,只能称为一群穿着人皮的畜生而已。 “好了,不要指望这些卫军了,他们之间的权利交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会是这样吗? 九劫还是不敢相信,虽然不排除郎卫之中有一部分害群之马,可要说将其一棍子打死,未免有失偏颇。 听起来,宏大哥好像对郎卫有着很深的成见,积怨定不是一两日就有的。 不过,九劫虽不是特别赞同他的说法,但这么长时间过去,确如其所言,根本不见郎卫的踪影,这就不由得他不多想,难道真是权与利之间存在的交易? 而且更重要的是,除了这个可能,其他的解释都不能令人信服。 镇守呢?尊主呢? “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敌在暗,我在明,不可贸然冲出,不好办啊。” ”是啊,宏大哥,您赶紧想个办法,将敌人引出来才好。” 同行的两人,赶紧顺着宏大哥的话语补充道。 看着几人陷入了沉思中,九劫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不仅帮不上忙,还拖累了他们,于心何忍? 就在他差点说出让三人先行离开,自己前去投降的话语之际,宏大哥率先清醒了过来,眼中有着些许异样的目光一闪而过。 “九劫少侠,接下来会更加凶险,敌人不知道有多少,机会或许只有一次,也或许一次都没有,你可敢试一把?” 看他说的如此郑重,九劫不自觉的严肃了许多,同样郑重的点点头。 “好” 对着九劫赞许的点点头,宏大哥继续说道: “接下来,你一定记住了,穿过那棵枫树,便是枫树大道,左转路口不远处,有一幢非常显眼的建筑,独立三层,正中黑匾,三个大字,文武斋,待会我会给你一个信号,你只管冲进去便可,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仿佛怕九劫不认识路一般,宏大哥又隔空对着他比划了一番。 “啊...那你们呢?” “我们,你不用管,只要你安全,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况且,凭贾玉的那点本事,还奈何不了我等。” 说的倒是很轻松,但九劫岂是三岁小孩,那么容易哄的? “不行,宏大哥,我不同意。” “好了,莫要再说了,就这样定了,我们会尽可能的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给你争取最大的时间,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说着,宏大哥便三人便聚在了一起,开始商量着行动的细节。 不行,绝不能让宏大哥他们为自己以身犯险。 这一刻,九劫也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宏大哥,两位壮士,请听我一言,此番事情,皆是因我而起,几位如此冒死相助,九劫已是万分感激,无以为报,当不得再继续舍命相助。” 宏大哥刚想插嘴,九劫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先一步继续说道: “你们就此离去吧,我惹的事我自己解决,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告辞。” 说完,对着三人抱拳拱手,不等他们回应,便迅捷的转身,准备离去。 “唉,九劫少侠这是何必呢,我既然这样安排,定不会傻的前去送命,放心吧,我们别的不行,就是命劫硬的很。” 可九劫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不会再理他,脚下没有停顿,一瘸一拐的埋头向前走去。 呵呵,没想到这小子还算有情有义,是个硬骨头。 没办法,宏大哥只得对着身旁的两人使个眼色,两人更快一步的拦在了九劫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看来,九劫少侠是有些瞧不起我等的身份啊,若是你点头,我们立马扭头就走,绝不再管。” 也就在这时,宏大哥同样赶了上来,一句话直接说中九劫的软肋。 如此大恩,要是有一丁点儿看不起的想法,那还算人吗? “绝无此意,宏大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九劫赶紧停下身来,慌乱的解释着。 “见恃强凌弱而不救,是为不仁,救人遇难而退缩,是为不义,主上交代之事半途而废,是为不信,难道少侠要我等做那不仁不义不信之辈吗?” “这...” 一时间,九劫竟哑口无言,但他总觉得哪里似乎是不对的。 “哈哈,好了,九劫少侠既然没有瞧不起我等,那边便听我安排。” 说着,对方也没再给他反应的机会,挂着微笑的脸上,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你且瞧好吧,看我的妙计怎么戏耍他们。” “阿财,你过来,这样……” 一人赶忙凑上身前,竖起耳朵听着,不住的点头,随即向着来路,快速的离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再耐心等一会,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会吗? 带着疑问仔细的望向宏大哥,对方的脸上看起来除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露,没有担忧的意思。 可九劫仍是无法让自己安下心来。 “啪,啪,啪” 肩膀上被宏大哥轻轻的拍了三下,打断了九劫的担心。 忽然,宏大哥脸色一变,身子瞬间贴住墙壁,对着九劫和剩下的一人招招手。 “嘘,有人过来了。” 三人不敢怠慢,屏住呼吸,躲进阴影之中,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三个大男人挤在这里,本就显得很拥挤,更何况这里只是一处小小的墙角,能藏住人就不错了,别想着找个束舒服的姿势了。 特别是九劫,他能感觉到,无意中牵动的伤口,又开始崩裂了,腿上传来阵阵疼痛过后的麻木,整条腿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不行,一定要坚持住! 使劲握住了拳头,九劫咬牙硬撑着一声不吭,眼中的倔强不屈便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哗,哗,哗” 不远处的地方,声音格外响亮,同时一股强烈的骚臭味儿迅速的袭来。 原来是一人跑到这里来方便。 这里的气味本就比较驳杂,再加上这个,别提有多刺激了,令人忍不住作呕。 但九劫三人却不敢妄动,什么人都不知道,还是小心为妙,他们努力的保持姿势,默默的承受着极大的考验。 此刻来这里的,十有八九会是贾玉的人吧。 站在靠后的九劫看不真切,只能透过墙角的缺口隐约见得,对方身着黑衣,体型微胖,正在踮起脚尖,解决个人急切的问题。 从不断的低声咒骂,可以看出,他对此处潮湿阴暗小巷,是极为嫌弃的。 滋滋啦啦,断断续续,时间好似慢了下来,对方持续了多长时间,三人便煎熬了多长时间。 忽然,淅沥声中夹杂着丝丝异响,沉闷涩耳,众人还未听清楚,随即一声“轰隆”,响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 “我靠。” 黑衣人面前的墙角竟然塌了! 许是年久失修,许是冲击力太大,超出了它的支撑力,总之,这一变化令所有人全都措手不及。 九劫三人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些异动。 而黑衣人就比较惨了,正面相冲,猛的一声尖叫,差点跳将起来,再也顾不得继续方便下去,一步惊退,直接撞到后面的墙上,尘土随之弥漫开来。 本就不太清明的视线,瞬间笼罩了一股令人更加难以忍受的烟尘。 他赶忙遮住口鼻,连连的咳嗽了起来。 “他妈的,晦气,咳咳。” “唉,胖子,你没事吧,里面怎么了?”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九章,不一样的偷袭 黑衣打扮,是贾玉的人,错不了。 咳咳,能把墙冲倒的,也没谁了。 “胖子,在不在?” 一个脑袋首先探了出来,高声询问这里的情况,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机警。 如此声响,很难不让人怀疑,而且是在如此紧要关头,警惕心自然要比平时高出许多。 没听到胖子的回答,那名同样是一身黑衣的壮汉,并未贸然走出来,而是不断地向里张望,仔细观察。 这一声问询可以说是非常的及时,因为再晚哪怕一点点时间,宏大哥便准备动手解决了他,毕竟三人刚才发出了响动,如果被对方察觉,极有可能引来更多的敌人。 好在,对方的注意力不在此,没听到或是暂时没反应过来,说不得什么时候回过味来,那就比较被动了。 该怎么办?要不要冒险一把? 权衡之下,他还是不敢出手,在正面相对的位置,失了偷袭,他没有任何的把握可以同时制住两人。 还是再等等看,先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 心神却骤然绷紧,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胖子,你到是给老子吱一声啊。” “咳咳,没事,妈的,晦气。” 听到回答,那名黑衣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在巷口现身,远远的交流了几句,直到确定了身份,才走上前来。 待来到近前,他很是不容易的看清了前面的情况,脸上立马涌出一股憋不住的笑意。 “小兔崽子,笑个屁,没见过撒尿墙倒的?” “哈哈,是没见过,胖子你真猛,看样子这几天没去找那些花姐儿,憋坏喽。” 刚走近的黑衣人再也控制不住,瞬间笑的前俯后仰,好不容易才停歇,继续开口说道: “啧啧,难怪秀香那个小浪蹄子,老是念叨你呢,佩服佩服!” “那是,也不看看你胖子我...滚滚滚,你一毛头小子知道啥,不准擅离职守,赶紧滚回去。” “哈哈,遵命,您老继续美着。” 调侃着,刚刚进来的黑衣人很快的转出巷子,消失不见。 只剩下原先的黑衣人,表情有些尴尬,又有些自豪。 看起来,他好像并没有完事,又向着九劫三人所在的地方挪动了几步,准备继续解决自己的问题。 不过与之前有所不同,此刻他全身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不由自主的吹着口哨,哼起了小调。 还没完没了了,撒尿还会上瘾? 躲在一旁的九劫等人暗中大骂不已,整个人从未有过的难受,别扭的无处发泄。 仔细一看,三人几乎拧在了一起,叠成一团,借着微弱的残余断壁勉强藏身。 即便如此,距离拉近,意味着被发现的可能大大增加,只要黑衣人稍有警惕,便会轻易的发现他们的存在。 得,继续躲下去吧,希望这哥们儿早点结束。 三人更加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大气不进,二气不进。 正在这时,九劫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上传来了一丝异动,抬眼望去,正对上宏大哥看过来的目光,短暂的眼神交流,一丝狠辣透了出来,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没错,宏大哥同样没有如此难受过,看着对方悠闲的样子,他不准备再等了,迟则生变,现在总比之前面对两人要好的多,轻轻的对着九劫二人点点头。 “哗哗啦啦,” “我靠,什么东西?” 宏大哥故意弄出了一些声响,成功的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让他再次受了大惊。 瞪大眼睛,仔细的观瞧声响传来的地方,只见一个人影高举双手,慢慢的走了出来。 “什么人?” “噌”的一声,寒光闪过,武器出鞘。 “别,别误会,我只是害怕躲在这里的。” 待看清那人模样,破衣偻背的,黑衣人忍不住大啐出声, “他妈的,你一个臭要饭的躲在这里吓老子,找死啊!” 说着,便准备上前,痛打他一顿。 忽然,他本能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妥,又看到对方高举的双手,握紧了拳头,猛的大退一步,戒心再起。 “等等,手里拿的什么,慢慢张开...” 利刃再次举起,直指对手,见对方不敢抗命,慢慢的张开手掌,方才稍稍松了一点。 “对,就这样,慢慢的。” 正在护卫即将看清对方手中的东西,甚至有些暗恼自己多疑之时,异变突生。 只见对方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挺直腰杆,即将张开的手掌骤然再次握紧,狠狠地抓住了他的目光,趁他愣神的工夫,一声喝响: “既然你想看,那便给你。” 说着,高掌直面朝他扬飞过来。 护卫大惊失色,本能的扭头躲避,眼角只隐见灰蒙蒙的一片,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心中暗道不好,只能将手中的武器胡乱挥舞,以此来防止对方的偷袭,同时身体快速的后退。 奋力劈砍之下,招招都是击在空处,看来对方并未趁机欺身上前,让他大松了口气,转回头来,还没仔细看清状况,又是一蓬灰蒙蒙之物袭来。 这次黑衣人真的急了,被一个叫花子如此戏耍,怎么能忍? 一声断喝,手臂挡在眼前,不躲反进,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噗呲” 一步迈出,他只觉咽喉处撞上东西,瞬间剧痛,由前贯穿至后。 他不是一个人,耍诈。 声音再也发不出来了,拿开手臂,他看到了一柄利刃,那是死劫的代表。 他不甘的挣扎着,喉间“咯咯”声响不断,努力的想要看清对方,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片漆黑,身体如悬空下落一般,永远触不了地。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宏大哥,与同伴的配合,让九劫叹为观止,原来偷袭还可以是这样的。 一连串的进攻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完成,如此默契,简直是天衣无缝。 而宏大哥才是真正的做到了滴血不沾身,反手插好武器,顺势扶住了即将倒地的黑衣人,让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胖子,你还没好?能不能快点的,一会儿二少爷要来了,若是发现你偷懒,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九劫三人听闻,大惊失色,千算万算,没想到刚才那名黑衣人这么快又回来了。 也来不及清理现场,赶忙再次藏起身子,只不过这次宏大哥并未同他们一起,而是就势蹲下身子,借助已经死去的黑衣人来躲藏住身子。 要是不仔细查看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他的存在。 “怎么回事,想那个秀香想的魂都丢了,也不知道应个声?” 见没得到答复,黑衣人呢喃几句,身影再次出现在巷口,远远的看到护卫背对着他,也不言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没做其他考虑,他快步的走了过来,当然,表情可不似刚才那般嬉笑。 一步,一步,脚步声逐渐来临。 九劫三人的心弦也随着敌人的靠近,而不断地绷紧。 尤其是宏大哥,与尸身紧紧的贴在一起,气息完全的收敛,若是仔细感受,便会发现,整个巷子如同死一般的沉寂,气氛非常的怪异。 不过,进来的黑衣人只顾着咒骂胖子,根本没有任何的怀疑。 可即便他没考虑,但越向里走,阵阵阴风突兀的袭来,他也忍不住心底有些发毛,体内凭添了一股戾气,这种直觉是骗不了人的。 终于,他来到了同伴的身后一步远,一把拍其肩膀,而且故意使了大力。 “胖子,我跟你说话呢,你...” 话没说完,胖子竟然不受力的矮了下去,身体好像软了一样,令他大吃一惊。 更震惊的还在后面,胖子缓缓的倒下,竟然显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 就是现在! 这张脸让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张开的嘴巴,瞬间被一柄利刃刺入。 从哪里来的武器? 挣扎,软弱无力。 意识,逐渐模糊。 第二名黑衣人临死之前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睁大的眼中充满了骇然,绵绵的倒了下去。 呼, 连杀两人,一个佯攻后杀,一个暗藏杀招,看起来都不是特别复杂,一招制敌,有些轻松,实则恰恰相反,凶险异常。 从宏大哥现在的状态便可以看出,他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有些脱力的靠在了墙上。 九劫赶忙上前,准备扶他一把,对方却摆摆手示意,喘息几声,重新挺拔而立。 招呼来同伴,两人一起动手,将两名黑衣人的尸体摆放在一起,准备处理一下现场。 好巧不巧,这个位置正是刚才墙角倒塌的地方。 手臂狠狠地击打了几下刚才还未完全倒塌的位置,残存土墙的彻底承受不住,连带着一面墙壁也开始脱落,碎石,土块,眨眼落下,三人赶紧狼狈的闪身躲开。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满地的鲜血及两名护卫的尸首,被完全掩埋,再也不复存在。 天然的坟墓,省的动手了。 入土为安,你俩也算是身后有德,没有成为孤魂野鬼了。 “好了,我们走吧,这里不可再待了,我们得换个地方,一会儿可能马上就要开始行动了,记住我之前说的话。” 算算时间,阿财可是离去很久了,也该回来了。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章,小鬼难缠 那边巷子口只会有这两名黑衣人吗?九劫可不会这样天真的认为,换做任何人,也不会相信。 这里周围至少布满了不下十个黑衣人,或明或暗,由此可见,贾玉在暗中培养了多么强大的力量,必须要加倍小心了。 “是那边传来的声响,你们几个过去看看!” 果然,他们还没出走几步,一声高喝远远的传来,同时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的靠近,人数听起来就不少。 “咦,这里有一条小巷子,没人看守吗?你们几个进去看看!” “是。” 眨眼间,巷口出现了五六个人影,探起头向里张望,幸亏九劫三人已经先一步离开,否则定会暴露无遗。 “不好,里边有血腥味,快进去看看。” 顺着气味寻去,一行人快速的来到坍塌的土墙边上,这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郁,久久不散,连巷子里难闻的混合味道都无法掩盖。 “就是这里了,给我挖开。” 很快,两名被杀死的黑衣人尸身便暴露了出来,他们也想不到,自己世间已了,只剩下身后入土为安的大事,这下被挖了出来,彻底安不了了。 “可恶,又死了两个,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二少养你们有何用?” 其他人唯唯诺诺的,大气也不敢出。 “尸身还是热的,一定就在不远,还不快去找,若是再让他逃脱,自己去二少那领死。” 一行人立马分散而去,只剩下说话的那人留在原地,听起来他是异常的气愤,不过仔细看他就会发现,其脸上竟是挂着淡淡的阴笑。 是的,他并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着急,因为对方既然动手杀人,位置自然也就暴露了。 相比于之前的盲目搜捕,他自信绝对不会再让对方逃脱了,事情陡然变得简单了许多。 精光一闪而过,心窍之力散绕周身,一息之间,复又重聚,而他的眼神猛的朝着一个方向望去,没有丝毫的犹豫,身形快速的奔去,那里正是九劫三人逃走的方向。 至于那两具同伴的尸体,哪还有人记得,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野狗的美食,归于尘土。 一时间,玄武大街周围几条小巷全都热闹了起来,无数个黑衣人影来回穿梭,一遍又一遍,任何的角落都不曾放过。 这下,九劫三人的行动空间大大受限,好几次都差点与对方迎面撞上,幸亏宏大哥对此地还算熟悉,否则一定会暴露无疑。 正在他们马上就无路可逃之际,不远处的玄武大街上,一群熙熙攘攘的乞丐突然出现,边走边不断地叫嚣着。 “弟兄们,他们说不准通行就不准?他们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管咱们饭啊。” “哈哈,对,一群狗腿子,玄武大街也不是他们家开的,我们今天偏要闯一闯,走!” 原本安静的大街立马热闹了许多,看他们的人数实在是不少,足有十几二十人,人多力量大,像是一颗大石投入湖面,瞬间激起了阵阵水花。 自然也引起了黑衣人的警觉,马上从周围小巷子里跑出几人,上前阻拦。 “站住,这里禁止通过,速速离开。” “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我们有人受伤了,得赶快去找郎中,你们让开。” “对,快让开,别耽误了我们救人!” “哼,你们这群臭要饭的,我说的话听不懂吗?莫以为我等刀剑不利?快滚开。” “噌噌噌”, 瞬间各式武器出鞘,寒光凛凛。 本以为这群没见过啥世面的叫花子会知难而退,但结果却出乎黑衣人的预料,乞丐们非但不退,反而更近一步, “别以为拿着武器就可以吓唬我等,我们在此混迹多年,岂会被区区刀剑吓倒,来啊。” “来啊,怕了不是你爷爷。” “哼哼,有胆识,那我们便试一试,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没有嘴那么硬!” 几名黑衣人同样大步迈前,与乞丐们正面对峙,眼看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也就在这时,当先黑衣人的身后一人,走到他的旁侧,对着他轻声的耳语几句。 “峰哥,别忘了,二少让我们抓的人,正是一个叫花子。” 对啊,这一声提醒让他立马联想到了许多的可能性,由猜测到怀疑,最后到肯定,这群乞丐肯定是来为他打掩护的。 好啊,正愁找不到人,无法交差呢,这下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活该自己立下大功。 想到这里,他面露喜色,对面的乞丐们,在他眼里,都是一个个功劳。 不过,对方人多势众,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己方这点人还是不够,不行,绝不能让到手的功劳飞了。 他赶忙转身,对着身旁的黑衣人小声的说道: “你快去,将周围的弟兄们都喊过来,就说我说的,发现敌人踪迹,全力增援。” “是,峰哥。” 看着手下快速的离去,峰哥自是不会干等着,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这样吧,别说我欺负你等手无寸铁之辈,是汉子的,来跟我一对一,赢了我,便让你们过去如何?” “我呸,狗腿子,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去叫人了嘛,我等还怕了你不成,我就不信了,在这玄武卫,还没王法了吗?” “一群狗腿子。” 一时间,狗腿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任谁被当众如此羞辱都不会忍气吞声,更何况峰哥这种自认为有一定身份的人。 “臭叫花子,你等着,弟兄们,给我将他们拿下,一个不准放过。” “是,” “是。” “一群狗仗人势的狗腿子们,弟兄们,大家一起上啊,让他们再狗眼看人低。” 令人想不到的是,几名黑衣人刚刚得令开始摆阵,对面的乞丐们却率先冲了过来,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哪怕对方是比己方高大威猛,刀剑齐备,他们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惧怕,十几人竟无一人畏缩不前,全部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双方的气势由此对此明显,而且随着乞丐们越来越近,大有此消彼长之势,让几名黑衣人心中越来越没底,齐刷刷的望向领头的峰哥,更别提主动迎战了。 哼,果然如此,说不定二少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峰哥并不像手下人一般那样惊慌,一群臭叫花子而已,还能翻了天不成,实在不行,杀几个人,看他们还老实不老实。 一股杀意从体内冒出,伴随着心窍的颤动,散出更远,远到躲在他身后那条巷子的九劫三人都感受到了。 九劫脸色大变,赶忙望向一旁的宏大哥,希望他能出手阻止,避免无谓的伤亡,因为这些乞丐们,都是他的人,领头的赫然是刚才离开的阿财。 想到这群乞丐们来此的目的,九劫那还能安心的等下去,真会出人命的。 但一旁的宏大哥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甚至还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不,以他人的牺牲换取来的生机,与贪生怕死之辈何异? 自己绝不能要。 想明白了这点,九劫再也忍耐不住,身子猛的站起来,就要出去阻止乞丐们送死的行为,可他还没来得及迈步,便被一旁的宏大哥一把按住,面带严厉的摇了摇头。 “呦,这里好热闹啊,来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正在九劫不甘的挣扎着,想要不管不顾的站出来之际,一声洪亮的嗓门隔着老远便传了过来,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严阵以待的黑衣人,冲击的乞丐们,全都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和脚步,抬眼望去。 青盔锁子甲, 立领飞鱼篷, 双肩嵌玄武, 雁翎柳叶刀。 一队人数只有五人的队伍,缓缓的从后方走了过来。 这等的装扮,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地独一家,玄武郎卫。 别看他们人数不多,震慑力可远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铿锵坚毅,气势非凡。 一见玄武郎到来,黑衣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连乞丐们都收敛了许多。 “呦,这不是赵队长嘛,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赵队长,别来无恙!” 一旁的峰哥看清来人,脸色大变,瞬间换了颜色,堆笑的迎了上去。 而当头一人见他到来,也不答话,挥手叫停队伍,看也不看他,朝着远处努努嘴,问道: “那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那就是些臭要饭的,在此叫嚣,我等看不过,准备教训一番。” “哼,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主子是谁?” “不敢,赵队长言重了。” 被对方如此直言的呛声,令峰哥尴尬不已,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赶忙凑上身去,准备轻声的告知,却被对方挡了回来,他只得恭敬的回道: “赵队长,您贵人多忘事,我家玉少爷前一段,还跟您一起喝过酒呢。” “玉少爷?哦,贾氏的,对了,别叫我队长,我只是个小小的股长而已。” 听得对方报出名号,赵队长并未过多的热情,但比之前还是缓和了一些,让峰哥暗自松了口气。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得,今天说不得又要大出血了。 “哈哈,对对对,赵股长,不过以赵股长的本事,队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嘛,您啊,就是太低调了。”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一章,老兵 即使是心在滴血,峰哥表面上也不敢有丝毫的流露,好听的话,一股脑的全送给了对方。 与此同时,人再次向前迈一步,贴在赵股长的身旁,从腰间取下一个精致的钱袋,不动声色的递了上去,刻意的压低声音说道: “赵股长,您如此辛苦的保卫我们玄武卫,一点意思,就当犒劳犒劳兄弟们了。” “哎,这怎么可以,守卫玄武卫是我等的职责所在,怎敢说辛苦?快拿回去!” “唉,我家玉少爷逢人便说,赵股长乃深明大义之辈,是我玄武卫之福,民众之幸啊,世皆敬重,如此小的心意,决不会污您声名,请您一定笑纳。” 说完,大有要跪拜求收下之意。 如此盛情,谁人能挡? 赵股长也不例外,犹豫着轻轻的推辞,不过只是三两下的推让,钱袋已经消失不见了。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赵股长,这群臭叫花子,不识好歹,偷了我家玉少爷的东西,我等只是想要求证一番,哪知他们竟想抵赖伤人,所以我等才出此下策,您看今天这事?” “呃,在玄武卫,偷窃乃是重罪,理应受罚,不过,也不要太过分,毕竟都是穷苦人家,差不多就行,明白了吧。” “当然当然,您的吩咐我们一定照办,谢谢赵股长了,我们玉少爷改日一定去府上登门拜谢。” “看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至于对方说的真实性,并不重要,赵股长也并不关心。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次抬眼看了看前方的乞丐们,哪怕只有几步远,赵股长也没有上前,就此转身,一声招呼: “兄弟们,走了!” “好咧,老大请喝酒喽!” “小兔崽子们,就知道喝!” 整个玄武郎卫小队,同时的后转,哪怕脸上挂着嬉笑,动作也是整肃划一。 “等等!” 突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虽然不是特别的洪亮,但却透露出了无比的坚定。 “谁啊,谁在那鬼叫,找死啊。” 赵股长一愣,还未有所表态,一旁的峰哥紧张的率先反应过来,猛的转回身来,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四下扫视。 见不是自己的手下,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扫向再前面的乞丐群中,正见一名岁数不小的老者越众而出。 本该是知天命的年岁,安享晚年,可其生活显然并非那么容易,满脸如同干枯的树皮,皱皱巴巴的,尤视苍老。 更可怜的是,老者仅有一条独腿拄棍站立,即使不动也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老家伙,找死啊,敢冲撞郎卫大人?” 郎卫们本已被安抚住,马上就会离开,谁知这个意外的出现,让峰哥下的大本钱落空,他怎能不气。 看着停下脚步的赵股长,峰哥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怒火,人就要上前将其拿下,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 “哼,老朽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会怕你不成,一个狗腿子,也敢叫嚣,有本事杀了老朽?” “好,好,你等着。” 峰哥狠辣的目光中再现杀机,想了又想,终还是被他努力的克制下了,现在有郎卫在此,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转回身,面带恭敬地对着赵股长说道: “赵股长,您看,我就说嘛,这些都是一群刁民,实在不是我等故意为难他们,而是他们好不识趣,不知悔改,剩下的交给小的来处理,不耽误您和兄弟们的时间了,您慢走。” “嗯。” 赵股长不置可否,头也不回的再次迈步,准备离去。 “赵股长对吧,请慢走,老朽有话讲。” “老不死的,给脸了是吧,再说我宰了你...” 说着,峰哥一个凶狠的眼神示意自己的手下,阻止老者继续胡言乱语。 可不敢再耽搁下去了,说什么也不能再生意外了。 就在一名黑衣人上前,想要阻止看着老者之际,老者同来的乞丐们自是不会让他得逞,毫不示弱的同样给予回应,悍不畏死的跨步而出,竟将黑衣人给吓退了一步,畏缩再也不敢上前。 这时老者摆手示意自己人不要轻举妄动,连看也不看峰哥一众黑衣人,而是紧盯着赵股长的后背,再次说道: “赵股长,可敢听老夫一言?” “哦,有何不敢!” 连续的被人指名道姓的,原本不予理睬的赵股长果然被激将起来,停下脚步,转回身来,眼睛同样一眨不眨的回应老者的注视。 一旁的峰哥暗叫不好,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刚准备继续对赵股长好好奉承一番,却被对方直接无视,抬手打断了他满腔的热情。 只留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受气模样,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不由的将老者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个遍。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悄悄地喊来身旁的一名手下,对着他耳语几句: “快去请二公子来!” 手下不敢怠慢,赶忙点点头,快速的离去。 做完这一切,峰哥这才稍稍有些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但是要看看,这个老乞丐能说出点什么来。 当然,他的小动作,一旁的赵股长早就察觉到了,只不过他不在乎而已,所以并未阻止,任由他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老者身上,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仿佛要将其内心看穿。 令他想不到的是,这名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者很是不一般,面对自己久经江湖生死考验得来的锋芒,他亦是丝毫不惧。 或者说,他隐隐觉得,老者身上有一种与其年龄不相符的锐气,比较下来,竟然不比自己弱多少。 战场?杀戮? 说不得,他年轻之时也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的呢! 心下起了兴趣,人也不由自主的朝着老者走去。 众人很是纳闷,却无人敢出声阻拦,连他的几名手下也都未吭声,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朝前行去。 前面有黑衣人挡路,不消任何的吩咐,几名黑衣人赶忙闪开一旁,让出一条通道,很快,他便来到老者眼前,直面他的注视。 “老丈有话讲,请但说无妨。” 不知不觉中,赵股长的语气不似之前那般生硬,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 “哼,好个赵股长,玄武郎,哼!” 老者此时也收回目光,用不屑的语气回敬他。 “放肆!” 还没等赵股长明白什么意思,身后郎卫已经按耐不住这等侮辱,一把抽出腰间柳叶刀,直指老者。 赵股长却并未着恼,背手按下郎卫的长刀,继续保持着求教的态度对着老者。 长为尊,当敬重,即使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话不说不明,看样子老丈对我玄武郎有极大的怨恨,不知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你们也配的起玄武郎这个名号?” “老丈,不可妄语。” 听到这话,赵股长脸色微变,隐隐有些不耐烦,但老者并未理睬他,自顾自的说着, “当年灭魔之战,郎卫各个铁骨铮铮,何等壮烈,何等风采,现在的你们,配吗?” “这个……” 老者似是陷入了许久的回忆当中。 “若不是郎卫们以身作则,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怎么会誓死追随他们,将魔崽子们赶了出去?” “你们知道去了多少人,又回来了几个?” “老朽只是命大,丢下一条腿,多少人连名字都没留下?” “我...” 老者说完这番话,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不仅赵股长哑口无言,而且连一些黑衣人都忍不住面出露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来是老兵。 甚至躲在远处的九劫,同样有些惊讶的合不拢嘴,没想到老者会有如此悲壮的经历,敬佩的神色溢于言表。 他却没发现,一旁的宏大哥却是流露出一种让人看不懂的表情,双拳攥死,紧咬牙齿。 “老丈,在下惭愧!” 完全令人意想不到,赵股长能放下身段,语气柔和,对着老者俯身拜敬,更难得的是,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做作的样子。 与之前峰哥同流合污的模样完全的不同,这一刻,他才是身着郎卫衣,心藏郎卫魂。 犹记得自己当初加入郎卫时的满腔热血,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本以被消磨殆尽的理想,这一刻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愧疚,不安,竟令他有些无地自容。 这样一来,老者反而有些不好太过于较真,语气稍微不再那么强硬。 “你可知我这位小兄弟如何受的伤?” 半转身子,指了指身后胡乱包扎的一个同伴,再次提声说道: “那是面对白虎卫黑熊帮的染指,毫不畏惧的冲上前,那个时候,你们玄武郎卫在哪?在哪?” 拄地的木棍恨恨的点着,脸上愤然而起的怒不可遏。 “白虎卫黑熊帮?他们敢来我...” “哼,不敢吗?这就是你们现在的玄武郎卫,老朽恨不得抽你几个耳光!” 赵股长震惊于从老者话语中的信息,不知想到了什么深层次的东西,脸色逐渐变得越来越阴沉。 它根本没有注意到的是,老者真就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啪” 全场哗然。 声音虽是不亮,但这一举动可是不得了,连老者自己都被震惊当场。 呆呆的看着自己伸出的干枯手掌,连棍拐脱手都毫无所觉,瞬间老者恨铁不成钢的掩面痛哭出声,看起来马上就要跌倒在地。 “老丈,我...” 赵股长一把将他扶住,罕见的结结巴巴起来,脸上清晰的五指巴掌印,他却完全忘记了发火。 被人如此打脸,一个郎卫股长是没有脾气之人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接下来是福是祸,老者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二章,吓破胆的峰哥 郎卫股长赵成,一言定人生死。 身份地位可是实打实的,而非峰哥这种自抬之人可比,在这个本就不算太平的江湖,被人当中打脸,不管他做出任何事情,都无人说三道四。 在所有人都期待着他会将满腔的怒火倾泻而出之际,他却平静的仿佛一潭清水,坦然的受下了这一巴掌。 如同接了峰哥的贿赂一般,本都不是他平时处事的方式,被世事逼迫,不得不低头而已。 想要改变现状,需要的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强大的力量。 他终归还是没有特立独行的勇气,幸好也还没失了本性。 欲言又止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无奈,可试了又试,终究还是没能表达出来。 一声轻叹出声,他又蹲下身子,将老者跌落的木拐捡了起来,郑重的双手递上。 “老丈,你们走吧,他们不敢拦你们。” 还没等老者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怀疑的目光看向他,后方先有一人高声制止,到手的功劳马上就要飞了,他哪能甘心? “哎,赵股长,这个怕是不妥吧,他们可是我二少爷点名的人,您有些…”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说话的不是峰哥,他可不会如此的不开眼,只能派出一人替自己发话,但话只说一半,一股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生生的后半句给顶了回去。 至此,峰哥也算知晓了赵股长的意思,没办法,他只能狠狠心,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传出比之前更大声响的耳光,清脆悦耳。 “哎呦”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牙掉脸肿,人已经飞了出去。 “不长眼的狗东西,胆敢顶撞赵股长,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气势汹汹的要准备上去补几脚, “不可啊,峰哥,都是自家兄弟。” “是啊,放过他吧。” “你们让开,让我打死他。” 身旁的几名黑衣人赶忙拉住他,不断地求情。 “行了,别做戏了,你的意思呢?” 看起来,峰哥是奋力的挣扎了好大一会儿,终归一个人的力量顶不上众人,他才被制止住的,但在场的人都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 所以赵股长直接了当的问起他的意思,拐弯抹角的没有意思。 “这个,您有些为难小的了,小的也不好做主,只能请教我家玉少爷的意思。” 说着,对着还在佯装制止自己的手下,狠狠地瞪了一眼,轻声的说道: “放开我吧,赶紧把他带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是,峰哥。” 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演戏呢,平时也没见他们有这么认真。 看着几名黑衣人朝着倒在地上呻吟的同伴跑去,小心翼翼的将其架起,准备离去。 峰哥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一个眼神扫去,受伤的护卫忽然感觉脸上没有那么疼了,浑身也充满了力量,一切的委屈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看到了峰哥的眼神当中有一丝隐晦的赞许和鼓励。 士为知己者死,这种不经意间的动作,往往都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正在峰哥想着怎么拖延时间,等待贾玉的到来,赵股长也在权衡利弊,是等贾玉到来,亲自跟他要人,还是现在动手强压对方,实在不行只能明抢之际,受伤的那名黑衣人心中略一犹豫,在同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峰哥,股长大人,可否容小的插句话?” 赵股长还未有所表示,峰哥却抢先一步,佯怒着,像是开口就要大骂。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儿,不过,我倒要听听,你要说什么,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如此一唱一和的表现,同刚才一般如出一辙,手段都不高明,但赵股长并未制止,他也想听听对方要说什么。 “赵股长,小的斗胆,请问您一句,这群乞丐如何等您老青睐,难道仅凭对方的一番言辞,姑且不论他说的真与假,就说功劳,我贾氏在第二次灭魔之战的牺牲不比他小吧。” 这个确实如此,否则贾氏怎会有今日的地位? 一时间,赵股长也不好反驳,但他当然不会被几句话就给忽悠过去,知晓他的人都知道,赵成决定了的事,不管多难,都会坚持的做下去,所以人送外号“赵大棒槌”。 人如其名,做事极难变通。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黑衣人,竟有如此口舌,由此可见,贾玉还是有些本事的,绝非一般的纨绔子弟可比。 不过,胆敢对自己如此放肆的下人好久都没碰到了,要不要趁机教训一番? 而一旁的峰哥根本没注意到赵股长脸色的变化,心里只顾着乐开了花,自己不好说的话,现在由别人说出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看着有些哑口无言的赵股长,他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对着手下隐晦的夸赞一番,峰哥转身的工夫,便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立马上弓着身子,来到了赵股长的面前,脸上又变成了卑躬屈膝的模样。 “赵股长,在下管教不严,您大人有大量,不跟小的们一般见识……” “行了,我只问你一句,人你放不放?” “这个...” 怎么会这样?手下的那番话没起到作用吗? 这个赵大棒槌,油盐不进,活该你倒霉! 心里连赵股长的外号都叫了出来,恨不得将其家人骂个遍,特别是一堆奉承的话就在嘴边,没想到被对方狠狠地堵了回去,还得堆起笑脸,迎上去,这种感觉,让峰哥从未有过的难堪。 “赵股长,这个小的真做不了主,还请您不要为难我等下人。” “好,既然你有你的说道,那我也不会让你为难,这些人,我自己带走,怎么样?” “这个…” 眼看事情越来越超出控制,峰哥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凭自己的身份,哪敢有反驳? 但二少爷那边又没法交代。 思想向后,他还是不敢给赵股长这个人情,权衡了好大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略带着坚定的说道: “赵股长,按理说您的命令,小的们都得争先恐后的去完成,不敢不从,毕竟这可是莫大的殊荣,不过,这事小的实在不敢私自做主,小的给您磕头了。” “好,你很好,是要违抗郎卫的命令吗?” 赵股长声调猛然间提高了许多,眼睛一眨不眨的直视着对方,哪怕峰哥已经跪倒在地,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咄咄逼人的气势,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这下,峰哥彻底乱了方寸,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之事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讨好着却得罪了这样的人物,嘴角开始慢慢打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行了,既然你很为难,那我便自己来取人。” 一句话,本已说不出话来的峰哥差点吓晕过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自己小命都不保。 “赵股长,不可,万万不可啊。” “哼,你要教我做事吗?来人” 一声令下,赵股长透体而出的冷意,直逼人心肺腑。 下一刻,身后的郎卫们,齐声得令: “有!” “请玄武令!” “是!” 郎卫之中最为魁梧的一人迈步而出,从怀中取出一件小臂长短的木盒,慢慢的打开。 一方小旗躺在其中,红如血,艳如阳,巴掌大小,蓝色镶边,一看便知做工不凡。 其上刻绣一只精致的玄武图案,栩栩如生。 只见郎卫一把将它举过头顶,左右摇摆三次,玄武瞬间仿佛被激活了一般,阵阵磅礴的气势散了出来。 “镇守旗下, 四海郎卫, 尊主特权, 先斩后奏。” 几名郎卫穆视着玄武令,同声的喊出了令所有贾氏护卫胆寒的号令。 “啊,赵股长,万万不可啊。” 峰哥脸上彻底没了颜色,再也没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双手猛的抱住赵股长的腿,极力的哀求着。 但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理睬,赵股长连看都不看他,再次轻喝一声: “准备。” 抬脚将挂在身上的峰哥踢开,赵股长以身作则,先一步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威严澎湃,其他郎卫同样如此,动作整齐划一,肃立起势, 无风自鼓间, 劲气化聚成实啸, 这才是卫军该有的气势。 对面的黑衣众,别说抵抗了,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有几人甚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好几步,面上满是骇然惧怕。 跑吗? 属实没骨气了些。 打吗? 可别开玩笑了。 没见到此时峰哥的样子,他都尚且如此,我等这样的表现,也不算是丢人了吧。 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峰哥当然明白这等道理,可明白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抛开郎卫的实力,就是郎卫的身份也不是他能惹的。 就算是主子贾玉,在面对一个普通的郎卫都得好好的招待,更别提是一名股长。 对抗他们,无异于公然造反,试问这等罪名,谁人敢承担。 完喽,这次彻底玩完了,搞不好这次连二少爷都保不住自己了,甚至有可能将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 想到这里,峰哥面若死灰,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开窍的高手竟被吓到如此,实属罕见。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三章,口舌之利 “老赵...老赵...赵成...赵大棒槌,你个死人,听到吱一声,老子要发怒了啊!” 正在峰哥万念俱灰,差点想要自刎谢罪之时,远处的传来一声声呼喊,急切中带着丝丝火气。 算是给了他一线生机,他忍不住心起波澜,满怀期待的与众人不约而同的抬眼望去。 来人的模样渐渐清晰,身材壮硕,满面络腮,粗犷不修边幅,身后也跟着五个人,与赵股长等人同样的装扮,又是一队玄武郎卫。 这位爷怎么来了? 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赵股长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名手下赶忙凑近他的面前,悄声说道: “老大,是邓股长。” 赵股长缓缓的点了点头,示意手下暂停行动,心中不由的犯起了嘀咕。 老邓这么着急的找来,所为何事,今天好像不是他当值吧? 顺着邓股长所来的方向望去,稍稍往后,便是玄武大街背靠的尽头,再后转几条街,便是玄武卫所的所在地。 耳中渐渐听到更多的嘈杂乱象,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对着郎卫吩咐一声, “去,将邓股长迎来。” “是,老大。” 郎卫快速的领命前去,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一路横冲直撞,很快便迎上了快速赶来的邓股长一行人。 “邓股长好,我家股长在前方等您,请。” “哼,好大的架子,还敢不来亲自迎接我,老子发火了。” 说是要发火,实际上邓股长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二人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 赵成的手下自是知晓,也不以为意,笑呵呵的回应着。 “笑个屁,老子哪天非得把你小子调过来,好好折磨一番不可。” “别啊,邓老大,小的可没惹您,您老人家高抬贵手。” “哼,还不赶快前头带路。”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这里走来,场面一度变得诡异的安静,赵股长沉默着不发话,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最着急的莫过于九劫三人,时间越拖越久,对他们越不利,特别是宏大哥,如此本不在计划中的郎卫出现了,而且是出现了两队人,让他内心焦急不已,接下来谁知道会不会再发生别的意外? 要不要现在动手? 有郎卫在此,或许趁乱还能起到不一样的效果。 几番思量,宏大哥终究没能下定决定,内心总有一些想到再等等看的期待。 也正是在他犹豫之际,邓股长一行人的身影,从他们藏身的巷子之前走过。 “咦?” 与此同时,邓股长原本风风火火的脚步突然缓了下来,转头盯向他们藏身的位置。 那是一条幽深向下的小巷,阴影遮挡,看不太清里边的情形,与宽阔的大街完全不同,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了,老大?” 说着,几名手下同时向着他望去的方向看去,手上不自觉的紧了许多。 被发现了? 三人忍不住心头狂跳,不自觉的趴低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就在宏大哥心存的那点侥幸慢慢消失,忍不住要率先出手之际,邓股长却不再看他们。 “没事,走吧。” 大步迈开,快速的向前行去,几名手下有些纳闷的摇摇头,亦快步的跟了上去。 呼,他一定是发现了,可为什么没有出言点破呢? 九劫三人百思不得其解。 “赵成,他妈的哑巴了,不知道应一声?害的老子到处找,累死老子了。” 人未到,声先至,原本消停没多久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好像根本没注意到面前对峙的紧张局面。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赵股长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看清对方的音容,忍不住苦笑的摇摇头。 看着对方越来越近,他并未客气的迎上前去,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呦,你们在打架呢?” 近到前来的邓股长好像是忽然发现此时的情形一般,面露好奇,还带有一丝兴奋,大有不怕事大的状态。 一旁的峰哥刚想着赶紧让开,却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被他弯下身子,一把抓住衣襟揪起,手舞足蹈又挣扎不得,样子颇为狼狈。 “邓股长...好。” 如此面对面的近距离,对方的糙脸看的清清楚楚,方方正正,浓眉厚唇,却总是有股子邪性。 再配上邋遢的外表和一身的酒气,更令峰哥张嘴说不出话来,变成了一副呆呆的委屈模样。 “你们是哪家的?” “这个...这个...” “呵呵,怕什么,老子能吃了你不成?快说...” “邓...股长,在下是...贾氏...” 结结巴巴的,不过总算是说了出来,邓股长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脸色稍稍一凛, “哦,贾大祸害的崽子,是不是赵成欺负你们?实话跟你说啊,我早就看赵成那个棒槌不爽了,只要你点头,我立马替你出头,怎么样?放心,他打不过我的。” 滔滔不绝的话语丝毫没有停歇,听的峰哥一愣一愣的,正要本能的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又慌乱的摆手摇头,全身好像都跟着颤抖起来。 “啊,没有没有...我等只是在...” 好嘛,差点被带进坑里,什么“贾大祸害”,“赵棒槌”,这样的称呼,他连心里都不敢想。 也就对面这位爷可以如此的肆无忌惮,因为他比前两位更加不能惹。 玄武卫第一不按规矩行事之人,郎卫股长邓樵。 据传这位邓股长曾经可是一个风光的人物,做到了郎卫的副都督。 都督,还是副的,说起来可能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但在这大运城,都督可不比寻常,甚至算起来只比四海镇守矮半级的存在。 不知怎么的,现如今却是这般的落魄,据说是得罪了上级。 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家族护卫能惹的。 与他相比,峰哥反而更希望面对赵成,虽然两人同样都不好惹。 “你们在干嘛,总不会是凑在一起玩的吧。” 就算是再傻,峰哥也听懂了邓股长话语中的玩味意思,谁人不知道郎卫中邓樵和赵成的关系,两人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他会帮我们出头? 正因为如此,他更加的不知所措,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行,仿佛承受了世间最痛苦的煎熬,浑身难受的分分钟想要去死。 “哼,没劲,滚吧。” 见其好久不曾答话,一副痴傻的模样,邓樵顿时失了兴致,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如释重负,真是地下天上。 峰哥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虽然推出去的力道很大,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脸上不自觉的还流露出一丝笑意。 “哼,贱骨头!” 被人如此大骂,峰哥也没有丝毫的不适,连其他的贾氏护卫都给了他一个庆幸的眼神。 见邓股长又迈步上前,其他人第一时间连连后退,他们可不想步峰哥的后尘,甚至都不敢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一个个慌忙的低下身子,恨不得赶紧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煞星当头,近几日非得做噩梦不可。 好在邓樵的目光并没有注视他们太久,很快的转移到了赵成的身上。 “我说赵棒槌,老子都来半天了,也没见你主动上前问个好,你不是自诩最讲礼数的吗?” 还是一样的嗓门,相同的语调,还有一如既往的肆无忌惮 “邓樵兄,您好!” “你...好个屁,出门遇上你,可就不好了。” “哦?邓樵兄的意思是偶遇在下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邓樵兄今日不当值的吧!” “废话,若不是偶遇,你还以为老子是特意来寻你?” “那可不敢如此奢想,不过,咱们兄弟俩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在这偌大的玄武卫都能碰上,实在是不可思议。” “哼,不可思议?你是托老子的福而已。” “那是,那是,邓股长自是洪福齐天,我常跟手下的弟兄们说起,邓股长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决不会去一些不雅之地,行不雅之事,特别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哪怕是去了风月场所,也能做到片叶不沾身,对不对?” 一番话不疾不徐的说出,正巧说中了邓樵的痛楚,因为他确实是从烟柳之地赶来的,一众郎卫忍不住哈哈大笑,其中竟然还包括他带来的手下,这让他更加的气急败坏。 “你,你们这群兔崽子,不跟赵棒槌学点好,老子哪天非得跟你们松松筋骨不可。” “别啊,老大,您可是正人君子呢。” “还说,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剥了你。” 一行人打打闹闹的,根本没有一点儿身为郎卫的威严,让从未见过的黑衣人和乞丐们大感新奇,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原来看起来高高在上的郎卫,实则也是与普通人无异的。 或者,他们的心中更多了一些羡慕,没有世俗的等级束缚,没有严格的上下级观念,只有不含杂质,纯粹的关系。 正在这时,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邓樵一边轻轻的抽着自己的嘴巴子,一边嘟囔着: “让你不长记性,明知道赵大棒槌喜欢逞口舌之利,还自动送上门去,活该,再让你不长记性。” “啪,啪,啪,” 声音悦耳又那么和谐。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四章,拿人钱财 “行了,赵大棒槌,斗嘴斗不过你,老子认输了,老子就是特意来寻你的。” “不行啊,老大,不能输给赵股长。” “对,继续上,不能怂。” 一群手下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拱火,若不是他们躲得快,邓樵非得赏他们一人一脚不可。 “滚滚滚,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行了,赵大棒槌,跟你说点正经事。” “哦,正经事?邓兄请说。” 还是一样的拱手让礼,尽到礼数,谁也说不出什么,但看在邓樵的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还没完了,待会儿看你怎么求老子。 脸色变了数变,越看越气急败坏,就在他准备与赵股长好好计较一番的工夫,忽然想到了必行的目的,这才克制下来,胡乱的摆摆手,说道: “没劲,你就是个迂腐的棒槌...” 赵成继续笑而不语。 “哼,跟我说说吧,你今日怎么会在此?” “这个问题邓兄问的好生奇怪,今日本就是我当值,不就该在此吗?” “是吗?你是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不相信那个姓郭的饭桶下的命令你不清楚。” “邓兄慎言!” 赵成可不敢任由他口无遮拦下去,赶忙凑上前去,声音也刻意压低了许多。 但邓樵却依然是毫不在乎,只不过终归是谈到了正事,他的表情也不自觉的严肃了许多。 “唉,不管你因何在此,公然违抗上峰的命令,乃是郎卫大忌,你可要小心了。” “小心?我为什么要小心,职责所在,谁人敢说三道四?” 看着赵成脸上大义凛然的模样,邓樵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看来,你对老子也没有那么的信任,枉费我一片苦心的为你,唉。” “这个,邓兄何出此言,我可没有隐瞒你的意思,好吧,我说了,我只是顺带着想给弟兄们打打牙祭,所以...” “所以,收了点好处对吗?” “啊,你怎么知道?” 赵成满脸惊讶,根本做不得假,因为他实在想不通邓樵人不在此,怎么可能知晓,除非... 结果正如他的猜测,邓樵接下来的话,彻底印证了这一点,而且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哼,不光老子知道,其他人老子不敢说,郭通肯定也知道。” “什么,郭队?怎么可能?” “用不着这么震惊吧,你会不知道?” “我怎么,怎么会知道?” 赵成没料到对方会有此直接了当的一问,来不及反应,虽然眼神中慌乱一闪而过,但还是被眼尖的邓樵抓个正着。 他暗道不好,赶忙开口解释道: “我只是不想弟兄们跟着我过贫苦日子,既然大家都可以收点好处,为什么我还要特立独行,想开了而已。” “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当然,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信,因为我太清楚你的为人了,你会与他们同流合污?不止是我,郭通也不会相信。”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你亦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一向谨慎的赵成,这次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看来事情不小哇。” 按照邓樵现在的思路猜想下去,此地,贾氏,乞丐们,他极有可能找到事情的答案,但他却适可而止,只是给了赵成一个略带深意的眼神,希望他好自为之。 至此,两人言语上的交锋总算是告一段落,令人想不到,一向斗嘴没赢过的邓樵,这次却稳占上风,而且还逼迫赵成露出了很大的马脚。 更令众人看不懂的是,两人刚才在干嘛?一会儿知道,一会儿不知道的,打哑谜也没有这样的,每个人斗满头雾水。 情况当然只有两人最清楚,不过赵成提着的心总算可以放松一点了。 谁说粗犷豪爽之人不会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简而言之,饭桶也会有灵光乍现的时候。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更棘手,毕竟与郭通可算不上友好,甚至还有些敌视。 果然,脸上的严肃慢慢收起,又恢复了之前状态的邓樵,再次开口,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对了,那个饭桶马上就会差人来喊你,你得做好准备。” “郭队喊我?这么快吗?” 赵成不由的陷入了沉思当中,仔细的琢磨着每一个细节,不敢再出纰漏了。 “瞧瞧你谨慎的样子,还嘴硬呢,一个饭桶能翻起多大的浪?不过你可别连累老子就行,要是再被抓着把柄,老子真得去守大门了。” 这种反话,自然不会有人介意,脸上的满不在乎,正如他对待郭通的态度一般,惹的手下哄笑不止。 “笑屁,老子去守大门,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 “守大门好哇,油水足,老邓加油干,兄弟们跟你一起去捞油水。” “滚蛋,一群没出息的家伙,回去再收拾你们。” 看的一旁的赵成眉头紧皱,他现在哪还有心思参与他们,可不敢似邓樵那般乐观。 别的不说,郭通可是他的顶头上司,邓樵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在郎卫中,抗命不从乃是大忌,仅凭这一点,这一关就不好过。 换做其他人还好说,这个郭通出身玄武卫郭氏,典型的大族子弟,与自己本就不是一类人,更何况平日里便多有不对付,这次还不得趁机发难? 看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正在赵成琢磨不定之时,一旁的邓樵忽然换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表情,贴近他的耳边,悄悄的说道: “对了,还没问问你呢,这次敲了那个冤大头多少竹杠,给老子看看。” 赵成顿时感觉有些苦笑不得,随手从身上拿出峰哥孝敬的那个精致的钱袋,递在了他的手上。 “啧啧,不错不错,算是老子没白教育你,不过,你小子比老子还狠,这伙人看样子很舍得下血本吗?” 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邓樵揶揄着将钱袋拿在手里掂了掂,两眼放光的打开,但只是掀起一角瞅了瞅,便递还给了赵成。 “一会儿见到饭桶,不管别的,先破点财,其实贪财之人并不难对付,堵住他的嘴,其他的事便容易多了。” 赵成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先点头应下,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感觉,事情决不会这么简单的。 而此刻,邓樵早已不去看他了,眼珠溜溜转了一圈,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峰哥。 “哎,那谁谁,你过来。” 没想到会找上自己,峰哥连续询问了好几次,仍是犹犹豫豫的不敢确信,直到邓樵有些不耐烦,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前来。 还没等他靠近,邓樵又是突兀的一嗓子,吓得他差点惊跳起来。 “赵棒槌,说你狠,你比老子也狠,老子服了,收了人家的东西,还欺负人家,你是嫌少了还是怎的,不行,做为玄武郎卫,我可不能让你为所欲为。” “对不对,那谁,老子今天给你出头,怎么样?” “不,不敢,邓股长,是小的有眼无珠...” 别看邓樵的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但若真信了他的话,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不过,这番话也算给了峰哥一线生机,眼前一亮,瞬间感受到了一缕曙光的到来。 只要邓樵参与进来,那就好办了,最重要的是不会与赵成正面冲突,至于以后,得罪他的又不是自己,他找麻烦也是找家族的麻烦,轮不到自己。 就这么办! 偷偷的招呼一声,将手下几人的钱袋搜刮一空,总算是又凑出了一份心意,只是要比孝敬赵成的要少上一些,却也算相当可以了。 怕只怕邓樵会有所比较,嫌少啊。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递上去,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手下也没有多少钱财,都是领月俸的,有余钱已是不错了。 东拼西凑的,已经是自己加上这些人的全部家当了,哪还顾得上心疼? “那个,邓股长大人见谅,是小的疏忽了,您高抬贵手,小的给您赔罪了。” 说着,双手恭敬的将心意递了上去,低眉顺眼的高抬双手,大有对方不接便一直如此的架势。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如此懂事的人。 没发一言,邓樵嘿嘿一笑,一把从其手中抓过,旁若无人的开始清点起来,满脸的贪婪,随即又故作高冷的点点头,收入怀中。 还好,他并未嫌弃。 峰哥提着的心立马放下了不少,赶忙继续开口说道: “小的在此,替我家玉少爷谢过邓股长大人,不日之后,家主人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嗯,不错,早该如此了。” 听的峰哥心中大喜过望,看来钱真是个好东西,邓樵这等煞星都不能免俗。 不过,他不会拿了钱,还不办事吧!峰哥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毕竟这位爷可是从来不按规矩办事的。 “邓股长大人,您看,今日之事?” “好说,好说。” 他的担心有些是多余了,邓樵还并未达到毫无底线的地步。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伸手便拦住了想要开口的赵成。 “赵大棒槌,别护着别人了,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 说完,看似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前方的乞丐们,特别是在那名老兵身上,停留了好大一会儿。 与此同时,老兵的目光同样向他看来,按照他之前的表现,见到一个郎卫的股长如此明目张胆的索要好处,不得大嘴巴奉上? 但这次他没有,不仅没有任何的反感,眼中还带着盈盈笑意。 邓樵同样对他报以微笑的点点头。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五章,富贵险中求 这俩人有点意思,全都一改往日的做派。 如此明显,可惜一旁的赵成只顾着自己的打算,根本未曾察觉到两人的变化。 就此离开,断无可能,人必须要保。 语气中带出了些许的焦急: “邓兄,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听我给你好好说说……”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呀,你听我说……” “唉,赵棒槌,你看。” 顺着邓樵手指的方向,正是老兵所在的位置,此时,老兵正对着他缓缓的摇头。 是让自己不用管了吗? 不明就里的人肯定不清楚其中的意思,但这肯定不包括赵成,他再次看了看老兵,又看了看邓樵那似笑非笑的脸庞,一声轻叹出声,也不言语,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去。 但他的内心可不像外表那么平静。 实在是低估了邓樵,也太高估了自己。 如此一来,无疑更坐实了邓樵的猜测,原来赵成抗命不从的目的是为了他们。 本就多有试探的意思,没想到事实果真如此,那么赵成与这群乞丐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有意思,看来赵成身上还有些大秘密呢。 “你们这群小棒槌,还不快跟上赵大棒槌,真傻了?” 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赵成手下郎卫,被一个个踢了屁股,但他们并没有得到命令,一时间也不敢妄动。 “走吧。” 前方终于传来一声命令,精气已然卸了大半,有些软弱无力。 “是,老大。” 几名郎卫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满脸的疑惑无法解答,只得暂时按下,快速的追至赵成身后,一同向着卫所的方向行去。 “嘿嘿,弟兄们,咱们跟着赵股长去会会我们的饭桶队长,都打起精神来,别给老子堕了威风。” “得了,老邓,您就瞧好吧!” 再看这一边,完全不一样的士气,从上至下,对比格外显眼。 临走最后一眼,给了老兵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随即,邓樵带领着手下五人,同样快速的离开。 “多谢两位股长大人高抬贵手,小的没齿难忘,弟兄们慢走!” 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一直惴惴不安的峰哥了,随着郎卫们的离开,他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无功无过,甚好甚好。 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的钱财,邓扒皮,别人是一毛不拔,你是见人扒层皮,活该你被贬,最好连股长也给你撸到底。 肉疼不已的峰哥小声的呢喃着,虽然声音很,但还是有耳尖的手下听到了,有些吃惊的看着从未如此表露的峰哥。 以他平时的为人处世来看,完全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现在的情况,还是装傻充愣的好。 毕竟危机过去,峰哥还是老大。 没看他的表情,腰板挺直,大有一副此地我做主的派头,就差笑出声了。 只是这里真的是他说了算的吗? 不见得吧,没听邓樵说过吗,他们的队长郭通可是一直派人盯着呢,说不定便藏在某一个角落。 还有一直准备伺机而动的九劫三人, 甚至还有方才离开的邓樵,带着手下刚刚拐进一条小巷子,他便对着身后招招手。 手下一人迅速的凑至前来,递上耳朵。 “你去盯着那群乞丐,还有要注意周围的暗中势力,有机会的话,去探探底。” “嗯?让我去盯梢?我得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着一脚踹去,手下却是对他太熟悉了,在他抬脚的瞬间,便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 身手滑的像只猴子,做这等事再合适不过了。 其他郎卫一阵哄堂大笑,惹的邓樵又是怒骂不已,心中又有了另一番打算。 多方势力云集于此,每一方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以独善其身,谁也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都在暗中准备着。 如同趋于平静的水面,总会慢慢的再起波澜。 “兄弟们,好了,该大干一场了,将这群乞丐全部拿下,二少爷马上就到,峰哥给大家请赏!” 意气风发的峰哥好像忘记了己方人数处于劣势这个问题,之前如此,现在也一样。 本该继续拖延时间,经过了这么久,增援应该马上就到,而不是盲目的进攻对方。 或许是被两队郎卫搞怕了,等下去说不定还会有其他意外,亦或许是他急需发泄心中积压的怨气。 不过,他显然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那就是乞丐们并非坐以待毙之辈,从来都不是。 几乎在他下完命令,手下黑衣人还在准备的工夫,靠前得几名乞丐率先动了,散开着朝着他们杀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如此迅捷的行动,如此灵活的身手,会是普通的乞丐吗? “不好,这群乞丐会功夫,小心了。” 终于,有黑衣人发现了不妥之处,事情的变化太过突然,已经远远的超乎了想象,他们根本来不及想到应对之法,便被对方欺至身前。 不发一言,当头就是一拳,黑衣人当然不肯示弱,闪身躲过,同样还以颜色。 一时间,两方人员噼里啪啦的战在一起,有阵法配合的黑衣人人虽少,但面对着毫无章法的乞丐们,不说稳赢,却还是可以不落下风的。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乞丐的加入他们不禁感到吃力许多,而且彼此之间的配合越来越少,这样下去,用不了多大一会儿,便会被对方各个击破。 逼不得已,峰哥只得自己亲自下场。 还别说,峰哥可不仅只会耍耍嘴皮子功夫,论动起手来,比其他黑衣人高出不止一筹,显然是通心开窍的高手。 也难怪他能指挥黑衣人,就凭这两下子,便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一式双拳贯日,面前的乞丐便承受不住他这一击,吐血倒退而飞,这还没完,紧接着,峰哥顺势而上,杀入乞丐群中,肩顶,膝撞,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 很快的,原本看起来十分紧密的乞丐们,立马分散了许多,足有五六人被打飞而出。 好,峰哥威武。 这一套下来,令原本被节节压制的黑衣人士气大振,他们开始主动反击,瞬间便扭转了不利的局势。 到底是经过专业的训练,又是贾玉花费了巨大的精力,暗中培养出的隐秘力量,远不是这群乞丐们可比的。 不行,这样下去早晚要失败,不能让他们再肆无忌惮下去了。 正是阿财,他没有犹豫的站了出来,虽然自己不比其他同伴身手好多少,但凭借着一股子不怕死的气势,一时间还真勉强架住了峰哥的进攻。 再来! 瞪眼嘶吼,丝毫不惧。 即使峰哥加大了出手的力道,拳拳到肉,他仍是坚守不退,全身仿佛变成了铜墙铁壁一般。 这...小子疯了? 横的怕不要命的,峰哥的脸庞终于变了色,一个人再怎么难缠也是可以解决的,怕就怕一群人都如此,那就没法办了。 受了阿财的影响,足有十几名乞丐同样不怕死的冲了过来,打的黑衣人节节败退,连峰哥此时借用心窍之力加持,都退了好几步。 可恶,这群臭叫花子真是该死! 可恶,其他人都死了吗,这么久还不来增援? 按理说不应该啊,其他在周围的人,就算是乌龟爬,此刻也早到了,为什么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知道了,是贾介那小子搞得鬼,一定是他,仗着身手比自己好,得贾玉的宠信,便一直想爬到自己头上。 我呸,没门,背后耍下三滥的招数,早晚得将这个场子找回来,你给我等着。 越想越觉得肯定,看着峰哥咬牙切齿的模样,若是这个贾介在此,说不定真能被他生吞活剥了。 不过,他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贾介也并未如他所猜想的一般,故意不让人过去增援。 只是,贾介手下的所有黑衣人,全都被他广发了出去,包括他自己在内,也一直在不停的追踪,根本没心思算计峰哥。 从发现两名同伴的尸体开始,他便沿着心窍的感应,一步一步的追击,每一次都差一点,近在咫尺又触摸不到,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好在,不管对方怎么逃,他都可以清晰的追踪而至,慢慢的,他也逐渐靠近了玄武大街所在的位置。 “咦?怎么是三个人?” 不是只有一人吗?难道追错了? 不能啊,是了,二少说是个乞丐,面前得三人非常符合,那另外两个,应该就是他的同伴了吧。 终于,贾介的身影在一条小巷子口现身,如同鬼魅一般,根本没人察觉。 这里,正是九劫三人所藏身的地方,此时三人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大街上发生的事情,根本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后方竟出现了敌人。 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一招不甚,满盘皆输,好在贾介并未盲目出手,因为从这一路寻来,三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开窍高手,而且至少是开过两窍。 这就不好办了,说不定对方实力还要比自己高一些呢,再加上其他两人协助,想要拿下他们,难度不小哇。 小心翼翼的从腰间取出一支穿云箭,贾介思前想后了好大一会儿,最终又收了回去。 算了,拼一把,富贵险中求,趁着他们还未发现,先打掉一个再说。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六章,古籍第三页 奇经之中,窍力完全收敛,没有丝毫的外泄,贾介随之一个滑步上前,人紧贴住墙壁的阴影,连一丝声响都未曾发出。 一步,两步,距离三人越来越近,此刻的贾介,心底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之意,但越是如此,他越是冷静,甚至连呼吸都让人感觉不到。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个隐匿追踪的高手。 下一刻,他便悄无声息的立于三人身后,看着三人毫不知情,还在不断的向外张望的样子,他亦是忍不住面露讥笑。 真正的高手,高的不是技巧,而是心态,从这点上来看,显然他还是差一点。 这不,嘴角的一抹残忍刚刚显露,他还在出手的瞬间,最靠前的一人竟然猛的转回头来,发现了他的存在。 什么人? 吓的他赶紧擒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人,同时抽身而退,差点功亏一篑。 由此可见,天下草莽,皆不可小觑。 好在,这次出击还不算一无所获,擒住一个也算有所建树。 不过,他却是忽略了一点,人在大惊之下,往往会爆发出超乎想象的能量。 这股能量使得贾介差点让到手的猎物,脱手而飞,若不是他暗自用窍力抵住,说不得还真会白忙活一场。 如此下来,他再也不敢大意,本想看看对方垂死挣扎模样的心思也收了起来,不再给对方第二次挣扎的机会,一柄手掌大小的短刃不知从哪里出现在他的手中,轻轻抬手的工夫,已经自对方后心贯入。 “噗哧,” 毫无保护的心窍登时破裂,那人连一丝惨叫都没机会发出,便只剩下出气多,进气少。 “贼子,尔敢?” 话出口,已经晚了,只看到贾介随手将其甩在一旁,失了支撑的躯体,软绵绵的跌倒在地。 这也是刚刚察觉,反应过来的另外一人,所看到的令他目眦欲裂的场景。 一直以来,三人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一直都是宏大哥在前领路,九劫居中,另外一人殿后,这次潜伏在此也不例外。 所以,被杀掉的那人,显而易见不是宏大哥,也不是九劫,俩人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就在不久之前,三人还有过交流,没想到只是眨眼工夫,便物是人非,换做任何人,也无法接受。 此刻,九劫恨不得死掉的是自己,这位兄弟,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就承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这个黑衣人可恶,一定要替兄弟报仇。 而一旁的宏大哥则更加简单实际的多,经过了短暂的震惊过后,摒弃了所有的杂念,就是要将眼前的黑衣人给碎尸万段。 身形瞬间启动,心窍之力毫无保留的喷涌而出,白赤橙三色交相呼应,俨然是一个三窍高手。 由此可以看出,宏大哥是动了真火。 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贾介经验之老到,若是刚才他哪怕贪功一点,死的可能就不是对方了,或许此时他将直接对上一个三窍高手,含怒之下的全力一击。 幸亏刚才推了几步,现在两人之间的间隔虽然不算绝对的安全,但在对战之下,已经非常不错了,足够让他反应出最好的应对方案,是战是退? 战,当然是不可能的,那可是三窍高手呢,比自己多开了一窍不说,自己也并擅长与人对战。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在自己最拿手的领域,他自信即便是一个三窍高手,能奈我何? 身子一晃,也没见他脚步如何动作,整个人便以极快的速度贴着墙壁滑了出去。 “轰隆”一声, 宏大哥全力一击之下,没想到还是落空,贾介险险的避开,可他原本站立的墙壁却遭了殃,被从中掏空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声势如此浩大,自然会惊动其他人,玄武大街上战在一起的双方,还有在这周围搜查的其他黑衣人,甚至是得到消息正向此地赶来的贾玉。 “就是现在,九劫少侠,不要犹豫,快走!” 原本还在一直追着对方打的宏大哥,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冲着九劫大喊道。 不好,那才是二少要抓的人。 贾介心中一慌,身形不由的慢了许多,抬眼向着九劫的方向望去,与此同时,九劫同样向他看来,四目相对,其中的意思久久不散。 也就是在他愣神的这段时间,宏大哥可没闲着,暗自蓄力,准备一击必杀,为自家兄弟报仇。 或者宏大哥就是故意如此说,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改变僵持现状的好办法,亦或是真的是好机会,机不可失。 总之,九劫没有听他的话,立马朝着文武斋冲去,贾介可是停了下来。 就是现在。 “受死吧!” 再次聚起全力的一击,拳风带劲,窍力化气,一个透明的拳头直奔贾介胸口而来,如雷霆万钧,眨眼即至。 宏大哥自信,自己这一击,换做任何同境界的高手都不敢说可以全身而退,更何况面前这个只知道藏头露尾的黑衣人。 事实也果如他所料,千钧一发之际,贾介是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就算是有防备,也不能保证完全的闪躲开来。 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他的狠辣,虽惊却是不慌,没有闪避,而是略一咬牙,身子半转,竟用肩膀主动去迎着窍力化作的拳头而上。 “嘭” 硬生生的承受住了来自宏大哥的这一击。 如此大力之下,脚下连退几步,甚至看起来好像退的有点多,一只手臂登时抬不起来了。 看似鲁莽的一招,他却是有自己的打算,毕竟比起肩膀上的疼痛,命还是保住了,这不就是赚到了嘛。 没看到一击得手的宏大哥已经停止了后续的连招嘛。 是的,他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变化,刚才如果贾介躲了,那么事情反而简单了,后面会有一大堆招式能将他置于死地,现在反倒是不好出手了,只能任由对方不断地后退而去。 借此机会,贾介没有丝毫的犹豫,后撤的势头即将消失,他暗中再相助一把,身子继续退出几大步,根本看不出来是故意而为之的。 不好,这小子是要跑! 待宏大哥发觉事情不对劲,已经晚了,贾介已经退到了巷口的位置,身子一闪,眨眼间消失不见。 正待抬脚去追,一支穿云箭突兀的蹿飞上天, “砰”的一声炸裂开来,红色的烟雾在空中飞舞,久久不散,指引着寻它而来的人。 唉,就差一点,兄弟,对不住了! 算了,正事要紧。 看着九劫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同伴,宏大哥只能狠狠心,不去看他,一把将九劫拉起。 “走,我们快走!” “不,宏大哥,这位兄弟不能白死。” “我知道,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快给我离开,否则我们都会被你连累死的。” 不知是故意如此,还是内心的真实想法,一番话说出来,九劫已经无力反驳。 唉,宏大哥说的没错啊,自己就是累赘,不能再拖累别人了,心头顿时萌生了一股死志。 这可不是个很好的兆头,在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海中之时,原本藏于身后的那本青封古籍同时现身,已经不是第一次忽然出现了,九劫早就见怪不怪了。 第一二页自动翻过,第三页无风自开,几个大字显露出来: “心怀天下,厚积薄发。” 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页:虚实,第二页皆为虚,那第三页不应该是皆为实吗? 忽然之间,九劫好像遭受了点播一般,明白了许多东西。 宏大哥的明显没有嫌弃的意思,否则怎么会冒死一路护送呢,人在不冷静的情况下,往往是言不由衷的,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更不能有累赘的想法,一个立志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的人,怎可如此自暴自弃。 恩怨难了,只因自己不够强大,心境弱小,难成大器。 大丈夫立于世,当厚积薄发。 我懂了! 看起来这本青封古籍真是个好东西。 脑海中的古籍消失不见,九劫伸手摸了摸它的存在,内心再无一丝世俗恩怨的牵绊,好像眼界也变得宽广了一些。 对着一旁的宏大哥坚定的点点头。 “走吧,宏大哥。” 还在懊悔自己的话是不是说的太重的宏大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刻,他感觉,面前的九劫好像与之前不一样了,具体是哪,他也说不上了。 “待会儿,我会顺势杀入大街上的混战之中,你只管朝着我给你指明的方向跑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了。” “嗯。” 本以为还要多劝说几句放心,多表示一下自己等人的安全的宏大哥,没想到九劫这次竟然一点没反驳,乖乖的答应了下来,怪事。 这小子不会临阵反悔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宏大哥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九劫少侠,这个...” “宏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了,文武斋,我不会忘得,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做好多事呢。” “呃,那就好,那就好。” 九劫既然如此说了,宏大哥也不好再啰嗦什么,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这小子还真是看不透啊,希望不要再生出别的意外来。 现在贾玉那小子隐藏的势力就算没全部出动,也八九不离十了,差不多可以了。 “走” 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小巷,来到玄武大街,直奔陷入混战的黑衣人与乞丐们而去。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七章,兄弟再遇 离此只有两条巷子的地方,贾玉便在此严密布控,不断地有消息传来,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脸色越来越阴沉,让手下各个敬而远之,不敢触其霉头。 不断的有黑衣人来回穿梭,整片区域充斥在一片极为压抑的环境之中,使得这里的百姓都遭了大殃,屋子里不知被搜查了多少遍,一刻也不得安宁。 不知怎的,此处原本少有乞丐出现乞讨,现在却变得多了许多,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全都涌了出来。 宁抓错,不放过。 既然九劫是乞丐的身份,那么他们说不定会有所关联,所以,黑衣人不问青红皂白,只要见到,立马擒拿。 一时间,聚集起了大量的乞丐,周围看管的黑衣人都有些捉襟见肘。 倒不是贾玉非得吧事情闹得这么大,看着如同丐帮聚会一般的乞丐们,他也头痛不已。 没办法,为了那柄短剑,只能出此下策了。 只是这么多乱糟糟的人中,心思动机不单纯的有没有,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们不时的要闹腾一番,惹的黑衣人必须时刻打起精神,丝毫不敢松懈。 这样下去,在场的黑衣人真有可能控制不住场面。 人多易乱,反而没有效果,要是引起更大的混乱,说不得自己还会吃亏呢。 实在不行,只能挨个审问,有问题的留下,无破绽的放走,总会有些线索吧。 贾玉当然知道这并非一个很好的办法,但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招了,现在已经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才拖住郎卫这么长时间不管不问。 再等下去,恐怕会激起民愤,若是被上头得知了,那真得出事,并且是他贾氏可能都兜不住的大事。 “你们几个...” 正在这时,远处晃晃的走出一个人影,看着他悠闲的步伐,贾玉不由的住口不言,抬眼望去,隔着老远,他便一眼认出来人,自己的那个废物弟弟,三虎。 他怎么会在这?巧合吗? 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废物所赐,他还敢来? 心头的烦躁转化为愤怒,贾玉似乎遗忘了今日两次遇见三虎,这种巧合所产生的疑虑,只想痛快的发泄出来。 “你们俩,过去把三虎喊过来。” 很快,两名黑衣人便将三虎带到了贾玉的跟前,看着三虎怯怯的满脸懊悔的样子,恨不得赶紧躲开,一声“二哥,”贾玉竟一时间生不起气来。 没有让人怀疑的地方,他可能真的是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 “三虎,二哥问你,跟那个小叫花子有所瓜葛的人,你知不知道?” 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弟弟身上,至于吩咐手下对那些乞丐的行动,暂时被他忘记了。 “来,或者你跟我好好说说,那个小叫花子住在哪里?” “这个...二哥,我真不知道,他也打过我的,你看...” 说着凑上自己的胖脸,一脸的义愤填膺,誓要报仇的样子。 贾玉有些厌恶的摆摆手,这个回答让他非常不满意,脸上的耐心逐渐凝固。 “三虎啊,今日二哥已经是难得的好脾气,可惜都快被你磨没了,如此下去的后果肯定不是你想见到的,对吧。” “啊,二哥,我对天发誓,真的不知道他的底细。” 还好,贾玉并没有动杀心,看来他还是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幸亏这次突发事件,才让他提早暴露。 如此惊人的隐藏实力,若是突然爆发,后果不堪设想,贾玉真有可能成事。 现在还好,一切还不晚,他应该是没有做好万全做的准备。 可以说,现在的贾玉的底细,三虎非常了解,一次事件便彻底暴露,值得。 这样的话,贾玉当然很不满意,正待要继续追问,一旁的三虎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咒骂自己的两兄弟。 对,姓余的,只能让你们去做挡箭牌了,对不住了。 是的,三虎心眼很小的,最容易记仇。 “午后我去那边,呃...后来碰到了郭威,那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丝毫不把我们贾氏放在眼里,还扬言找二哥较量较量,要不是是仗着人多,我非...” “行了,说重点!” 贾玉心知肚明的冷哼一声,打断了三虎唾沫横飞的慷慨激昂,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吹下去。 “后来就遇到了那个小乞丐,对了,还有一对兄弟俩。” “一对兄弟俩?你详细说说。” “我不是被郭威那...啥嘛,很不痛快,碰巧那对兄弟俩出言不逊,还骂二哥,我自然是不让,出手教训了他们,就在我稳占上风之时,小叫花子太卑鄙,暗中下手,我就吃了一个大亏。” “哦,看起来他们是一伙的咯?” “这个,这个我看不像,他们俩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打的哭爹喊娘的……” “兄弟俩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啊,我想想,好像叫,余生余灭,多大了嘛,八九十来岁的样子。” “哼哼” 贾玉冷笑出声,他当然知道三虎的夸大其词,也不点破,现在没有任何的线索,这点总归是有些用的,脸上多了一些希望。 但他却忽略了一个非常小的细节,那就是原本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三虎,今天态度有些变化,话多了,这很不正常。 随手招架招来两人, “你们传令下去,照着三虎所说的,将余什么的两兄弟抓来,快去。” 两人恭敬的快速退下,留下一脸尴尬的三虎和陷入沉思的贾玉。 忽然,贾玉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东西,正待仔细的琢磨,将其抓出来,远处传来一些声响,乞丐们又不知为何,闹腾了起来。 而且,这次闹得很大,黑衣人本就不够用,这下更加手忙脚乱,不断地喝止,可惜效果微乎其微。 “退后,都老实点,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快退后,都蹲下。” “弟兄们,别听他们的,我们要反抗。” “对,反抗,我们人多,怕他们干什么?” 终于,有人带头,整个乞丐群彻底乱了,待贾玉看来,已经有些晚了,黑衣人已经取出了武器,这下更加无法收拾了。 总不能将这么多乞丐全部杀光吧,那他贾玉的小命估计也保不住,不动真格的吧,局势只会越来越乱。 一时间,贾玉也没了主意,当然就此放过他们,他也是不甘心的。 该怎么办? 贾玉还在犹豫着,局面却已经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了,即便见到黑衣人拿出武器,这些乞丐看起来并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有些不畏生死的主动上前,那意思就是让你杀。 这就比较难办了,没有贾玉的吩咐,黑衣人哪敢动手杀人,手中的武器只能四处闪躲,生怕哪个想不开的撞上死了,按在自己头上,这时的武器反而成了累赘。 “杀人啦,快来看看贾氏杀人了。” 即便再怎么小心翼翼,这么多人挤在一处,也避免不了受伤的情况。 一声扯着嗓子的大喊,瞬间点燃了这里原本就很压抑的局面,顿时更多的哭喊声传了出来。 贾氏乱杀无辜的骂名算是躲不开了,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玄武卫,大运城,望海,乃至整个江湖。 听的一旁的贾玉脸色越来越冷,几次想狠下心来,让这群令人烦躁的声音消失掉,却还是不敢。 挥挥手,让黑衣人散开,任由这群乞丐自行离开,他妥协了。 但事实往往总是不尽如人意,越是退让,越可能引来得寸进尺。 这不,黑衣人不再阻拦的乞丐们,除了少数几人赶紧离开之外,剩下的大部分反而赖上了他们,非得要一个说法不可。 贾玉自是气的不行,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他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了。 忍了好久,既然退了,那就一退到底吧! 率先转身,再次挥手,黑衣人立马朝着不同的方向撤去,只留下一群不断叫骂的乞丐们。 三虎随意的笑了笑,隐晦的做出了一个手势,很快这些乞丐们也开始慢慢散去,而他们口中却是没闲着,不断的罗织着贾氏的罪行。 白白的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还是一无所获,换做以前的贾玉,肯定要杀人了,但这次他忍下了,而且是极为憋屈的方式。 三虎不由的郑重了许多,虽说自己还在暗处,但仍是不敢大意,特别是庄叔让自己做主,必须要好好准备一番了。 只是不知道宏叔护送九劫怎么样了,这个小叫花子不一般,希望能逃出生天,让贾玉颜面无存。 会吗? 至少现在看起来,玄武大街上还是一片混乱。 “小心,后方有人。” 眼尖的峰哥一眼瞧见了从后方摸上来的宏大哥和九劫二人,看他们的穿着,显然是与这群叫花子一伙的。 好嘛,自己一方的增援还没到,对方的先到了,苦啊,都怪那个该死的贾介,这次一定饶不了他。 硬着头皮,他只能抽身而出,迎向宏大哥,刚一交手,他便暗自心惊,这是一个高手,比自己还强。 没办法,他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边他是挡住了,但是其他黑衣人的一面少了他这个强力的高手,情况立马又变得危机了起来,这叫顾头不顾尾,腹背受敌。 转眼间,黑衣人基本上人人带伤,他们也想不到情况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做为贾氏的人,何曾被如此欺负? 但事实让他们叫苦不迭,苦苦支撑,更不曾注意,在这场混战之中,一个身影正穿梭其中,闪躲腾挪,却不与人交手,也不在一个位置停留,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间隔只有十几丈远的地方, 文武斋。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八章,文武斋 “趁现在,还不快走?” 这时的九劫没有再犹豫,完全忽略了腿上的伤势,大步迈出,很快便跨过黑衣人的范围,他们只觉身后一道黑影闪过,心惊之下,便见人影已经融入了乞丐群中,再也找寻不见。 也多亏了乞丐们提前隐晦的让出一条通道,否则九劫不可能这么轻松,毕竟这一片混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在一起。 稍一琢磨,也能看出乞丐们肯定是有意而为之的,再加以联想,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吧。 没见他们此时比之前更加疯狂了嘛,抱腿,锁喉,抓手,各种动作,算不得招式的全用上了,效果很明显,已经让原本便处于下风的黑衣人更加慌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防御。 “喝,鼠辈休要猖狂!” 关键时刻,又是峰哥站了出来,猛然间发力,竟然将实力稳胜于他的三窍高手宏大哥给逼退半步。 这可不得了,要知道他最多也就是刚开二窍,这可是极难完成的,怪只怪宏大哥有些托大了,只想着拖住他便可以了,根本未曾用尽全力。 也因为峰哥发现了九劫的身影,他想到了事情的可能性,那肯定就是二少爷要找的人。 细思极恐,很多不合理的情况,一下子变得明朗了许多。 原来乞丐们的出现都是有预谋的,可怕,他甚至想到,如果人从自己手上逃脱,他会面临着怎样的惩罚。 没办法,只能拼命了。 一跃丈高,身子如同一块巨石般,狠狠地砸向乞丐群中,这可是他最强的杀招“山摇地震”。 全力之下,一股强大的气浪先一步冲到,在他落地之前,周围已经空了一大片,乞丐们或倒或退,阵型彻底被冲乱,可见这一招的强大,比起三窍高手,也不遑多让。 赶之不急的宏大哥没想到一个贾氏的走狗会有如此杀招,自问多有不及,除了羡慕,更多了一丝担忧。 若是贾玉手中多几个这样的藏有后手,那事情可就不那么简单了,看来,对贾玉的实力预测还是有些不足啊。 见其落地之后,脚下仍是不停,蓄力之后,撞击而出,再将面前一人撞开,身前阻挡的乞丐们又少了一层,宏大哥暗道不好,难道他是奔九劫而去的? “全都不要慌,聚集在一起,挡住他!” 话音未落,身子快速的朝他追去,不敢再耽搁了,万一对方真是冲着九劫而去,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滚开!” 然而,事与愿违,在宏大哥自信可以很轻松的拦住峰哥之时,意外还是出现了。 那些被打的落花流水的黑衣人,竟然齐齐的放下对手,转身前来阻挡他,比直接下命令更加迅速。 “你们找死!” 宏大哥再也没有留手,手中的短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一闪而去,轻松的划开了一名最靠前的黑衣人的脖子。 鲜血喷溅中,他的脚下不停,再次滑前一步,一下子扎入另一人的胸口,同时手腕一抖,一股强大的窍力将一人扫的吐血倒飞。 一击三人死伤,实实在在的发生于眼前,任何人都不敢说轻易视之。 命是自己的,他们这些只比最底层的家丁强一点点而已,根本没必要去拼命,有了这种想法,剩下的黑衣人自然停下了阻挡的脚步。 哼哼,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贱骨头。 这样正好,剩下的几人交给己方来解决,也能将他们五马分尸,心中顿时放心不少。 这一路行来,己方已经损失了不少人手,甚至计较起来,比贾玉还要多上一些,毕竟这些黑衣人可是经过训练的,己方大多都是普通的底层人。 特别是损失的几名好手,让他心痛不已,心中不禁起了这样的念头, 三虎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救这个只有过一次见面的九劫,到底值不值? 不管怎么说,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了,绝不可半途而废。 不再搭理他们,宏大哥同样融入乞丐群中,追着峰哥硬生生打出的通路而去,自是轻松了不少。 而此时的峰哥已经抓到了九劫的身影,他更加全力以赴,誓要拿下此功之际,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让他的心情从云端瞬间跌到了低谷。 相比于功劳的诱惑,他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命,赶紧转攻为守,全力应对接下来的对手,若是稍有松懈,说不得今日就要交代在此了。 唉,看起来对于三虎的恩情是越来越还不起了。 九劫当然非常清楚刚才的危机,峰哥展现出来的气势,完全不下于第一次交战的钟无楼,但受伤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相信宏大哥是他的唯一选择。 倒不是说九劫心狠无善,知恩不报,只是他通过古籍的指引,已经明白了虚与实。 现在的他没有能力报答,说再多只是虚,莫不如逃的性命,方能以图后报,这才是实。 很快的,他便脱离了乞丐们的掩护,身影跌跌撞撞的朝前行去,距离文武斋越来越近。 真是不甘心呐! 峰哥无可奈何,心中的怒火让他拼起了命,却也让宏大哥心中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将其斩杀,断贾玉一臂的念头消去了。 呵呵,还不到以命搏命的时候呢。 除了峰哥,现在即使是反应再慢的黑衣人也明白了九劫的身份,眼看最大的功劳从自己手中就这样的溜走,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懊悔,这种有可能一步登天的机会,此生还会有幸遇到吗? 甚至让他们忘记了接下来能不能从如狼似虎的乞丐们手中逃脱的问题。 忽然之间,一名身着黑袍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九劫面前的道路正中,孤零零的站着,背对着众人。 看到这个人影,九劫心头的怒火腾的一下冒了出来,这个人他不会忘记,就是刚才毫不留情的杀了己方的那人,被宏大哥击伤,原来是躲在了这里。 峰哥和黑衣人同样也认出了他,同属贾玉旗下的秘密武器,让峰哥大骂不已,准备去告状的贾介。 看着他即将拿下最大的功劳,峰哥心头顿时五味杂陈,努力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还是这个最讨厌的人,怒火更甚。 “敢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停下脚步的九劫,冷冷的盯住他,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相信对方已经死了几万次了。 “嘿嘿,有必要吗?” “有必要,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贾介!” “好,我记住了,尽管放马过来吧!” 有意思,看起来能被二少爷如此重视之人,并非一无是处。 哪怕是赞许的点点头,贾介仍是不会手下留情,这次他一出手,便用出了全力。 心窍连同奇经,任脉与半通的督脉窍力迅速流转,准三窍高手的全力催动之下,速度陡然提升。 九劫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转身的,他的身影已经离自己非常近了。 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机会。 心中不断的提醒自己,九劫变得更加清明,闭塞的心窍中突然震动了起来,受伤的小腿上三足印记,一阵活跃的扭动,像是活了一般。 但感觉上更像是它在挣扎,只用了眨眼工夫,便淡化了一些,仔细看去,原本发黑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深紫色。 至于消去的颜色,九劫更感觉像化成了一股力量直入自己的心窍,便消失不见,心窍同时停止了震动。 下一刻,九劫额头上的那缕银发,又似梦境中面对鬼东西一般,根根直立,纤光指向贾介。 这些情况,九劫也没时间去深究,双拳齐出: “目极飞星术,双龙戏珠。” 三道寒光直奔对手而去。 没错,不是两道,而是三道,哪怕是看到九劫动作的贾介也没想到,前冲的身子如遭重击,倒飞而回,狠狠地砸进一旁的一幢木屋里,死活不知。 清理了这个障碍,九劫全身已经没了气力,哪怕咬着牙,也不知还能不能到达目的地文武斋。 速度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只能尽量发挥到极致,但其实并不快,这样他都可能随时晕倒过去。 一步,身上的疼痛加倍,心中的坚持支撑着他不敢松懈。 两步,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意志力让他必须迈步向前。 文武斋,越来越近,看起来就在眼前。 好想休息啊。 不行! 此时,九劫的耳朵也逐渐模糊了,但前方密集的脚步声却清晰的传了过来。 这个时候,是敌是友不用分辨也知道,他急忙停下奔进的脚步,哪怕再难受也只能强忍着。 仔细的聆听,越来越进,不用他听了,因为前面已经出现了一队同样的黑衣人。 好在他们是闻信赶来救援的,着急之下,只顾前方的乞丐群,也没有太在意慢慢向前的九劫,虽然有人还特意看了他几眼,但并未停下脚步,双方交错而过。 “站住!” 九劫本能的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做着最后的调整,随时准备向前逃窜。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身后传来一声提醒,黑衣人一惊,都有些迟钝,给了九劫可乘之机,他赶紧拔腿就跑。 “站住,别跑!” 黑衣人反应过来,分出几人拔腿便追,同时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哪怕九劫拼劲全力,距离也在不断地被拉近。 就在前面,一步,两步,眼看敌人距离只有一臂之遥。 还好,伸手已经可以摸到近在眼前的文武斋,看到紧闭的大门,九劫却是脚步不停,顾不得身体的伤痛,直接撞了上去,整个人扑倒在地,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身后的黑衣人也都未曾停步,鱼贯而入,哪知半个身子刚进去,又都吐血倒飞,跌落至门口,同时都晕了过去。 许久,一声震耳欲聋的喝问传出: “什么人,斗胆敢闯文武斋?”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十九章,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什么,文武斋?怎么可能?” 听到贾玉一脸的震惊,同时透露着些许的惧怕。 小叫花子难道与文武斋有瓜葛? 不可能,他那身穿着打扮也不像,定然是巧合,一定是的。 也不一定啊,他的那些手段显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虽然江湖上未曾有闻,但绝非等闲。 况且如果他真是孤身一人的话,怎么可能逃到文武斋?真有人暗中相助吗? 也不对,若是文武斋出手,肯定会光明正大的,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吗? 是了,肯定是巧合。 越想越觉得可能,又觉得不可能,看起来事关重大,让贾玉真的有些慌了神。 这群废物,从这到玄武大街要穿过多少条巷子? 虽然没有细致的数过,但就算是这中间没有巷子,直线的让他跑,还能跑的了吗? 这么远的距离都会让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跑了,通通都是废物。 贾玉脸色不停地变幻,择人而噬的表情恨不得将这些精心培养的手下全宰了。 更担心的是,若是文武斋来找麻烦的话,他该怎么应对,能怎么应对,家族那里怎么交代?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文武斋也并非无人能治。 “来人。” 对着一名机灵的黑衣人耳语几句,黑衣人领命而去,眨眼消失不见。 哼,至于小叫花子,我就不信,你能躲在文武斋一直不出来。 “告诉钟无楼,本少只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自己把握。” 说完,事发之地连去查看的意思都没有,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剩下的护卫不禁开始了窃窃私语,对于文武斋,更多了一份好奇。 也是,毕竟以他们的身份,怎么可能知晓文武斋在玄武卫的地位? 不敢丝毫的怠慢,现在的贾玉,谁敢触其眉头? 其他的黑衣人该散的散,剩下的也快速的朝着贾玉离去的身影追去。 “二少,前方再转一条巷子,便是三虎少爷所说的那对兄弟,余生和余灭的住处。” “嗯?余生,余灭?” 贾玉一时未曾想起来,眼中还未消散的怒火令人不寒而栗,开口的黑衣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 “就是,就是与小叫花子熟识...” “哦,想起来了,抓到他们了?” “是,找到了他们的住处,不过兄弟们没有轻举妄动。” “好,马上带我去看看。” 贾玉脸色稍有缓和,阴沉之中的戾气也少了许多,带着些许满意的点点头,让黑衣人大松了一口气,赶忙大步在前领路。 原本热闹的巷这一刻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只是不知这样的宁静会持续多久? 或许百姓都习以为常,这样的创伤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遗忘,生活还得继续,毕竟百姓多是朴实无华。 劈柴巷不远处的一条更小的巷子,一口黑岩老井,一架木质辘轳立于其上,正对一户竹条编制的栅门。 在玄武卫中,甚至是大运城,井水一直是比较稀缺的东西,身处望海,哪怕是极为边缘的地方,也是如此。 在这贫民生存的区域,井周围的房屋,无疑是最为热闹的区域,可以说无时无刻都人满为患。 此时,这口老井周围却是空无一人,这种情况出现,无非会有两种原因,一种是井水干涸,但现在的时节显然不太可能,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劈柴巷的纷争同样对这里影响颇大。 随着“吱吱”作响声,摇摇欲坠的竹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名年约四五岁的孩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布满缺口的陶罐。 跑到老井前,看着对他来说十分巨大的辘轳,他根本不懂该怎么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徘徊着,左右寻觅着,希望可以碰到人帮自己一下,可惜等了许久,仍是一个人未见,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终于,旁边一户同样的栅门推开,一名稍显肥胖的妇人单手提着一个上了盖子的砂锅走了出来,随手关上了自家看起来作用不大的栅门。 孩童见到她的出现,眼中精光闪烁,却有些畏缩的不敢上前,反而借着辘轳的掩护,躲了起来。 前几天真不该偷吃王婶婶家的柿子。 一副做了坏事心虚的模样,果真是稚气未退。 一个辘轳再大,又怎么藏的了人呢? 王婶婶自然是早早的看到了他看独自站在井边左顾右盼的样子。 轻叹一口气,一世邻居多不易,小孩子偷吃东西,她还不至于过去了几天都还在记仇,脸上多了些疼惜的表情。 唉,可怜的哥俩,这个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的生活,谁知却成了这般模样。 母亲难产而死,都怪他那该死的爹,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不干人事,给儿子起名生,灭,一听就知道是个烂赌鬼,现在倒好,整天看不到人影,留这幼小的哥俩自生自灭,还真不如死在外面,也算清净了。 “余家二小子,别躲了,婶婶都看见你了,一个人站在井边干啥呢?打水可不是你做的事情,你哥哥呢?” “王婶婶,哥哥受伤了,我...想取点水…” “嗯?受伤了?是不是又打架了?伤到哪里了?” 别看是个妇人,嗓门还是很洪亮的。 “不是的,不是打架,是有人欺负我,哥哥才...” 孩童连连摆手,脸色更红,对着走近的妇人慌乱的解释。 她再次轻叹一口气,一把将手中的砂锅递给孩童, “帮我拿着,我来替你取水。” 孩童赶忙将自己的陶罐放在地上,双手接过王婶婶的砂锅,阵阵诱人的香味飘出,是鱼汤。 好久没闻到这么香的东西了。 他只能贪婪的大吸几口,完全感觉不到烫手。 妇人冲他哈哈一笑,有些费力的摇着吱嘎作响的辘轳,满满的一桶水提了上来。 “谢谢王婶婶。” “快拿回去给你哥哥洗洗吧,能拿的动吗?要不要我帮你?” 孩童倔强的摇摇头,双手递还鱼汤,慎重的抱起还在漏水的陶罐,小心翼翼的朝着自己家走去。 看着他那瘦小的身板,妇人几番犹豫,终是有些不太放心,刚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同样朝着孩童的方向走去。 茅草堆砌的屋子,四处透光,只有地面还算平整,刚刚取水的孩童费力的抱着陶罐走了进来,哪怕他再小心谨慎,一路上水还是撒了不少,此时差不多只剩下半罐左右。 “哥哥,我打水来了,你快点洗洗吧。” 稚嫩的童声带着与年纪不符的关心,屋内唯一的摆件,一架破旧门板改制的床上,另一名比他大上几岁,仰躺半卧的小郎赶忙起身。 “余灭,快放下,太沉了,哥哥没事,自己可以弄。” 相依为命的两兄弟,正是余生和余灭。 余生脸上带着严厉的表情,看起来对弟弟的擅作主张极为不满,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见弟弟放下沉重的陶罐,紧皱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了一些。 随即,他的脸上却又冒出了冷汗,这是他刚才起身太过于着急,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双臂疼痛又发作了。 但他只是一顿,甚至都未呻吟出声,便起身下床,嘎嘎作响的木板床上再空无一物,所以响声才这么清脆。 家徒四壁,或许是现如今大多数穷苦百姓的真实生活吧,坚强才是他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咬咬牙,余生径自走向盛水的陶罐。 嗯?什么东西这么香? 好像是鱼汤的香味! 谁家在改善伙食,鱼汤香味可以飘这么远吗? 与此同时,一旁的余灭也闻到了,就是这个念念不忘的味道,他猛的转头嗅去,刚才一直忍着,现在再无顾及的猛吞口水,肚子咕咕作响。 “余灭,你干嘛呢?” “哥哥,是鱼汤,你闻,好香啊!” “哪来什么鱼汤?” “哈哈,二小子鼻子就是好使,馋了吧,快拿去与哥哥分了吧!” “王婶婶好!” 这个声音他太清楚了,平日里没少受对方的恩惠,余生赶紧对着刚进门的妇人躬身行礼,发自内心恭敬长者之意。 而一旁的弟弟余灭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从对方手中接过砂锅,这让他十分不喜,赶忙上前一步,使劲拉住弟弟。 情急之下,完全忘记了自己受伤的手臂,一扯之力,疼的他差点晕过去,又控制不好几自己的力道,将弟弟拉了一个踉跄,不过,总算止住了弟弟想要接过的动作。 “大小子,你干嘛呀,王婶婶今天就是来送鱼汤给你们的。” “啊,王婶婶,这可万万使不得。” “怎么,跟王婶婶还客气上了,让你喝就喝,哪来那么多废话。” 妇人说话干脆利索,不由分说的将砂锅塞到余灭的怀里,这时的余灭接也不好,不接也不是,当然他的内心早已暴露无遗,一时间不敢做决定,满怀期待的看着哥哥。 “怎么,看你哥哥干啥,王婶婶说话不好使?快给你哥哥盛点汤补补。” 妇人故意装作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但余灭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哥哥轻微的点了点头,这才欢天喜地的接过。 妇人看到这个场景,内心波澜起伏,难以平静,自己的儿子小豆米明明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就知道玩闹呢? 要是有这兄弟俩一半,就省心咯! “大小子,我听说你又受伤了,来,我看看。” “不打紧的,王婶婶,只是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唉,孩子,不能打架的,打坏了谁都不好。” “知道了,王婶婶。” 说着,妇人上前摸了摸,一脸的疼惜, 只可惜,有些事情她帮忙是有限的,进一份绵薄之力有时都做不到。 那边余灭正兴高采烈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破碗,一点一点的将鱼汤分成两份,撒在外面的也不忘舔舐干净。 那滋味果然比香味更好,但他还是忍住了自己先尝一下的冲动,对着哥哥喊道: “哥哥,你快来尝尝,味道可好了。” 余生自是听到了弟弟呼唤,早就看到了破碗里满满的白郁浓汤,如同珍珠翡翠般耀眼,只是出于矜持他并未马上答应,不过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哈哈,跟婶婶就别客气了,对了,这里有两块碎银子,拿去买点吃的,很久没有吃饱了吧!” “这个,王婶婶,我们不能要。” “对,王婶婶,我们不要。” 一个满嘴油腻的小脸同时抬了起来,显然余灭已经忍不住先下口了。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章,鱼汤 “给钱还不要,真是好一个高尚之人啊。” 本以为是王婶婶笑话自己,仔细一听,声音却是她身后屋外传来的,而且是稍有浑厚的男声。 “什么人?” 余生赶紧走到房门处,向外看去。 好嘛,此时屋外不知何时,已经站齐了十几号人高马大的壮汉,黑衣劲靴,乌泱泱一大片,小小院落立马显得满满当当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余生可不会认为他们是来观光的。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余生对吗?那个小的是叫余灭?” “你们到底有何事?” 余生警觉,横步上前,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将弟弟拉至身后,毫不畏惧的直面一众来客。 正在这时,人群从中分开,一名衣着稍有不顺的修长身影慢慢走了出来,待看清他的模样,余生心底一沉,是贾玉。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呵呵,没想到这等穷苦之地还有这等香溢扑鼻的美味,你去取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银月袍服从中一摆,还是一样的盛气凌人,嗅着香味,目光抛向屋里,丝毫不将就站在对面,这里的主人放在眼里。 一名黑衣人赶忙点头称是,小跑上前,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余生兄弟,迈步进屋,很快便端起一碗鱼汤,也不管洒落与否,快步的走了回去。 “哥哥,你们...这群强盗。” 自己还没吃上呢,就被这样抢走了,余灭哪能忍下去,见哥哥没有阻止对方,他便要上前抢回来。 哪知脚步刚迈出,又被哥哥一把拽了回来。 如此情形,弟弟上前,无异于以卵击石,余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趁机寻找机会,否则今天兄弟俩都得搭在这儿。 不管怎么样,也得保护弟弟的安全。 呵呵,两兄弟的表情,贾玉视而不见,笼中之鸟而已。 凑近手下端来的鱼汤面前,轻轻的吸了两口。 嗯,不错,好久没闻到这么香的东西了。 “玉儿,小心有诈。” 说话的是与贾玉身旁并立的一名青袍老者,阴戾的目光狠狠的盯着余生,好像要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随即先一步上前,将黑衣人手中的鱼汤接过,放在鼻下,手掌扇了扇,仔细的闻了闻。 鱼汤白如珍珠,晶莹闪耀,除了一点点碎肉鱼骨点缀其中,再无他物。 “师傅多虑了,这等地方,怎么可能有诈。” 也是,这样的东西,应该不值得怀疑。 再次谨慎的抬头看了一眼余生兄弟,没有发现异常,老者这才轻轻的点头。 恭敬从老者手中接过,看着这碗鱼汤,贾玉一时间有些出神了。 原来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不是那些可遇不可求的调味料品,而是食物最原本的味道。 至简难求,华丽的外表只会浪费它最耀眼的地方,反之亦然,不起眼的外表同样有不一样的内涵。 换做其他东西是不是如此呢?比如自己已经遗失的短剑? 换做其他人是不是也如此呢?比如自己,再比如那九劫? 这可能是他受挫之后第一次陷入了沉思当中,令身旁的人很是费解。 一碗鱼汤而已,不至于如此好看吧,贾玉的出身,什么珍馐美味没见过? 可他们哪知贾玉的想法,甚至连他拜师授艺的师傅都猜不到,这个一向自傲的徒儿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 难道自己之前一直都是错的? 不,自己决不会错! 贾玉忽然之间有了一种要尝尝这眼鱼汤的冲动。 对着一名黑衣人招招手,将手中的鱼汤递给对方,黑衣人赶紧双手接过,黑衣人刚想退下,贾玉却忽然开口, “喝一口。” “啊...” 黑衣人瞬间明白了贾玉的意思,没有丝毫的犹豫,端起汤碗,浅酌一口。 “味道怎么样?” “回禀二少爷,好喝。” “哼,好喝吗?” “不,不,二少爷,只是一般。” 见贾玉脸色一变,黑衣人暗道不好,立马见风使舵,内心叫苦不迭。 好在贾玉并没有再为难他,只是冷冷的说道: “拿来吧,本少亲自尝尝。” 黑衣人刚想递过去,脑中灵光一现,先是提起衣袖,沿着碗沿,将破碗擦拭干净,再次高举过头顶。 这等拍马屁的功夫,实属一流,只可惜这次拍在了马腿上。 许久未见贾玉接下,黑衣人偷偷的抬眼望去,却见贾玉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一脸的嫌弃,让他瞬间明白了,心下彻底凉了,冷汗直冒,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差点跪倒在地。 对此,贾玉只能表示无语,生气是肯定的,自己手下的这些大老粗,这一位还算机灵点,只不过那衣袖看起来并不比破碗干净多少,擦了不如不擦。 自己何等身份,怎能如此不讲究? 该罚,但不至于该死! 就这样静静的盯着他,让这名黑衣人每一刻都备受煎熬。 终于,在这名黑衣人自我惊吓的恐惧中,另一名黑衣人快速的走上前来,双手递上一把玉制的汤勺,这才让他脱离出了苦海。 递汤的姿势更加恭敬,不近不远正正好,保证二少可以用最舒服的姿势喝到汤。 直到贾玉终于舀起一小勺鱼汤,轻抿一口,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哼,也不过如此!” 违心与否只有贾玉自己最清楚了,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对自己有错的,将玉勺随手一丢, “赏你了!” “谢谢二少。” 黑衣人大喜过望,得此赏赐,甜如蜜饯,原来悲喜真的只在一念之间,连脑袋都比平时转的快了许多。 将手中的鱼汤,狠狠地摔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啪”的一声,粉粉碎。 见他如此,贾玉有些意外,又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甚至带了一丝危险。 二少爷对我笑了! 看来我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主仆二人你浓我依,士为知己者死,从此,不知黑衣人的命运如何,但贾玉身边肯定又多了一个肯为他去死的人。 “你们这群坏人...我跟你们拼了。” 碗碎汤没,心爱的鱼汤就这样被糟蹋了,见哥哥仍是无动于衷,幼小的余灭再也不管不顾,趁哥哥不备,一把挣脱,握紧拳头,向着对面的黑衣人冲去。 “余灭,你干什么?快回来!” 余生根本没想到弟弟会如此,大惊失色,赶紧朝着他追去。 “呵呵,小小年纪,勇气可嘉!” 贾玉一边说着,一边迎着余灭走去,听起来带着赞许,可手上却没有任何的留情,衣袖挥舞,离他仅有几步之遥的余灭便倒飞而回。 再次甩动,紧随弟弟脚步而来的余生,同样倒飞出去。 两兄弟狠狠的跌在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哇,一口鲜血喷出,余生顾不得自身的安危,挣扎着爬了起来。 “余灭,你怎么样?” 看着陷入昏迷的弟弟,他心如刀绞,又无可奈何,对方仅露这一手,他便毫无还手之力。 唉,也罢,大不了一死而已。 带着一丝决然,余生冷眼的看着逐渐靠近的贾玉。 “你们怎么样,这么大的人还欺负小孩子。” 正在这时,王婶婶冲了出来,怒斥着他们,好像一只护犊的母亲一般,将兄弟俩挡在身后。 或许是她并不知道这群人来此,真的会杀人,只当是平常一般的争斗打闹而已。 无知者无畏,所以她才表现的如此勇敢。 也正是因为她的出现,贾玉也终于停下了行进的脚步。 被感动了吗? 当然不是,只是他从来不会打女人而已,他自己不打,并不代表手下的黑衣人不打。 对着身后挥挥手,一群黑衣人快速的跟了上来。 “王婶婶快走,别管我们,贾玉,你到底要干什么?” 余生当然知道这群人可不是闹着玩的,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喊着,不希望王婶婶受到无谓的伤害。 “我先问你个问题,你俩兄弟是叫余生余灭吗?” 暂时制止了手下的行动,贾玉略带耐心的问道。 此时躲也躲不过,余生索性干脆的回道: “正是。” “很好,为什么要叫余生,余灭呢?好奇怪的名字。” 锐利的目光收回,贾玉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让余生非常疑惑,趁着这个工夫,王婶婶立马来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子,仔细的查探他的伤势。 “王婶婶,你快走,快走。” 用力的推开对方,可这个时候王婶婶怎会忍心弃兄弟俩而去? “好了,废话不多说,你明白我来的意思了吧!” “我知道。” 见王婶婶不走,余生心中不由的更加沉重,面对对方的问话,语气中带起了些许的怒气。 “不就是骂了一句废柴三虎吗?你们俩氏怎会如此霸道,还要不依不饶吗?” “不不不,这个无关紧要,你就是当着本少的面骂十句废物三虎,本少都不会在意。” 此时的贾玉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与三虎不是兄弟俩呢,这可让余生更加摸不着头脑。 不为这事,那事为何? “我只问你,那个叫九劫的小叫花子,你认得吧!” 为他而来的,余生不自觉的点点头。 “很好,认得便是没找错人,他偷了我的东西,告诉我,他在哪里?” 偷东西,怎么可能? 即便是只见过一面,余生也不信九劫会去偷,还是贾玉的东西,这并非盲目,而是本能的相信。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一章,秋日之凉 “我不知道!”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原本笑盈盈的贾玉瞬间收起了玩味的表情,眼睛狠狠的盯着余生,那意思好像在问,你是认真的吗?要不要好好想想再回答? 就在他耐心逐渐消去的时刻,没想到又是王婶婶站了出来,怒视着贾玉众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只有欺负小娃娃的本事吗?” 说完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哎呦,乡亲们快来看看啦,一群要脸不要皮的恶人,上门欺负人咯,快来看看呀!” 中气十足,嗓门不输一般的习武之人。 先不说效果如何,最起码贾玉身上的恶性又增添了一部分。 也是王婶婶没有办法,一个穷苦妇人没有其他的本事,只能豁出脸去制止,显然她也感受到了这群人并非说着玩的,由此更加令人肃然起敬。 当然,对贾玉这些人是例外的,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动作而有所收敛,甚至贾玉都未曾理会,任由她去。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而已,小小伎俩,除了吵吵闹闹,不成体统之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略带厌恶的皱皱眉,贾玉再次紧盯着其身后的余生,不发一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此时的平静预示着更猛烈的暴风雨即将到来,余生自己倒是无所谓,生死而已,早已置之度外。 只是那幼小的弟弟,现在又多了一个无辜的王婶婶。 该怎么办? 强烈的无助来袭,余生甚至都想要问问苍天,到底是何道理? 难道强便可欺凌幼小吗?难道世间再无公平可言那吗? 说是来寻一个偷东西的小叫花子,其实还不是为弟弟三虎出头? 所以,即便余生与九劫非常相熟,知道其所在,他也不会出卖别人的,哪怕自己付出沉重的代价,也认了。 或许是看到了他的倔强,又或是贾玉发了善心,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仍是保持着极好的耐心,哪怕是装的,也算非常好。 “唉,余生,本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 哪知余生根本不珍惜机会,没有任何的思考,坚定的回道: “我不知道。” “好,很好。” 贾玉边点头边后退,慢慢转过身去,不消他言语,身后的黑衣人顿时一拥而上。 恃强凌弱吗?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还在嚎啕大哭的王婶婶彻底吓呆了,她哪见过这等场面? 幸好,提前有所准备的余生先一步的爬起来,将她挡在了身后,避免了她成为第一个被针对的目标。 可这也仅仅是延缓了一些危险的到来,实质上根本没有改变,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敌人,一切的挣扎注定都是徒劳的。 余生那弱小的身躯,在如狼似虎的黑衣人中,犹如海浪下的孤舟,很快的便被团团包围,其中几人更是直接动气,将其四肢拿住,再也动弹不得。 至于他身后的王婶婶和余灭,同样如此,妇人孩童的身份根本保护不了她们,三人谁也没能逃的了。 “要杀要剐冲我来,有种的放开王婶婶和我弟弟。” 即使他再怎么大喊大叫,黑衣人都是无动于衷,没得到命令,他们只能冷血到底。 更加残忍的是,这些人下手,没有丝毫的顾及,为了让场面可以安静点,甚至还扇了王婶婶一个耳光,让余生更加目眦欲裂。 将在场的每个人的脸庞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特别是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日后若是不死,我一定会找你们每个人报仇! 良久,贾玉终于回转身来,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到底要不要告诉本少。” “我...不...知...道。” 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更是渗出丝丝血迹,余生一字一顿的回着他。 “唉,小子,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 仿佛是赞赏的对他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贾玉对着身前的一名黑衣人做了个手势。 黑衣人会意,“噌”的一声,拔出宝剑,大步上前,照着王婶婶的身前便用力刺去,三尺长剑瞬间没入剑柄,剑尖透背而出,一大股鲜血喷溅四散。 “啊” 王婶婶痛苦的发出一声惨叫,伸手拼命的想要向前抓去,却什么都抓不到,慢慢的瘫软倒地,已然是活不成了。 “王婶婶。” 余生再也顾不得其他,猛的一把,竟然挣脱了几人的束缚,冲着倒地的王婶婶冲去。 其他的黑衣人赶紧想再次将其拿住,贾玉却对他们摇摇头,连准备挡在余生身前的黑衣人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身子一个踉跄,猛的摔倒在地,但他似是未觉,连滚带爬的扑向血泊中的王婶婶。 “王婶婶,您看看我!” 他再也忍不住,一个泪花在眼眶打转,终于,还是掉了下来,眼帘瞬间一片模糊。 往日的笑语,真心的关怀,仿佛就在眼前。 是我害了王婶婶啊! “啪,啪” 两个大嘴巴子,用力之猛,脸上都显出了清晰的巴掌印,但这样的疼痛并不能换回王婶婶的性命。 看着她由紧变缓的面庞,颜色渐渐褪去,余生仰天长啸。 这一刻,他的心也仿佛随着王婶婶而去,眼神中再也没了往日的宁静,变得冷血孤寂。 不对,其中更多的是仇恨的火焰。 “咚,咚,咚” 狠狠的三个响头磕下。 “怎么样?本少从来都不是说着玩的,告诉本少答案。” 感受着贾玉逐渐靠近,余生背对着他,不发一言。 是时候做个了解了。 就是现在! 身子骤然弹起,半转间,手臂用尽全力的朝着身后甩去,握紧的拳头中,隐隐可以看到一点寒光闪过。 “玉儿小心!” 贾玉确实是没有反应过来,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时候,余生还敢反抗,而且是下死手,颇为狼狈的后退几步,差点站立不住。 待他抬眼望去,正看到余生的手腕处被两根略显枯瘦的手指捏住,任其青筋暴突,仍是不动分毫。 紧接着,手指微一用力,余生的拳头便再也握不紧,“咣当,”掉落了一块棱角分明的尖石。 如此歹毒,这是要让自己破相,其心可诛。 可想而知贾玉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但他并未立马发作,而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对着余生的方向,那名一直不离他左右,却不知何时到了余生身边的青袍老者,躬身行礼道: “徒儿多谢师傅救命之恩!” “无妨,玉儿日后凡事都需谨慎处事,莫要大意,需知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啊!”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说完再次附身拜了下去。 而老者自是安然接受了他的恭敬,手指一松,便放开了余生的手腕,眼睛连看都不看他,根本不担心其再次发难。 俩人几乎是贴肩站在一起,倒不是老者自大,毕竟他刚才可不仅仅只是制止余生那么简单,体内不下四股窍力,夹杂着一丝风劲,同时涌入了对方的体内。 可以说,只要此时余生再敢有任何的异动,他都会第一时间知晓,窍力自会发难,对方小命就此终结。 面对一个未曾通心开窍的凡人来说,自己准五窍高手是他毫无反抗之力的存在。 只是他也是有些高估对手了,还保留着一丝谨慎,这时的余生哪还有发难之力? 刚才的全力一击,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本就受伤的身体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被老者捏住手腕,现在同样没了力气,身体已经没有一处可以攻击的地方了。 除了心,与废人无异。 这次,不用贾玉再吩咐,所有的黑衣人立马一拥而上,将余生狠狠的按住,手上的力道甚至能将其撕成碎片。 想想都后怕,若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贾玉万一受了哪怕一点损伤,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一名像是黑衣人领头的试着开口询问道: “二少息怒,要不要小的马上宰了他?” 面对着手下黑衣人的殷勤,贾玉却并未搭理他,阴沉着脸色慢慢走上前,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余生的肩膀上, “本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最后问你一次,知不知道?” “呸,不知道,呸,甲鱼你个王八。” 猝不及防之下,贾玉来不及躲闪,被混合着鲜血的口水啐了一大口,口鼻中顿时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小子,你找死。” 手上用力一捏,“咔嚓”,骨头破裂的声音,余生的手臂登时垂了下去。 这还没完,贾玉又将其手臂抬起,伴随着轻微的撕裂声,这条手臂筋骨俱碎,已经彻底废了。 但余生并未开口喊疼,而是断断续续的声音继续骂着: “甲鱼...有本事杀了我...否则...我必杀你...屠你贾氏...全族。” “哈哈,好,我看你怎么杀本少。” 此时的贾玉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平和,全部被暴虐所替代,一把推开想要替自己擦拭脸上口水的护卫,用力的在余生破碎的肩膀上揉捏,脸上满是肆虐后的快感。 “好了,玉儿,杀了他吧!” “不,师傅,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唉,何必呢!” 老者轻叹一声,放弃了阻止的念头,任由他去了。 “对了,玉儿,为师像你讨要一个人,这个小娃娃我带走了。” “啊,师傅,这...” 或许是心有担忧,贾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带着巨大的疑问望向师傅,其师却已经从黑衣人手中接过了余灭,转身离去。 贾玉只能眼睁睁的盯着师傅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给本少继续折磨他。” “禀二少,他已经晕过去了。” “哼,带回去,弄醒了继续。” “是,二少!” 痛苦继续嘶吼,悲惨还在持续,如这秋日之凉,让人不寒而栗。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二章,你太不公平了! 望海秋日的天,说变就变,本来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突然就变得阴沉起来,凉风席卷而过。 “要下雨了!” 心情不好,看什么都是不爽的。 一名身高像是少年,年岁却是孩童的小郎,脸色不善的出现在离贾玉等人不远的另一条小巷中。 边走边不断地咒骂着,小巷中片片狼藉,无人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随处可见,小郎将挡在面前的一一踢开,这样的发泄并不能让他心情好转。 什么事儿嘛,都怪那个该死的九劫,下次再见,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该死的鬼天气,呸! 这个小郎不是别人,正是被哥哥打发出来的兰晖,此时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架破烂的独轮车,走起来吱吱作响,老远都能听的到,特别是在这宁静的小巷中,格外响亮。 压抑的小巷,压抑的兰晖,备受煎熬。 车子不大,却是杂七杂八的堆放的满满当当,又不时的掉下一两件,他只能骂骂咧咧的停下捡起,一路上都是走走停停的。 这些家当都是他们父子吃饭的家伙,踩坏遗失了不少,好在重要的都还在,特别是父亲的那柄金色长枪,他早就垂涎已久了。 再一次停下脚步捡起东西,兰晖索性借此机会歇息一番。 金枪在手,斜指问天,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他便随手舞耍起来,探龙出海,横扫千军,每一式都十分出彩,气势如虹。 痛快! 正在这时,一声惊雷突兀的炸响,天空像是要被劈开一道裂缝,白日耀眼,兰晖不得不收起金枪,抓紧时间往回走,省的淋了雨。 本就如天气的心情好不容易有所缓解,现在又再次郁闷。 终于,拐了好几道路口,才算看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不知怎的,逐渐靠近家门,兰晖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嗯?家门口怎么围了几个人? “你们在干吗?快滚开。” 看着几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兰晖脸上那点临近家门的喜悦,瞬间收起,变得极为难看。 任谁家门前围着人评头论足的,也不会舒服吧! 但这些人并未就此离去,而是齐齐的转头,向他看来,仿佛是在嘲笑他多管闲事一般。 没办法,他只得停下车子,金枪横摆,怒视着几人,这下果然好使,本就惊惶未定的几人立马四散逃开。 哼,欺软怕硬的东西。 并非他瞧不起普通百姓,而是每日与他们打交道,见识到了太多的人之劣根,早就有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处事方式。 无论对错,奏效就行。 不再理会他们,远远的看到原本禁闭的大门,此时却是大开的,让他心里更加一惊。 这完全不合常理,按理说身处异地,谨慎是父亲常嘱咐的,心中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再向前走近几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正是家里传出的,兰晖再也顾不得独轮车,大步的跑向家门。 心跳随着沉重的脚步“咚咚咚”的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按耐不住跳出来一样。 “啊,” 眼前的一幕彻底让他惊呆了,原本整理的还算干净的屋子一片狼藉,父亲和大哥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再也站立不住,瘫软的靠在了残破的大门上。 “大哥。” 连滚带爬,扑向离着最近的大哥兰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大哥兰光怒目圆睁的靠在不远的一处墙角,一条手臂已失,鲜血浸湿了面前一大片土地,红的刺目。 带着不敢置信,轻轻的晃动着大哥的身躯,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想试又不敢的探了探他的鼻息。 兰晖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大哥,你醒醒,醒醒,看看我,我是小晖,你快醒来啊。” “咔嚓。” 又是一声惊雷,仿佛在替他呼喊,雨滴也适时的开始下落。 但大哥早已逝去多时,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兰晖犹自不甘心,抱起大哥,就要去找大夫,哪知人还没站起来,便脚下一软, “噗通” 又狠狠的摔倒在地,这下可是结结实实的扑倒,连大哥也骨碌碌的滚到一边。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膝盖瞬间涌出的血迹,可以看出他摔的有多么重,身上的疼痛让他再也站不起来,他只能挣扎的向着大哥的方向爬去。 一路上断木拦路,他视若无物,碎石临身,他以身碾过。 曾经的一幕幕渐渐浮现在眼前: “身为兄长,吾弟之错,便是吾之过,吾当受罚。” 从小到大,自己都是一个小霸王的角色,惹是生非,胡作非为,不知做过多少恶事。 仗着比别人长得高大壮实,很快便在同龄人当中成为了老大,就是成人也少有比自己强壮者,久而久之,稍有不从者,那便免不了一顿拳头招呼。 可以说,恶就是这样养成的,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而然,终会惹到很大的麻烦。 特别是有一次,对兰晖来说,是改变他性格的一件事。 一名大户人家的子弟,忘记了是因何惹到自己,那时候,自己可不管他的出身,二话不说,便将其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如此一来,其家人自是非常恼火,带着足足十几人来要说法,甚至都有让自己断一腿赔罪的想法。 这个时候,大哥兰光站了出来,二话没说,当着众人的面,抄起地上一块巴掌大的岩石,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头上。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眼角滑落,从滴滴答答,到血流如注,但他却一动不动,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一下子镇住了所有的人,面对着这个对自己下手都如此之狠辣的人,他们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好把事情做决了,只能骂骂咧咧的散去,才算为自己擦了这件事的屁股。 至今,那道疤痕仍旧清晰可见,在大哥英俊的脸庞上格外显眼。 每一次看到它,自己都十分难受,至此,自己才算明白何为兄弟,也发自内心的对大哥愈发的尊敬。 更重要的是,自己懂得了,以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每一次证明自己,都是为让大哥高兴,大哥,你看到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刚才还替自己打掩护的大哥,仅仅过了一会儿,便天人永隔。 到底发生了什么?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兰晖在雨幕中痛哭流涕,无尽的悔恨充斥心头。 “大哥,我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不管是谁,就算是死我也不怕。” 良久,兰晖猛的擦干泪水,爬起身来,跪拜着磕了三个响头,“咚咚咚”额头都磕破了。 一丝鲜血伴随着雨水不断的滴落,让他看起来十分落魄。 将大哥安稳的放平,抚平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再起身,兰晖已经平静了许多,不过,与之前截然不同,浑身上下充满着杀气。 “咳,咳” 雨声遮掩之下,一声细微的咳嗽声传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气若游丝。 声音虽小,但兰晖还是听到了,带着狠厉的目光,猛的转头看去。 “父亲!” 这一声呼喊带着巨大的惊喜,还有些许的无助,兰晖瞬间感觉身体都变得轻盈了许多,快速的朝着声音跑过。 在一方坍塌的房梁之下,终于发现了父亲虚弱的身子,此时他的状况同样不太好,兰晖赶紧将父亲救了出来。 “父亲,大哥,他...” 蹲下身子,他再次哭的泪人一般,心中仿佛有了主心骨,这一刻,他才展现出了这个年纪应有的脆弱。 “小晖,不许哭,咳咳。” 刚说半句话,一大口鲜血喷出,兰晖赶忙将父亲扶起,小心翼翼的擦去其嘴角的鲜血。 “啊父亲,你别急,大哥没事,我带你先去看大夫。” 或许是这是一口郁积的鲜血,将它喷出,父亲情况看起来是好了很多,说话也不再是断断续续的。 “呵呵,小晖,为父的时间多了,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着...” “不,父亲,你不会有事的,我...” “小晖,你听我说,我这一生或许就是个错误,害了你们兄弟俩啊,你怨我吗?” “不,不怨,真的,不怨。” 兰晖赶忙摇头,又点头。 “还有,你大哥他...唉,你莫要难过,我是该死的,没想到把他也拖下水了。” “不,父亲,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要救你。” “没用的小晖,皆是命劫。” “我知道你一直想习武,为父千般阻挠,不过,现在我同意了,你可以去中土找一个叫司伯的人,他会教你的。” “咳咳。” “父亲,不是你的错,到底是谁干的?” 父亲却并未解答他的疑问,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子承父姓,今天我便告诉你,我不姓兰,而是姓纳兰,从今天起,你便叫纳兰晖,但在外人面前不可提及,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父亲,纳兰晖。” “嗯,还有,我纳兰家本是上古九仆之一,世代守卫天下九鼎,日后你去往中土大豫山便会明白了,还有为父的那把金枪,今日便传给你了,好好保存,莫要遗失。” “我知道了,父亲,您别说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唉,小晖,为父好像看着你长大啊,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说着,他想要伸手摸摸纳兰晖悲伤的脸庞,手在半空却戛然而止,再也抬不起来了。 “何至于此,一切都是我纳兰明德的错,你太不公平了...” 仰天一声大喊,这句话也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话落,便闭目而逝。 “父亲!” 一刻之间,大哥,父亲全都离自己而去,自己该长大了。 是的,老天,你太不公平了!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三章,文武斋的人 柔水绕雄山, 林荫古木围成圈, 擎天一柱竖峰巅。 水波荡漾间, 祥云瑞光连成片, 氤氲缭绕散复来。 好一处仙阁幻境! 但这里又有所不同,七彩苍穹,昼无日,夜无月,无比的怪异。 此时,曾经出现过的青封古籍再次出现,第四页,开,一行大字显露出来: 天为大,地纳天, 天下地上,天上地下。 …… 九劫猛的伸手去抓,这次古籍轻松的落入他的手中,再看那那几个字,却已然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一片空白。 恍惚间,空白逐渐放大,由眼入心,再入神。 心神一紧之下,九劫赶忙闭上眼睛,暗咬舌尖,总算清明了许多。 再睁眼,一切都已经变了。 原来又是一个梦,这本古籍可真是让自己捉摸不透,自从得到它之后,好像一直都是在虚实之中,果真如其第一页所记载,虚虚实实,相辅相成。 此时在看周围,这是一处非常陌生的房间里,位置不大,而且还略显狭窄,除了身下的一处硬板木床,便只剩下一条快要散架的圆凳子了。 此时凳子上赫然摆着两样东西,一件是刚才梦中的青封古籍,九劫伸手取过,慢慢的打开。 不用猜也知道,里边肯定什么字都看不到。 事实果然如此,真的是一本无字之书。 九劫颇感无奈的将其收好,目光看向凳子上的另一件物品。 这可不是自己的东西,但却是自己带来的,贾玉的短剑。 不就是因为它,才遭到贾玉无休止的追杀吗? 这个烫手的山芋,恨不得将其丢掉。 可这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真让九劫丢掉,怎么可能? 这可是自己用命换来的,以后不归贾玉了,同样将其贴身收好。 随即揭开盖在身上的一件粗布薄毯,便准备下床,哪知一股凉意袭来,他不由的裹了裹身上的衣物。 这不是自己的衣服,再看裤子,同样不是自己的,穿在身上根本不合身。 但总比自己那身破破烂烂的要好的多,而且非常的干净。 这是谁替自己换的?记得昏迷之前,是闯进了文武斋,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这里便是文武斋吗? 可文武斋又是什么地方? 这么多的疑问加身,九劫再也坐不住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嘶” 小腿还是有些疼痛,但好像不似之前那般厉害了,更多了一些酸麻之感。 看看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红肿消退了一些,而且也没有血迹渗出,应该不会妨碍走路了吧。 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还好还好,应该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也定是这里的主人照顾的周到,必须要好好感谢一番。 小心翼翼的下得床来,地上已经准备好了一双青底黑面布鞋,穿在脚上,那种舒服可不是草鞋能比的,更别说九劫经常性的光着脚,无鞋可穿了。 “有人吗?”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有人回应,九劫只能慢慢的挪向门口。 正在此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在这安静的地方格外响亮,九劫听到,赶忙停下挪动的脚步。 “掌柜的,我保全做事,您放心,肯定把他照顾好好的。” “嗯…” “掌柜的慢走...” 说话间,一阵脚步声响起,没多久,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吱嘎。” “哎呦我去,吓我一跳,醒了也不吱一声,幸亏老子胆大。” 一个精瘦的身影,正低着头推门而入,刚抬头,却差点撞到九劫的身上。 随着他的进门,阳光洒进屋内,顿时让人感觉暖洋洋的,又刚好被其身影遮住,所以九劫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并未看清他的容貌。 看日光,应该是下午了吧! 九劫心中暗思,身子赶紧后退一步,让给了来人通道。 “谢谢这位大哥的救命之恩,请受在下一拜。” “呦,甭来这套,老子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你应该谢我们掌柜的,若不是他心软,你早被人大卸八块了,不过,你小子倒是聪明,被人追杀,知道跑到我文武斋,你就敢笃定,一定会获救?” “这个,给大哥添麻烦了,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叫我全哥,但你小子可是不懂礼数哦,全哥我这么辛苦的伺候你,还睡着我的床,也不知说声谢谢?” “啊,对不起,全哥见谅,在下失礼了。” 可不是嘛,光顾着听对方说话了,九劫根本没注意到这点,确实非常失礼。 他赶紧向着对方躬身拜服,没有丝毫的敷衍之意。 “这还差不多,你这小子还是挺识趣的,不枉全哥我照顾你了。” 趁着这会儿工夫,九劫细致的打量起对方。 年纪在二十上下,五短身材,比自己还要矮上半个头,相貌平平,一身素服伙计装扮,看起来比实际上要苍老一些,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圆滑的劲儿。 “好了,既然你醒了,就跟我去拜见掌柜的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九劫,一切但凭全哥做主。” “九劫?这是什么名字,怎么这么绕嘴?我还是叫你小九子,怎么样?” “小九子?这个...” 看着对方脸上有些得意的表情,九劫无可奈何,又不好反驳,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怎么,你觉得不好听?” 保全面色一板,目露斜视,语气也有些不高兴起来。 不知装的还是真的,九劫都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这才对嘛,小九子多好听,看我全哥多么会取名字。” 九劫不由的苦笑不已。 算了,小九子便小九子吧,名字而已,叫什么不是叫? “行了,跟我来吧。” 终于,保全停止了对九劫名字的兴趣,话还没说完,便先一步转身出门,真有些雷厉风行的意思。 九劫没有犹豫,急忙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便出了这间小屋子。 “嗨,小伙子挺结实的嘛,好的这么快,看来还是我全哥这两天伺候的好。” “两天?我昏迷了两天吗?” “那是当然,又是流血,又是腿伤的,那个惨呦,啧啧。” 一副惋惜的表情,当时的情形全部写在了保全的脸上。 九劫当然十分清楚自己的伤势如何,按理说受此重伤,能逃的性命已然十分侥幸了,没想到两天就能恢复到如此地步。 难道这就是古籍中的虚实吗? 隐隐的,九劫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些什么,待仔细琢磨,却又忽然断了头绪。 到底是什么呢? 一种潜意识里的声音告诉他,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还有大把未知的东西等待自己去探索,后面的才更加精彩。 “对了,小九子,追杀你的人什么来头?” “是...贾氏。” 对,差点忘了贾玉。 九劫赶忙收起自己的心思,略带忧心的对着保全问道: “全哥,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这会不会有麻烦,要不我...” “切,就凭他们?你也太小瞧我们文武斋了,别说那几个小角色,就是他们主子来了,都不敢在此放肆,在玄武卫,我文武斋无人敢动,放心吧,全哥以后肯定罩你。” “这...” “行了,行了,快跟我去见掌柜的。” 说着主动慢上一步,一把拉住九劫,拽着他向着门口行去。 九劫只得半低下头,眼神中充满了惭愧之意,落后半个身位,随着保全,继续向前走。 屋外天澈无云,艳阳高照,洒落在每一处地界,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让人无比舒畅。 九劫难得的大松了一口气,浊感顿消,连身体轻松了不少。 两天的屋内昏迷,让他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强烈的日光,只得伸手遮了遮,这才看清屋外的景象。 入眼的是一处不大的庭院,稀稀落落的栽种着几棵小树,此时已是无叶,巴掌大的落叶被扫做一起堆在墙角,整个院落倒是没有什么碎石杂草,也没有什么精致的摆饰,看起来还算干净齐整。 入口在对面石墙上的一处拱形门洞,其上点缀着一些拼接的花纹,整体协调,开在墙壁上,也不算太突兀。 “走啊,愣着干啥?” “哦,全哥,您先着。” 八字撇,四方步,摇头又晃脑。 这就是保全的步伐,走出了一副大爷的派头。 九劫跟在其身后,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太习惯,好几次差点撞上,只得停下心中那些疑问,全神贯注放慢脚步,走起来别提有多别扭了。 终于,穿过拱门,走出庭院,短短的几步路,九劫感觉到比平时都要漫长的多,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便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迎面假山嶙,上藤萝漫布, 各奇花异草,翠竹佳掩映, 小塘潺潺水,花木间泄下, 隐约山亭尖,细雕镂脊兽。 这还只是见到了一处角落,待转过弯去,其才完全的展露出来。 该怎么说呢,首先第一感觉便是震撼,气势。 正面看假山,十分的威武雄壮,造型竟然是一副极为罕见的人形站立模样,双手握剑驻地,眺望远方。 最令人震惊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所用的石材,看起来并非望海所产,而且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更像是天然形成的,如此规模,显然是造价不菲。 绕过假山侧面,无比显眼的两个大字“武伐”,苍劲有力,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一道瀑布,飞流直下,水雾蒙蒙,落地成谭,汇入一大片池塘中。 水清见底,粼粼波光,一群肥硕的锦鲤在其中游来游去,自由自在。 此时,刚才看到的亭尖已经完全展现在眼前,屹立于池塘正中央。 六角六顶柱,金黄琉璃瓦, 亭檐六飞兽,楼台层迭榭。 倒影映射进池塘,微风吹过,泛起阵阵涟漪。 那里只有一条鹅石曲径直达,走得近前,才看清,亭眉两个大字,“文墨”。 同样的气势不凡,但多了一丝婉转淡逸,不知是否出自一人之笔。 “武伐,文墨,文武斋。” 九劫点点头,此间主人定是文武兼备之大才,脸上露出了非常大的期待。 “你去亭子里等一下,我去跟掌柜的说一声,记住,别进去。” 保全说着,转身向着前面一处屏壁走去,步法已然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半步急凑,正常了许多,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九劫微微一笑,欣赏着庭院的风景,享受着此处的静谧,感慨着主人的考究。 缓步迈向亭子,鹅石小路透光照人,每一颗都精挑细选,大小一般,连花纹都非常相似,踩上去却没有坚硬的感觉,反而极为舒适,害得九劫差点都不好意思踩上去,每一步都极为谨慎。 离文墨亭越来越近,这时九劫才发现,亭前五级白玉台阶,每级两旁都耸立着一根人高的白玉烛台,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缝隙,浑然一体。 不过,第三级台阶却缺了右侧,只有左侧孤零零的一根,不知是否是故意而为之,极不协调。 其后是两根朱红色的顶柱,明显要比其他的四根粗半圈,颜色也更亮一些,分左右守卫着这座不一样的亭子。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九劫又发现了一丝不同之处,两根顶柱子好像大小也有细微的差别。 左大右小,而且左边柱子上有一副上联,右边却是空的。 “烟锁池塘柳,”五个字。 字体娟秀雅致,少了一些豪迈,多了一些灵动,与之前的“武伐文墨”显然不是同一人,似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一时间,九劫被这幅上联吸引,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静静的思索起来。 “烟锁,池塘柳,” 烟雾笼罩,池塘柳树,非常的应景,意境十分之妙,好像一副山水画就在眼前,而且更难的是,这幅上联五个字竟然正对金木水火土。 难,非常难,怪不得右柱还是空的,这是个绝对。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忽然,九劫心中灵光一现, “烟锁池塘柳,那我对,烛镌河坝松。” …… “好对,哈哈,烟锁对烛镌,池塘柳对河坝松,同样的五行对应,意境也是这般的吻合,妙啊,妙。” 爽朗的赞许声在九劫背后突兀的响起,吓了九劫一大跳,赶忙转身看去。 来人一共有两位,一个是刚才出去的保全,另一个看起来年岁也并不大,可能只此比保全大一点而已。 一袭墨绿色无纹长袖衫,束带高缚,须眉堂堂,眼睛不大,却精光四溢,刀削的脸庞透露着坚毅不拔。 一看便知是个正气凛然之辈。 第一次见面,九劫便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意。 看着保全满脸堆笑的表情,还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九劫也便明白了,他定是掌柜的无疑。 九劫赶紧转身行礼, “在下鲁莽,请...” 还未下身,中年人一把抓住他,力气极大,九劫丝毫动弹不得,有些疑惑的看着对方。 对方再次爽朗一笑, “在我文武斋,不管文成,还是武就,都无需多礼,你能对出这个上联,便是大才,便是上客,说说,你怎么想到这个下联的?” “这个,实在是在下献丑了,见这九根白玉烛台,疑惑中有感而发,让您见笑了。” “不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对了,你叫九劫是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文武斋的人了。” “啊...这个...在下” “什么这个那个的,还不快谢谢掌柜的?” 保全猛然间对着九劫大喝,不容他质疑,同时眼色不断,恨不得替他答应下来。 九劫左思右想,脸上一副犹豫的表情,对方好像看明白了他的心思, “你不必担心外面的那些人,是我文武斋的人,玄武卫无人敢动你。” 语气骤然严肃了许多,瞬间让九劫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样说定了。” 说话斩钉截铁,根本不容反驳,九劫还待考虑一番,对方已经率先踏上亭中白玉台阶...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四章,百川海(上) 一岛皆一山,岛岛连成片, 山峰似剑,剑入海, 高松连绵,绵不绝, 望海之境,如此的地貌只有一处地方可以见到,那便是百川海。 何为百川海? 是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做为沧海阁下,四海镇守,百川海也值得这片层峦叠嶂,满目苍翠,灵气绝佳的好地方,其中又以剑峰岛最甚。 霞光耀剑峰, 倒立映山门, “百川海” 高耸的山门之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古朴霸气,俯瞰着门前宽阔平整的一大片地,中间竖立着一柄与山门几乎持平的高大石剑,剑武二字分左右排立。 隐隐之中,可见其上多有伤痕,数不清的刀剑沟壑纵横,诉说着千年传承之下的悲壮。 特别是经过了第一次正邪之战,和第二次封魔之战而未断根基,果真是不负盛名。 此刻,剑武石下,三三两两的少年正在细致的打扫着满地的落叶,时不时的抬头望向山门,脸上少不得露出羡慕之意。 “吱嘎。” 一片浓郁的天地灵气迎面泄出,山门开启了?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贪婪的享受着,甚至有人丢下手中的扫把,直接盘腿就地打坐。 一传十,十传百,更多少年闻讯而来,一时间,整个剑武石下,竟聚集了上百人。 这样山门大开的时候可不多见,多吸收一刻,能比得上平时好几日的修炼,也能更快的踏入这道门,哪还能不倍加珍惜? 人虽多却也不显吵闹,这时谁还顾得上山门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开启? 后方风声传来,是脚步声,有人来了? 总有几人的注意力不在修炼上,忍不住转头张望, “哇,快看,那好像是流宇师兄他们!” “流宇师兄回来了?” “不对劲,好像受伤了?墨刃好像也没看到!” 听到这,更多的人参与了讨论中,这些弟子对热闹,永远都是充满了好奇。 也不怪有人眼尖,擎流宇那身月白的长袍实在是太显眼了,稍微有一些杂物灰尘,都看的清清楚楚。 “咦,你看这些师兄们都怎么了?” “难道要出大事?” 似传染般,顷刻间所有的弟子都停止了修炼。 这样难能一遇的山门灵气散出,竟然比不上归来的师兄们的关注度,足见这位流宇师兄在同门眼中的地位。 “好了,都散了,莫在广场聚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是,执掌。” 不知何时,广场的剑武石下,出现了一名青衫居士,一声大喝,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 看着这名青衫居士不怒自威的表情,所有人都不敢再待下去,顷刻间散了干净。 哼,这群外门的小子,天天就知道凑热闹,看来最近是太轻松了一些。 “海锋师叔好!” 外出归来的流宇一众人,走上前来,并未直接进得山门,而是恭敬的来到青衫居士身前,躬身行礼。 “嗯!” 堆放却只是不咸不淡的点点头,也没有过多的寒暄,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群人有些尴尬的留在原地。 这时,还未完全退干净的其他人,见执掌已经离开,索性停下了脚步,不时的回头观望,或是躲在一角,看着这群归来的师兄们,眼中带着羡慕,带着感叹,带着疑惑。 自己什么时候能如他们一般? 最起码不用悲催的一直连山门都进不去,成百上千的人,甚至连弟子都算不上,只是外门山守而已,每日除了打扫卫生,都是在荒度时光而已。 算了,好好修炼去吧! 但内门弟子真如他们所看到的那么风光吗? “行了,我们走吧。” 领先的流宇虽是脸色不善,可也不好发作,看着身后这群同行的师兄弟们,各个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显然这次外出历练很是不顺利。 事实证明,内门弟子也并非全都是好的,其中得苦楚只有自己最清楚。 流宇师兄率先领头,迈步走向山门,随着一行人快速的进入,山门又重新关闭起来,与外门形成了一种天然的阻隔,这种阻隔,可能是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一道山门,天地之差。 守山弟子,不入山门。 这是百川海历来的规矩,外门弟子打根基,为储备,平日里除了做做杂工,守卫剑武广场,其他时间都是各自修炼,所以时间倒还比较宽裕。 可一道山门两片天,不说功法,就是灵气的差异都实在是太大了。 没有人帮助通心开窍,基本上是都是一窍不通的,连入门都算不上,不是荒废时光,也差不多。 除了家境稍好一些,入之前都会开了心窍,他们自然比其他人更容易进入内门,这就是基础的差距。 这也是许多大门派常见的事情,江湖人士众多,并非什么人都有资格入门拜师的,上山三年通心开窍,还算有所天赋,可以收授,若是不能,便要打包回家了。 当然进得内门,也仅仅只是开始而已,之上可是亲传弟子,便如流宇这般,天纵之才,可不是普通人可以达到的了。 说起来,百川海中,内门与外门的区别,最直接的表现便是从名字上就可以很容易的分辨出来。 玉水吞山, 沧海流长, 共八字,八代传承。 比如流宇,以及他身后的这一众弟子,都会赐有一个流字,再比如青衫居士,海锋,他这老一代的赐字为海。 陆海岩,玄武卫镇守,正是与他同属一代的人物,当然,还包括许多的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可以说,现在的海字辈便是百川海最中坚的力量。 山门后,便是整个百川海最为庄重的地方,整个门派的核心皆在于此。 在实质画的灵气缭绕的四下散开之际,门派殿宇的威严峥嵘慢慢显露了出来。 气势如虹,霸气天成。 九九八十一级高台阶,灵气层层有不同,处处有修地。 远远望去,仿佛置身云端,凌耸九霄。 很久以前,百川海前辈便发现了剑峰岛这个绝佳之处,集结整个门派之力,以剑峰为阵心,左右一十八峰为阵引,背后大瀑为阵灵,引造出上古聚灵大阵。 剑阁为顶,开出九阶高台剑峰天梯,传承至今。 上古聚灵阵,不知为何人所创,集引,聚,化为一体,将天地间至纯的灵气合零为整,更加实质化。 特别是在灵气充裕之地,更是可以无限倍的放大,生生相息,源源不断。 放在门派之中,作用更是显而易见,对整体的实力,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九阶分层,灵气的浓郁差别非常大,越向上越高,吸引力也就越来越强。 剑阁更是不必说,达到了整个聚灵阵的顶峰,甚至有人传说,经过上古聚灵阵这么多年的运转积累,其本身已经成为了,天地难求之宝,所有百川海先辈留下的传承都在于此。 主峰一剑擎天,左右一十八峰俯身颔首,背有溪涧纵横长鸣,宛如众星捧月,锋芒毕露。 之上便是百川海最神圣的地方,剑阁,一个只能隐隐看到的云霞虚清的圣地,一个所有弟子都梦想到达的高度。 再看八十一级高台,共分九阶,代表了九个不同的境界,凭实力向上攀登。 每一窍一级,层层分明,何尝不是江湖上最直接的实力体现呢? 所以,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同门亦是如此,实力为尊的世界,本就是高低上下之分。 两侧便是内门弟子各自的修炼之所,此时很多听到声响的弟子走出洞邸,好奇的看着试炼归来的师兄弟们。 修炼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心性,日复一日,枯燥又乏味。 都是少年,所以门派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极大的关注。 领先一步于外门的内门弟子,在好奇心这点上也并没有强出多少,很快石阶两侧也围满了人。 离开时万众瞩目,归来后狼狈不堪,一向骄傲自我的流宇怎么能受得了? 略显苍白的冷峻面容更挂上了一层冰冷。 何曾如此! 咬咬牙,不再理会他们,流宇拾阶而上,就算自己现在多有狼狈,那又如何? 剑阁之上,自己当得踏上,其他人却根本没资格,哼。 哪知,其他的师兄弟们并非如他想的一般只有羡慕,更多的人只是多有不愤。 所谓的擎流宇是天纵之才,这种话只能是骗骗别人而已,若非他有个好父亲,若非他爷爷还在,现在的他说不定还比不上自己呢。 靠自己,狗屁,一个借助父辈庇护之徒而已。 当然这种话只能心里想想而已,没人敢说的出来。 不过,百川海之所以如此设计天梯,实际上也是为了保持门派的竞争力,利大于弊。 保持了同门之间的一颗竞争心,提升了门派的整体实力,但同时却也丢弃了同门之间的情意,没人会跟整日想着打倒自己,占领自己洞邸的人成为朋友。 虽然达不到你死我活,却也少不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对在上的嫉妒,对在下的嘲笑, 在下的想要上去,在上的想要更上一层。 反正这么多年以来,这些都已经成为了常态。 所有炫目的光彩背后,哪一个不是伤痕累累,甚至鲜血淋漓? 天赋永远要比努力拼搏得到的多的多。 即使如此,那又怎样? 不说,这永远都是少数人能做到的,就是一些天赋异禀的,甚至要比他早好几步,得轻松到的资源更是超乎想象。 这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不平等。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五章,百川海(下) “小姐,小姐,你在哪啊。” 百川海剑锋后山,一处清澈的湖水旁,丝丝蒸汽漂浮,山林溪水潺潺,别有一番仙境风姿。 一名二八芳华,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少女,此刻正坐于一旁,裸露的玉足荡漾着湖水,好一副少女风韵之色。 一名年龄更小的丫鬟,急匆匆的跑来,山间道路崎岖,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眨眼间便来到少女的身旁。 “我在这儿呢,怜儿,能不能有点女孩家的样子,大呼小叫的,不成样子。” “知道了,小姐。” 微微有些气喘的丫鬟见少女脸上有些嗔怒,不由得有些害怕的吐吐舌头。 不过,若是让她安安静静如同少女一般,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不,刚刚停住了一会儿,嘴上便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小姐,你不知道啊,流宇师兄回来了,模样颇为狼狈,可是出了什么事?” “哦?你的流宇师兄那么厉害的人物,有什么事会让他吃亏?” “那是,流宇师兄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哎呦,小姐,怎么会是人家的师兄,你又取笑怜儿了。” 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凤目双锁,紧咬贝齿的样子,满脸的担心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 “好了,怜儿,若是实在担心,你可以去看看。” “这个...不好吧,小姐,我只是个丫鬟,那么多师姐,怎么能轮到我呢?” 说起这个,她便有些自卑了,毕竟两人的身份实在是天差地别,那么优秀的流宇师兄,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怜儿,你这样想是不对的,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的,你可不能看清自己,再说了,在这百川海中,谁敢把你当成丫鬟,就是他擎流宇都不行。” “我知道的,小姐,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想去就去,若是不想,那我可不让你去咯!” 说着,少女站起身来,哗哗的水声向过,再看她的玉足,确实片滴都未曾沾上,全部滑落了下去。 慢慢的走向小丫鬟,不断地鼓励着她,让她大胆的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终于,在小姐的支持下,怜儿收起了脸上的愁色,蹦蹦跳跳的向着远处跑去,欢快的如同一只百灵鸟。 呵呵,如同怜儿这般多好,喜欢就去追求,自己却是不行,不知何时才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呢? 一声轻叹,少女重又回到湖边的青石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烦恼,思绪不知飞向了何处。 后山僻静,鲜有人踏足,这一刻,除了湖水之声,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宁静。 当然,这里并非是没人知道的好地方,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只属于一个人,那便是百川海现任掌门,林海琛的独女,林柔儿。 做为掌门千金,可以说,林柔儿自出生开始,便是整个百川海最得宠的人,这些宠爱不仅仅是包括了长辈,更多的是同龄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愈发的美貌,吸引了更多人的关注,这些宠爱之中,自然更多出了爱慕之情。 如此好的出身,美貌,没有丝毫的大小姐任性骄奢的性格,这样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之人,老天都会嫉妒的。 更重要的是她的修炼天赋,那些天纵之才在其面前都黯然失色,就像擎流宇,本以为这样的年纪,已经开通四窍,放眼整个望海,都是顶尖的存在。 但在林柔儿面前,好像又不是那么出众了,要知道林柔儿的年纪又比他小上一些,实力却是相差无几。 可以说,谁要是得到了林柔儿的青睐,用一步登天来形容,丝毫不为过,自然而然的,林柔儿的身边总是众星捧月,其中不乏其他三海的青年才俊。 在这件事情上,百川海难得的统一战线,在他们看来,不管林柔儿最后选择谁,只要是百川海的,那还好说,若是被其他三海捷足先登,那可是绝不能容忍的。 其中,大部分人看好的,最有希望得到佳人之赏的便是擎流宇,毕竟不管从家世还是各方面来看,他的希望是最大的,不过,这些都只是外人的看法而已,真正的适不适合,只有自己最清楚。 面对着这么热情的师兄弟们,林柔儿当然是不厌其烦,可也没办法,毕竟都是师兄弟,她的性格也不会太过于跋扈,所以只能躲在这后山之中。 之所以无人到此,并非不能,而是不敢,曾经有过师兄弟尝试着来到后山,与林柔儿小师妹多亲近一番,可结果是差点连命都丢掉,至于这里有什么,却不敢再提。 一个,两个,久而久之,所有人也便知晓了在这百川海中,剑峰后山,那是绝对的禁地。 有传言这里有百川海避世不出的前辈,山字辈,甚至是吞字辈,这种说法太过于惊世骇俗,毕竟这两字的前辈,若是活着,怎么着也得几百岁了,有了这等老妖怪,百川海不至于屈居沧海阁之下吧。 更多的传言还是后山之中,藏有百川海的守山神兽,虽然大部分人甚至都没听说过,但这并不妨碍弟子之间口口相传。 不管怎么样,林柔儿还是非常喜欢这种独自待在后山中的感觉,宁静致远,可以让自己放松起来。 正在她感受着湖水中的静谧之时,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之间沸腾了起来,清澈的湖底也变得浑浊了起来,四处游荡的鱼群受到惊吓,变得慌不择路的逃窜。 而一旁的林柔儿见到这样的场景,却并没有任何的惊慌,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非常的清楚,自然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 或者,她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朱唇轻启,柔声的说道: “小蓝,你又调皮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湖底之中突然蹿出了一个硕大的头颅,看起来都要比她整个人还要大,眼若铜铃,张着血盆大口,带起一大片水瀑,向着林柔儿当头罩下。 远古大兽,钩蛇,没想到竟在此地出现。 如此猛兽的突袭,按理说,没有人可以泰然处之,林柔儿却不管不顾,任由其扑来。 很快的,清澈的湖水先是朝她当头淋下,使得林柔儿曼妙的身材显露无疑,若是有其他的师兄弟在此,估计没人受得了此等诱惑。 林柔儿脸色难得的有些生气,看着越来越近的钩蛇,眼神一凝。 “小蓝,我可要生气了。” 终于,钩蛇听到她的话语,几十丈长的身子猛然顿住,挺立在半空中,可以看到它的尾巴在,湖面之上一分为二,两个方向各带一个巨大的钩针子,其上冒着丝丝蓝光。 上古大兽,果真是名不虚传,就是这份通灵,也不是一般的野兽可比的。 这不,看着林柔儿有些生气的表情,钩蛇竟然非常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庞大的头颅正不断地低下去,讨好的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 当然,林柔儿也不会是真的生气,对这样的上古大兽,她也很是无语,明明有着不弱于绝顶高手的实力,表现的却跟一个小孩子一般。 一人一兽在这后山之中嬉戏玩耍,前山此刻也是热闹非凡。 擎流宇登上八十一级台阶,山上立马围上了一大群人,关心问候声不绝于耳,面对着这样看似热情的声音,擎流宇实在是有些厌恶。 而且以他的性格,平时很乐意享受其中,特别是那些师姐师妹们的热情,很多时候他都非常享受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可今日不知怎么了,就是莫名的烦躁。 脸上冷冷的表情,让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热脸贴上冷屁股,也让更多的人知道今日流宇师兄火气很大,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不过,总有一些想要趁机凑上去的人,结果当然是拍在了马腿上,很快,识趣的离开了之后,热闹的场面顿时冷清了许多。 但这样的局面又使得擎流宇莫名的感到烦躁,人多也烦躁,人少又失落,这种矛盾的心里难受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他一直享受着众星捧月习惯了,忽然之间得冷清,让他很不适应。 正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娇小可爱,嘴角微微一笑,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平时找都找不到,今日正好送上门来,发泄一下心头的火气,刚好。 对着她招招手,娇小的身影满脸不敢相信,平时高高在上的流宇师兄会招呼自己,她怎能不高兴? 这个人影正是对擎流宇爱慕已久的小丫鬟怜儿,此时,单纯的她并不知晓,以擎流宇的家世,对一个丫鬟如此,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再次询问的眼神看向擎流宇,对方肯定的点点头,她仍是不敢相信,终于在其他师姐师妹羡慕的眼神下,她才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流宇师兄,我...” “呵呵,怜儿姑娘,近来可好?” “我很好,流宇师兄这次外出历练...” 哪知听到这个,擎流宇脸色一变,吓的她赶紧闭口不言,内心惴惴不安,好在对方并未在意,只是一带而过。 “好了,怜儿姑娘,有没有时间陪在下走走?” “有时间的,流宇师兄,我有时间的。” “好,哈哈。” 很快两人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走向了门派中一处幽静之地。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六章,算计(上) “怜儿姑娘,这是我从山下带来的桂花糕,你要不要尝尝?” “不用的,流宇师兄。” “哦?难道怜儿姑娘不喜欢吃,那我丢了它。” “不是的,不是的。” 看着流宇师兄真的要将从身上取出的桂花糕丢掉,怜儿紧张的赶忙一把从他手中抢过,紧紧的收入怀中放好。 看她如此模样,擎流宇顿时心中有底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待小丫鬟怜儿,如同看待猎物一般。 以前还真没发现,这个小丫头还是个美人胚子,既然送上门来,不收白不收,说不得还能在柔儿师妹身旁安插个眼线,这样她才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想到林柔儿,擎流宇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恨恨的表情,在外人看起来两人是郎才女貌,哪怕一些长辈都在有意的撮合,哪知林柔儿对自己根本不感兴趣,每次都保持着很大的距离。 这种距离最初自己以为只要努努力,便可以追上,但结果呢,却是越来越远,感觉比普通的师兄弟都要远。 这次也是,本想着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掌门发布的历练任务,无人敢接,自己为了在林柔儿面前表现一下,带人去挑战怒火金狮,哪知不仅折损了好几人不说,自己也差点回不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林柔儿,一向骄傲的擎流宇何曾如此狼狈? 他的内心不禁涌现了许多邪恶的想法,不但要林柔儿的美色,还有那梦寐以求的掌门之位。 “怜儿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正在这时,擎流宇忽然上前一步,凑近怜儿的耳畔,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怜儿的脸庞登时红透了,内心如小鹿般乱撞,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再加上此时擎流宇适当的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怜儿立马如遭点击,身子彻底瘫软,倒在了对方的怀中。 好温暖哦,第一次亲密的接触流宇师兄,怜儿只剩下甜蜜,此刻就是让她立马去死都可以,那还有什么智商可言? 对于这点,擎流宇早就心知肚明,邪魅的笑容再次出现,趁热打铁,继续凑近对方的耳朵,轻声的说道: “怜儿姑娘,今晚子时,我在此等你,陪我一起赏月可好?” 说是问话,现在的怜儿哪还会拒绝? 连想也没想,赶忙快速的点点头,好像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不过,终归怜儿只是一个丫鬟的身份,虽然主人对她很好,亲如姐妹,但长久以来的等级观念早已刻入骨髓里了,所以她还是很快的恢复了一丝理智。 “流宇师兄,晚上,不...不行的,我还要伺候小姐安歇呢,所以...” 听到这里,原本胜券在握的擎流宇脸色一僵,没想到自己亲自邀约都会被一个丫鬟拒绝,眼中寒光一闪,顺势将怜儿推开。 “那算了。” 不知怎的,这样的冷意看在怜儿眼中格外的心疼,她第一次心中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就在擎流宇要转身离去的工夫,她赶忙抓住对方。 此刻,小姐的嘱托早被她忘在了脑后,彻底的沦陷了。 “你别生气,流宇师兄,我晚上...想办法出来就是了。” 语气中带着哀求,这才让擎流宇停下了脚步,内心冷笑不已。 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鬟,怎么可能是一个情场老手的对手,一拉一推之间,便让她无法自拔。 “好,那怜儿姑娘,今晚子时,我们不见不散哦。” “嗯” 声音微不可查,但擎流宇还是听的仔细,满意的点点,就要凑上前去,亲亲对方的脸蛋,吓得怜儿赶忙躲开,期待着,又不舍的快速的跑开,不时的回头张望。 “哈哈” …… 后山清湖。 林柔儿正轻声的诉说着自己的心事,一旁的大兽钩蛇正静静的听着,做为她唯一的听众,也是最合格的听众,从不发一言,更不会出声打断。 “小姐,小姐,我回来了。” 这不,它不打扰,不代表别人不会打扰,小丫鬟怜儿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令林柔儿不由得暗叹一声,中断了说话,慢慢的站起身来。 而一旁的钩蛇也没有继续待下去,铜铃大眼向着怜儿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身子一矮,钻入湖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湖面一个巨大的漩涡,久久不曾散去。 显然,钩蛇对于怜儿没有任何的亲近之意。 不多时,一路欢快的怜儿便来到了湖边。 “小姐,你是不是又在跟那条大蛇玩呢?” 见林柔儿轻轻的点头,她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哎呦,小姐,掌门可说过许多次了,这头畜生性子凶烈,很容易伤人,小姐怎么不听呢。” “小蓝不会伤我的。” “这个谁知道呢,毕竟它只是一头畜生而已。” “好了,怜儿,不要再说了。” 看着林柔儿略带不悦的脸色,怜儿终于识趣的不再言语,不过,看向湖面的目光,依旧带着些许的不善。 “怎么,见到你的流宇师兄了?” “这个...这个” “跟我还有什么扭扭捏捏的,看样子是见到了咯。” “嗯。” 看着怜儿的表情,就是傻子也知道了她的意思,林柔儿不由的收起了调侃,变得郑重了许多。 “怜儿,你也长大了,许多事得三思而后行,不可盲目,这个江湖并非是单纯的,你明白吗?” “我知道,小姐,我可是不会吃亏的,你别担心了。” 说是自己聪明伶俐,可林柔儿怎能不清楚其性格,? 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主意,毕竟对于这个江湖,林柔儿也是一个单纯之人,对于人心的复杂,她也知之甚少。 或者,对于怜儿,她能帮的忙实在是有限,劝说也只能点到为止,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命劫,只能靠自己,其他人管不了太多的。 轻叹一声,林柔儿不再劝说,哪怕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之间,林柔儿感觉到心神一动,长久未曾波澜的那根弦像是被谁拨了一下。 大运城的那个绝对被人对上了! 到底是什么人有此才华,此刻,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大运城。 “怜儿,我们有走,去拜见海岩师叔。” “海岩师叔吗?” 仿佛是不敢确定,怜儿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直到对方快步离开,她才赶紧追了上去。 …… 剑峰之巅,一处阁楼纵横的地方,此刻擎流宇正一人穿梭其中,迎着对面站立得一群人行去。 仔细看去,当中一人与他还是有几分相似的,正是他的父亲,擎海正。 他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百川海,其地位甚至在掌门林海琛之上,要知道,他可是海字辈的大师兄,若非当年的一些缘故,掌门之职,说不得会落在谁的头上呢。 “宇儿,怎么搞的如此狼狈?” 声音带着沧桑,直入擎流宇的脑海中。 其不怒自威的面庞,让擎流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面上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的愧疚之色。 “父亲,我...” “好了,先上来再说吧!” 话毕,擎流宇顿感心窍变得更加活跃了许多,汇入奇经八脉之中,又散于四肢百骸。 外出历练所带来的身体上的隐患,似乎也变得轻松了许多,整个人一扫之前的阴霾,又恢复到了最为傲气的百川海新一代领军者,但也仅仅过了一会儿,想到这次外出历练的损失,他面对父亲之时,又弱了下来。 如此,实在是有落流字辈的威名,擎海正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自己的这个儿子。,哪里都很满意。,就是有一点不好,那便是从小未受过什么挫折,太过于自傲, 此时的情况,从未有过,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肯定是出了大事。 百川海自新一代掌门林海琛继位以来,广招门徒,弟子扩大了数倍,迅速崛起。 在同辈的“海”字辈,大多都已坐化,父辈“沧”字辈,更是所剩无几,特别是第一次正邪之战,第二次灭魔之战钟,损失的也大都是这两辈任。 现在,儿辈“流”字辈,便成为了百川海绝对的中流砥柱。 在这其中,以擎流宇为主的亲传弟子,当的是整个百川海最为重要的人物。 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众人之心,特别是擎流宇父亲的地位,更是少不了阿谀奉承之辈,此时,围在擎海正身旁的,无疑都是与其比较亲近之人。 其中也大多都是擎流宇的长辈,不过在这里,却没有人敢以长辈自居,毕竟未来可是要靠他的,下一任的掌门是很有可能的。 没有外人,必要的关心自是少不了的。 父子俩对面而立,擎流宇恭敬的开口道: “对不起,父亲,儿子无能,这次外出历练,不仅未能完成任务,还使得墨刃丢失。” “什么,墨刃丢失?” 即便是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的擎海正,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免不了震惊失色,毕竟墨刃可不是一般的武器,而是他们百川海代代相传之物,只有每一代的最佳弟子才有资格拥有。 这可不仅是一个象征那么简单,后辈儿孙丢失,无疑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这个消息对擎家来说可是晴天霹雳,若是处理不慎,对擎流宇来说,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不行,必须要冷静下来,不管什么事,都会有解决办法。 沉寂了好大一会儿,擎海正方才冷静了许多,不管怎么样,儿子犯了多大的错误,他都会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七章,算计(下) 事态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做为擎海正坚定不移的支持者们,围在他身边的众人很快的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大家现在可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谁也逃不开,或有怨恨,此刻也是顾不得了。 “行了,都别吵了,对了,宇儿,与你同行的师兄弟中,听说有未曾回来的?” “回禀父亲,有的,海锋师叔的弟子,流云师弟与我等失散了,还有...” “胡海锋的弟子,那就好办了,你这样...” “海正师兄,高啊,这下可以彻底打击一下那个嚣张的胡海锋,说不得他的执掌之位,都得让出来呢。” “师弟休要妄言,小心隔墙有耳。” “嘿嘿,知道了,海正师兄。” 一时间众人脸上的愁色全都散去,拨开云雾见青天,又能打击一下一直不太对付的政敌,至于墨刃,早被忘在了脑后。 它虽然很珍贵,但比起那个叫权利的东西,显然是差上了许多。 “走,去拜见掌门师弟,将此事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一行人快速的向着剑阁而去,擎流宇没办法,也只能快步的跟上。 心里的滋味却并未如其他人一般轻松,毕竟墨刃对他来说,可不仅仅是一把武器那么简单,多年的陪伴,已经算是最好的朋友。 丢失以后,不仅是实力上会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一个象征。 要知道,在百川海中,一共有两把剑最为出名,一把便是墨刃,另一把名为青竹,现在正在林柔儿手中。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认为俩人是天生一对的原因,墨刃,青竹便是最好的象征,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这两柄剑据传都是出自百川海第一代掌门玉泉子之手,说起玉泉子,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他当年可是跟随当时的沧海阁主共同征战,才创下了望海这偌大的基业。 剑峰映剑阁,剑阁注剑武。 剑峰天梯之上,便是剑阁,前后共分三殿,分别是金顶,落日和天心。 各自三个大字悬于殿前蓝底匾额之上,苍劲有力,都是由玉泉子亲手写下。 殿顶之上,雕刻着一只形态逼真的吻兽吞住大脊,正脊各色琉璃瓦件,两侧雁翅造型,舒展腾飞,又不失稳重。 充分的可以看出百川海千年传承的底蕴,绝非一般门派可比。 殿前基台三层重叠,边缘各有一柄玉剑望柱,配以海浪龙头,烈日当空,直射其上,映射整个剑阁,严肃又不失格局。 这里便是百川海最神圣的地方,也是剑峰之下的最高点。 负阴抱阳,冲气为和,镇守着整个剑峰岛的根基灵脉。 要说剑峰也并非孤零零的存在,左右遥相呼应的一十八峰各有铁索相连。 此时多日未曾有过动静的铁索慢慢晃动了起来,与之呼应,左右一十八峰同时现出了诸多的人影。 “哗啦啦,哗啦啦” 很快,便有人踏着铁锁,飞奔而来。 或是一人,或是两人,彼此之间也不打招呼,很快的便聚集在剑阁殿前。 与此同时,剑阁大门缓缓开启,众人这才分前后,鱼贯而入。 入得金顶殿,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殿中竖立一尊巨大的玉像,踏凤而立,手持灵剑,仰望苍穹,栩栩如生。 脚下一字排开九只行什小兽,表情各异,或要振翅高飞,或要落地跪拜。 从一十八峰赶来的二三十人,立马尊拜玉像,三跪九叩,恭敬无比,一点不得马虎。 再起身,一同望向上位的高大身影,百川海掌门林海琛。 此刻,掌门正背身负手而立,闭目养神,身旁站着面色异常难看的擎流宇,眼中冒出的火光暴露了他内心的戾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样子这个天之骄子是吃了很大的亏哦,又像是遭到了很大的斥责。 这可是很难见到的,如擎流宇这般,在百川海都是横着走的,其父的威势,掌门平时都会敬上三分,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外出历练出事了? 正在众人暗自揣测之际,下首最前的擎流宇父亲擎海正却是面无表情,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掌门不说话,任何人都不敢说好,只能耐心的等待着,这一刻的时间仿佛都变得压抑了许多。 好在,倍感压抑的环境下,擎流宇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收起了有些怨恨的目光,但脸上的表情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百川海掌门林海琛缓缓的转回身来。 脸上亦是没有丝毫的表情,八字眉轻微的跳动两下,不喜不悲。 突然之间,他猛的睁开双眼,直扫过下首的师兄弟身上,最终停留在擎流宇的父亲,擎海正身上,饱含深意。 很多人不知是受不了族长含有冷意的目光,还是心有不安,一扫而过都低下头不敢面对。 而擎海正则不然,不仅对于掌门的目光给予了充分回应,甚至怡然不惧的给予强烈的反击。 哼,你林海琛若不是运气好点,今日能做的上掌门之位? 本该是属于我的位置,我早晚会拿回来的! 我相信,不会等太久了,哼哼,等着吧,林海琛,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最终,做为掌门的林海琛先收回目光,不再与其对视,仰望玉像,缓缓的开口: “宇儿,把情况说一下吧!” “…是,掌门!” 擎流宇稍一愣神,随即抬头看向父亲的方向,看着父亲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这才出口说道: “一切的起因都是那个流云,他就是个奸细,勾结魔门,趁我等与怒火金狮交战之际,背后偷袭,使得很多师兄弟受伤,否则这次历练怎会失败?还抢走了我的墨刃,请掌门做主,请众位师叔师伯做主!” 擎流宇说完,对着掌门一拜,又对着其他的师叔师伯拜礼。 “什么?墨刃丢失了?” 整个殿内顿时议论纷纷。 “流云?”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感觉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启禀掌门,流云便是外门执掌胡师弟的弟子。” “是他?” 一个俊逸小郎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脑海中,有印象了! 林海琛轻轻的点点头。 这小子自己曾经是见过一面的,还有过些许期待,谁知,唉! 不过说他勾结魔门,怕是不能吧。 这点别说林海琛不信,便是其他人也没几个相信,毕竟魔门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了,从第二次灭魔之战之后便少有行踪,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弟子。 但显然擎流宇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从身上取出一件带血的衣服,递了上去。 “血魂爪?” “这是受伤的师弟的衣服。” 血魂爪,确是魔门招式,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流云一定是魔门之徒,毕竟这可是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林海琛仍是不敢确定,但下首的很多人已经相信了,或许他们经过第二次灭魔之战,对魔门已经惧怕了,宁杀错,不放过,哪怕是一点可能都要扼杀。 “呵呵,这小子一定是魔门早早潜伏下来的,趁着我派弟子外出试炼之际,内外勾结,抢夺我儿灵剑,师弟,面对这等阴险之辈,莫不是要心慈手软?” “这个……” 擎海正的一番话适时的说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还真让林海琛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对于流云他知之甚少,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面对着他咄咄逼人的气势,林海琛内心一叹,他知道,流云的魔门身份基本已经坐实了,这个师兄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准备这么充分,只是对一个普通弟子,可能吗? “唉,海正师兄有何办法?” “呵呵,师弟,对待魔门,绝不能姑息,下四海追杀令吧!” “什么,四海追杀令?” 如此不留余地? 林海琛惊呼出声,下首众人也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不比掌门的反应好多少。 四海追杀令,望海共讨之。 由沧海阁制定的望海规则,四海皆遵守,此令一出,不死不休,流云将会成为望海公敌,整个地望海将再无藏身之地。 一时间林海琛眉头紧皱,内心不断的权衡利弊,而下首的擎海正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思考了许久的林海琛,长舒了一口气, “下令吧,通知其他各海!” 说完,欲转身离去。 “师弟且慢!” “哦,海正师兄还有何事?” “师弟大意了吧,既是魔门奸细。一个小小的流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肯定会有接应的同伙!” 此言一出,林海琛脸色一变,眼光一凛。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海正师兄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为了门派安危,不得不谨慎对待!” “海正师兄但说无妨!” “呵呵,既是海锋师弟的弟子,他总不能没个说法吧!” “哦?师兄是怀疑海锋师弟咯?” “不敢,只是想听听他的意思而已。” 果然,事情到此远没有结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还未等林海琛有所表示,下首的众位师兄弟又有人站出来附和。 “海正师兄说的对,胡海锋最有嫌疑,请掌门下令严惩!” “魔门奸细坏我门厅,请掌门莫要……” “够了!” 林海琛一声高喝,吵吵闹闹的大殿立马安静了下来,一些还想起哄的立马禁声归位。 看着掌门发怒,一时间谁也不敢再乱下去。 可这也让林海琛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擎海正,以前不管对自己尊敬与否,都可以不在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竟然已经渗透了大半个百川海,有了这么大的势力。 唉,怪自己太纵容了! “我知道胡海锋与师弟你师出同门,有些于心不忍,但门派规矩摆在这里,谁也无法更改,师弟莫不如传他来问问?” “唉,传吧!” 良久,林海琛终于妥协了,看看在场的,除了不惹事默不作声的,还有掌门一派无法辩驳的,人数寥寥无几,剩下的都是擎海正一派,已经开始逼宫了。 早就该痛下杀手了,现在好了,说胡海锋是魔门,不仅是他不信,就是在场的也没人会信。 可结果并不重要,有时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无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却无法辩驳。 唉,海锋师弟,希望你能明白师兄的苦衷啊! 没过多久,一脸淡漠的胡海锋便迈入殿中,也不看其他人,径直走到掌门之下,俯身行礼。 “掌门!” 还未等林海琛有所回应,人已直立起身子,向着侧方横跨一步,垂手站立。 “胡海锋,你可知罪?” 掌门还未说话,擎海正已经忍不住,率先开始发难。 “哦?海正师兄所说我的罪从何来?” “呵呵,现已查明,你弟子流云是魔门奸细,你敢说不知道?掌门已下了四海追杀令!” “魔门弟子?” 哪怕擎海正说出魔门奸细,胡海锋还是不卑不亢,四海追杀令他也是当做没听到一般,面上也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你还有何解释?” “既魔门奸细出自我弟子,我自会清理门户,不劳四海追杀令!” 不解释,对结果也是干错利索。 说完,向着殿外行去,眨眼踏入天梯,消失不见。 “你……” 这一下不仅众人目瞪口呆,就是连续发问的擎海正也被堵的不轻,心窍差点没堵炸了! 一个林海琛,一个陆海岩,还有一个胡海锋,三个同门师兄弟,果然是一个臭脾气,不过,也不会得意太久了。 现在是外门执掌,下一步是玄武卫镇守,然后便是掌门之位。 想到这里,擎海正忍不住嘴角露出了笑容。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八章,一缕银发 玄武卫,文武斋。 文墨亭窍前,掌柜的率先迈上石阶,大袖一挥,扫去了玉石台上沾上的枯枝落叶,对着身后的九劫招招手。 “上来坐吧,保全,你去前堂伺候着。” “好咧,掌柜的。” 还没等九劫表态,保全便先一步弓着身子,满脸堆笑,缓缓的后退几步,这才转身离去,临走不忘冲九劫眨眨眼。 意思也是非常明确,看起来保全虽然有些势利,但说起来,人还是不坏的,最起码看起来顺眼的人,还是会给予很大的帮助。 从这点可以看出,世俗之中,九劫还是需要认识的太多了,江湖也并非只有打打杀杀,人情世故才是其中最根本的东西。 见保全离开,不见踪影,九劫这才迈步走进亭子,在玉石台前,找了一个临近的座位,恭敬的坐下,等待掌柜的问话。 刚刚坐定,一股强烈的目光直射而来,九劫忍不住与其对视而去,这是见面这么长时间一来,他第一次好好的打量起掌柜的。 国字脸,浓密眉,看起来就是一脸的正气,这样的人大多都是非常的正派,令人极为放心的,心思也绝非那种阴险狡诈之人。 在九劫所认识的人中,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是他这样自带正气的,老乞丐老是老,没有正形,其他的也相去不远,倒是一个人与之相像,便是自己新任的结拜大哥,兰光,只不过可能岁数不大,还没有到达这一步,应该用不了多久,大哥也会变得如此。 但这样的人,其实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太过于威势,这种无形的压力会让人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看起来是极不好相处的。 这不,九劫现在便是有这种感觉,或许是两人还不相熟的缘故吧,总之,场面一度显得非常尴尬。 同样的,九劫在看着对方,对方何尝不是在打量着他呢? 初次相见,一身乞丐的装扮都难掩其身上所透露出的芳华,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是现在换上了保全的衣服,而且只是一件下人的服装,也不是特别的合体,但仍是让九劫焕然一新。 掌柜的当然也十分好奇他的身份,特别是他的身世,这其中可是牵扯到了一个很大秘密。 “九劫少侠,在下流名,比你年长几岁,便以兄自称了,呵呵。” “流名大哥,多谢救命之恩。” 终于,掌柜的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九劫赶忙起身道谢,这几日遇到的许多人,三虎,宏大哥,兰氏父子,还有面前的掌柜的,都给予了自己最大的恩情,该怎么相报呢? 可以说,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都是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想到这里,九劫仿佛有了让自己努力变强大的动力,只有如此,报恩才不会是一句空话。 不过,九劫也不免替他们担心起来,不知是否已经逃脱,毕竟贾玉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希望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然而,现在的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同时亦对眼前掌柜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为什么他对于贾玉根本没有任何的忌惮,更准确的说是不屑,甚至对整个贾氏都是如此,这文武斋在玄武卫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虽然九劫很是好奇,但转念一想,三虎能第一时间让人送自己来此,那么文武斋在玄武卫的地位,肯定也不会是什么秘密了吧。 “对了,少侠,你既然已经对出了这幅绝对,那么过几日,自会有人与你切磋哦。” 正在九劫沉思之际,一旁的掌柜的继续开口对他说道,不过话语中却是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让九劫很是纳闷。 正待他想好好询问一番,对方适时而止,话锋一转。 “九劫少侠,不知是何方生人呢?” “这个...不瞒流名大哥,在下身世,其实并不知晓,只一个老乞丐从小抚养,所以...” “哦,原来如此,也难怪,唉,世上多是苦难之人,不知少侠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其他,掌柜的一声长叹,表情变得极为复杂,而一旁的九劫并未察觉,因为对方的问话让他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啊,接下来要去哪呢? 这个问题以前根本没有细致的想过,只想着踏入江湖,可江湖的门槛都达不到,更别说闯荡出一番事业了,最起码得有自保能力吧。 理想是很丰满的,但到了实际当中,才会发现,困难远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九劫一时间有些迷茫了,或许看出了九劫心中的问题,掌柜的并未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提前帮他想到了接下来该干什么似的。 “少侠,既然暂时没想好去哪里,莫不如暂时留在我文武斋?” “这个...不可以,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 “呵呵,无妨,你是不是有所怀疑,初次见面为何对你这么关照?” “这个...” 对方如此开门见山,让九劫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对。 “好了,实话跟你说,你额前的银发与我有些渊源。” “这缕银发?” 九劫不自觉得伸手摸去,对于这缕银发,他也是有很多搞不清楚,虽然长在自己头上,却有种完全不随自己掌控一般的感觉。 只知道葱自己记事开始,这缕银发便一直存在,曾经有过将其剪掉的举动,但并没有什么用,没过多久,便重新长了回来。 也尝试过各种材料,想将其染掉,可结果依然是没有什么作用,甚至不管是什么染料,根本都沾染不上。 如此头发,简直是闻所未闻,就连老乞丐都没办法,啧啧称奇。 久而久之,九劫也便顺其自然,不当回事了。 倒是这缕银发,时常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有时可能会救自己一命。 所以,九劫十分的惊喜,又纳闷,总归是一件好事情,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有可能揭开谜底,怎能不让他兴奋? 下一刻,掌柜的好像看到了他内心的想法,抬手阻止了他。 “其实,准确的说,渊源是不太恰当的,银发的秘密我并不知晓。” “啊。” 听到这里,九劫不免有些失落,但掌柜的接下来的话,有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这样,这缕银发,我在别人头上也见过,正是他的嘱托,我才留下你的,明白了吗?” “嗯,不过,可否告知在下,是谁与我有同样的银发?” 带着试探性的尝试,九劫轻声的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日后你总会见到的,正是家师,也正是因为家师,所以我才出手救你的。” 原来如此,九劫也总算解答了心头的疑问,不过新的疑问又同样出现,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掌柜的师傅,他更加好奇了。 “放心,很快你就会见到家师了,毕竟你可是把那个绝对给破了。” 说到这里,掌柜不自觉的嘴脸上扬,带起了一抹微笑。 他猜的没错,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百川海的师傅,也就是整个玄武卫身份最高的人,大运城下,四海镇守之一,陆海岩,已经准备动身前往玄武卫了。 果如掌柜的所言,其额前的银发,与九劫一般无二。 按照陆海岩的计划,本不会如此着急,或者根本没有计划,虽然有着镇守之职,但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喜欢这个职位。 江湖之人,最厌烦世俗之事了,哪怕是拥有极大的权利,也让他提不起兴趣来,但他又不免的被卷入世俗的纷争之中,哪有那么容易置身事外? 只因为他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便是现任百川海掌门林海琛的小师弟,与其他师弟不同,陆海岩,胡海锋,加上林海琛,三人可是亲师兄弟,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关系自然要比其他人亲近的多。 江湖之中,宗派林立,宗派之中,各个势力同样是并不少见的。 表面上一团和气,亲如一家,背地里却什么都干的出来,甚至不比对待仇人的手段少。 这一点,做为掌门的林海琛是深有体会,自当当上掌门以来,无时无刻不有人觊觎他的位置,特别是以大师兄擎海正为首的势力,甚至不比他弱。 隐隐有一种分庭抗礼的意思,一些师门命令的发布,历练,有时都会绕过他。 虽然很是失礼的行为,计较起来都有以下犯上的意思,但林海琛一直都忍了下来,其原因很多,对于门派的各个势力,他不是不想彻底铲除,而是暂时没有能力。 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擎海正的父亲,擎沧舟现在还活着,他可是上一代的风云人物,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林海琛只能暗自隐忍下来。 好在,不管擎沧舟也好,擎海正也罢,都是守规矩之人,事情也便没有到翻脸的地步。 自然而然的,做为掌门最亲近之人,哪怕陆海岩不愿意,他也必须要担起玄武卫镇守的职位,还有另一个师弟,胡海锋,不也是百川海外门执掌嘛。 哪怕他现在退出,他也是掌门一派的人,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怎么样都无法改变的。 好在,虽然担任镇守之位,但这也只是个虚职,在四海卫,权利都掌握在郎卫都督手中,毕竟人家他们才是大朝尊主的嫡系。 所以,陆海岩基本上都会在宗门百川海躲清净,其他事务都由弟子流名处理,这次若不是一个人的到来,他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玄武卫呢。 这个人便是林柔儿。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十九章,何为文武? “什么,让我去做玄武郎卫?” 带着极大的不可思议,九劫一下子从玉石台前站了起来。 没听错吧,听到这个消息的九劫,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虽然对于郎卫之职没有太多的了解,但从只言片语中,他也知道,郎卫有守城之责,干系重大,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加入的。 自己一个小乞丐,何德何能? 同时,九劫又对文武斋和面前的掌柜的流名的身份更加好奇,看起来他与郎卫的关系,可不仅仅是好那么简单的。 也确如对方所言,现在自己加入郎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说别的,就是贾玉也不敢再找麻烦,虽然他关系很复杂,但直接对一名郎卫下手,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而且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也是最令九劫心动的地方,那便是可以帮助自己通心开窍。 通心开窍对一个没有师门传承,没有他人帮助的人来说,永远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屏障,所以九劫才会如此震惊。 当然,对于他现在的身份来说,更是一个天差地别的存在。 “加入郎卫,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果然,掌柜的接下来的话,让九劫快速的冷静了下来。 “当然,郎卫可不是那么容易加入的,大部分都是沧海阁举荐,基本上不会收外人的。” 顿了一顿,掌柜的继续说道: “当然,凡是有例外,我恰好与郎卫中的一位股长比较熟络,可以推荐给他,至于成与不成,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就算是这样,对九劫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他赶忙俯下身子,对着掌柜的行礼致谢。 恩情实在是越欠越多了,除了救命之恩,现在又多了一个不比救命之恩小的,实在是无以为报。 “少侠不用客气,我知道你现在最想通心开窍,亦受过一窍不通之苦,所以很是能理解你的心情,若非未经过家师知晓,我就算帮你一帮又如何。” “掌柜的这样说,九劫实在是无地自容,您帮我的已经太多太多了,这份恩情已经很大了。” “呵呵,我算不上帮忙,走吧,你跟我来吧。” 说完,掌柜的率先起身,走出亭子,九劫不敢怠慢,快速的跟上,两人很快的走出后院,来到文武斋前厅。 “我说,你小子,怎的如此之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行了,这里不用你了,赶紧把桌子擦干净,东西都摆放整齐咯。” “是是,保全大人,您别生气,我马上去弄。” 隔着老远,便听到了保全大呼小叫的声音,掌柜的眉头一皱,便推门而入。 “掌柜的,您来了。” “嗯,刚才怎么回事?” “他呀,哎呦,掌柜的,忘记跟您说了,这小子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小顺子。” “小顺子?” 朝着保全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瘦瘦的小郎正怯怯的站在一旁,比之九劫要小上一些,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是握上次跟你提的,在门口捡到的小叫花子,我看他快要饿死了,很可怜,便给了他一口吃的,哪知这小子还赖上了,怎么撵,都不走,索性便留下他做点杂活什么的。” “哦” 见掌柜的并未生气,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保全暗松了一口气,至少掌柜的没有因为自己擅作主张生气,那便是好的。 “我们要不要留下他,反正只要管口吃的就行。” 保全继续试探性的询问道。 与此同时,小郎同样满怀期待的看着掌柜的。 正在这时,紧随进来的九劫又一次感受到了保全投来的目光,其中隐隐有些让自己帮助求情的意思。 毕竟欠了人情,九劫也不好拒绝,同样望向小乞丐。 看起来,他比自己刚来的时候要好上一些,虽然有些瘦弱,但精神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不知怎的,同样都是乞丐,九劫在他身上又感觉不到一些亲近之意,与宏大哥他们完全的不同。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九劫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既然保全的意思,他自然不好拒绝。 正待准备向掌柜的求求情,一旁的掌柜的先开口说话。 “留下吧。” 听到这里,小郎脸上露出巨大的惊喜,而保全显然看起来比他还高兴,差点跳了起来,赶忙连连道谢。 见小乞丐还在傻傻的站着,他脸上的笑容一收,一个蹿步来到其跟前,上脚便踢。 “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谢谢掌柜的?” “谢谢...掌柜的。” 到底还是性格不是特别开朗,哪怕保全在一旁提点,小乞丐仍是有些扭扭捏捏,放不开。 与保全形成鲜明的对比,对他则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小子怎么如此上不得台面,净给自己丢人,以后定要好好调教调教不可。 说起来,很长时间以来,保全都是一个人在这文武斋忙前忙后的,这次好不容易有新人,能供自己使唤,他哪能不高兴? 本以为九劫也会归自己,哪知掌柜的对他的态度可是很不一样,说不定日后还能管着自己呢。 而小顺子则不一样,特别是他一口一个大人的称呼,让他倍感舒心。 “行了,臭小子,还愣着干啥,赶紧下去收拾起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是是,保全大人。” 看着小顺子慌慌的跑下去,保全这才对着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掌柜的,让您见笑了,这小子我定当严加管教,不会给我们文武斋丢人的,我保证。” 话已至此,掌柜的也不好再说什么,虽说保全只是一个下人,但这么多年下来,感情已经很深了,这点小事也不好驳他面子,哪怕看起来这个小顺子并不简单。 事实确实如此,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小顺子,掌柜的便感觉到他身上透露出一股子强烈的机灵劲儿,本以为会是一个如保全一般的人,可结果恰恰相反。 本就不是憨憨之人,为什么会是这样? 退一万步来讲,根本不至于如此不堪,从他的表现来看,确实大相径庭,这就不免让人产生怀疑,事出反常必有妖。 掌柜的不动声色,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一旁的九劫同样与他有差不多的感觉,从一进门便看出,这个小顺子根本不像是一个乞丐,或者是没有乞丐身上的那股劲儿,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当然,这位说明不了什么,或许是家道中落也是有可能的,九劫不自觉的摇摇头。 江湖世道多无奈。 毕竟对于文武斋的事情,他也是并不知晓的,其中所牵扯到的复杂内容,更是一无所知,所以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猜测。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这里的事情他也不好参与,毕竟看起来保全的高兴可是发自内心的,怎么好出言打击呢。 如此考虑,自然没有多嘴。 趁着这个工夫,九劫又好好的打量起这个文武斋。 何为文武? 入眼的首先是一副巨大的山水墨宝,大到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 一座不知名的高山连绵起伏,特别是主峰,高耸入云,雾漫山腰,极为磅礴霸气。 山上多有树木点缀,郁郁葱葱,满目苍翠。 再看山下之河,曲折蜿蜒,依山而行,围山而落,又看起来多了一分山水之间的别样情调。 河水之上,一叶扁舟缓缓而行,其上一个背负长剑之人正负手而立,仰望山穹,本以为他在欣赏这壮丽的山河,仔细看去,却在山林之中,隐藏着一个白猿的身影。 一人一猿对视间,有离别,有不舍,有依恋。 却道是,山水无情人有情,旁人难明画之意。 原来情便是文之气,看到这里,九劫不禁心生感慨。 再看武,同样占据了一整面墙,而却并不像文一般复杂难懂,简简单单的一柄巨大的长剑,与同样大小的长刀,交叉挂在一起。 虽是简单的摆放,更没有过多的装饰,但其中隐隐透露出的杀伐之气,却不得不让人心惊。 武道至简,莫过于此。 文中带武,武中带文,这便是文武斋的来历。 当然,这里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摆设,从前厅中也可以看出来,更像是一个商铺。 高高的柜台上摆满了大幅的宣纸,各式的文房四宝琳琅满目,其中更是不乏精品单独摆放,好像看起来不是卖的,留给人欣赏一般。 在另一面,又摆放着成堆的刀剑,各式的武器,甚至江湖上一些冷门的兵器,这里都会见到。 当然,其中自也是少不了让人看一下便不舍得移开目光的利器,他们所摆放的位置,也是在最显眼的位置。 不管是利器也好,好文也罢,总有识它之人,如同柜台上的一行小子,只送不卖,留待有缘人一般。 怪不得看起来这里的生意并不好,这么长时间都没人进来,要知道现在可是开门做生意的好呢时间,最起码有个人进来问问也好。 透过大开的铺门,可以看到玄武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都没人朝里边瞅一眼,这让九劫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这时,许久未曾说话的掌柜的开口了。 “保全,你去拿我拜帖,请邓股长今晚来赴宴。” “郎卫邓股长?” 见掌柜的点头,保全赶紧赶紧答应一声,快速的跑出文武斋,眨眼间融入热闹的玄武大街,消失不见。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六十章,试炼 “掌柜的,邓股长大人到。” “哎呦,流名兄弟,这是有什么大喜之事,来请我老邓这个粗人吃酒?” 人未到,声先至。 与掌柜的同在屋内的九劫听到这个粗亮的大嗓门,内心一颤,慌忙的从座位上起身。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哪怕只听过一次也知道,玄武卫股长邓樵。 那个行事不按常理之人,与股长赵成共同出现过的人,虽然九劫当时只是在暗中观察的,但对他仍是铭记于心。 之前掌柜的说过要请的邓股长,他便有些猜测,事实证明,这个猜测十分的准确。 倒不是害怕邓股长,毕竟掌柜的宴请于他,肯定是为自己加入郎卫一事的,紧张是肯定的。 与此同时,掌柜的同样站起身来,对着九劫微笑一下,示意他不用紧张,随即向着屋外迎去。 “邓股长,别来无恙啊!” “哈哈,无恙无恙。” 两人很快的聚在一起,看起来关系是很不错的,甚至邓股长还在掌柜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样亲密的关系,令九劫稍微的放松了一点,不管怎么说,这位邓股长还是一个比较好说话之人,九劫本就不是特别会与人打交道,面对这样的人,无疑会让他轻松不少。 “邓股长,请。” 下一刻,掌柜的率先进门,邓股长紧随其后,留在最后的保全还是比较识趣,并没有跟随他们一起进来,而是轻轻的将房门关上,自己伺候在屋外。 看到九劫正不知所措的看着两人,掌柜的轻声一笑,也不做介绍,只是将邓股长引到主位就坐。 邓股长也不做客套,只是一直盯着九劫看去,想不明白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他之前有发现过九劫的行踪,但并未看清楚人,所以现在两人还是不认识的状态。 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按照邓股长平日里的性格,估计现在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特别是还有自己最喜欢的美酒,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毕竟他也知道,文武斋是什么地方,无缘无故的,流名怎么会请自己喝酒? 特别是现在多了一个陌生的九劫,基本的礼仪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也就耐着性子坐了下来,等待着流名的介绍。 但此时的流名却并未如他所愿,闭口不谈身旁的九劫,只是对着他点点头。 “九劫,你也坐下。” 说着,竟然亲自开了邓股长身旁的座椅,意思非常的明确,就是今天两人要一左一右的陪好对方。 这让邓股长更加纳闷,此时哪还顾得上喝酒吃肉,心里在不断地盘算着最近玄武卫出了什么大事,得劳烦文武斋亲自来招待自己。 或者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说,邓股长与掌柜的流名,平日里关系素来不错,也经常一起在玄武卫喝酒,但到文武斋,这可是第一次,让他不由的不多想。 若是无事,肯定不会选在此处,既然在此,那一定是有事情的。 而且这文武斋是什么地方,九劫不清楚,他可是非常知道的,再说,整个玄武卫没人不知道,换而言之,这里可以称之为镇守府,一举一动都是有很大的深意的。 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股长而已,不复当然副都督的威风,还能有文武斋用的着的地方? 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急得邓股长差点抓耳挠腮的。 “哎呦,我说流名兄弟,可不带你这样的,请我老邓喝酒,有事你就说,可急死我了。” “呵呵,邓股长别急,兄弟就只是请你喝酒而已。” “得,我发现,你可是跟赵大棒槌一样一样的,我服了,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老邓能帮上忙,绝对没有二话,行了吧!” “哈哈,好,邓兄痛快,来,九劫,替邓股长倒酒,我俩共同敬邓股长一杯。” 说着,将面前的酒壶递给九劫,同时端起酒杯,九劫不敢怠慢,赶紧双手接过,站起身来,便准备给邓股长倒酒。 哪知邓股长却一把拿过了自己的酒杯,带着些许气愤的说道: “我说流名兄,怎的如此不痛快,我老邓都这样表态了,你还藏着掖着,让我这酒怎么喝,你要是再不说的话,我可走了。” 说完,真的就此起身,准备离去。 对于他的脾气,掌柜的显然是非常清楚,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同样起身,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略一用力,便将其按在座位上。 “好嘛,邓兄,是我的错,我说可以了吧。” 邓股长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眼中带着期待看向他。 “先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九劫少侠,这位是郎卫股长邓樵,你们认识一下。” 九劫立马躬身行礼, “邓股长好,在下九劫。” “嗯。” 邓股长倒是不客气,心安理得的承了这一礼,事到如今,他也差不多猜到了流名此行的目的。 虽然自己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熟悉的人都知道,邓樵可是反应很快的,有些事情只要一点苗头,便能猜出大概。 要不怎么可能做到副都督的职位呢,这么多年的郎卫,什么人没打过交道? 现在九劫在此,宴会席中主动的为自己倒酒,那么事情就比较明显了。 想想看,自己一个小小的股长,能有什么权利呢,无非就是与郎卫有关的呗。 事实上,他猜的没错,掌柜的也知道没必要再继续等下去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毕竟邓股长已经答应了下来。 虽然在职位上,文武斋远在邓樵之上,但毕竟是属于不同的部门,没有直接下命令的权利,况且,文武斋并非他说了算,镇守可是师傅,而自己只是一个管事的而已。 所以只能是求人帮忙,当然,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即便关系再好,也是有人情在其中的。 刚才的一些列举动,只是一些小手段而已,相信邓股长既然已经答应赴约,那么已然是做好了准备,所以大家只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而已。 “好了,既然邓股长看出来了,那我便有话直说了。” 顿了一顿,掌柜的继续开口说道: “邓股长觉得我这小兄弟怎么样呢?” “嗯,还不错,有礼有数,就是不知功夫怎么样?” “呵呵,刚入江湖而已。” “哦,那流名兄的意思是?” “当然是希望邓兄可以提携一二咯。” “这个...” 虽然两个人都说的非常隐晦,但彼此的意思已经通过这几句话表达的非常清楚了,九劫当然也明白,满怀期待的看着邓股长。 按理说,邓股长答应在前,又加上与流名之间的关系,退一万步讲,文武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将九劫收入郎卫并非什么大事。 要知道在玄武卫还能少一些,其他三卫安排几个人进去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虽然有大朝尊主的明令禁止,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放在之前,安排九劫进郎卫,也不会困难,无非就是上下打点好关系而已。 此时,却有些不太好办,准确的来说,就是这一段时间,因为他的顶头上司,队长郭通那里现在是个大麻烦。 他那里如果有问题的话,自己还真不好处理,毕竟人家可比自己大一级,换做其他事,都好说,就是这个事,必须得经过他点头。 所以,邓股长此时有些犹豫了,又有些后悔自己话说的太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甚至有些痛恨自己,非得来喝这顿酒干嘛,现在倒好,弄得左右为难。 而一旁的掌柜的见他如此,心知他的难处,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待他的答复,这倒是苦了一旁的九劫。 此事可以说关系重大,直接决定自己能不能通心开窍的,所以他非常的关心,满怀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桌上的酒席都快凉透之时,邓股长终于回过神来,看看九劫,又转头看向掌柜的,同时开口说道: “流名兄,说实在话,不是我不帮忙,而是现在非常时期,很多事情都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兄弟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比如,那个赵大棒槌,帮他的忙,已经让我把之前能用的关系得罪的都差不多了,现在那个饭桶时刻想抓我的把柄,你明白吗?” “饭桶?郭通吗?” 邓股长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唉,正是,希望流名兄理解。” 掌柜的倒是未表态,这种事情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毕竟这是规则之外的,谁参与,也一定会承担极大的风险,他还是能理解的。 但一旁的九劫却感到怅然若失,这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吗? 感觉对自己来说,最好的一次可以通心开窍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有些不甘心啊。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运气不好而已。 就在九劫放弃之时,邓股长的一番话,又让他重燃起了希望。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现在郎卫的选拔又多了一条,那便是试炼。” “试炼?” 九劫忍不住出声询问。 “对,一个对你这种一窍不通之人,九死一生的试炼,你敢吗?” 说着话,邓股长已经直直的望向九劫的眼睛。 “我敢。” 这是唯一的机会,九劫没有任何犹豫的回道,眼神中的坚定毋庸置疑,哪怕对上邓股长逐渐凌厉的眼神,他也是不闪不避。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六十一章,试炼:红颜草 日月山下一片天, 红颜草至冰火岛, 远看雾气昭昭,近感烟雨笼罩, 踏上这片火热的土地,原本已经转凉的天气,立马变得蒸腾了起来,即便动一下都会汗流浃背,让人恨不得脱光衣服。 自接受了郎卫试炼以来,九劫甚至都未做好准备,便马不停蹄的出发,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赶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日月山,冰火岛。 热,还未登岛,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火热,令人不敢靠近,很多人可能就此望而却步,所以这里四周渺无人烟,看起来十分的荒芜。 但九劫却并未退缩,毕竟登岛还算不得试炼的开始,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何谈加入郎卫,何谈通心开窍,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 好在,此行虽是有太多的艰难险阻,但九劫并非孤单一人,或许是看在掌柜的流名的面子上,邓股长还是派了两名手下郎卫跟随,以防不测。 不管试炼成与不成,生命才是最宝贵的,若是九劫有什么三长两短,文武斋那里也是不好交代。 由此可以看出,邓樵还是有些与外表不符的细心,考虑问题还是比较周全的。 可九劫也不想再继续麻烦别人,经过一天的相处,与同行的两名郎卫,已经相熟了许多,由于比自己年长一些,所以九劫一直称他们为刘大哥,姚大哥。 可以说,刘大哥与他们的股长邓樵极为相像,当然这里不是说的模样,而是性格,一样的不拘小节,一样的大大咧咧。 至于姚大哥,却有些不同,憨厚淳朴,这一路上的颠簸之苦,也多亏了他的照顾,让九劫心中极为感动。 哪怕是现在靠岸准备登岛,两人也没有让九劫一人前去,毕竟对于一窍不通之人来说,一座荒岛实在是太危险了。 更何况九劫的试炼目标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野兽,而是有着奸滑狡诈之称的狰狞二兽。 狰不离狞,狞不离狰,单一的出现其实并不可怕,当然这里的不可怕是对开窍之人而言,至于九劫,区别不大。 若是二者合在一起,那就十分难对付了,否则也不会被称为恐怖的代名词。 据传言,曾经有三窍高手都折在二兽手上,比起一些上古大兽,也是不遑多让。 这样的试炼让九劫怎么闯过? 没办法,邓樵推荐之人,自然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也没办法,毕竟这种事情,都是司空见惯的,若是害怕,可以不去嘛。 一路之上,两位大哥也多有劝说九劫放弃,但他并未听从,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可能放弃,倒不是自己不怕死,是心中的那份坚持,让他义无反顾。 谢绝了两位大哥一起帮忙的好意,他并不想这次试炼用投机取巧的方式,让自己有所遗憾。 而两位大哥见他如此坚决,也不再强求,将随身携带的郎卫信号箭交于他手,万一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一来,九劫也不好再推辞下去,对着两位大哥拱拱手,独自一人登岛而去,踏上这片火热的土地。 扑面而来的热浪,夹杂在海风之中,蒸腾着,朦胧着,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并非那么简单的。 九劫不由自主的再次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这次试炼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天时间,若是不顺利,要在这冰火岛上待三天,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特别是水是必不可少的,在整个望海之中,水永远是最珍贵的东西,当然还有武器,要猎杀狰狞二兽,赤手空拳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九劫便带上了从贾玉手中得到的短剑,不管好用不好用,最起码可以多一道保障。 一路向上,岛上多山脉,直连日月峰,所以道路十分崎岖,山石叠嶂间,连泥土都极为少见。 株株火红花木迎光绽放,透露着诱人的光泽。 世间万物,艳丽的背后往往都带着致命的阴暗。 这便是冰火岛的特产,红颜草。 色如红颜,毒如人心。 掌柜的自九劫接受试炼之后,便对他多有嘱咐,所以看到此物,他并未有太多的想要采摘的冲动。 当然,红颜草也并非一无是处,虽说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开花结果,但只要结出果实红颜果,那可是世间少有的天然灵丹。 可能是毒到极致便为补的缘故,红颜果赤红似火,火中泛金,常年受地底阴荼滋养,极阴至盛,化阳为荼,十分的可遇不可求。 而且这红颜果据说从开花结果到凋零只有一日光景,日出而绽,日中花败结果,日落果碎,一旦没能采摘,便会重新归于红颜草,也会让整个红颜草愈发的高大茁壮。 爱之深,恨之切,如其名字一般,冲冠一怒为红颜。 比如九劫行进的不远处,在一堆杂石旁,一株红颜草如小树般大小屹立,或者称之为红颜树更为贴切。 显然,它便是开花结果,未被采摘的那一刻棵,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不知该有多少人捶胸顿足,抱憾终身。 毕竟入眼的成千上万的红颜草,不也只有这么一棵吗? 说是只有大机遇之人,才可能见到,拥有红颜果,也不为过。 曾经江湖有传闻,某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颗红颜果,结果造成了整个江湖的震动,一时间,无数的人涌入望海冰火岛。 所引发的混乱自是超乎想象,其中亦有无数的人为此丧命,毕竟这冰火岛的凶险可不止红颜草那么简单。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可还是有人不死心,虽然冰火岛的气候实在是不适合人长期待在此地,但总有大毅力能坚持下来,哪怕再恶劣的环境都无所畏惧。 有人曾经统计过,在冰火岛的最长记录是十年,整整十年,待在一个地方,耐住了寂寞,抗住了危险,最终的结果呢,仍是一无所获。 这便不由得不让人心生感慨,九劫对此倒还好,并没有太多的遗憾,世间百态,皆有定数,不可强求。 比如现在看到的这株红颜草,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的,也没有任何的遗憾。 人有贪念才会有遗憾,欲望永远是无止境的,对于这点,九劫自己控制的还是比较好的。 转过身,不去看它,九劫慢慢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看起来这冰火岛实在是不小,从脚下的日月山连绵起伏的,也可以看出来,即便走了这么久,连日月山的主峰都还未见到呢,不知三天的时间到底够不够。 看来,必须要抓紧时间了,再耽搁下去,可能连狰狞二兽的身影都见不到,何谈完成历练? 想到这里,九劫脚下的步伐不由的加快了许多,拐了不知道多少道小山坡,前方渐渐豁然开朗了起来,这里的红颜草明显的少了许多,只有零星的几棵,显得非常孤单。 而此时,九劫又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空气中的火热已经变得凉爽了一些,虽然还是有些令人受不了,但算是很不错的了。 连之前从未见过的绿植树木,都可以见到一些了,这些低矮的灌木,颜色同样的鲜艳,与其他地方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见此情形,九劫大松了一口气,能如此,已经算是不错了,顺着这里走下去,应该会有野兽出没了吧。 是的,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自己,九劫从未见过任何活动的东西,哪怕是小虫都没有,这其中透露出很大的诡异,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这冰火岛实在是太热了。 短短的一路走来,好几次九劫都要忍不住去喝所带的不多的水,却始终不敢,现在他的嘴唇已经发干发白,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保持了最大的清醒。 现在终于可以暂时歇一歇,好好喝口水了。 随便找了一块靠近山背巨大的青石,九劫伸手摸了摸,感觉并不是很烫,这才一屁股坐了上去。 这一坐下去,实在是太舒服,再喝上一口水,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九劫感觉自己从未喝过如此甘甜的水,一下子甜到了心缝里。 全身的疲劳仿佛都一扫而光,也使得九劫想着就此一直坐下去,或者躺着不起来多好。 几次心中下决心再坐一小会儿便走,却总到临近关头又放弃。 谁不想舒服一点呢? 内心的惰性一旦涌出,便如江河之水,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拾。 但好在九劫还清醒自己此行的目的,这试炼还未曾开始呢,就现在这个样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若继续耽搁下去,还不如趁早打包回去呢,在大运城多舒服,也不用来此遭这个罪了。 即便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九劫还是站起身来,心头的那股子失落感也让他强行压下,迈步而出。 正在这时,一阵戚戚索索的声音传了出来,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格外的响亮。 九劫赶忙四下张望,心头也提起了三分小心,不敢大意。 找了一大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按理说四周这些低矮的灌木根本遮挡不住视线,有任何东西都会一览无余。 害怕是自己的眼睛被热浪熏的有些疲怠,九劫伸手揉了揉,再次仔细看去,仍是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 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就在跟前。 不好,在上面! 九劫猛的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一大团黑影从天而降。 这是什么东西? 内心震颤不已,甚至忘记了闪躲。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六十二章,试炼:红颜蛛 “哇,好大一只,难道这就是掌柜的提醒过,要注意的红颜蛛?怎么可能这么大?” 望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巨大红颜蛛,刚刚逃的性命的九劫只顾着震惊,一时间竟忘记了逃跑。 不过,这也间接的让他的举动在现阶段来说,是最正确的,因为现在逃跑,无异于送死,两条腿再怎么跑,还能跑得过八条腿的红颜蛛? 更何况实在山石密布的地方,当然,这也不代表他是安全的,毕竟他才刚刚从它的脚下逃过一次。 以红颜蛛这么庞大的体型来说,它的行动可以说是非常的迅捷,要不是九劫一直心存戒备,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大脑又没有一片空白,现在他肯定已经进了这只红颜蛛的肚子里了。 即便现在仍是心有余悸,但九劫也顾不得这些,接下来肯定会更加凶险。 看着这只红颜蛛冲着仔细不断的嘶吼,如利剑般的獠牙闪烁着寒光,九劫更加打起十二分精神。 而且从它腿上的獠毛隐隐透出的红光来看,显然是含有剧毒的,说不定便是来自于红颜草,否则也不会称之位红颜蛛了。 按照掌柜的说法,红颜蛛体型是比普通的蜘蛛要大一些,除了注意它的毒素,其实并不难对付,注意别惹到一群,那便问题不大。 哪知自己竟然如此倒霉,碰到的第一只红颜蛛便是这么大的,甚至可以说,碰到第一个可以动的,便是来要自己命的,也能怎能不让他心中叫苦?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自己刚才所坐的青石,在这只红颜蛛从山降落之时,已经被踩得四分五裂,可想而知这只红颜蛛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一种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九劫甚至觉得它比一个三窍高手都要强大的多,自己这点力量在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有可能自己最厉害的杀招追星术,只够给它挠痒痒的。 该怎么办? 即使再怎么没有把握,九劫也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实在不行,只能靠身法躲避了撑个几招,应该问题不大,毕竟经过这几天的修养,身上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九劫自信没有多大的问题,同时要伺机而动,寻找机会,方能有一线生机。 动作轻微,小心翼翼的从后腰上将短剑取在手中,九劫这才心中稍微有了些底气。 再怎么说,这把短剑的锋利程度他是有所见识的,贾玉最心爱之物,一个红颜蛛就算是防御力再强大,还能抵的住? 如果真是不能破防,那他也就认命了。 出人意料的是,将九劫的动作看在眼里的红颜蛛并没有趁机发难,只是冲着他一个劲的“嘶咧咧”的低吼,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本来九劫也并不担心与其持续的耗下去,但转念一想,这只红颜蛛的手段自己都不知道,万一突然发难,肯定会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就被动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如此情形,等下去无疑是最为危险的举动,莫不如拼一把,自己创造机会。 身随意动,说干就干。 九劫身子一晃,没有转身逃走,而是快速的欺身而上,手中的短剑同时出鞘,发起狠来,看起来像是要与红颜蛛拼命的架势。 当然,暗中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躲闪。 令人没想到的是,见他如此,红颜蛛竟然退后了一步,与它庞大的身躯显然是不相符的行为,也远远的超出了九劫的预料之中。 好像看起来九劫比它更恐怖似的。 但恰恰是这样,让九劫彻底乱了节奏,在他的计划中,红颜蛛受到如此挑衅,应该是会主动进攻的,这样自己便可躲可闪,应付起来虽然也是不易,可计划可以顺利实施,总能找到可乘之机。 现在倒好,该怎么办,本就不是要进攻,只是虚招而已,现在怎么变实? 真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没办法,九劫只能硬着头皮向前,总不能就此打住吧,那样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兽类也是有思想的好吧。 你越怕它,更容易增长它的凶性,而凶性一旦爆发出来,那可比现在可怕多了。 不过,九劫当然速度降了一些,毕竟现在还不清楚红颜蛛的意思,一切只能稳妥起见。 也就是在这个空档时间里,红颜蛛倒退了一步的庞大身子猛然止住,比脑袋还要大上好几圈的硕大肚子颤动之间,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坚硬的额头微微的低下,九劫可不认为它是在向自己低头求饶,反而现在才到了最危险的境地,因为下一刻,红颜蛛压低的身子猛的站了起来。 原来它一直是在蓄力准备,很可能马上就要进攻了。 事实证明,九劫的猜测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他的预测实在是太准确了,红颜蛛确实在做着准备。 粗壮的后腿猛的踏地,地上再次出现一大片碎石,其他几肢同样没有闲着,各自做出了一些必要的准备,看起来待会出手,肯定不是云淡风轻的试探了。 九劫再次震惊不已,顾不得再磨蹭下去,连眼睛都不敢再眨,仔细的看清红颜蛛的每一个动作,从中找取规律。 可结果却并不太好,对于红颜蛛,实在是知之甚少,而且这么大个的一只,能有幸看到的也不多吧。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无奈,总之,九劫必须要全力以赴。 忽然之间,一阵风声出来,九劫只觉眼前一花,红颜蛛的动向已经不容易看清,快速的朝自己爬来。 还是一样的,山石根本无法遮挡它的大力踩踏,甚至连让其慢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一片片碎石横飞中,不时的夹杂在其中的几块,直扑九劫面前,逼不得已,他只能顺势横向止步,似停非停的慢慢站了起来。 红颜蛛也不怠慢,不管九劫怎么样,它都不会轻易让步,同样的改变当向,再次直灭九劫,可以说,九劫猜的是没错的。 既然是罕见的红颜蛛,这么大的快头,它肯定不知经历了多么大的造化,最主要的还能要完好无损的,实力也大大增强,肯定也带上了极大的运气。 一个造化,一个运气,哪怕是一只妖兽,实力提升有限,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这层考虑时刻压在心头,九劫只能先下手为强。 手臂一扬,两块手指大小的尖石从其手中飞出,瞄准的位置正是对方裸露在外的,最弱的地方,眼睛。 可以说,它的铜铃一般大的眼睛就像两个活靶子一样,指引着别人去打中,不说九劫的追星术,就是换做其他人,也可以轻松的击中。 可九劫还是有些太想当然了,如人一般,自己的弱点肯定会提早知晓,并加以防备,更何况这只快要成精的红颜蛛,九劫的雕虫小技,它怎会放在眼中? 前肢轻轻一抬,便准确的将九劫十拿九稳的飞石给挡了下来,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它在引诱九劫出手一般? 引诱?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荒唐,但九劫却实实在在的有这种感觉,如同自己一般,引诱它出招,最后是自己先忍不住。 有时候荒唐并不一定代表不可能,世间有太多的事情无法解释,但不一定代表它不会出现。 比如,明明不会长很大的红颜蛛,现在怎么这么大一只? 这个怎么解释。 当务之急,自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好在九劫虽然震惊,却也还未失了方寸,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毕竟一开始也没指望飞星能一招见效,虽然飞星在自己看来快若闪电,但对高手来说,显然是不够的,更何况刚才事出仓促,又没有刻意的隐藏。 被发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最主要的还是要试探一下这只红颜蛛的真正实力,别是银杆蜡枪头的。 事实证明,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奢望,这只红颜蛛很强大,如它身体一般的强大,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最起码还是摸到一些门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该怎么办,让九劫来选择,他也没了主意,只能耐心的看着红颜蛛的下一步动作,可情况依然是没有任何的改变,红颜蛛仍只是在暗中蓄着力,没有主动的进攻。事出反常必有妖。 按理说,在野兽的观念里,一个陌生人闯入自己的领地,这一定是不能容忍的事情,要么将其驱逐,要么将其杀死,战斗是刻在它们骨子里的东西。 而现在,红颜蛛的表现显然是不合常理的,难道它有什么顾虑? 或者有其他的原因。 这不得不让九劫多一层考虑。 可即便如此,九劫仍是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红颜蛛的一举一动,希望能从中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不管他怎么琢磨,也想不明白。 总不能这样继续耗下去吧? 要不要冒险再博一次呢? 九劫心中不断的纠结着,不甘心又害怕彻底激怒对方,一时间只能一动不动的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正在这时,后方半空中出现了一只如孩童般的啼叫声,九劫心中一惊,还没等转身看去,却发现前面的红颜蛛开始动弹了起来。 不好,也顾不得地上的碎石,身子迅速的朝着一旁扑去。 ------------ 第一卷,大运记 第六十三章,试炼:罴 我真是个傻子,活该倒霉,怎么会忘记蜘蛛会吐网呢? 原本身后的异响已经让九劫有些乱了方寸,仓皇的朝着一侧躲开,第一时间可以说是非常的及时,但还是忽略了红颜蛛。 只见其硕大的肚子猛的抬起,一阵异常的鼓胀,猛的抬起,屁股朝着九劫的方向,一团白色的物体朝着九劫扑倒的方向飞来。 半空中这团物体如通撒网一般,迅速的张开,更像是迎风涨大,朝着九劫当头罩来。 此时的九劫根本没有办法躲避,这样的动作根本没办法做出其他的动作,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即便他第一时间做出了一个翻滚的动作,还是被捕了个正着,好在蛛网并没有将他完全的裹紧,可能是红颜蛛也是事发仓促,准备不足。 虽然现在仍是紧紧的被粘在地上,但九劫尝试着动了动,还是有轻微的活动空间,稍微用些力,应该可以将手臂挣脱开来,那时候可以用短剑割断蛛网,便可以脱困了。 没想到今日竟着了一只蜘蛛的道,还是太大意了,只顾着它的体型,想从中发现它的招式,却完全忘记了,做为一只蜘蛛,它本身的技能。 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九劫忍不住一阵后怕,吃一堑长一智,看来这次也给他涨了不少经验。 不过,现在虽然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局面,虽然九劫被紧紧的束缚住,但红颜蛛的目标显然不是他,铜铃大眼紧盯着九劫的后方,根本不在乎他。 饶是如此,九劫仍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慢慢的活动,可这样收效甚微,还累的他全身酸痛不已。 而后方到底有什么,连如此庞大的红颜蛛看起来都如临大敌? 以九劫现在的姿势,根本看不到后方的情形,只隐隐听得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是有东西靠近了。 九劫不由的有些奇怪的想法,难道红颜蛛一开始的目标并非是自己,一直都是后面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可遭了无妄之灾了,关键是这样的情形十分的打击人,本以为还能与红颜蛛抗衡一把,伺机寻找机会,哪知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只是可能闲九劫有些烦,顺手一抹蛛网将其束缚住,便不再理会,让九劫情何以堪? 事实上也确实相差不多,看着红颜蛛望着的方向,九劫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如此一来,虽然受到了些打击,却总算还是好的,毕竟目标不是自己,那现在最起码自己是安全的,生命无忧,自然的先想办法脱困。 好在提前将短剑取了出来,强力的蛛网让他使不出太多的力量,只能手中的短剑按在地上,慢慢的挪动,向着与地面连接的地方切去。 本以为锋利的短剑来切断蛛网,应该费不了多大的劲儿,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没想到看起来不起眼的蛛网竟然非常的坚韧,更是遇刚则刚,所以九劫只能一点点的将其磨断。 费了好大的功夫,也才仅仅磨开了一点点,只能让自己的身子有了一丝可以稍微活动的空间。 太累了。 是短剑不够锋利吗? 肯定不是的,不说这把短剑削铁如泥,单从贾玉不惜任何的代价都要找回来,便可以看出,这把短剑不仅只有华丽的外表。 是九劫没使劲吗? 肯定也不是,没看他短短一会时间,便已经汗流浃背,手臂上有一种快要断了的疼痛,连握剑的手掌心都刻下了勒痕。 归根结底,还是蛛网太过于坚韧,在九劫的印象中,蛛网一般都是比较脆弱的,根本经不起拉扯,甚至于一般的风雨都会让其崩断,没想到这红颜蛛则完全的不同。 也不怪他如此想,犯了常识性的错误,毕竟谁也没见过这么大个的红颜蛛。 正在这时,九劫清晰的感觉到离自己不远的半空中,一阵强烈的破空声传来,贴着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飞过。 说起来,红颜蛛还算救了自己一命,若不是蛛丝捆住九劫,说不得还真可能被不知名的东西砸中。 九劫暗自庆幸不已,没法回去看去,只能盯着红颜蛛的方向,观察一下到底是何物飞来。 紧接着,便听到红颜蛛一声尖锐的嘶吼声,庞大的身躯竟然一跃而起,半空中肚子一伸,一捆蛛丝吐出,粘在其身后的石壁上,也将它稳稳的吊在半空中。 它刚才站立的位置赫然是一块比九劫还大的巨石砸过。 “嘭”的一声,与山体碰撞,登时四分五裂。 显然巨石不会自己飞来,肯定是背后有东西将其丢了过来,想想看,这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将巨石仍来? 九劫自问连抱起估计都费劲,也不得不佩服红颜蛛的反应能力。 实际上看来,红颜蛛并不轻松,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站在高处,紧紧的盯住前方。 终于,一声剧烈的山体崩塌,一个浑身带着坚硬的毛发,黑的发亮的巨大物体窜了出来,其身躯丝毫不比红颜蛛小多少,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身躯未到,大战便已经开始。 九劫暂时看不到它的样子,所以无法判断它到底是什么,只能凭借它暴躁的吼叫声,初步断定它应该像是一直熊之类的野兽。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什么熊也不可能比红颜蛛的体型,还可能连一半都没有,胆敢来挑战吗? 更何况熊虽然皮糙肉厚,但也会害怕毒的,野兽的本性当然不会选择自寻死路,它们会比人更加敏感。 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它一定是有所依仗,根本不惧怕红颜蛛的毒。 没有让九劫猜测多久,那个庞大的身躯已经快步的奔跑了起来,只听得阵阵地动山摇般的响动,一片阴影率先笼罩了过来。 好在九劫不在它前进方向的道路上,否则非得被踩扁了不可,连躲都没法躲,就像是乖乖的被人捆住,送上门去的那种。 九劫也顾不得庆幸,赶忙抬头看去,正看到它的脸侧,嘴突獠牙,鼻孔朝天,还能站立奔跑的,似熊又非熊。 可以说,九劫猜的没错,也可以说猜错了。 难道是掌柜的提醒过的罴? 这个大家伙果真不愧为红颜岛的一霸,这么大的一座岛屿,自己都能碰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一股子蛮横的气势,不仅将脚下的山石踏碎,而且还能将一切敌人摧毁,可以想象,红颜蛛见到它的模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想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来挑战红颜蛛? 这个问题根本不给九劫思考的时间,罴已经大步的赶到红颜蛛吊在位置的下方,冲着它大声的吼叫,锋利的獠牙冒着丝丝寒光。 如此情形,双方必定会有一场生死大战。 可结果又是出人意料,红颜蛛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吊在半空,不理会它,任凭他在下方如何的嘶吼,甚至跳起来挥舞着巨大的熊掌。 不知跳了多久,罴终于累了下来,前肢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还未与敌对战,便把自己累成这样,掌柜的说罴比较笨,确实是没错。 九劫忍不住想笑出声来,没想到声势浩大的出场,结果却是这样的,谁都不会想到,怪只怪罴找错了挑战对象,谁让人家不会飞,倒是可以借助蛛网半飞呢。 它那庞大的身子不说飞了,跳几下都费劲,力气大,体型大,看起来也并非完全的都是好的。 也正是趁着它喘息的工夫,红颜蛛也动了起来,它有自己的考虑,这样一直僵持着,对它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毕竟罴肯定也是为那个东西而来的。 要守护住,必须打赢这场战斗,而现在罴力气消耗过大,没了力气,并不难对付,还有比此时更好的机会吗? 所以,它不准备再继续等下去了,必须要抓紧时间速战速决,说不得什么时候,还会有其他野兽赶来呢。 蛛网伸缩之间,身子快速的爬下,在距离罴只有一个身高的距离,陡然间爪子松开,庞大的身躯直接朝着对方砸去。 这下要是压实了,就算是罴强壮,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毕竟红颜蛛这庞大的身躯也不是说着玩的。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看起来力竭又笨拙的罴出人意料的灵活了起来,身子顺势一扭,也不管旁边的山体,结结实实的装了上去。 “蹦”的一声,山体震荡。 换做其他的野兽,这一撞,就算不受伤,也得把自己撞晕,更何况如此大的力量,还不如被红颜蛛踩一下呢。 但罴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晃晃脑袋,再次爬了起来,随即好像受到了红颜蛛的挑衅,再也不管不顾,后腿用力蹬地,整个身子再次站了起来。 这次,它不再给红颜蛛再次升空的时间,前爪挥舞,直接朝着对方拍去,速度之快,根本看不出有一点力竭的样子。 难道它一直都是装的? 什么时候以笨拙著称的熊罴都知道藏拙了,看来这红颜岛果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九劫忍不住的感叹道,但他更好奇的是这罴为什么会找上红颜蛛,两兽到底有什么恩怨? 不对,并不是两兽,而是三只,不高的山顶之上,一个硕大的脑袋露了出来,带起一大堆碎石,纷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