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品正文卷 ------------ 第一章 女机长 腊月二十九这天阴转小雪，北荆市机场近地面刮起大风。从凌晨开始，机场跑道上降落的飞机大多拉飘，有三架重着陆外加两架复飞，大风委实影响客机进场。好在天气转亮时，风势小了些，雪也停了。 星航9682航班由阿姆斯特丹起飞，早晨八点一刻到达北荆机场附近六千英尺高度。驾驶舱里，副驾蒋逸复诵进近指令，调整完参数扭头说：“师姐，风挺大。” 钟妍羽瞧了眼窗外，听进近说前面有一航班复飞，对蒋逸道：“你问问前机是什么机型。” 蒋逸与地面确认前机复飞原因。进近告知前一航班为窄体机，因落不下复飞。窄体机载重低不够稳，压不住侧风。钟妍羽执飞的是重型客机，当前符合降落条件。随后进近再让下高度减速，告知风速后确认可以降落。蒋逸复诵调整参数，应钟妍羽的要求确认进近检查单，并放起落架。 跑道就在不远处，蒋逸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他想起上回自己在成田机场降落弹跳的“辉煌记录”，条件反射开始紧张。幸亏他是跟钟妍羽飞，不然跟着教员肯定要被要求来一把降落，保不齐又要被骂到直击天灵盖，弹跳那回他差点儿被停飞。 钟妍羽搭上侧杆，按流程进行降落检查单确认。蒋逸和她核对完，她要求断开自动驾驶。 蒋逸打起十二分精神，学习真技术的机会来了。 飞机如受大侧风影响，对飞行员的技术有较高要求，落不好会冲出跑道发生事故，保险起见会复飞。蒋逸要和钟妍羽学侧滑进场的技术。其实这属于飞行员的必备技能，无非存在经验是否充足以及熟练的区别。钟妍羽的操控如她此时的表情，照蒋逸的话来形容就是稳得一批。 临近地面时，整个机身斜着像螃蟹靠近跑道，而后慢慢接近地面转至侧滑进场，有较为明显的晃动。钟妍羽修正机头对准跑道中心线，起落架稳稳接地，她开反推减速，颠簸感可以忽略不计。蒋逸不禁轻叹，心道自己要有这熟练度还愁放不了机长？做梦都能笑醒了。 飞机转向滑行，十五分钟后停靠廊桥。钟妍羽关闭引擎。蒋逸通知乘务解锁舱门，应钟妍羽的要求进行停机检查单确认。这一套流程下来，今日的飞行工作基本结束。等乘客们都下机，机组人员可以下班回家过年了。 蒋逸得空冲左边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地说：“落地绝对稳。我师姐就是牛。” “你还吹上彩虹屁了。”钟妍羽朝右侧瞧他一眼，不赞同道：“落得稳不是应该的么。” “我每回跟着你飞都这么稳，你的表情就像飞了十几二十年，太自如了，一点儿不紧张。”蒋逸是羡慕又学不来的表情。 钟妍羽抽出小桌板，摘了耳机填写单子，回他的话：“大侧风降落是必备手艺。你总不能有条件不落，那不是找抽么。再说我脸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就不紧张了？后面坐着几百号人呢。”她在单子上写字，顺便看眼腕表，又说：“你别脑子里只剩下紧张，白瞎。” “哎，我控制不住啊。”蒋逸颓丧地搓把脸，又想起在成田惊掉魂的一刻，不住地叹气，转头道：“我飞一重型机，练起降的机会比大型机少多了，哪年哪月才能放机长。” “你多跑跑排班室。机会要争取试试。”钟妍羽填完单子扣上笔盖又看腕表，盘算离着下午一点半还有几个小时，补上一句：“你多跟着教员飞，跟我飞蹭不着起降。” 根据规定，普通责任机长没有权限将起降交由副驾。机长教员可以在监管下让副驾起降，如果起降时情况不佳，教员直接接管飞机。钟妍羽去年想提交申请考教员来着，结果家里有事耽误没考成，暂时搁置了。 蒋逸想自己倒霉催的，去年年初在大型机上飞得好好的，结果被改装扔到重型机这边。重型机副驾放机长的概率比大型机低多了，基本都是大型机机长改装重型机机长，比如钟妍羽。本来蒋逸跟着教员飞就压力大，重型机又多飞洲际长途，他在驾驶舱里如坐针毡。一个副驾连起降都不行的话，甭管在哪个机型上，想放机长就是遥遥无期。他扭头观察钟妍羽，带着一丝丝希望问：“师姐，你啥时候考教员？我好像听说上面属意你今年试试？有拍宣传片的原因吧？” 钟妍羽收起小桌板，拿手机发信息，回道：“其余三家航司出的都是教员，领导让我过完年交申请。”她想了想，感到压力挺大，收了手机微叹：“希望我能顺利通过。” “你肯定没问题。”蒋逸特高兴，哼上小曲了。 钟妍羽侧脸瞧见他窃喜的模样，肃起声来道：“要是我拿到教员签注，你跟着我飞有一点松懈，到时候你哭着喊师姐都没用。我把你耳朵拧下来。” 蒋逸刚想拿杯子喝口水，吓得手抖。他嘘着音说：“这……这么狠的吗？” “飞行是闹着玩儿么？”钟妍羽用眼神警告他，转而看向外面廊桥，提醒一句：“你别以为跟着我就能轻松，想都不要想。” “……我知道了。”蒋逸认命地叹气，想从师姐这儿走后门也没得用。他喝口水又见师姐看腕表，笑说：“你降落前看了好几次时间，是不是紧张啊。离着下午拍摄有好几个小时呢。” 钟妍羽被委任为星空航空的飞行员代表，下午一点半将参与星航所在联盟内的宣传片初次拍摄取材，还要接受采访，看表是计算这个时间。 作为星航唯一一位女机长，钟妍羽飞行技术过硬，外在形象也颇佳。一米七五的个头细长高挑，五官清秀又不失英气，尤其她还留着露耳的超短发，完全符合大众对飞行员的幻想——既酷又有型。 蒋逸对钟妍羽被选为代表是心服口服，认为钟妍羽一定会脱颖而出艳压另外三家航司的机长，特期待宣传片发布。钟妍羽却犯起嘀咕。 “你说，宣传片怎么有采访环节。”钟妍羽拎过水杯打开轻轻晃了晃，又攒眉道：“我说话直，搞得我有点紧张。” 蒋逸乐出声：“你开上百吨飞机遇上大侧风都没紧张成这样，不就采访两句，至于么。” “我别给公司丢脸。”钟妍羽喝口水润润嗓，又看向廊桥。外面还有下机的乘客。 “得了吧，你这形象坐那儿不开口就赢了。”蒋逸酸溜溜地说，“帅酷靓，你一人全占了。我不信别的机长能比得过你。”他解开腰带收拾东西，长哎一声：“师姐，真不是我说，你开什么飞机，当模特多潇洒，拍拍画报走走秀，贩卖你的美丽。” 钟妍羽正含着一口水，强忍咽下去才没喷出来，扭头瞧着他说：“你的技术能比得上你的嘴皮子利索，你也不用一搭上油门杆跟过电似的怂。” “……”蒋逸被怼得内伤，顿时耷拉了脑袋。师姐果然说话直，诚不欺他。 等乘客们都下机了，钟妍羽和蒋逸穿好制服外套到客舱和一位年轻点的机长聊天。洲际航班一般配三到四个飞行员，钟妍羽是本航班的责任机长，带队飞行。再等乘务们处理完客舱事宜，一行人坐机组车回了基地。 钟妍羽去飞行部的餐厅吃碗热面垫垫肚子，打算去休息室睡会儿，刚走进休息室听见蒋逸叫自己，又回了头。 蒋逸拎两大包桃子味的果汁软糖，两步一回头地走到休息室门口，笑着给钟妍羽：“师姐，新年快乐，咱年后见。” 钟妍羽最喜欢吃桃子味的糖，开心地拍拍蒋逸的肩膀，接过糖说：“你明年好好飞，争取尽快四道杠。” “借师姐吉言。”蒋逸挠头憨笑，左右瞅了眼走廊，突然上前一步神神秘秘道：“我刚听策划部的姑娘们说，公司这次请的是一位有来头的青年纪录片导演，还是一挺出名的网站副总，长得很不错呢。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师姐，你趁着拍摄抓紧下手，别错过良机。”他和钟妍羽的关系很铁才说这些话。 钟妍羽扬眉看他，嫌弃道：“搞什么呢你，没个正经。” “这才是正经事啊。”蒋逸变作“老父亲”般的关怀脸，循循善诱：“咱整天在天上飞，不好找对象。你今年二十九了吧，遇见好的更要攥手心里。上回钟姨还让我帮你盯着点呢。”他攥一把拳头，踌躇满志的模样。“我和策划部要了他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话没说完，人被钟妍羽推到门外。 “起开，我要睡觉。”钟妍羽抱着糖关门，“你自己都没对象还管我。” “我年纪小还是男的，不急。你不一样啊。”蒋逸扒门框上晃手机，“他真的不错。那边的姑娘们都虎视眈眈。你先看看！” 钟妍羽在门缝里灿然一笑，幽幽道：“你再吆喝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蒋逸一听松了手，转身呲溜跑没影儿了。 ------------ 第二章 叶总是故意的？ 下午刚过一点钟，星航基地二楼的会客室里已摆上两台安装手持云台的相机，外加一补光灯。靠近窗户的白墙边放着两张木质扶手的单人沙发，中间摆放一张小圆桌，上面搁了盆玻璃装的垂枝绿萝、外加星空喷绘式样的飞机模型。整个布置看起来比较轻松，没那么大阵仗。要不是有俩相机支在那儿，钟妍羽以为走错了地方。 会客室里只有一位穿着挺正式的男人在调试相机角度。钟妍羽敲了敲开着的门，问道：“请问，您是不是SE.NÇE文传的工作人员？” 门内的人回头一瞧，看愣了。 钟妍羽身着藏青色的双排扣收腰制服外套，袖口有四条金标线，那是机长的标志。她左胸别着类似对称翅膀的金色胸针，制服里是同色系领带配洁白衬衣，腰间夹着盖檐帽，身姿挺拔令人眼前一亮。一个小时前，她应公司要求到客舱服务部的礼仪老师那儿化了妆。妆容重点突出她的眉眼，短发也被打理一番露出额头，让她显得更为英气。 门内的男人脱口问道：“您是钟机长？” 钟妍羽瞧他一脸诧异，点点头解释：“策划部的同事没到点上班，我先过来了。” 男人再打量她一眼，忽然露出笑容感叹：“我第一回见女机长。您太酷了！” “？”钟妍羽被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点懵。 男人迎到门口拿出名片自我介绍：“您好。我是SE.NÇE文传制作部经理，初宸。很高兴认识您。” 钟妍羽将帽子搁到前面的桌上，双手接过名片瞧了瞧，抬头微笑：“您好，我是星航的钟妍羽，目前在空客大队执飞。今天的拍摄还请多关照。”她没有名片，将工作证给初宸看，又将右手提的两袋热饮递过去。 热饮是在楼下咖啡店买的，钟妍羽不清楚有多少人拍摄，便买了八杯，结果屋里就一人。 初宸笑着接过纸袋道谢：“您太客气了。”他低头瞧着工作证上的照片再端详高挑的钟妍羽，夸道：“您真人比照片还帅气。” 钟妍羽窘了窘。好歹她是女人，被夸帅气总归有些奇怪。 初宸将证件还给钟妍羽，让钟妍羽赶紧进门坐。他好似在自家主场，特别热情。 钟妍羽拿回帽子夹到腰间，应初宸的要求坐到其中一张沙发上，又将帽子搁到小桌边，不挡住飞机模型，收起名片抬眸问：“初经理，我们今天除了采访，是不是要拍摄关于工作方面的内容？” 中午的时候，星航策划部经理特意到飞行部找钟妍羽一起吃饭，再和她对了对拍摄流程。其实内容没有严格规定，可以根据拍摄情况进行调整。主要航司们不想拍以前的老套风格，不赶潮流就无法吸引年轻群体，所以一致通过请了拿过大奖的纪录片青年导演来负责宣传片拍摄。这位导演不仅是时下火.热的视频平台SE.NÇE网站的副总，还是剪辑大神，在自家平台和外网拥有众多摄影粉丝。 钟妍羽事先了解一些导演的拍摄习惯，才问一问接下来的拍摄内容。这位导演为各航司设计的基调是从飞行员身上找亮点，而后放大与公司的理念或者特色融合，难倒了钟妍羽。钟妍羽认为自己就是普通人，身上没什么亮点，能做的只是好好配合拍摄。 然而四家航司虽是同联盟一起营销，终归存在竞争关系。其他航司派出的都是机长教员，飞行技术自不必说，基础技能不算亮点。钟妍羽总不能只拿外表和性别让星航脱颖而出，委实为难。 初宸调整侧面的相机对准钟妍羽的侧脸，坐到沙发上笑道：“我们今天以采访的形式为主。有时间的话可能需要您带我们参观星航基地。”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又和她稍聊了会儿，说：“您别紧张。今天只有我和我们叶总负责拍摄。他马上过来。您先一等，放松放松。” 钟妍羽想这位经理的眼神挺毒。紧张这么容易暴露了？她觉得自己表现没那么刻意。 初宸是看她坐得倍儿直才让她放松点，其实她面对外人时的坐姿一向这样。 门口传来脚步声，初宸一听见动静站起来，钟妍羽跟着起了身。 进门的男人特别高，似乎将近一米九。他穿一身黑色的羊绒大衣配烟管裤，绝对的身高体长，钟妍羽看他都要扬起脸。 “抱歉让钟机长久等。”男人绕过相机走到钟妍羽跟前，先看了看她，伸出右手道：“我是SE.NÇE文传的技术总监叶靖脩，很高兴能与钟机长合作拍摄。”他的嗓音清朗明快，挺好听。 钟妍羽见到他的正脸后，眼里闪过异样神色，不过也就一瞬间。她伸手回握，礼貌回复：“您好，叶总。我是星航的钟妍羽。您客气了，我也刚来。今天的拍摄劳烦您费心。” 叶靖脩闻言扬起唇笑了笑，露出两个梨涡，看得钟妍羽微怔。 这个男人的笑容特别感染人，给钟妍羽一种炎热夏天喝蜜.桃味汽水的感觉，既甜又沁人心脾。但他是偏硬朗的五官轮廓，鼻梁从正面看就很挺直，眼窝要比一般人深些，使得他的双眸幽深有神。他比钟妍羽白上两个度，属于冷白皮肤，眼睛是很浅的棕色，在光线下显得特别通透。 这应该就是网上常说的可盐可甜的类型，钟妍羽越看他越有莫名的熟悉感，可他一笑就没那种感觉了。 叶靖脩松开手递上一张名片。钟妍羽双手接过先看叶靖脩的写法，第一反应是这名字起得不错。叶靖脩低头望着她，仅从一双清亮的眸子里瞧出客套的疏离感，唇边残留的笑容竟不知不觉没了。 初宸搬一把沙发椅到钟妍羽对面，拿来稿子笑说：“我跟着老叶沾光，今天不仅见到钟机长还有幸采访。我们现在开始？” “这就开始？”钟妍羽保持捧名片的动作抬眸，感到措手不及。策划部同事们没过来。 叶靖脩转身走向正对着钟妍羽的相机，脱下大衣放到身后的椅子上，弯腰看向相机的液晶屏，说道：“我向贵司提议采访期间只有您和我们。因为人一多，您容易紧张。这是普通采访，您可以当做是朋友间聊天，尽量放松。” 普通采访？钟妍羽看向两个相机，并不觉得普通。她没上过镜，突然转入正题，不太能适应。叶靖脩说完那几句后没再出声，专心调相机参数。她听出叶靖脩的语气不比进门时明快，纳闷自己说错了话？不应该吧。 “您先坐。”初宸对钟妍羽笑了笑，翻开稿子回身和叶靖脩商议从哪个问题切入正题比较合适。 这次拍摄虽说阵仗不大，SE.NÇE文传出动一位高管和一位部门经理，属于高级别配置。星航这边只有钟妍羽一人，她感觉怪异，坐在沙发上略显拘谨。而且据钟妍羽所知，叶靖脩与星航总裁办的领.导是旧相识，来头不小，她不能怠慢，想着努力配合拍摄，却不料一开始就不符合叶靖脩的要求。 初宸坐到沙发上说：“那我们开始了。” 钟妍羽双手搭到膝盖上，坐得特板正，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初宸被她的动作逗得一笑，想起学生时期参加军训时的坐姿，指了指正对她的相机说：“钟机长先对着镜头做自我介绍吧，别紧张，就当在和我聊天。” 直接面对镜头说话像自言自语，未免太尬。钟妍羽皱了下眉，稍抬眼见叶靖脩直起身，索性当作是在和他说话，讲了几句事先准备好的稿，倒是流利，还是尬到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着实不习惯面对镜头。 叶靖脩看着她说完，面上没什么反应，那对梨涡也没再出现。 初宸觉得钟妍羽讲得还算自然，准备提问，却听叶靖脩说：“钟机长别太紧绷，就当没有镜头存在。您的语气比较刻板，像在说别人的经历。” “是吗？”钟妍羽疑问一声，回想刚才的语气，似乎有那么一点奇怪？ 初宸回头看叶靖脩，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叶靖脩没回应初宸，又说：“钟机长再试一次。” “好。”钟妍羽利落答应，对着相机镜头再说一遍，这回好很多，有拍VLOG的感觉，只是语速稍慢了点。 初宸以为这次没问题了，刚张口要提问，又听叶靖脩说：“钟机长事先准备过稿子？”他再次回头，一脸懵。 钟妍羽也挺茫然，回道：“我是提前准备过几句话，为了拍摄更顺利点。叶总的意思是不想我按照准备的来？” “最好是不要。”叶靖脩说，“您现在怎么想就怎么说，这样最合适。” 钟妍羽心想不过是几句自我介绍的话，叶靖脩居然要求这么高，她挺犯难。兴许叶靖脩是为了拍摄效果好，她稍想了想，扔了打好的草稿，面向镜头说：“我是钟妍羽，今年二十九岁，于八年前进入星空航空飞行，四年前成为大型机机长，去年改装重型机，目前主飞国际航班。”她用偏口语化的语气说出来，言简意赅又像在与人交谈，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她挪眼看向叶靖脩，好似小学生交作业。 初宸拿不准叶靖脩的意思，扭头看叶靖脩，纳闷之前拍其他三位机长没见叶靖脩这么严格，奇了怪。 叶靖脩凝视钟妍羽，先是沉默，而后道：“比之前好些了，但还是不行。” 初宸一头雾水站起来，对钟妍羽笑了笑，扭脸要问问叶靖脩怎么回事，余光却瞥见钟妍羽换了坐姿。扑面而来的冷意让初宸僵住动作，他又扭回脸来，登时没了笑容。 钟妍羽朝后靠向椅背，微扬起脸与叶靖脩对视，习惯性将手肘搁到椅子扶手上，扣住腕表慢声问：“叶总是故意的？” ------------ 第三章 记仇小能手 自我介绍讲来讲去就那么几句话，钟妍羽说了三次都没开场，连初宸都觉得叶靖脩今天的要求苛刻。钟妍羽自然是瞧出初宸的反应，才问叶靖脩是不是故意的。 叶靖脩没回话，只是看着钟妍羽，依旧没从那双眼睛里瞧出点不同。他对钟妍羽来说，不过是刚认识的陌生人。而且钟妍羽望向他的目光不似先前客气，明显带有戒备。 气氛变得微妙。 初宸搞不懂原先挺好的氛围变成这样，用胳膊肘轻戳叶靖脩，特小声说：“钟机长说得挺好啊，你干嘛呢。” 叶靖脩没接初宸的话，也没表现出不悦，反问钟妍羽：“钟机长为什么说我是有意的？” 作为导演，他对片子的质量有要求很正常。虽说他是提意见，但是态度平和，倒显得钟妍羽的反应有点过。再者他的身份在那儿，钟妍羽不好再质疑他，闹得不愉快没法和领导交代，缓和语气道：“我不太懂您想要的效果。麻烦您讲解一下，我会尽量配合。” “钟机长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叶靖脩走到相机前，低头看她，“我们准备的是常规问题，您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不用掺杂其他因素，就像和您朋友聊天。我想要的就是拍真实的您。” 钟妍羽仰头看向他，发现他是真的高，仰着脖子很不舒服。她正想站起来，又见他坐到沙发椅上。 叶靖脩自打递完名片没再笑过，神情也算不上温和，给钟妍羽一种自己哪儿做错的感觉，但是他言行举止不失礼节，坐到沙发上是意识到身高问题迁就钟妍羽，话语间也没端架子，又让钟妍羽以为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既然说到这份上，钟妍羽不顾忌那么多，回道：“叶总的意思很明确。但以我个人的理解，自我介绍就那么几句话，说不出别的花样来。您一直说与朋友交谈。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互相不熟悉，我又是一个慢热的人，很难达到您想要的效果。”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叶靖脩却微沉了眸。 初宸喜欢钟妍羽的性格，她有一说一很爽快。然而拍摄是叶靖脩说得算，初宸只能等叶靖脩发话才能进行下一环节，站在一旁干等着。 叶靖脩没马上回话，钟妍羽从他的眼里观察出点不明的情绪，正要看得更仔细点，他敛眸一瞬，再抬眼与刚进门时无异，目光温煦有了几分笑意。 “那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叶靖脩说着迎向钟妍羽的视线，再次自我介绍：“我是叶靖脩，北荆市人，今年三十岁，六年前和我姐创办SE.NÇE。目前我在公司主要负责技术产品开发以及管理维护，平时喜欢拍片子。”他抬眸看向初宸，“该你了。” “啊？”初宸完全呆住，反应一下才哦了声，有样学样说：“我是初宸，今年二十八岁，也是北荆市人，八年前和老叶认识，六年前参股SE.NÇE，现在主要负责制作方面的工作。” 他们这段自我介绍照搬钟妍羽的模式，把钟妍羽说怔了。 “你们这是……”钟妍羽扬起眉，“学我么？” 可不就是在学她，叶靖脩笑了笑，唇角上扬又露出一对梨涡，甜到钟妍羽没了脾气。 三十岁的男人笑起来居然能让别人感觉像吃了块白桃糖，钟妍羽当真没见过。 “钟机长听完我们这段介绍，感觉怎么样？”叶靖脩问道。 “呃……”钟妍羽卡壳，回味片刻才说：“有点傻，相亲似的。” 初宸噗嗤笑出声：“您挺逗。不过我觉得像征婚。” 钟妍羽闻言没禁住扶额笑起来，有自嘲的意味，觉得刚才被录进相机的自己肯定特像憨憨，更不知道该怎么录了。 叶靖脩瞧初宸一眼，也跟着挑了挑唇，梨涡忽隐忽现。会客室的气氛好了很多。 钟妍羽收起笑容，挺窘地问：“我该怎么说才能自然点。” “这样吧。您看看上一位机长的成片，参考参考。”叶靖脩让初宸从大衣兜里拿过手机解锁，翻出已剪辑完成的片子再将手机递给钟妍羽，“不过您别陷入固定模式。每个人有自己的特色，我不希望您照着模仿。” “我尽力。”钟妍羽接过手机，调侃自己一句：“果然隔行如隔山。我这还没开始爬山就在山脚下栽一跟头。” 初宸乐得不行，将稿子卷成卷，笑说：“您的性格和您外表不大一样，很有意思。” “我外表看起来很严肃？”钟妍羽纳闷，一直认为自己相当随和。 “不是严肃，是一种又酷又飒的劲儿。”初宸说，“反正您不像会讲俏皮话的人。” 钟妍羽听这描述懵然，不懂又酷又飒是种什么劲儿，权当初宸是在夸发型，礼貌地回个笑容，低头看手机上的短片。 叶靖脩的视线没离开过钟妍羽的眉眼，他似是还想从钟妍羽的眼里瞧出点不同，却毫无收获，心有不豫。 短片的背景音乐是轻缓的民谣歌曲，一个男人在清酒吧舞台上弹吉他清唱，那便是另外一家航司的机长。旁白轻松且愉快：“我是一名飞行员，也是一名酒吧驻唱歌手。除家庭外，飞行和唱歌是我生活的全部……” 钟妍羽只看了开头便感觉这跟以前看过的宣传片很不一样。片子一上来没直接放航司或者驾驶舱内的画面，而是从那位机长的爱好切入主题，直接拉近飞行员与观众间的距离。作为非民航人士，看飞行员这项职业总有着一层高大上的滤镜，不容易产生代入感，唱歌要更平易近人。同时飞行员和驻唱歌手的双重身份也会让观众产生好奇。钟妍羽对此有疑问。 “这位机长真的在酒吧驻唱？”钟妍羽问完又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好，补上句：“他唱得很专业。” “当然是真的，我们不能欺骗观众。”初宸拿来热饮分给两人，“他除了飞行就喜欢唱歌，找声乐老师学过。” 钟妍羽接过热饮没喝，搁到桌上，笑着自我调侃：“我没想到同行这么有才。叶总多虑了，我一定模仿不来。” 叶靖脩不以为然，扣住热饮的杯口回道：“像我刚才说的，每个人有自己的特色。钟机长有没有爱好。我们可以根据您的喜好来引申。” “好像没有。”钟妍羽目露尴尬，“我是个枯燥的人，除了上班基本不太出门。” “您喜欢宅家里？”初宸很意外，“您看起来像比较喜欢外出。” “是么？”钟妍羽点了暂停键，感兴趣地问：“您为什么这么觉得？” 叶靖脩适时起身给初宸让地方，站到相机后面。钟妍羽已放松下来，能熟络地聊天了。 初宸坐到沙发上，谨慎道：“我看您的肤色偏向时下流行的小麦色，感觉您应该喜欢户外运动。”他没好说钟妍羽的身材也像时常健身的类型，总归第一次见面不能太套近乎，显得油腻。 “我平常跑步多。”钟妍羽低头看了看确实不怎么白的手背和手腕，“跑步出汗，防晒不管用。再加上晴天驾驶舱里更容易晒黑，我就变这肤色了。要说户外运动的话，我倒是喜欢几样，不过周边和我同喜好的人基本没有。而且我一飞就待外面很多天还要倒时差，回国就出门少了。”她想让片子拍得丰富点，只能如实相告，看看叶靖脩有没有其他角度可以调整。 “原来是这样。”初宸了然，回头与叶靖脩对视一眼，传递的意思是的确不好找引申点。 叶靖脩顺着钟妍羽的话问：“钟机长喜欢哪几样户外运动？我们公司经常组织团建，您有兴趣可以一起参与。” “这不好吧。”钟妍羽直起身说，“贵司团建带我一个外人，不合适。” “嗨，老叶说得算。”初宸笑回，“我们公司团建基本是亲子活动，您别怕孩子吵闹就行。我一般不去。”他摇头拒绝的模样逗乐了钟妍羽，钟妍羽还是有所顾虑。 叶靖脩瞧出钟妍羽对参与团建的提议不自在，回到原话题：“钟机长喜欢爬山露营之类的户外运动？” “我偶尔会去爬山，露营没试过。”钟妍羽思虑着回答，“我挺喜欢滑雪，怕受伤只去过两回。别的话……”她握着手机想了想，又说：“再就是徒步活动，我有时会打网球。” “这不巧了么。”初宸扭头对叶靖脩说：“你初四是不是组织了滑雪场团建，带钟机长一起呗。” 钟妍羽刚要婉拒，初宸又道：“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拍点素材用。”她一听这话不好拒绝了。 叶靖脩当然没问题，但要询问钟妍羽的意见：“您初四有没有时间？我们早晨七点出发，午饭在滑雪场解决，晚上预计六点半回市区。” 钟妍羽冲着拍素材也不好不答应，万一能拍点有用的内容呢。她只好说：“我有时间。那就打扰叶总了。” “钟机长别客气。”叶靖脩扬唇笑了笑，引回正题：“我们继续？” 钟妍羽点头应声，起身将手机还给他，坐回去还是腰背挺直，表情比之前自然多了。 初宸摊开稿子问问题，有一丢丢担心叶靖脩再不满意打断，那就不好圆场了。他发现钟妍羽的个性挺强的。 庆幸的是，钟妍羽回答十分自如，叶靖脩没再叫停。 采访结束后，钟妍羽带叶靖脩和初宸参观星航基地。叶靖脩拍到不少素材，用了不同的拍摄手法，看得钟妍羽很新奇，就像初宸听她在模拟器里讲解时的表情一样。不同行业有不同的魅力。 四点多，钟妍羽送叶靖脩和初宸到停车场，互相加了好友，相约初四一早见面的时间便目送他们上车离开了。 车里，初宸得空问叶靖脩：“你今天反常啊，因为钟机长放不开才挑刺儿？” “不，我就是故意挑刺儿。”叶靖脩打开相机液晶屏看录制画面，头不抬地说。 “哈？”初宸一脑门问号，“你为啥？” “因为她不记得我了。”叶靖脩盯着屏幕上心无杂念回答问题的钟妍羽，全然没有在会客室里的和煦神情，语气犹如外面冷肃的天气：“我倒是清楚地记得她。” 初宸汗毛倒竖，自动贴到车门远离，心说先不管钟妍羽什么时候惹到叶靖脩，记仇小能手又要上线了。 ------------ 第四章 人家都有孩子了 采访虽出现小插曲，倒也顺利完成了。钟妍羽下班前去领.导办公室里聊了会儿拍摄情况，领.导特意嘱咐她别怠慢叶靖脩，提了一句总裁办那边的领.导和叶靖脩有十多年的交情，让她务必配合好拍摄。而且叶靖脩的网站流量大，他又有粉丝效应，到时会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 当然钟妍羽被选为整个星航的飞行代表委实为领.导长脸，领.导又鼓励几句，让她过年好好休息。钟妍羽都应着，没说出正月初四和叶靖脩去滑雪的事。叶靖脩说那是朋友间的私下邀约，不必当成公事来对待。钟妍羽估计叶靖脩是觉得她会不自在才那样说，总之对叶靖脩的印象还不错，尤其对一双梨涡的印象特别深。 临近五点，钟妍羽下楼去飞行部的办公室提飞行箱下班回家。 停车场里有一辆红色越野车，在清一色黑白灰的私家车里特扎眼，被雪雪冲刷得更亮。 钟妍羽走到越野车前，打开后车门搁好飞行箱，坐到驾驶位给钟妈妈打电话。仅嘟嘟两声，钟妈妈便接起来。 “你下班了？拍摄怎么样。”钟妈妈关心地问。 “还行吧。”钟妍羽模棱两可地回，和亲妈要说实话。“导演想从我们身上找亮点。我看别的机长亮点都挺足，就我没有，露怯。” “你怎么没亮点。”钟妈妈不赞同，骄傲道：“我闺女往那儿一坐就是亮点。全星航唯一一位女机长，飞行技术好、长得也好，还不够么？” “你这话说得。”钟妍羽笑起来，“我不能浑身上下只剩下性别和人家竞争。但凡能被选出来的机长，技术都不差。吃饭的本事再不行，就闹笑话了。” “你就是要强，顺其自然就行。”钟妈妈一向对闺女的工作放心，转而问道：“蒋逸刚打电话给我拜早年。我听他说那个导演不错。人家有事业长得也特好，你和他聊得怎么样。” “嘿哟，蒋逸是不是找事。”钟妍羽真想现在开车到蒋逸家捶他两下解气，凶巴巴说：“我平时对他太温柔，让他这么有闲工夫。等下回他跟着我飞，我不能轻饶他。” “你可别啊。”钟妈妈为蒋逸打抱不平，“他那是关心你。你们这行业圈子窄。真不是我说，你今年二十九了，要重视起来。” “得，打住。”钟妍羽忙喊停，“蒋逸可能搞错了，人家都有孩子了。我看他微信头像有一儿一女呢。你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准备回家打扫卫生，明天再去你那儿吧，你有没有要买的东西，我明天捎过去。” 钟妈妈只要和钟妍羽提找另一半的事就被搪塞回来，心里怪不是滋味，总觉得钟妍羽还没迈过那道坎。不过说多了会惹钟妍羽不高兴，她便不提了，回道：“你明天去花市买木棉吧，帮我带一盆蝴蝶兰，八箭的。其他倒没什么需要。哦对了，你把家里布置布置，像个过年的样儿，再置办点年货。你说你女孩家家的，一点不懂生活，家里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酒店都比你那屋温馨。我从网上买了福字还有装饰画，你给我挂上。”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钟妍羽连连应声，如果和钟妈妈掰扯两句，这电话就说不完了。 “你别敷衍我。”钟妈妈说，“记得拍照给我看。” “遵命，母亲大人！”钟妍羽底气十足地喊口号，惹来钟妈妈的笑声。 “行了，你回家记得早点睡。”钟妈妈说着略惆怅，“你头回在家过年，怪不容易的。” “今年沾了拍宣传片的光。”钟妍羽笑了笑，“先不聊了，我开车回去。” 钟妈妈嗯一声，挂了电话。 钟妍羽系好安全带，发动车驶离停车场。高速还算畅通，她很快回到自家小区。 停车位边上的小路亮起红灯笼。几个孩子在空地广场玩儿童烟花，欢声笑语扫走雪天的阴霾。钟妍羽望了望周边灯火通明的高楼，提飞行箱进了楼道。 这处房子是钟妍羽升为高号副驾时贷款买的，两室一厅，和钟妈妈一起住刚刚好。但是钟妈妈去年夏天做了腿部手术，搬到带康复训练的疗养院住，大概率今年不能回来。家里经常没人，钟妍羽也打扫得很干净，可钟妈妈总说她没生活情调。之前家里仅有的装饰摆件被挪到疗养院，钟妈妈不止一回催钟妍羽再买些画和花什么的装点客厅和卧室，钟妍羽对这些不排斥但腾不出时间来花心思布置，就一直拖到年底了。 钟妍羽一进家门看到一堆快递箱子，飞行箱都没地儿搁。她整理出一条小道，先去洗了手再去卧室换下制服，到厨房瞧一眼冰箱。 保鲜里只有一瓶梅菜肉酱和两个生鸡蛋，上下三层和家里的墙似的，忒干净。钟妍羽心道这要被钟妈妈看见，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她关上冰箱门去玄关扒拉出两个快递盒子，打开翻出里面的礼物装好，拿上钥匙和手机下楼。 小区门口有一小超市，傍晚的货品不太全了，老板娘在后面算账，准备提前关门回乡下过年。 钟妍羽提礼物进门，笑说：“刘姨，幸亏我早来一步，你要放假了？” “哟，妍妍回来啦。”刘姨赶忙在围裙上擦擦手从后面出来，笑容满面地回：“我打电话听钟姐说你今天下午落地，想等你回来再关门，先把账算了。”她瞅了瞅钟妍羽，惊奇道：“你化妆啦？” “今天公司有活动让化的。”钟妍羽不说得太明白，递上两袋子礼物拜年：“刘姨，新年快乐。生意兴隆，大吉大利。” 刘姨立马板起脸来不高兴了，“你次次回来都买东西，乱花钱。” “这不是过年么。”钟妍羽笑着将礼物塞到刘姨手里，“你还帮我收了快递，我老麻烦你不好意思。” “我跟你妈是老姐妹，咱又是老邻居，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么。”刘姨不要礼物，架不住钟妍羽硬给，没辙收下了。她让钟妍羽一等，去后面取了一袋子腊肠，顺便将钟妍羽常来买的老三样一起拿了来，边打包边说：“你自己在家也吃点好的，别老清汤面配菜叶子，没营养。这袋子里是我做的腊肠。你切点放面里，味香。” “这太多了，我拿两根就行。”钟妍羽上前拦着，“你和叔过年还要吃。” 刘姨拍开她的手，不由分说将四个袋子搁到收银台后面的小车里，拖出来给她：“你再客气，刘姨就要恼了。” 钟妍羽见状接过车子，笑着道了声谢。 “这里面有一斤鸡蛋，你吃不完搁保鲜里。”刘姨又去拿了两样水果和酸奶塞进小车，“车放楼道就行，你叔一会儿回家瞧见就拿进门了。” “好。”钟妍羽点点头，从羽绒服里拿手机给刘姨转钱。老三样是菠菜、挂面和鸡蛋，她这回多转了点，不能白拿水果酸奶和腊肠。 刘姨没注意她转了多少钱，又端详她的妆容，特喜欢，夸道：“你化妆更好看，以后也可以尝试尝试。刘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你这好底子也描眉画眼，出门美得哟，心情好。” 钟妍羽乐出声，与刘姨闲聊几分钟，帮忙收了门口的杂物就推小车回家了。 晚饭照旧清汤面煮菠菜，窝一个荷包蛋，再来三勺梅菜肉酱。钟妍羽切了几块腊肠放到面里，端碗到餐厅桌上开饭。 星航的飞行餐算花样多的，味道也不错，只是清淡。钟妍羽休息时喜欢吃有滋味的肉类配面。夏天是冷面，冬天是热汤面，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简单方便。钟妈妈常吐槽她好养活。 面吃到一半，钟妍羽忽然想起噙着梨涡的笑容，拿过桌角的手机打开先前同事让下载的SE.NÇEAPP，搜出叶靖脩的主页，随手点开一个视频短片。叶靖脩有一千多万粉丝，视频开头先入眼的居然是满屏弹幕，都叠到一起了。钟妍羽不习惯看弹幕，顺手关闭。 这条短片拍摄的是北荆市缩影，从老城区到新城区再到改造的新老交界区，从土生土长的北荆居民到新居民，镜头穿街走巷记录了北荆的变迁，每一位出境的市民有着对北荆不同的情感。短片时间不长，转场和运镜都十分流畅有创意。钟妍羽瞧着手机忘了吃面，因为一低头会错过很多场景。视频结束后，她倒回去几次，竟找到小时候住过的大院和高中校门外的早点摊，一下子涌上许多回忆。 准确地说，叶靖脩应该是老北荆人，连北荆边边角角不被注意到的地方也被他挖掘出来，通过镜头赋予自己的见解，有儿时的记忆、现时生活的惬意，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很容易让生活在北荆和来过北荆的人产生共鸣。 钟妍羽从头看一遍，发现叶靖脩似乎拍的是从小的生活轨迹，不太明显，钟妍羽能从两所学校迁址的片段看出点叶靖脩的思路，最后画面暂停在出现过两次的北荆一中校门口。 他是北荆一中的？钟妍羽颦眉，低头搅了搅剩下的面条，突然觉得梅菜肉酱没味了。 手机蓦地响一声，而后接连收到七八条消息。钟妍羽回神，伸手点屏幕换到微信界面，看到叶靖脩发了好多萌萌的表情包。她愣了愣，回了几个问号，对面没动静。 “孩子玩手机了？”钟妍羽自语着继续吃面，以前碰见过这种事。 没一分钟，叶靖脩发起语音通话。屏幕上是两个孩子看海的背影头像。 钟妍羽忙咽下刚抿了一口的面汤，接通电话点了免提。 叶靖脩一上来先道歉：“不好意思，钟机长。家里孩子拿我手机不小心发错了。” “没事，我猜是孩子按的。”钟妍羽抽张纸擦嘴角，将碗推到一边，语气轻快地客套一句：“叶总好福气，有一儿一女。” 对面陷入静默，好一阵没声音。 钟妍羽以为信号不好，拿起手机准备去阳台，听叶靖脩低沉道：“钟机长，我看起来像是有两个孩子的父亲？” ------------ 第五章 这男人够小心眼 闹笑话了。 钟妍羽坐回椅子上，一脸窘色，回道：“抱歉，我看您头像是两个孩子，再个您也说家里的孩子，我就误会了。” 叶靖脩噢了声，说：“原来我在钟机长眼里像有十岁孩子的父亲。”他今年才三十，照钟妍羽的说法，岂不是二十就生了孩子。 “十岁？”钟妍羽仔细看他的头像，脱口道：“这个大一点的男孩看起来也就六岁左右。” “那是三年前的照片。即便他现在是六岁，钟机长觉得我二十四就有孩子了？”叶靖脩似乎十分在意这一点，让钟妍羽误以为他不喜欢被说生孩子早。 钟妍羽解释：“男士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您要是二十四岁生了孩子也正常。现在有很多早婚早孕的男士。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这话无懈可击，然而两人一来一回，回复都挺快，显得挺针锋相对。 钟妍羽的性格是和和气气一切好说，她很会迁就人，但假如别人非要和她掰扯一番，她绝对奉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当然碍于领导的嘱咐，她虽回得快，还是注意了语气，仅是讲道理。 叶靖脩又是一阵沉默，兴许觉得与钟妍羽探讨这些实在怪得很，另外钟妍羽记不得他还脑补让他升级当爹，他心有不快，所以没作声。 钟妍羽没收到回复，奇怪就这么点小事，叶靖脩不乐意了？她正要问一句，听到对面传来奶声奶气的女童音。 “舅舅，妈妈有没有回我。”小女孩的声音越加清楚。 叶靖脩让钟妍羽一等，先放低话音回外甥女：“你发错人了。我们一会儿重新发。” “舅舅不是说第一个是妈妈吗？”小女孩嗓音软软的，听得钟妍羽的心也跟着柔软。 钟妍羽搞明白头像上俩孩子和叶靖脩的关系了。叶靖脩下午说过有个姐姐，俩孩子应该都是他的外甥。这出乌龙闹得，钟妍羽自感好笑。 手机里的声音渐小，许是叶靖脩捂住了话筒。钟妍羽不急，手机搁一边，她夹两筷子将剩下的面吃完，喝口水等着。 没多会儿，叶靖脩的话音再次清晰，他好像在上楼梯，有慢悠悠的脚步声。钟妍羽刚想开口，听他说：“钟机长吃晚饭了？” “我刚吃完。”钟妍羽回，“叶总呢？” “我正在伺候孩子们吃饭，还没轮到我。”叶靖脩关上书房门，坐到一把中式圈椅上缓口气，挺累的感觉。 钟妍羽轻笑出声：“合着您工作之余还要带孩子？” 叶靖脩不答反道：“我必须跟您郑重说一下。头像上的孩子们是我的外甥。我是单身未婚。” 其实稍微了解叶靖脩的人都知道他的情况。粉丝和网友们对他的称呼有两个，一是“小叶总”、二是“奶舅”。如果钟妍羽不关弹幕，也就没这乌龙。 钟妍羽因那句“单身未婚”笑意更深。叶靖脩比她下午的自我介绍更像征婚。她笑道：“您外甥女刚才的声音很清楚，我都听见了。不过叶总这么计较我说错的那句话？” “我不说得清楚点，回头引起误会。”叶靖脩不再是采访时的官方语气，明显熟络很多。 钟妍羽想想觉得也对，万一哪天当别人面说叶靖脩是孩子爸，的确尴尬。 叶靖脩又说：“我和钟机长是同龄人，今天下午也算熟悉了。我认为没必要用敬语，你觉得呢？” “成，那我不跟你客气。”钟妍羽爽快应下，正好有一个问题想问，说道：“你高中是北荆一中的？” 楼下院子里有车开进来的动静，叶靖脩想要起身去窗边看看，听到钟妍羽的话坐在椅子上没动，稍一想有意反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你拍的北荆市短片。”钟妍羽说，“一中.出现两回，一次是翻新前，一次是翻新后。我猜那应该是你的母校。” “你在SE.NÇE看的？” 钟妍羽嗯了声，不解地问：“你还有别的账户？” “有倒是有，不过我觉得你很少用这些平台。”叶靖脩轻笑着回，“你是不是不开弹幕也不喜欢看评论。” “还真是。”钟妍羽起身一手拿手机一手端碗去厨房，随着听筒里的笑声不由地想起甜甜的梨涡，站在洗碗池前稍等了一下，放碗到水池里说：“弹幕五颜六色遮屏幕，我一般不开。” 叶靖脩了然，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钟机长也是一中的？照年龄，我们应该是同一届，或许见过。” “那倒不是。”钟妍羽转身倚在洗碗池边，“我是荆师附中的，和你们学校隔三条街。”她顿了顿，又道：“我初中那会儿挺常去一中，上高中就没去过了。我们肯定没见过面。” 叶靖脩面色微沉，说：“你确定是没见过面？还是没印象了。” “叶总为什么这么问。”钟妍羽听他的意思是一定见过面似的，“你初中也在一中？” “还真是。”叶靖脩学着她的语气回复，已经料到她根本想不起来，却又补充一句：“一中有初中部，我在那儿待了六年。” 北荆一中是省重点中学，能在初高中都待过的学生，基本学霸无疑。 钟妍羽的母校虽是荆师附中，她对一中也很熟悉，但仅限整体印象，不具体到某个学生，除非是…… “可能见过吧，我没印象了。”钟妍羽垂眸盯着地面砖，有些回忆从她心底涌出来，然而都不是关于叶靖脩。她的回答让叶靖脩无话可说。 通话变成沉默，两人都没再开口。 一楼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紧接着是孩子的哭声。 叶靖脩立马站起来，“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我们初四见。” “好的，再见。”钟妍羽将将说完，对面挂了电话。她倚靠洗碗池出了会儿神，五分钟后收到钟妈妈的信息才反应过来要赶紧打扫卫生了，明天一早要去花市还要去商场和超市采购礼物送人，休息也不得闲。 家里其实很整洁，钟妍羽爱干净不喜杂乱，每次回来都要清扫一遍，过年的打扫重点是厨房和卫生间。她先将门口的快递盒子都拆了归类，再将钟妈妈要求的装饰画和福字都挂上，拍了视频发给钟妈妈，而后到厨房和卫生间擦一遍，最后洗出制服和床罩被单，一气儿忙活到晚上十一点多，打算明天上午再擦地。这些活动量已将她吃的晚饭消耗掉，她去洗了苹果，坐到沙发上边吃边刷手机 叶靖脩的SE.NÇE主页有上百条视频短片，大部分是旅拍，也有纪录片和商业片的花絮，拍摄手法和风格不尽相同。几乎一半的旅拍中.出现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背影，穿插在不同场景，屏幕会适时飘过一片喊“舅舅”的弹幕。 钟妍羽着实不习惯看这些五颜六色的文字，又关了弹幕，从头到尾翻一遍，没发现叶靖脩下午给她看的那条另一家航司机长的视频，倒回去挑了几个短片看起来，一时忘了时间。 旅拍里有钟妍羽飞过的城市，与她的视角完全不同，她都没发现原来这些城市里有着不惹人注意却很有情调的地方。叶靖脩能从富有异域风情的小巷子一直拍到瀑布大峡谷，短短几分钟，镜头穿越许多景观，每一帧截图都能当壁纸用。更令钟妍羽惊奇的是，叶靖脩居然会烹饪。 只要是有一对小兄妹出现的视频，叶靖脩都会在当地有特色的餐厅学做菜。三人都不露正面，镜头会记录下学习的过程。孩子们做简单的菜样，叶靖脩做肉类的硬菜，最终会展示。叶靖脩的水平必须用烹饪一词来形容，色泽鲜亮、摆盘精致，比起星级餐厅大厨不遑多让。 钟妍羽一开始不相信叶靖脩有这厨艺，直到翻到好多科普的评论才慢慢信了。叶靖脩不仅有西餐厨师证，还开了一家餐厅，不过这家餐厅的特色是老北荆家常菜，常居各大美食APP必吃榜。 “我都想叫舅舅了。”钟妍羽冒出一句羡慕的感叹，抬眸瞥见墙上的数字钟表显示已过零点，忙坐正了调出闹钟设定。 花市大概八点左右开门，钟妍羽预备七点出发，跑步过去。等她再回到SE.NÇE界面关注叶靖脩的主页，发现叶靖脩的个人签名上新标注了一行字——“本人单身未婚，特此说明。注意这不是征婚，各位无需躁动：）”。 一群“修仙党”被炸出来，纷纷留言询问叶靖脩是不是过年被家里催婚而剑走偏锋，有自告奋勇要为叶靖脩解决困难的，有想给外甥们当舅妈的，还有趁乱想拜师学艺的，评论区相当热闹，已有上千条留言。 唯一知道真相的钟妍羽乐了，暗道这男人够小心眼，打开评论区要留言一条，后一想又算了。照评论区更新的速度，叶靖脩未必能看见她的留言。不过叶靖脩挺令她惊喜，莫非也是网上常说的“宝藏男孩”？但是叶靖脩这年龄和男孩俩字搭不上边了。 钟妍羽想着笑了笑，点上关注去洗漱睡觉。 叶靖脩此刻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钟妍羽的采访视频，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一直显示SE.NÇE有新消息。客厅里没开大灯，他拿过手机看了眼，听见西面客房的门开了，抬眸望过去。 面色微红的女人走出来，身上的衬衣凌乱，盘发也散了一半。她脚下踉跄倚在门框上，扑面而来的酒气。 叶靖脩将视频关了，丢开电脑和手机看着她，脸色冷沉。 “你闹够了么？”他沉声问道，明显带有愠意。 ------------ 第六章 叶总这是占我便宜？ 年三十这天转晴，到处是忙年的景象。钟妍羽一大早跑步路过农贸市场，瞧见里面热热闹闹，在门口原地踏步看了一分钟，想到没开车来又不会在市场里挑货，便走了。 花市里的人也不少，一条长街里外里有二十多家商铺，外加中心批发市场。过年期间到处是蝴蝶兰，价钱都不一样，品种也不同。钟妍羽对花不是很懂，问了两家店觉得都差不多，准备打电话问问钟妈妈，先去拐角处的花店买了一束永生木棉花。 对面一条街有卖早点的店铺。钟妍羽远远闻着饭香感到有点饿，过马路去西点店买了黄桃馅的华夫饼和一杯咖啡，进店坐在沿街的玻璃窗前吃起来。 钟妈妈刚从餐厅吃完早饭由护工推着轮椅回房间，收到钟妍羽的电话赶紧接起来说：“你起这么早啊，不多睡会儿。” “我昨天在公司睡了快两个小时，休息得差不多了。”钟妍羽喝口咖啡，望着对面喜气洋洋采购完回家的路人，问道：“这儿的蝴蝶兰品种很多，颜色也多。你有没有图片发我，我去找找。” “你看着哪个喜庆买一盆就行。”钟妈妈说，“你吃早饭了？” “正吃着。”钟妍羽咬住最后一口华夫饼，黄桃馅的味道不错。 窗户外走过个子特高的男人，遮了外面的阳光。钟妍羽下意识抬头，阴影掠过又倒了回来，她定睛一看愣住。 叶靖脩抱着穿唐装裙子的小女孩站在窗外，低头看钟妍羽，被呆住的表情逗得挑唇淡笑，梨涡不太明显。小女孩跟瓷娃娃似的，既白又漂亮，手里拿着一根星空棒棒糖也在看钟妍羽，目露不解。 “妍妍？”钟妈妈没听见闺女说话，唤了一声。 钟妍羽咽下华夫饼起身，回了句：“我遇见熟人了，一会儿再打给你。” “你先忙吧，中午过来吃饭。” “好。”钟妍羽应一声挂了电话。 门外穿行的车多起来，路过西点店的人也不少。钟妍羽端咖啡拿木棉花推门出去，人行道上冷不丁出现两个高个儿，不免惹来行人注目，尤其是叶靖脩。 今天是春节假期第一天，叶靖脩与昨天相比，穿得休闲。黑呢子夹克外套叠穿宽松版牛仔衬衣，里面搭了件纯白高领毛衫，下身则是深灰色直筒休闲裤配白板鞋，身形颀长，在来来往往的路人中特别突出。 钟妍羽单手夹住木棉抬头瞧叶靖脩，发觉这人在阳光下白的离谱，他的肤色和他怀里的小萝莉差不多。要不说外甥像舅，钟妍羽看小萝莉的眉眼和叶靖脩有三分相似。甥舅俩不笑的时候都有种很无害的感觉，让人想亲近。钟妍羽暗忖这难道是外貌优势？ 叶靖脩换只手抱外甥女沈知熙，瞧一眼钟妍羽腰间的木棉，问她：“我帮你拿？” “没事。这花没什么重量。”钟妍羽抬头道，“这么巧，叶总也来买花？” 她不过是说句客套话，并不觉得叶靖脩会亲自来花市买花，谁知叶靖脩答道：“我每年的年三十早晨都来这儿买花，没印象见过钟机长。你是第一次来？” “……”钟妍羽被噎得硬生生卡了壳。他还记得昨晚那句“没印象了”的话，这就回敬了，还说得滴水不漏。钟妍羽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好，毕竟他这句话讲得没问题。 叶靖脩见钟妍羽有一丝郁闷，昨晚的不快顿时消散，他扬起唇对沈知熙说：“这是舅舅的朋友，你叫声钟阿姨。” 他刚说完，两位老阿姨推着装满花和菜的小车子聊天路过，其中一位回头看了看圆溜溜大眼的沈知熙，对另一位阿姨说：“这女娃娃长得可真漂亮。你再瞧瞧人家爸爸长得多好，还年轻，早早结婚生了孩子。咱两家的都三十了还没女朋友，能干什么用。” 钟妍羽闻言联想到那条修改过的个人简介，抬头看叶靖脩，开玩笑说：“你瞧，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像孩子爸。叶总何必记仇。” 叶靖脩微微扬眉，不等说话，另一位阿姨的话音从路口飘过来：“谁说不是呢。一家三口起大早来逛花市，多好啊。她妈妈细高挑的，瞧着特爽利。不过他们怎么买束白花，大过年多不吉利。” 钟妍羽低眸看了看木棉花，抬头很是无语。两位阿姨的想象力真丰富。 这回轮到叶靖脩笑了，他对钟妍羽说：“孩子妈？” “？”钟妍羽迎上狡黠的棕眸，一脑门问号，扬眸道：“叶总这是占我便宜？” “不是我说的。”叶靖脩利落甩锅，煞有其事地回：“钟机长可别冤枉我。” “……”钟妍羽又吃一瘪，心口堵得慌，不禁仔细打量起他。这男人忒能顺杆爬。 叶靖脩眼见钟妍羽的眼神有变，不开玩笑了，低头对沈知熙说：“你叫阿姨了么？” 沈知熙从一开始看见钟妍羽就十分提防，摇摇头，转身趴在叶靖脩肩上盯着星空棒棒糖，与视频里判若两人，不像活泼孩子。 “这孩子认生，熟了话多。”叶靖脩解释一句，想再说说沈知熙。 钟妍羽道：“孩子认生挺好的，安全。她不愿意就算了，你别勉强她。” 叶靖脩不许沈知熙没礼貌，抬手捏她的小鼻子说：“你不听话，舅舅不带你照相了。” 沈知熙爱漂亮就乐意照相，尤其她舅舅照得格外好看，她不想今天的小裙子白穿，抿起唇又回头看钟妍羽，等两秒才小声唤道：“阿姨。” 小奶音甜甜的，钟妍羽忙应上一声：“你好。” 旁边街上有货车调头堵了路，路口拐弯的司机按喇叭，尖锐声忽然响起。沈知熙感到刺耳捂上耳朵，星空棒棒糖从手里脱落掉在地上跌碎了。 “舅舅，我的糖。”沈知熙鼓起两腮不高兴，俯身去找。 叶靖脩按住乱动的沈知熙刚低下头，钟妍羽拾起棒棒糖甩掉上面的沙子看了看，说：“这是我们公司赠的？” “嗯。昨天你们策划部的同事送的。她觉得好看，不舍得吃。”叶靖脩接过糖给沈知熙，叮嘱一句：“糖掉地上了，你拿着看吧，不可以吃。” 沈知熙不开心，用软糯糯的声音生气地说：“我都没有吃过，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味道。” 小姑娘的纠结和不舍都用在小眉头上。钟妍羽瞧着怪不落忍，笑说：“外面这层只是甜，里面是牛奶或者巧克力味的。我觉得不是很好吃。”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软糖给沈知熙，“这个好吃。” “桃子糖。”沈知熙眼前一亮伸手要去拿，眉头瞬间舒展。她最喜欢桃子味的糖，和钟妍羽的喜好一样。 叶靖脩挡住沈知熙的小手，正色道：“你和阿姨说谢谢了么？就拿阿姨的糖。” 钟妍羽没想到叶靖脩还挺严厉，伸着手不好再拿回来，看沈知熙的反应。 孩子总归是孩子，沈知熙再对钟妍羽提防也不如糖有吸引力，而且有叶靖脩在，她不怕钟妍羽是坏人，脆生生道谢拿过糖让叶靖脩撕开。 “你就吃糖最积极。”叶靖脩无奈地说沈知熙一句，低头撕包装纸，可是抱着她不方便用力，没等撕开被钟妍羽拿了回去。 “我来吧。”钟妍羽撕开包装纸挤出糖喂到沈知熙嘴里。沈知熙含着糖对叶靖脩展颜一笑，牵出两个酒窝，开心劲儿的。 叶靖脩无奈极了，与方才的严厉不搭边，被沈知熙的笑容治得服服帖帖，惹得钟妍羽轻笑出声。三人气氛愉快，落在别人眼里更像是一家子。 对面街口的花店门前站着一个面容隽朗的瘦高男人，他望向对面的两大一小眯了眯眸，牵动右眼角的灼伤疤痕，显得表情奇怪。 钟妍羽站得与叶靖脩近了些。许是有沈知熙的缘故，她对叶靖脩没了初识的生疏感，说话不似先前掂量着来，问道：“叶总来买什么花？” “蝴蝶兰。我每年来买两盆送人。”叶靖脩说着又换手抱沈知熙，“你着急走？我预计十分钟出来，送你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开车来。”钟妍羽故意用防备的眼神看他，就想顺势噎回去一句。 叶靖脩说：“你这一身打扮是跑步来的吧？”他打量钟妍羽的贴身运动装，相信她昨天采访说的话不假。经常跑步的人才有她这种线条。 钟妍羽没话说了，发现叶靖脩这人很聪明，难从他身上讨便宜，尤其是从口头上。叶靖脩就算不端架子，好歹也是那么大公司的副总，当然做事说话滴水不漏。钟妍羽想自己也是魔怔了，居然要扳回一城，为莫名其妙出现的胜负心感到好笑。 “我也买蝴蝶兰。”钟妍羽说，“正好跟着叶总学学，我对这个不懂。” “这么巧。”叶靖脩笑了笑，侧身望向红绿灯，“我常去那家的品种都不错，可以和你一起挑。” “那就麻烦叶总了。”钟妍羽道声谢，随叶靖脩的步子走到路口等红灯。 叶靖脩对沈知熙说：“你给妈妈挑一束花？” “我不要。”沈知熙趴在他肩头拒绝，气呼呼回：“妈妈把我给她留的蛋糕扔到了地上，我才不要给她买花。” 钟妍羽自觉往右边挪一步，听别人的家里事不太好。 叶靖脩倒不觉得有什么，直接对沈知熙道：“妈妈昨晚外出应酬喝醉了，不是故意打翻你的蛋糕。我批评过她，她知道错了。” 沈知熙很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问道：“真的吗？那她早晨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可能是……头疼吧。”叶靖脩思忖着回，没多少底气。 “哼！舅舅骗人，不是好孩子！”沈知熙扭身朝后瞧，不再看他。 叶靖脩：“……” 钟妍羽没忍住笑了，也就孩子能噎住叶靖脩。 “妍羽。”后面传来一声。 钟妍羽回头瞧见来人扬眉，脱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瘦高男人站在灯柱旁，沉甸甸的视线从钟妍羽挪到叶靖脩身上，目光愈发幽深，也含有探究，总之不和善。 ------------ 第七章 你想给人家当后妈？ 站在灯柱旁的男人是钟妍羽的发小和航校师哥，季思綦。三年前，季思綦还是星航的机长，因一次绕机事故灼伤右眼离开了驾驶舱，目前任星航总部品牌策划部副总，负责此次星航宣传片拍摄事宜。 叶靖脩回眸一望，稍显意外，说道：“这么巧，季总也来买花？” 季思綦看了眼面色转冷的钟妍羽，回叶靖脩的话：“确实挺巧。我居然能在这儿碰见叶总。您和我们钟机长一起去买花？” 叶靖脩闻言察觉到一丢丢酸意，季思綦并未做掩饰。叶靖脩不禁低头看向钟妍羽，发现她的神情也不算好。莫非这俩人是情侣闹别扭了？ 大前天星航和SE.NÇE文传开过碰头进度会，季思綦主持的会议，叶靖脩也参加了。当时季思綦很客气，还带叶靖脩参观了星航的机库和运行控制中心，此刻的表情着实冷意横生，话里还有话，让叶靖脩很不舒服。 沈知熙回头瞧见季思綦立马错开视线，埋在叶靖脩的颈窝里不愿抬头，觉得那个叔叔凶巴巴有点吓人。 钟妍羽和季思綦的确是闹别扭，冷战有大半年了，准确的说是钟妍羽单方面冷战。钟妍羽不怎么想和季思綦说话，碍于叶靖脩在场不好显露太多个人情绪，回一句：“我也是碰巧遇见叶总。你怎么在这儿。” “钟姨说你来买蝴蝶兰，中午叫我过去吃饭。”季思綦简短一回，却透露不少信息。他往前走了走，缓和面色，继而客气道：“我听说叶总对花草挺有研究。今天我跟着钟机长沾光，和叶总学点知识。” 叶靖脩客套地回：“季总过奖了。我只是略懂皮毛，平时买的多而已。” “买的多自然比不买懂的多，叶总谦虚了。”季思綦不紧不慢地说着，面上挂着笑容，眼里可是一丁点笑意都没有。 叶靖脩顿感莫名其妙，眼神也锐利几分，回敬：“季总说的对。但是常买米的人都不一定分得清米的好坏。买花就更不一定了。您说是不是？”他这话既没失体面又将问题扔回去，四两拨千斤。 季思綦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将叶靖脩的回敬当成别有深意的挑衅，起因当然缘于钟妍羽。 钟妍羽在旁边听得更是莫名其妙。这俩人怎么掐起来了。 红绿灯转换一次又一次，三个大人加一个萝莉在路口站了有十分钟。季思綦刚要张口，被钟妍羽拽走。 “叶总，咱赶紧的吧，要不一会儿中午头了。”钟妍羽回头对叶靖脩说一句，拉着季思綦混入人群快步过马路，压低声音说季思綦：“你有毛病吧。人家招你惹你了？你跟吃了枪药似的。” “你跟他昨天才见了一面，熟到这种地步了？”季思綦不爽地反问，“你刚才笑得跟朵花似的。怎么着，你想给人家当后妈？” 钟妍羽恼了，换只手夹木棉花，朝他后背来一捶，警告他：“你再给我闲扯淡，就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连你钟姨也别联系了。” 季思綦右肩胛咚的一声，疼得慌，不过这感觉倒是熟悉得很。以前他惹到钟妍羽就挨捶，上回以为钟妍羽捶几下解气就算完了，哪知钟妍羽一连几个月不理人。这一捶算是破冰了，他强忍着不吭声。 叶靖脩跟在后面看着钟妍羽的一系列动作和季思綦的反应，又觉得这俩人不像是情侣。钟妍羽这一记捶可太爷们了，力气不小。叶靖脩单瞧着都觉得疼。 钟妍羽气儿不打一处来，捶一拳不解恨又用胳膊肘怼了季思綦的腰一下，说：“我看你不找事儿就皮痒。那是人家的外甥女。你说你作为本航司的品牌策划部副总，连合作人的情况都没搞清楚？好赖人家还是一腕儿。” 季思綦吃痛嘶了一声，嘴硬道：“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了解他家里的情况。他把片子拍好不就得了。再说我们是甲方。你懂甲方么？” 不管钟妍羽懂不懂甲方，反正她的眼神非常不和善。 季思綦这人做什么事都雷厉风行，唯独在钟妍羽面前特别迁就，还会变得敏感多疑。他当即调整语气，揉两下腰，委婉地说：“我这不误会了么，以为他带着孩子撩你。我刚才就应该录下来给你看看，你瞧你笑得那个高兴样儿。还碰巧遇见呢，有那么巧的事？”他越说越小声，端详钟妍羽有没有生气。 “我难道哭啊？”钟妍羽真是不懂他的脑回路，“他是上头领导的老熟人。领导让我别怠慢他。你的意思是让我瞧见他冷着脸呗？” 季思綦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钟妍羽懒得听他说，“他每年的这天都来花市买蝴蝶兰送人。你的联想力在民航界当副总屈才了。你去混影视圈吧，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季思綦被怼得哑口无言，乖乖闭了嘴。 其实钟妍羽怼人的功力不比叶靖脩差，只是和叶靖脩不熟不好意思怼而已。 叶靖脩离着前面两人不远，能听到钟妍羽的话，禁不住轻笑出声。原来那才是最真实的钟妍羽，挺有意思。 沈知熙直起身看了看心情不算差的叶靖脩，说道：“舅舅。那个叔叔好凶哦。他眼睛那里有个疤，像电视里的坏蛋。” “你不可以说别人的外貌，是不礼貌的行为。”叶靖脩隐去笑意教育她，“棒棒糖是那个叔叔送给给舅舅的。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过分？” “他不喜欢舅舅呀。”连沈知熙都看出季思綦对叶靖脩的敌意，她将棒棒糖给叶靖脩，“舅舅扔掉糖吧。我不要了。” “你不要了？”叶靖脩诧异，“你确定？” “嗯，我讨厌不喜欢舅舅的人。”沈知熙傲气说完，把糖塞到叶靖脩的上衣兜里，再不稀罕了。 这孩子不愧是叶靖脩带大的，甥舅俩的性子像极了。叶靖脩虽没结婚生子，提前赚了一件小棉袄，自是暖心。既然棒棒糖脏了，留着也没用。他抱沈知熙过马路，走到垃圾桶旁边将糖丢掉，被钟妍羽瞧见。 钟妍羽站到人行道护栏那儿问季思綦：“你还有不少糖吧？送小姑娘两盒。” “上回开会，我送了七八盒。”季思綦又不乐意了，瞥她一眼说：“你跟他什么关系，费心又费力。” “季、思、綦。”钟妍羽冷声扔出三个字，表情十分不悦。 “送送送。”季思綦被叫全名立马妥协，“我车上还有六盒，都送行了吧？” 钟妍羽嘁声，将剩下的咖啡喝完，不搭理他了。他不由地叹声气，拿钟妍羽一点辙没有。 东面两家店铺中间有一条小过道，叶靖脩朝那边一指便往那儿走。钟妍羽抬脚跟过去，不忘回头警告季思綦别再挑事，省得将场面搅和尴尬，她后面还要和叶靖脩打交道。 季思綦嘴上应着，心里对叶靖脩戒备得很。部门里的小姑娘不过与叶靖脩见了两面，都被迷得五迷三道，天天说叶总怎么怎么好，落季思綦的耳里则是另一番意味。 有一说一，叶靖脩说话办事确实周到又平易近人，情商高，季思綦认可这一点。但是叶靖脩很招女人喜欢在季思綦看来并不是好事，高情商也可解说为会撩。季思綦不管别人，叶靖脩想撩钟妍羽就不行，季思綦怕钟妍羽心思简单吃亏，当然也有另一层原因。 叶靖脩走到一家面积比较大的摊位门口，老板迎出来热情打招呼：“叶总，我今年新进了一品种，您快进来看看喜不喜欢。” 这骗没骗人一目了然，钟妍羽瞥向季思綦，谴责之意甚是明显。 季思綦没话可说，沉默认嘲。 叶靖脩放下沈知熙，牵着她的手回眸说：“钟机长进来挑几株？”他没捎带上季思綦，显然因为被针对不太愉快。大多情况下，他不会对外人显露“记仇”这一面，今天是例外，对钟妍羽同样是例外。 季思綦站在外面默不吭声，不能再惹恼钟妍羽，没跟着进去。 钟妍羽绕过几排摆放蝴蝶兰的架子，眼花缭乱，看哪盆都喜庆。 叶靖脩很快挑好想要的品种，老板都不用问他，直接记在账上，下午送货到老地址。他说服沈知熙去零售鲜花区选一束花包起来，倒回头见钟妍羽还没挑好，走过去问她：“你喜欢什么颜色？” “喜庆就行。”钟妍羽回一句，逗笑了叶靖脩。 叶靖脩帮挑出一大一小两盆颜色喜庆又好养活的品种，钟妍羽都要了，给老板写送货地址的时候听见季思綦进来问老板统共多少钱。 “算我账上。”叶靖脩说。 季思綦面色微凛，回道：“不劳叶总破费。”他打算付钱，不愿钟妍羽欠人情。 钟妍羽忙说不用，向老板要二维码，听叶靖脩说：“我挺好奇。钟机长和季总是什么关系？” 季思綦解锁手机的动作一滞，他抬头迎向叶靖脩的视线，从浅棕色的眸子里瞧出一丝玩味，陡生一股无名火。 叶靖脩明明已经看出季思綦对钟妍羽的心思还这么问，摆明要让钟妍羽再泼季思綦一盆凉水。 钟妍羽还没写完地址，低着头回一句：“我跟他是发小，一所航校毕业的。” “青梅竹马？”叶靖脩顺势再问一声，眼见季思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应该是兄弟。”钟妍羽纠正道，将写好的地址给老板，抬眸问：“叶总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叶靖脩俯身抱起沈知熙，路过钟妍羽时说：“这两盆花算我送伯母的春节礼物，请钟机长帮我带声好。”他说完冲季思綦点头示意，从另一个门离开了。 季思綦的火气蹭地烧起来，叶靖脩的行为勾起他一年前的尴尬和被拒绝后的愤懑，他百分百肯定叶靖脩寻衅挑事，心中警觉。难道叶靖脩对钟妍羽有想法？ ------------ 第八章 舅舅生气了 两盆蝴蝶兰的钱最后还是记在叶靖脩的账上。季思綦很不乐意，但是没明说，送钟妍羽回家的路上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免得再惹到钟妍羽得不偿失。 车里放着电台广播，声音不算大，让氛围不那么沉闷。 季思綦趁红灯停车的间隙侧脸看一眼钟妍羽，觉得跟做梦似的。钟妍羽上回坐他的车要追溯到一年前。那时他们还是铁哥们，虽时常有矛盾，但不至于闹到不说话的地步。这都要怪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钟妍羽感到莫名其妙和尴尬，钟妍羽拒绝后再不主动联系他，在公司也是能不见面就不见。他并不想就此放弃，找过钟妍羽两回，结果关系搞得更僵，他再不敢提这事。 铁哥们想当情侣，这搁在谁身上都不好消化，更何况钟妍羽对季思綦仅是单纯的发小感情，自是难以接受，冷处理了。叶靖脩将这两人的关系看得很清楚，气得季思綦不轻。 季思綦认为叶靖脩这个人有问题。 钟妍羽盘算要不要买点儿童玩具之类的礼物回赠给叶靖脩，想了半路，扭头问：“你说送孩子什么礼物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你给他那两个外甥买？”季思綦当即沉了声，想都不想地回：“等下次他来公司，我出面送他点东西，你不用管了。” “那哪儿行。”钟妍羽不同意，“花不是送给你的，你出面回赠算怎么回事。” “咱俩用分得这么清？”季思綦蹙起眉特不舒心，钟妍羽好似要和他泾渭分明。 钟妍羽解释：“你给的东西，他能觉得是我还人情？再说你现在不是单身，咱俩还是分得清楚点好，别让郁梦佳误会。” 季思綦一听这话压根张不开口，挪眼回去默声开车。 郁梦佳是星航主任乘务长，常飞国际航班。季思綦告白失败后，渐渐意识到自己和钟妍羽的关系僵化，见面也尬，正巧郁梦佳追他，一来二去他就同意了。这段关系开始的动机不怎好，季思綦也没处理好和钟妍羽的矛盾，经常导致郁梦佳吃飞醋。 在星航内部，谁都清楚季思綦和钟妍羽的渊源，郁梦佳也不例外。季思綦向来照顾钟妍羽，打小养成的习惯，尤其他惹毛钟妍羽以后更是小心对待着，就怕和钟妍羽闹掰。其实钟妍羽希望能和他正常相处，还像哥们般互相帮衬，奈何他掰不过弯来，钟妍羽就躲着他了。郁梦佳却还是觉得季思綦和钟妍羽走得太近，有一回在基地停车场当面讽刺钟妍羽是绿茶行为，惹恼了季思綦，闹得不欢而散。钟妍羽单方面与季思綦冷战，多半是避嫌。 今天是大年三十，钟妈妈照旧叫季思綦一起吃饭。钟妍羽不好再对季思綦不搭不理，而且大过年的，她不想惹钟妈妈不高兴。不过她没说初四要和叶靖脩一起去滑雪，因为这事和季思綦没关系，她也搞不明白季思綦干嘛把叶靖脩当成假想敌。她和叶靖脩不过是见过两面的合作方，都算不上熟悉，季思綦是那根筋搭错了？ 车往回小区的路上拐，钟妍羽看了眼腕表，让季思綦开去家附近的超市。她打算直接去超市买上年货，不来回跑了。 季思綦拐弯去了另一条路，忍了五分钟没忍住，开口道：“你小心点，别着了他的套。” “什么？”钟妍羽侧脸疑问，“你是说叶靖脩？” “可不就是他。”季思綦踩一脚油门开进超市停车场，提醒钟妍羽：“不管今天你和他是不是偶遇。他给你付的花钱，依你的脾气非要还回去点什么才算完。这样一来二去不就接触多了？他给你下套，你还看不出来？” 钟妍羽越听越迷糊，指了指右前方的停车位，回眸说：“我就一开飞机的。他给我下套干嘛，想有免费机票？不如找领导好用。” 季思綦将车开过去停好，熄了火侧身，一本正经道：“男人的思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要是想撩你，才管你做什么工作，能撩到手就行。你没接触过他那种人，小心为妙。” “至于么。”钟妍羽轻啧一声，扭身开车门，落下句：“我又不傻，能看不出他有别的心思？” 季思綦瞧着她下车关上门，解开安全带不满自语：“说得你好像经验很丰富似的。我那点心思，你不就没看出来？” 这话要让钟妍羽听见，他今天甭想和钟妈妈吃饭，钟妍羽能冷战到明年的年三十。当然他不好当面对钟妍羽说这些，暗自过过嘴瘾而已。 大年三十外出采购的人不少，超市里推车都困难。钟妍羽正好逮住季思綦当苦力，买了一大堆年货，将他的车塞得满满当当才离开。 家里的快递都已归完类，钟妍羽换完衣服从快递里挑了几样礼物装进牛皮纸袋里下楼。季思綦在楼下等着，见她拎三大包纸袋走出楼道，过去接过两袋，不解道：“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嘛。疗养院什么都不缺，钟姨在那儿买就行。” “我平常在外面时间长，多亏其他住户照顾我妈，我买点东西送人家。”钟妍羽走到停车位又将纸袋拿回来放进车的后备箱，关上后车门说：“那盆大的蝴蝶兰送给唐阿姨，摆在疗养院前台正好。你别跟我妈提今天买花的事，省得她问些有的没的。” 季思綦心道：我才不会说，那不是找事儿么。倒是钟妍羽买这么多东西送人，绝对和他想的没差别。钟妍羽得别人恩惠必定会还回去，有时还会加倍地还。他更担心了，钟妍羽别真和叶靖脩扯上关系。 叶靖脩这会儿正在市中心滑板俱乐部的停车场里等外甥沈斯博下课，回身望向后座专注看绘本的沈知熙，说道：“熙熙，我们初四去滑雪。但是郑奶奶刚才打电话说有事不能回来带你。舅舅邀请了给你桃子糖的阿姨一起去。你愿不愿意让阿姨带你一天？” 郑奶奶是叶靖脩当年为亲姐叶薇请的月嫂，由于人好又细心，被留在叶家照顾孩子，有十个年头了，叶靖脩称呼她一声郑姨。孩子们平常外出时，由郑姨来带沈知熙。叶靖脩到底是男人，处理沈知熙去卫生间之类的事不方便。尤其沈知熙慢慢长大，要有性别意识，叶靖脩对这方面很注意。不过叶靖脩并不是一开始想麻烦钟妍羽帮忙带沈知熙，是临时有变。 沈知熙抬头想了想钟妍羽的样子，心里不愿意，回道：“那舅舅只管哥哥，不管熙熙了吗？我不要和阿姨待在一起。” 这孩子特别敏感，也没安全感，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叶靖脩耐心回她：“舅舅只是想拜托阿姨在你想去卫生间洗手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带你一会儿，因为舅舅不能进女厕所。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就只能穿纸尿裤或者在家待着了。纸尿裤很不舒服。” “我不要穿纸尿裤！”沈知熙立马拒绝，嘟起嘴来一想，勉为其难同意：“那好吧。那个阿姨的糖很好吃。她还能给我一块就好了。” 叶靖脩没料着她居然惦记钟妍羽的糖，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吃那么多糖，也不怕牙坏掉。” “我有听舅舅的话，每天好好刷牙。”沈知熙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挺洁白整齐的小乳牙，很是骄傲。 叶靖脩笑意更深，可想到昨晚那一幕又没了笑容，坐回去略显深沉。 沈斯博抱着滑板从俱乐部出来，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长得眉眼秀气，在进进出出的孩子们中挺扎眼。叶靖脩打沈斯博的电话手表，沈斯博上车后扫了一圈没看到亲妈叶薇，抿抿唇说：“我妈又不过年了？” “你妈有二十年没过年了。”叶靖脩让他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又说：“明后天你和熙熙住爷爷奶奶家，初三我再接你们回来。” “我要和哥哥住舅舅家。”沈知熙不高兴地说。 沈斯博扭头道：“你忘了昨天晚上妈妈打翻你的蛋糕啦？妈妈这几天都会住在舅舅家，你想挨骂？” 沈知熙不说话了，鼓起两腮像小金鱼。 “妈妈是喝醉了。你别吓唬妹妹。”叶靖脩朝右侧看了眼沈斯博，打转向驶离停车位。 沈斯博心知他舅舅又帮他亲妈说话，轻哼一声：“难怪爸爸说舅舅把妈妈惯坏了，我看爸爸说得没错。” 前面有一辆车抢先过杆，叶靖脩点住刹车，转头问：“你爸说我把你妈惯坏了？” “是啊。”沈斯博点头，没意识到这句话哪儿不对，还说：“妈妈每次发脾气都是舅舅纵容她，所以她越来越厉害。”他不懂纵容这词的含义，从他爸那儿听来的，反正知道那不是好的形容词。 叶靖脩面色一沉，“这都是你爸说的？” 沈斯博又点头，没发觉叶靖脩的神情变化，还重复几句他爸说叶薇的话，听得叶靖脩愈发神色不佳。 后面有车按喇叭催促，叶靖脩开车过杆，过了一个街口才出声说：“我从你这个年纪开始，是你妈把我养大的。你爸不清楚么？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沈斯博扭头看向驾驶位，抱住滑板没敢再吱声，可算察觉到舅舅生气了。 ------------ 第九章 这男人自带神秘感 疗养院的年三十很热闹，许多住户没回家在这儿过年。年夜饭摆了六张桌，加上住户们的亲属们，餐厅里有不少人。 今年钟妍羽在家过年，钟妈妈特别开心，喝了两小杯红酒还想再倒一杯，被钟妍羽叫停。 “你还在康复，喝这么多酒合适么？”钟妍羽拿走酒杯，去找果汁给钟妈妈。 钟妈妈佯装生气看了看离桌的闺女，夹大虾放到季思綦的餐盘里，笑说：“我有好多年没在除夕夜这么热闹。往年都是你陪我吃中午饭，年夜饭只有我自己吃。今年妍妍在家，我喝两杯酒高兴高兴。她还管上了。” “您现在不适合喝酒，妍羽让您喝两杯算破例了。”季思綦斟茶凑到钟妈妈耳边说悄悄话：“她今天愿意跟我说话了。” “真的？”钟妈妈惊喜，放下筷子道：“我就说你们那么铁的关系不可能崩了。她就是脾气倔。你放心，钟姨帮你说话。” 季思綦笑了笑，却隐隐有些黯然。他不清楚钟妍羽以后还会不会有意躲着自己。 钟妍羽走到饮料区拿果汁，回身瞥见远处摆在一楼大厅前台的蝴蝶兰盆景，又想起给叶靖脩还礼这事来。两盆蝴蝶兰加一起将近一千块，钟妍羽想了一下午打算参考季思綦的意见，后天去商场挑两套乐高积木，等初四那天回赠。无功不受禄，钟妍羽不能白拿两盆花占叶靖脩的便宜。 手机嗡地震了几声，钟妍羽从上衣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星航一群年轻飞行员组成的群里有上百条新消息，在家和驻外的同事们都在晒年夜饭，当然驻外的人员多，大半信息都是羡慕在家过年的话。有人艾特钟妍羽，让她发表头回在家过年的感想，她直接艾特蒋逸让现身说法。蒋逸发送沧桑抽烟的表情，回一句：师姐你这是让我拉仇恨啊，顺带发一张又吃又喝的照片。 群里顿时炸开锅，声讨蒋逸没人性，要求蒋逸发红包。钟妍羽瞧着蒋逸与这帮人斗图，笑着找出看戏的表情丢群里，再发上恭贺新春的红包就退出来了，回了一圈拜年信息后收到叶靖脩的语音消息。 现在是吃饭点，钟妍羽纳闷叶靖脩这会儿发信息有什么事，点开却听见沈知熙的小奶音。餐厅里摆着两台电视，音乐声嘈杂，压过沈知熙的话音。钟妍羽快步将果汁放到钟妈妈跟前，拿手机指了指外面，听语音去了。 钟妈妈警觉，紧张地问季思綦：“该不会是公司叫妍妍回去吧？她才休息一天。” “她刚从欧洲回来，按公司要求至少休息满三天才能飞下一回，应该不是公司联系她。”季思綦安抚钟妈妈，望见钟妍羽右转从大厅出去了，心有疑虑。 “那就好。”钟妈妈安下心，又夹红烧肉给季思綦，“咱们一起包饺子。你吃完饺子再去机场接你爸回老家那边。等过了初三，你和你爸回来，咱一起吃顿饭，好长时间没聚了。” 季思綦应一声，找干净杯子倒上果汁给钟妈妈，回头还没见钟妍羽回来。 沈知熙发来的是拜年语音，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楚，得亏钟妍羽因职业习惯听力好，分辨出沈知熙说的是吉祥话，怪甜的，也回了句拜年的话，随后收到叶靖脩的语音通话。 电话一接通，沈知熙先说：“阿姨，我们一起去滑雪吗？” 钟妍羽愣了愣，回道：“你舅舅和你说的？” “嗯。”沈知熙脆声回应，“郑奶奶有事情不能回来，阿姨可不可以带我玩一天？我很乖的。” 钟妍羽闻言笑起来，问她：“你舅舅让你来问我，还是你自己打电话来问的？” “舅舅让我来问的。”沈知熙诚实回答，“舅舅说我要麻烦阿姨，那要我自己问一问。” 钟妍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等回话又听沈知熙道：“阿姨不同意，我就不能和哥哥舅舅去滑雪了。阿姨能不能帮帮我。” 可怜兮兮的声音听得钟妍羽不落忍，她说：“没问题。” 沈知熙喜笑颜开，听筒里静了一瞬，她好像是在听别人说话，而后冲着手机说：“谢谢阿姨。” “不客气。”钟妍羽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可能因为她家里教的好。 沈知熙又说：“阿姨，你还有桃子糖吗？” 钟妍羽刚张口，听叶靖脩说：“我可没教你说这句话。” “我可以和阿姨换嘛。我也有糖。”沈知熙闷闷不乐，“那舅舅给我买好不好？” “你有很多糖，还要买？”叶靖脩的声音变得很清晰，他许是接过了手机。 沈知熙撒娇：“舅舅给我买嘛。我喜欢吃阿姨的桃子糖。舅舅给我买一包，就一包。” 叶靖脩没说话，钟妍羽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奈。她扬起唇道：“阿姨这儿有很多，初四给你带着。” “耶！谢谢阿姨！”沈知熙欢呼，心花怒放，惦记钟妍羽的糖快一晚上了。这孩子有糖就万事大吉。 叶靖脩叫来沈斯博带沈知熙去吃饭，拿起手机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事，我这会儿很空闲。”钟妍羽笑回一句，随即打趣：“我以为你都是一个人带孩子们外出，原来你还有帮手。” “我一个人肯定带不过来。”叶靖脩说，“尤其她是女孩，我带她出门不方便。一般超过半天外出，家里的阿姨会跟着。本来郑姨初三晚上回来，家里有事改成初六了。所以麻烦你帮忙初四照看她一会儿，主要是上厕所。其余倒没什么，她能自己做。” “这点小事，我能应对。”钟妍羽回得爽快，“她叫什么名字？” “沈知熙。你叫她熙熙就行。” “很好听。”钟妍羽真心夸赞，觉得他们家起名都不错，反过来客套一句：“今天谢谢你帮我挑花。我妈很喜欢，就是让你破费了。” “伯母喜欢就好。”叶靖脩温声回复，继而讲了三条养蝴蝶兰的技巧，都比较实用。 钟妍羽发觉他很留心生活，他的建议适合不常养花的人，养护程序不繁琐且方便钟妈妈操作。而且长辈都节约，上百块的花开败扔掉会心疼。他还建议钟妍羽将开败的花尽快修剪掉，勤施薄肥将花的寿命拉长，没准还能再看一年花期，很贴心。 “你果然专业。”钟妍羽佩服道，“要是我自己去买，这花最多养三个月就彻底再见了。我妈是看别人养觉得好看才让我也买一盆，也不懂。” “正常来说，三个月差不多。这花娇贵。”叶靖脩说，“我的花刚送来没多会儿。我是现学现卖，和家里长辈讨教的。” 钟妍羽才不信他这话，讨教来的能说那么肯定？他绝对懂养花这套，再加上烹饪、摄影还有带孩子，钟妍羽委实好奇他还会哪些没公开过的技能。这男人自带神秘感。 沉稳的女声在叫叶靖脩，钟妍羽听起来像叶靖脩的长辈。叶靖脩回应一声，回头对钟妍羽说：“熙熙最喜欢吃桃味的糖，回家在糖盒里翻了三遍，说都没你的糖好吃。我每天限量只让她吃两块。她要是总跟你要糖吃，你就说我不同意。她不会闹，还算听话的孩子。” 钟妍羽暗觉他这舅舅仔细得像爸爸一样，回道：“巧了，我也喜欢桃味的糖，囤了不少。不过我基本买果肉做的，比纯糖稀调味要好一些，也不能多吃。我那天注意点。” 叶靖脩嗯了声：“麻烦你了。”他顿了顿又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钟妍羽说完想到叶靖脩下午让帮忙向钟妈妈问好，礼尚往来补上一句：“也祝伯父伯母新春快乐。” 叶靖脩没答话，听筒里是一阵沉默，通话并没有结束。 钟妍羽以为这就聊完了，可电话没挂断，她便等了等。半分钟后，叶靖脩道声谢，结束了通话。钟妍羽站在原地回想，感觉叶靖脩的情绪不高，他的嗓音低沉，不如上午爽朗。 “我这回没说错话吧？”钟妍羽奇怪，一想到会客室里没有表情的面容就皱眉，还是喜欢看那对带着甜味的梨涡。 “妍羽，你站那儿干嘛，快回来包饺子。”疗养院的经理周阿姨在餐厅门口端大面盆扬起笑容说：“我准备了你爱吃的香菇馅。你今晚多吃点。” 钟妍羽收了手机走过去帮忙端面盆，问周阿姨：“是不是我妈让您准备香菇馅。估计只有我爱吃，咱别包太多，浪费。” “思綦嘱咐的。”周阿姨说，“他大清早就跟我说了。你在家过回年不容易，等会儿甭帮我照顾这些桌，多和钟姐待着。哦对了，有些新住户的家属跟我打听你来着。他们听说你是机长都特新奇，说要给你介绍对象。等我给你打听打听，有合适咱就见见，你也老大不小了。” 人到年龄离不开结婚生子的套路。不止钟妈妈着急，和钟妈妈关系好的阿姨们也都为钟妍羽张罗。周阿姨是季思綦姑姑的同学，自然与钟妍羽走得近，帮忙张罗好几回，但都没成，倒不是钟妍羽的原因，而是钟妍羽这工作不能顾家，相亲也就无疾而终。 钟妍羽淡淡一笑，应了声没多说什么，对这些已习以为常。 八点多，北荆家家户户开始包饺子，等十点来钟下锅吃上一盘，除夕夜就圆满了。 马路上没多少车穿梭，空荡荡，天空偶尔绽放零星烟花。 叶靖脩开车拐进老城区的一条示范街胡同，而后将车停在一栋改造过的四合院车库里，熄火下车见院里黑漆漆没有光线。 胡同里人来人往串门拜年，热热闹闹，这套面积最大的四合院里却冷冷清清。 叶靖脩的年三十晚上一贯这样沉寂，他已经忘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该是怎样的场景。 ------------ 第十章 说多错多 疗养院组织以家庭为单位的包饺子大赛，赢了有奖品拿。大家都踊跃参与，不为拿奖，只图热闹和高兴。 一张大长桌子边坐着包饺子的小能手们，基本是妈妈辈，钟妍羽和季思綦混入其中。 民航界对圈外人士来说比较陌生，大多数的印象和经历止步于乘机旅行，所以这桌的住户和家属们很喜欢问钟妍羽问题，比如飞行员薪酬和工作经历、星航特价票以及服务，还有其他感兴趣的话题。钟妍羽一边擀皮一边忙不迭回答，给住户们的印象颇好。他们觉得钟妍羽脾气随和好相处，当即就有说认识谁家适婚的男人要给钟妍羽介绍，听得季思綦连饺子褶都捏歪了。 钟妈妈瞧了眼季思綦搁在面板上的歪形饺子，又看了看窘着微笑又低头忙活的钟妍羽，当即转了话锋，和住户们聊起这几天从电视上看到的新闻。钟妍羽终于从一堆择偶条件的问题中解脱出来，松一口气。 季思綦除了帮钟妍羽回两句关于公司的福利，其余时间默不作声，跟着钟妈妈包了不少饺子。虽然饺子不怎么好看，至少他把肉馅都塞进去没漏，摆到桌上到也像能吃的样子。 钟妍羽抬眼一瞧，没由来地说：“你比少衿包的好。” 这话一出，别说季思綦，钟妈妈的脸色都微僵。 钟妍羽取一块面团揉起来，没发觉他们的异样，也没再说别的。 钟妈妈和季思綦对视一眼，微不可闻地叹声气。 季思綦酝酿片刻，说道：“我今天早晨去给少衿拜年来着。” “嗯，我明天去。”钟妍羽语气如常，将新擀的面皮递给他，“那个位置要续费了，等年后我去交上。还是一交三年，你就不用管了。” 季思綦上一回要交钱也是这情况，钟妍羽不用他管，他只能应着。这事是钟妍羽心里的疙瘩，季思綦唯有顺着她点，让她好受些。 钟妈妈听了钟妍羽的话有些难受，冲季思綦使眼色，让他别再提这茬。季思綦点头答应钟妍羽，低眸专心包饺子。 不到十点，热腾腾的饺子上桌，季思綦水平一般没得奖，香菇馅的味道不错。 钟妍羽有大半年没在家吃饺子，足足吃下一整盘，撑着了。钟妈妈说回楼上泡茶喝，让季思綦坐会儿再走。季思綦接到父亲季云航落地的信息，要去机场了。 季云航是星航的飞行教员，也是飞行部副总，再飞一年退下来主抓管理，是钟妍羽的直属领导，看着钟妍羽从小长到大。俩家关系很亲近。 钟妍羽送季思綦出门，叮嘱他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季思綦看着她有话想说，可是没说出口，最后摆摆手让她快回屋保暖，开车走了。 钟妈妈在套间的阳台上望着季思綦车开远，等钟妍羽回来调整轮椅，转身说：“你给你季伯伯拜年了没。初四咱请他和思綦吃饭，你和他说说。” “季伯伯刚回基地，我在楼下打电话拜年来着。”钟妍羽去烧水泡茶，“我能休到初六，初四要出去一天，要不约初五吧。我一会儿问问季伯伯和思綦有没有空。” “你初四要出去？”钟妈妈讶异，很少见闺女说出去一天，滑动轮椅到客厅问：“你出去玩？” “算是吧。”钟妍羽模棱两可地回，“我拍宣传片实在没特色，导演邀请我参加他们公司的团建，看看能不能拍点素材用。” “这样啊。”钟妈妈略感失望，以为闺女开窍了有约呢，还是支持地说：“你多出去走走交些新朋友，别老在自己这个圈转悠。”她去拿茶杯，想了想又说：“那个导演真的结婚生孩子了？我听蒋逸说他也就二十八九吧。” “他三十，没结婚生孩子。我搞错了。”钟妍羽烧完水转身拿茶叶，想起叶靖脩记仇的样子就觉得挺好笑。 钟妈妈听这话立马联想许多，钟妍羽回身瞧见她“似乎有戏”的眼神，忙澄清：“这是正常的业务关系，你别想多了。而且我没到那份上，你怎么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我这不怕你受我的影响么。”钟妈妈说着忧愁起来，“每个人不一样，婚姻还是要尝试的。” “今天过年，咱不聊这些。”钟妍羽推钟妈妈到沙发边，摆上坚果去拿泡脚桶。 母女俩相同的爱好是泡脚，钟妍羽纯属为了睡觉舒服，回国休整会在疗养院住一两天陪钟妈妈，晚上一起泡脚聊天。 今年有机会守岁，钟妍羽和钟妈妈聊到凌晨快一点，看完春晚又看了叶靖脩的短片。钟妈妈是比钟妍羽还外行的观众，看了叶靖脩的片子也给了“挺厉害”的评价，想象叶靖脩应该是那种个性的新潮人士，觉得他和钟妍羽不搭，再没问过他的事了。 初一早晨不到七点半，钟妍羽开车载着钟妈妈到市郊山上的寺庙上香。这是钟妍羽学习飞行后，钟妈妈每年保持的习惯，祈福钟妍羽新年平平安安。 钟妍羽本想说钟妈妈的腿还没复健好就不让她去了，但是钟妈妈不答应，钟妍羽只能照旧。 寺庙香火很旺，院里已薄雾缭绕，扑面而来的檀香味。 钟妈妈由钟妍羽搀扶上台阶，先在主殿外请了一炷香，已是气喘吁吁。钟妍羽提议到院大门旁的休息区坐会儿，钟妈妈不同意，愣是将所有大殿的香上完才找地方休息，额头出了一层薄汗。钟妍羽去斋堂买豆浆，回来见钟妈妈和一位老阿姨聊上了，她将两杯豆浆都递了过去。 “你去看少衿吧，我在这儿等你。”钟妈妈接过豆浆说，“我听寺里的钟声心静。” “好。”钟妍羽侧身对老阿姨笑了笑，转身出了寺院门。 老阿姨目送钟妍羽走远，羡慕道：“你姑娘长得真俊，做什么工作？” “她是民航飞行员。”钟妈妈给老阿姨一杯热豆浆，“往年都是我自己来上香。她今年可算是能在家过回年。” “看不出来啊。”老阿姨诧异，“女孩子做这工作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钟妈妈感叹，随即笑道：“孩子喜欢，累也愿意。我得支持。” “你真开明。”老阿姨佩服，又问：“孩子爸呢？怎么不一起来。” 钟妈妈喝口豆浆回：“我和她爸早离了。她记事起没见过那个爸，跟我姓。” 老阿姨不小心问到这种事，不禁唏嘘，说了句不好意思，聊起别的：“她去见朋友了？我不急着下山，陪你坐会儿。” “她去后山的祭奠堂。”钟妈妈说，“她的发小在那儿。” 老阿姨一听直接噤声，低头喝豆浆不免尴尬，真是说多错多。 钟妍羽开车绕一圈到后山脚下，拿起副驾的木棉花上山去祭奠堂。 大年初一来这儿的人少，工作人员正在查看每个格子里的长明灯，见钟妍羽进门便点头示意出去了。 钟妍羽走到第三排中间的位置，眼前格子里摆放着白瓷坛子、机长肩章、风干的木棉花以及一张略显褪色的两寸照片。 长明灯将格子照亮，照片映着灯光，男人的笑容依然温暖，面容还是那样清隽。 钟妍羽换下上次带来的木棉花，对着照片看了许久，开口说：“又是一年，李少衿同志。今年我二十九，比你还大一岁。你真好，可以永远年轻。” 温润嗓音不会再响起，她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办，我的飞行时数超过你了。你羡慕吗？”钟妍羽带着一丝炫耀的语气，又说：“羡慕也没用，那都是我的。我今年还要去考教员签注。你钟姨的身体好多了，思綦推荐这家疗养院挺好的。不过思綦这家伙有点欠揍……”她断断续续说了些近来发生的事，有的没的，好像李少衿在她眼跟前。她的声音不大，又像在说给自己听。 如果李少衿在世，听到她这些话定会笑意满满地看着她不言语，末了会说“思綦又惹我们妍妍不高兴了？我去欺负回来”。此时她仅能靠脑补，说了会儿觉得没意思，盯着照片看，又想起叶靖脩，思忖着道：“我认识了一个人。他长得和你有点像，可他又和你不一样。他也是一中的，我觉得你应该见过他。” 周围十分安静，只有长明灯的火苗在跳动。 没一会儿，有人进来。钟妍羽看了眼外面的日光，回头说：“今天不暖和，我要接你钟姨回去了。等过完年，公司安排的工作多，我可能不常来看你，主要也是看你这张永远年轻的脸生气。新年快乐。”她将右手抵在额头打个手势，又看一看照片，离开了祭奠堂。 钟妈妈和老阿姨聊得挺投机，钟妍羽顺道送了老阿姨一程，到市区带钟妈妈吃完烤肉在商场里转转，买了两套乐高积木，半路回家翻出多年没用的滑雪板和滑雪服带上，还有几包桃子软糖，她这几天住在疗养院不回来了。 初三晚上，叶靖脩发来信息和钟妍羽约定出发时间，第二天一早便来疗养院来接钟妍羽。 今日阳光温暖，钟妍羽穿得不厚，还是跑步装束，准备去滑雪场直接套上滑雪服。但是她拿的东西有点多，叶靖脩老远瞧见下车帮忙，身后跟着一个抱滑板的小男孩。 钟妍羽走到叶靖脩跟前，触及小男孩的目光，略略一怔。 小男孩眼神冷淡还很敌对，仿佛钟妍羽惹到了他。叶靖脩倒与买花那天无异，面上有浅浅的笑容，梨涡忽隐忽现，似乎心情不错。 钟妍羽纳闷这个外甥也像舅还是怎的，一家人的情绪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 第十一章 你愿不愿意当我舅舅的女朋友？ 滑雪场离着疗养院半小时车程，中途要上高速。本来钟妍羽不想麻烦叶靖脩，要自己开车过去，听叶靖脩说沈知熙想这口糖想得不得了，于是初四一早到疗养院下面的停车点等着，早点让小姑娘解解馋。 叶靖脩没料着钟妍羽会为两个孩子买礼物，先接过她手里的滑雪板，说道：“原本我打算请你吃饭，碰上过年不方便就算了。那花当作我送的见面礼。其他三位，我都请了。你没必要买这个。” 钟妍羽一向分得清楚，回他：“我跟着你的公司去团建算沾光，空手多不好意思。”她伸手将乐高递过去，“我都买了，你不能不收吧？” 叶靖脩看了看她，只能从她手上接过来，低头对沈斯博说：“阿姨给你和熙熙带的礼物，你谢谢阿姨。” 沈斯博似乎不喜欢钟妍羽，盯了她片刻，没表情道：“谢谢阿姨。”他这样子自然不能喜欢钟妍羽的礼物，都没低头看一眼，紧接着问：“阿姨和我舅舅是什么关系？” 钟妍羽被问懵了，沈斯博明显带着质问的语气。她抬头看向叶靖脩，见叶靖脩抬手扣住沈斯博的后脑勺揉乱了他的头发。 “你问这个做什么。”叶靖脩好笑地说，“人小鬼大。” 沈斯博一点不避讳钟妍羽，直接道：“以前总有阿姨给熙熙买糖来问舅舅的事。妈妈说她们不怀好意。” 钟妍羽窘了窘，解释：“那你多虑了。我和你舅舅只是工作上认识的朋友。我没其他意思。” 叶靖脩扬眸看她一瞬，没作声。 沈斯博不怎信钟妍羽的话，却也没追问，帮叶靖脩拎一盒乐高又向钟妍羽道声谢，转身朝车那边走。尽管他对钟妍羽不热情，倒也是懂事的孩子。 钟妍羽除夕晚上看过叶靖脩带孩子们去北海道滑雪的视频，里面那个滑得不错的小男孩就是沈斯博。她当时觉得这孩子挺酷来着，今天一见，这孩子不仅酷还挺傲。 叶靖脩带钟妍羽到车跟前，帮她开了副驾的车门，拎起她的运动包和滑雪板搁到后车厢里。 这车和钟妍羽的车类型差不多，也是全地形越野，空间比较大。钟妍羽站在车门边看到里面坐在儿童座椅上的沈知熙，听甜甜的童音打招呼：“阿姨，过年好。” 沈斯博坐到后座瞥了妹妹一眼，扭头瞧向窗外不吭声。 钟妍羽坐进去将两大包糖递到后座，关上车门笑回：“过年好。” “谢谢阿姨。”沈知熙伸手一捞，抱住两包糖笑得开心，转身给沈斯博一包，很懂得分享。 沈斯博却兴致不高，应妹妹的要求打开一块填进她嘴里，将其余的糖放在座位中间，竖起滑板抱着，不想说话。 钟妍羽不太会和孩子打交道，既然沈斯博不喜欢她，她也就不主动和沈斯博搭话，转身回来看几条群里的信息。 蒋逸被安排飞东京，还是那个以妖风盛名的机场，他在群里发表情哀嚎，说要带师姐的照片镇住妖风。钟妍羽啧了声，艾特蒋逸丢出一脚踹飞的表情，瞬间收到蒋逸抱大腿的回复，她以“少来倒贴我！”的图片终止对话。群里是各式各样大笑的表情刷屏，他们都说新年新气象，钟妍羽的表情包也偷得更顺手了。 叶靖脩上车见钟妍羽收起手机看着自己，她的眼神透露一点探究的意味，不算明显，但被叶靖脩捕捉到。其实钟妍羽是看叶靖脩同样偏运动的装束，打量一番觉得他像二十六七的年纪，没别的意思，他会错了意。 “熙熙，以前有很多阿姨给你糖？”叶靖脩系完安全带回头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都偷吃了。” 钟妍羽正准备拽安全带，闻言停下朝左瞧。 叶靖脩是在意沈斯博的那句话还是管孩子严，钟妍羽不好分辨，他这人难捉摸。 沈知熙摇头否认：“我没有要她们的糖。” “是么？”叶靖脩再确认一遍，看来沈斯博说的是真的。 “骗人不是好孩子。”沈知熙认真道，“舅舅说不能拿陌生人的糖。我不认识她们。” “那你还不是拿了这个阿姨的糖。”沈斯博忍不住吐槽，“你认识这个阿姨吗？” “舅舅认识这个阿姨呀。”沈知熙扭头说，“舅舅说这个阿姨是他的朋友。” 沈斯博不说话了，转头看向窗外。 叶靖脩回眸对钟妍羽抱歉一笑。钟妍羽又看见一对梨涡，心情不受影响，回了声：“没事。” 不过叶靖脩不想沈斯博这一路都是冷冰冰的态度，发动车说：“斯博，你不想知道这个阿姨是谁？” 沈斯博转回脸来看了看钟妍羽，不吱声。 “你要是不想认识这个阿姨，那你下次别请阿姨帮你签F.lightlog。”叶靖脩开车上公路，对钟妍羽说：“下回要是有叫沈斯博的小朋友向你递本子，你别给他签。” 沈斯博竖起耳朵听，再望向钟妍羽的眼神有很大变化。 F.lightlog是飞行记录簿。飞行爱好者或者常旅行的人会让空乘人员将小本子转递到驾驶舱，请飞行员填写上面的内容。有时乘客还会附赠一点小礼物，例如书签和胸针之类的物件，作为飞行员愿意帮忙填写飞行记录的回赠。 只要有人向钟妍羽递F.lightlog，她都会有求必应，更别说是小朋友。叶靖脩的要求让她为难，她笑了笑没答应。 沈斯博挪开滑板凑到前面，惊奇地问：“阿姨，你是飞行员？” “嗯。”钟妍羽点了点头，问他：“你喜欢飞行？” 沈斯博连连应声，又说：“阿姨，你是哪个航空公司的飞行员？” “我在星空航空就职。”钟妍羽回道，“你有坐过我执飞的航班？” “腊月十五那天，我带他和熙熙去东京，上午九点多的航班，是你执飞的。”叶靖脩说。 钟妍羽飞阿姆斯特丹之前确实飞过一次东京，当天来回。可那天是副驾代为广播，叶靖脩怎么知道是她执飞，她不禁打个问号。 沈斯博听他舅舅说完，立马想起来那天有钟妍羽的签名，但是没带身上，他激动道：“阿姨，我在F.lightlog里面塞了一个书签。你还留着吗？是星球的书签。” 钟妍羽忽然记起来。那个书签挺漂亮，是链条的样式，一头是小星球，另一头是小翅膀。她笑说：“原来是你送的。我很喜欢，正在用。谢谢你。” 沈斯博变得特别兴奋，冲叶靖脩说：“舅舅，阿姨是钟机长！”他的声音不小，震到钟妍羽和叶靖脩。 沈知熙在后面唔的一声，咽下糖说：“哥哥好大声，吓到我了。” 沈斯博坐回去，对着妹妹两眼放光：“这个阿姨是机长。我们坐过她开的飞机！” 钟妍羽侧身瞧着沈斯博一惊一乍，禁不住笑起来。这孩子哪儿还有刚才的高冷样子，完全成了小迷弟。 叶靖脩挺无语，让沈斯博系好安全带别乱动。 男孩和女孩的喜好普遍差距大，沈知熙不理解哥哥兴奋的点在哪儿，抿了抿唇道：“阿姨的糖甜甜软软的，真好吃。”她这意思是吃完了还想再要一块，暗示她哥哥再开一小包。 沈斯博的激动得不到回应，他撇了撇嘴说：“舅舅说的没错。你就是小糖罐子，还是无底洞的那种。” 沈知熙知道哥哥说的不是好话，微低头扬起眼神瞪哥哥，眉毛和大眼睛挤到一起，奶凶奶凶的，不失可爱。 兄妹俩感情很好，不是真红脸，闹着玩而已。 钟妍羽噙着笑意挪回目光问叶靖脩：“她吃这么多糖，牙能行么？” “我让她吃完糖漱口，每天监督她刷牙，再定期带她去检查，目前没事。等她换牙的时候再注意点。”叶靖脩开车拐弯上高架桥。 钟妍羽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和孩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多。有这样的舅舅带孩子，孩子们的父母应该特清闲。钟妍羽不习惯唠家常，夸奖一句：“你当舅舅很称职，像亲爸一样。”她要掂量措辞，免得再戳在叶靖脩的敏.感点上。 叶靖脩顺着她的话回：“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必须承认。我像亲爸似的带了他们这么多年，经验丰富，没准以后能开个月嫂或者专职带孩子的公司，也算是养家糊口的新路子。” 钟妍羽当他开玩笑，仔细瞧他又不像，半信半疑地问：“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钟机长觉得呢？”叶靖脩目视前方路况，挑起一抹温煦笑容，顿时让钟妍羽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叶总，有没有人说过你有一种……”钟妍羽一顿，找个合适的词，补充道：“看不通透的感觉。” 叶靖脩稍显意外，笑说：“你是第一个这样形容我的人。” 钟妍羽想说那可能是别人发现了没好讲出来，不过她没直性子到那份上，让这句话脱口而出。当然她的话并无贬义，她只是表达自己的直观感受。 沈斯博蓦地凑到钟妍羽身后热情安利：“钟机长，我舅舅超级好，会编程会写代码、会拍纪录片、会做饭还会很多运动。你愿不愿意当我舅舅的女朋友？” “哈？”钟妍羽又被问懵了，一脸诧异。这孩子怎么这么跳脱。 叶靖脩也被沈斯博的话雷到，趁车开到高架桥入口减速等待的间隙要说一说沈斯博，却见钟妍羽神情古怪地朝后看，偏细长的明眸里似有拒绝之意。叶靖脩微蹙眉头，回眸望向前方，一句话没说，踩油门驶上高速。 将来的某一天，钟妍羽一定会为今天不经意流露的神色后悔。记仇小能手已经为她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 第十二章 太可惜了 春节期间，高速路上空旷，叶靖脩的车速很快。自打沈斯博强行安利完自家舅舅，车里便没了动静，只有沈知熙捏糖包的声响。 钟妍羽酝酿该怎么回复沈斯博，措辞不好再惹得叶靖脩记仇。实际上，叶靖脩已将她的反应记在心里，她想回什么没所谓了。 沈斯博满眼期待地看着钟妍羽，自信满满，不信有人会拒绝他舅舅，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阿姨想拿他和沈知熙当突破口。但是他的态度转变太快，钟妍羽怕说的不好泼他一盆凉水，不能打击小孩子的积极性。 钟妍羽看了看专心开车的叶靖脩，侧身半开玩笑地回沈斯博：“我和你舅舅认识没多久，只是朋友。你一开始不是还说有很多阿姨接触你们不高兴来着，这会儿又撮合我和你舅舅？” “因为阿姨是机长啊。”沈斯博理所当然地说，“我舅舅喜欢飞行，以前差一点是轰炸机飞行员呢。”他又面向叶靖脩说：“舅舅有机长阿姨当女朋友，多好呀。” 叶靖脩开口道：“我看你是想进驾驶舱，套这种近乎。” 钟妍羽扬了扬眉，果然叶靖脩对沈斯博的话很在意，那她更不好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就此打住。 沈斯博被戳穿心思，不好意思了，对着钟妍羽嘿的一笑，坐回去又给抠糖包的妹妹拆了一块糖填进她嘴里。 叶靖脩提醒沈斯博：“今天熙熙的糖到限额了，下午不准你再给她糖吃。”他又变得严厉起来。 “嗯，我都收好。”沈斯博相当听话，把那些散出来的小包糖都塞回去掖到驾驶座后面的夹层里。 沈知熙不乐意了，哼哼起来伸手要去拿，可是身前有安全带，她动弹不了干着急。沈斯博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小大人似的。 钟妍羽回眸凝视叶靖脩片刻，转头看向窗外，没再言语。 叶靖脩开车不方便转头看她，说道：“斯博是想进驾驶舱才乱提议。你别在意。” 也不知道是谁在意，钟妍羽暗里腹诽，明面上说：“没关系。童言无忌。” 叶靖脩听她的话音毫无起伏，她摆明不像没关系的样子，但她不会从语言上表现出来。 经过这几次打交道，叶靖脩发觉她大多时候随性，但不意味着她的脾气好到别人为所欲为。触及到她不能理解和无法接受的地步，她就会反击。估计是碍于星航领导层的面子，她才没好意思发作，要不然定会像怼季思綦那样怼叶靖脩。当然叶靖脩与季思綦有一点很大不同。季思綦总在明面上做事惹钟妍羽不自在找怼，叶靖脩是堵得钟妍羽心口发闷又发作不出来的感觉，所以即便她不舒服，也都憋在心里了。 叶靖脩不想真惹到她，转了话题：“你上次滑雪是多久之前。”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钟妍羽记不清了，想一想说：“三年前？” “有点久了。”叶靖脩说，“我们到那儿先去买护具。你小心点别摔着。不然你们齐总好批评我了。” 齐总是星航副总经理，与叶靖脩认识十多年，也是他出面促成星航以及所在联盟与SE.NÇE文传合作。 钟妍羽有点好奇叶靖脩和齐总的关系。齐总当年是从部队退役后到星航就职，慢慢升上去的，为人传统严肃，风格和喜爱尝试新鲜事物的叶靖脩完全不搭，更何况两人还有二十岁的年龄差。不过齐总年轻时开过轰炸机，算是与叶靖脩有那么点联系。钟妍羽想到刚才沈斯博的话，问道：“你上学的时候报考过部队招飞？” “嗯。我高中的时候过了复检，后来意外受伤没去成，还差点儿错过高考，幸亏右手能拿笔做题。”叶靖脩点刹车下高速。 部队招飞比民航还严格，淘汰率很高。叶靖脩能过复检可以说是一只脚迈进军营了。钟妍羽相信以叶靖脩一中学生的身份，他考高分定是没问题，可他因为受伤没去成太可惜了。钟妍羽不好意思问叶靖脩是什么原因受伤，这相当于揭伤疤，她听这段简短的经历描述能感受出叶靖脩对飞行的喜爱。这也就不难怪叶靖脩会提出要上机拍摄的条件，应是为上学时没达成的梦想圆梦。 钟妍羽默了一瞬，说：“太可惜了。” 叶靖脩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遗憾，平和道：“一开始我也是这种感觉。时间长了，我觉得那不过是一次经历。不是所有人能心想事成，一直纠结只会让自己更觉得可惜。” 钟妍羽体味一番他的话，心中略有异样，随即笑说：“你的心态很好。不过你说的也对，纠结只会让自己难受，不如想开点。” 车开出收费站，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处。叶靖脩侧眸瞧了钟妍羽一眼，她很快隐去笑容盯着前面的斑马线若有所思。许是感同身受，钟妍羽想起了自己的事。 叶靖脩收回视线，打转向拐弯，问道：“钟机长当初为什么选择飞行？是纯粹热爱？” 钟妍羽回神，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反问道：“我好像在采访的时候回答过这个问题。叶总忘记了？” 采访那天，初宸问过钟妍羽选择飞行的原因，这算是每个机长的例行一问。钟妍羽的回答无非是爱好、热衷的形容，与其他机长无异。飞行员不依靠热爱坚持不到四条杠的那天，毕竟这是一项需要高度责任心和专注力的工作，容不得马虎，并不只有圈外人眼里的光鲜，熬下来是很辛苦的过程。 叶靖脩自然记得钟妍羽的回答，而且由于剪片反复观看视频，记住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但叶靖脩认为出于纯粹的喜好并坚持到底的人是极少数，比如他自己当年选择报考招飞就有其他因素。他说：“我想在镜头面前，你应该会有所顾及，所以我又问一遍。像我当时报考招飞，不止是喜欢，还有家庭因素。在我成年之前，家里条件并不好。我进部队一方面是学飞，另一方面是想减轻家里的负担。”他这样说大有交底的意思，令钟妍羽略感讶异。 原来SE.NÇE文传的叶氏姐弟俩并不是网传的富二代，不过是白手起家的普通背景。 叶靖脩在公司主要负责技术层面的工作，除了参与相关电影节外，鲜少在公共场合露面，VLOG里全是背影出境。叶薇则是公司的实际掌权人，代表公司出席大型活动或是出面处理重要事宜，可她一向公事公办，不喜聊家庭层面的话题，因而姐弟俩对外界来说显得神秘。不知从哪年开始，网上有姐弟俩叛离家里创建SE.NÇE的传言，传得神乎其神，有的网友便信以为真，在论坛和叶靖脩的主页下面有类似“科普”的留言，钟妍羽也误会了。 既然叶靖脩说的实在，钟妍羽没必要太谨慎，但是强调一句：“我要是说实话，你不会剪辑到片子里吧？” 叶靖脩笑起来：“我没在拍你。我们之间闲聊而已。” “那就好。”钟妍羽放心了，考虑片刻才说：“我学飞的原因挺复杂。我有两个发小都是飞行员。思綦的父亲又是我的领导，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伯伯。我受他们的影响很大。另外我和你一样，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我不是北荆市人。我妈在我六岁的时候考到北荆师范当会计，带我过来有政策落了户。但是我们母女俩一直住荆师分配的员工宿舍里。以我妈的工资，我们买不起北荆的房子。学飞虽然辛苦，回报丰厚。我熬下这些年，买房子为我妈养老不成问题。当然喜欢和憧憬学飞应该是考虑的第一位，要不我难坚持下来。”她稍作停顿，又说：“我跟你聊这些不是想博同情。片子最好不要出现家庭方面的内容。宣传片对我来说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叶靖脩没曾想她会一下子说这么多，应声道：“你放心。片子完成后会先给你过一遍。你不希望添加的部分，我们会删除。” 钟妍羽对这个安排很满意，道声谢，抬头见滑雪场就在不远处。 沈知熙的第二块糖吃完了，她眼巴巴和沈斯博对望。沈斯博讲了一堆道理不管用，干脆错开目光瞧向窗外，决不给她拿第三块。 “舅舅……”沈知熙转而冲向前面撒娇，“我再吃一小块。” “不可以。”叶靖脩不容商量，停好车将身侧格子里杵着的保温杯递给沈斯博。“你让熙熙漱口。我们这就进去。” 沈斯博依言将水倒出来一点，试一试温度才递给沈知熙。钟妍羽在前面瞧着，觉得这一幕很有爱。 停车场东边有两辆大巴，很多人在车下面拿滑雪装备。那是SE.NÇE文传的员工们，也是刚到。 叶靖脩让钟妍羽稍微一等，下车开了后车门解开沈知熙的安全带给她戴好帽子和围巾，抱她起来去员工那边说几句话。 沈斯博往前挪了挪说：“阿姨，我要去训练了。你今天和我们在一起吗？” “对。我下午和你们一起回去。”钟妍羽回答。 “太好了！”沈斯博特雀跃，没跟钟妍羽聊够。机长可不常见。 “你去训练滑雪？”钟妍羽挺感兴趣，“我看过你舅舅拍你滑雪的视频。你是专业的？” “我算是青少年组专业的吧。”沈斯博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挺得意，语气却是轻飘飘不在乎的样子。 钟妍羽轻声一笑，心说这孩子果真傲气。她忽然想起一事来，问沈斯博：“你怎么知道我是机长。你舅舅在家跟你说的？” 叶靖脩在车上并没有提钟妍羽是机长，沈斯博却脱口而出说她是钟机长，让她着实纳闷。 “不是的。”沈斯博摇头，“我们去东京的时候。舅舅看到阿姨的签名说你是机长。我就记住了。” 飞东京的时候？钟妍羽顿觉这事蹊跷。 SE.NÇE文传和星航在她飞阿姆斯特丹时开的碰头会，季思綦当时向SE.NÇE文传的工作人员介绍了她的情况，而叶靖脩事先知晓她的名字还对应上她没广播的航班，就很奇怪。 这也太巧了吧…… ------------ 第十三章舅舅、阿姨，你们怎么摔到一起了？ SE.NÇE文传的团建果然与初宸所说无异。大多数员工带着孩子，未婚人士最多十位。与其说是团建，不如说是叶靖脩给员工的福利，公费让他们带孩子来玩。钟妍羽觉得员工们算沾了沈斯博的光。 沈斯博在车上没吹牛，年前刚在北海道拿了青少年组单板U型池银奖，百分百的专业人士。叶靖脩每周会带沈斯博来训练，这回赶在大年初四，他便组织了春节期间的福利团建。 一行人刚进场，沈斯博就被教练领走了，先去室内训练馆热身，过半个小时才能到外场训练。 假日的滑雪场人多。远处的中级雪道上已布满移动的黑点。 钟妍羽到更衣间换上滑雪服，出来见沈知熙已穿戴整齐坐在楼梯台阶上抱着小滑雪板，不自觉地牵出抹笑容。 沈知熙的滑雪服是粉紫色，背后有俩小翅膀，头盔也小小的，特别可爱。 SE.NÇE的两位员工帮叶靖脩守着沈知熙，瞧见钟妍羽都笑了笑算打招呼，钟妍羽冲她们点点头。 沈知熙以为叶靖脩出来了，回头只瞧见钟妍羽，揪起眉头想了想说：“阿姨，你还有糖吗？” 钟妍羽走过去回她：“我有糖。但是你舅舅不让你吃了。” “阿姨的糖是桃子做的，不算真的糖。”沈知熙聪明着呢，讨价还价：“舅舅说多吃水果可以补充维生素……A碧ÇD。”她忘了应该是哪个维生素，干脆都说上。 钟妍羽忍俊不禁，要被小姑娘唬住了。 SE.NÇE的员工也笑出声，没见过沈知熙说这么多话，还这么逗。这都要归功于桃子糖的魔力。 叶靖脩拎滑雪板走出来，上白下黑的装束显得他更人高腿长。他听见沈知熙又在要糖，板起脸说：“熙熙。一天只有两块糖，你不记得了？” 沈知熙和叶靖脩有约定，且清楚食言不是好孩子的行为，可她就是馋糖，心虚强调理由：“那……那个，阿姨的糖是水果做的。” “我说的是你应该吃新鲜水果。你又乱引用我的话。”叶靖脩走到沈知熙跟前，蹲下单手抱起她，瞧了瞧偷笑的员工们，小声说：“你看，你不讲信用，阿姨们都笑你了。” 沈知熙瘪嘴低下头，头盔差点儿磕到叶靖脩的鼻梁，幸亏叶靖脩躲得快。这要是砸中了，叶靖脩的高鼻梁就算不歪也能流两道鼻血出来，惊俩员工一跳。 要知道不仅叶靖脩的作品是SE.NÇE的门面担当，他人也是。如果他破了相，女员工们该心疼了。 钟妍羽接过沈知熙的滑雪板，怕小姑娘一抬手让她舅舅的下巴跟着遭殃。她夹住两块板子对叶靖脩说：“你别把她惹哭了。这儿风大，会吹皲脸。” 俩员工的视线从沈知熙挪到钟妍羽身上，目露疑问。其中一位员工看钟妍羽挺眼熟。 叶靖脩低头看了看情绪低落的沈知熙，说：“我们今天中午吃甜点，你可以选两种，但是不可以吃糖。” “真的吗？”沈知熙登时恢复过来，举起手说：“我要吃cheesecake！”她的发音很标准，是美式。 叶靖脩侧脸躲开小拳头，无奈地叹声气，惹得钟妍羽和员工们笑起来。沈知熙今天心情蛮不错，在外人面前竟能表现活跃。 “叶总，我们先上山了。您需要帮忙给我们打电话。”戴灰色头盔的员工说。 “我这没什么事。你们玩得开心。”叶靖脩朝她们笑了笑，低眸让沈知熙老实抱着自己别乱动。 俩员工异口同声回了句：“您也玩得开心。”随即俩人挥挥手，下台阶往缆车处走。 钟妍羽问叶靖脩：“她们叫你叶总，那怎么称呼你姐？我看网上叫你‘小叶总’。” “你居然开弹幕了？”叶靖脩讶然调侃一句，见钟妍羽变换眼神，他笑说：“我都多大了还被叫‘小叶总’。她们叫我姐‘薇总’或者老大。薇是蔷薇的薇。” “是这样。”钟妍羽了然，又问：“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叶靖脩一怔，收起笑容敛眸道：“我妈起的。” 钟妍羽点点头，夸赞一声：“伯母起名很好听。” 沈知熙说：“我的名字是舅舅起的，也好听。” “是吗？”钟妍羽抬头对上叶靖脩浅浅的棕眸，笑言：“没想到你起名挺文艺。” 叶靖脩默了默道：“你的呢？谁给你起的名。” “我妈。”钟妍羽说，“准确来讲，是我妈给我改的名。” 叶靖脩顺她的话无心一问：“你原来叫什么？” “韦晓妍。”钟妍羽说完转身望向乘坐缆车的地方，回眸道：“我帮你拿吧。”她指的是叶靖脩的滑雪板。叶靖脩要抱孩子还要拿板子，定不方便。 叶靖脩看着她，一时没回复。她轻声疑问：“怎么了？”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问题。”叶靖脩温声说道，目光迎着和煦的太阳显得极为柔和。 钟妍羽在车上没提过父亲，姓氏与之前不一样，说明她出自单亲家庭，而且极有可能与父亲的关系不好。叶靖脩没注意到这一点，自然感到抱歉。 “这有什么可抱歉。”钟妍羽不解，“单亲家庭有很多。而且我觉得我现在的名字比之前好听，不是么？” 叶靖脩见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便放宽了心，说道：“确实。你现在的名字更好听。” 钟妍羽耸耸肩回个笑容，要帮叶靖脩拎板子。叶靖脩说自己没问题，先一步下台阶，她跟了过去。 两位员工快走到缆车处，灰色头盔妹子回头见叶靖脩和钟妍羽聊天往这处来，纳闷：“那是叶总的女朋友？不该吧。叶总不是还在主页上写着‘单身’么，搞得咱论坛那晚炸锅了。‘论如何当叶家舅妈’的帖子还在首页上。” “我第一次见叶总带女性朋友和孩子们一起外出。她挺面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红色头盔妹子转身朝后瞧。 灰头盔妹子再打量一番钟妍羽的容貌，猛地拍手，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她是那个女机长！” “真假？四家民航中的女机长？” “对，她是星航的。叶总拍的最后一家航空公司。我在经理那儿瞧见过她的资料。年前咱不是开会讲这个合作来么。”灰头盔妹子的经理是初宸，她认出钟妍羽不足为奇。 “难怪我看她眼熟。那天开会，她的照片一放出来，我们部门的人都说她是不是星航请来的演员。那浓眉凤眼配上制服太A了，可以纳入‘小姐姐要掰弯我’系列。” “她今天这套滑雪服也挺酷，主要她身高在那儿，人瘦又有线条。”灰头盔妹子迈上缆车处的台阶说，“我记得经理还说叶总后面拍一部纪录片需要这位机长帮忙。可能叶总趁着给民航拍片的机会先和她熟悉熟悉吧。” “叶总今年和民航打上交道了。”红头盔妹子再朝后望一眼，回眸道：“你别说。这位机长和叶总身高和长相方面都蛮般配，没准有戏呢。” “不合适吧？”灰头盔妹子觉得不靠谱，“飞行员到处飞不着家，作息不固定。女机长更不容易。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老婆整天在外面。就算叶总有想法，薇总也不能同意。” “也是。叶总的妈妈去世早。长姐如母。薇总的意见，叶总还是要听的。更别说薇总那么强势。” “这话咱俩私底下说说行了，要让人传出去让薇总听见，咱俩就卷铺盖下岗了。”灰头盔妹子忌惮道。 红头盔妹子连连点头称是。随后两人融入排队的人群上了缆车。 钟妍羽好久没来滑雪场，看周围的雪景心旷神怡，回头见沈知熙趴在叶靖脩肩头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冲自己笑，被带动的心情愉悦。 雪道分初中高三种。叶靖脩考虑到钟妍羽许久没来滑过，选择了初级雪道。 缆车慢慢向山上行进。钟妍羽扫一眼头顶路过的缆车，低头看着手里的绿色乌龟护臀，蹙起眉说：“我必须戴这个吗？” 护具虽好，却显滑稽。 “我建议你最好戴着。不然你可能进了驾驶舱会疼得坐不下。”叶靖脩递过去刚买的护腕和护膝，“你不想因为出来玩一趟就休长假吧？” 钟妍羽闻言只好接下护腕和护膝都乖乖穿上，以免真摔到哪儿影响飞行。 叶靖脩给沈知熙穿戴好护具才整理自己的袖口和裤腿。他这身行头是专业滑雪品牌，钟妍羽了解一些。不过他的防护措施简易些，看起来更像是来滑雪，而钟妍羽像是来划水的。 钟妍羽不信自己会摔得难看，好歹算半个运动能手，四肢协调力不错。可惜她这个想法到了雪道上摔得稀巴烂，沈知熙都比她滑得顺畅，更不要提行动灵活又自如的叶靖脩。要不是有软软的乌龟保护着，她的臀能被摔成八瓣。 叶靖脩调整滑板刹在钟妍羽身前，朝她伸手：“我带着你找找感觉。” “不用。你看着熙熙，我自己来就行。”钟妍羽拍掉身上的雪，不服的劲儿上来了，一定要拿下这片初级雪道。 叶靖脩没收回手，盯着她说：“你确定？” “我是成年人。”钟妍羽郑重强调，“你还是看好熙熙。小孩子不抗摔。” 沈知熙在钟妍羽说话的时候，嗖地往坡下滑，左摆右摆可专业了，哪儿像刚才要糖吃的小宝宝。 钟妍羽：“……” 叶靖脩笑起来，护目镜下的牙齿白得像周边没被碰过的雪堆。他说：“熙熙滑雪有一年半时间。初级雪道不需要我盯着。” 合着甥舅俩是为了钟妍羽才在初级雪道玩。钟妍羽自感连小朋友都不如，特郁闷，想了想还是听叶靖脩的话，准备去搭他的手，结果板子一滑冲了过去。叶靖脩来不及做反应，和钟妍羽撞满怀，而后带着她往下滑了一段距离被绊倒，摔在雪地上。 沈知熙慢悠悠滑回来，蹲下看着压在叶靖脩身上的钟妍羽，用小奶音认真地问：“舅舅、阿姨，你们怎么摔到一起了？” ------------ 第十四章 老公？ 打滑是一瞬间发生，到摔倒不过五秒钟。钟妍羽下意识控制方向，不想叶靖脩遭殃，谁知直接撞过去。叶靖脩为了保护她，揽着她的后腰一转身先摔在地上垫着，左肩往下撞得疼，他躺在地上一时没缓过乏来。 钟妍羽撞懵了，听见沈知熙的说话声想爬起来，却发现脚下的单板被叶靖脩的板子压住边动弹不得，她躺在叶靖脩身上的姿势也很奇怪，令人遐想。 “你没事吧？”钟妍羽伸出手撑在雪地上，稍微起身看叶靖脩。 俩人都戴着护目镜，谁都看不到对方的眼睛。钟妍羽只能通过叶靖脩的唇来判断他现在的状态。可是叶靖脩的唇很平直，表现不出什么。钟妍羽便一直撑着等叶靖脩说话，好似在雪咚他。 沈知熙见叶靖脩不说话，吓坏了，由蹲变成跪在雪地上摇晃叶靖脩：“舅舅、舅舅！”她喊着喊着有了哭音，让钟妍羽不知所措。 “你别哭。”钟妍羽往回抽腿抽不出来，伸手去拍沈知熙的肩膀，动作比腰上绑着的乌龟要滑稽。 沈知熙生气了，哼一声躲开她：“阿姨把我舅舅摔坏了，赔我舅舅！” 钟妍羽愣了愣，紧接着被坐起来的叶靖脩扶到一边，坐到雪地上不言语。 叶靖脩抱过沈知熙说：“舅舅没事，只是刚才有点疼想缓一缓。”他摘了手套从上衣兜里拿纸巾，挪开沈知熙的护目镜，果真看见她眼睛红红的，赶紧用纸巾擦掉眼泪，又给她戴上护目镜说：“你不可以对阿姨没礼貌。” 沈知熙扭身埋进叶靖脩怀里，着实吓到了，怕舅舅有事。比起父母，她和沈斯博与叶靖脩更亲近。 钟妍羽不是有意撞叶靖脩，吓到小朋友过意不去，对沈知熙说：“对不起。阿姨不是故意的。” 沈知熙不说话也不回头，看样子是没消气，记仇的本事与她舅舅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过会儿就好了。”叶靖脩轻拍沈知熙的后背，抬头问：“你没事吧？”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钟妍羽皱眉道，“我有护具，摔了就摔了。你这样会很疼。” “我平常没重要的事，摔一下疼几天没所谓。”叶靖脩活动活动胳膊，“你不一样，最好别摔着。” 钟妍羽听他这话觉得别扭，“你要这么说，我觉得今天不该跟着你来。工作是重要，但我没到变成瓷瓶的份上，摔一下就不能飞了。” 叶靖脩没她想的那层意思，可她这样一说也让叶靖脩感觉自己的话不妥。 钟妍羽性子要强不属于需要别人护着的软妹子，叶靖脩一早看出来了，却没料到钟妍羽比他想象得还自立。钟妍羽不习惯被叶靖脩那样保护，而且与叶靖脩没熟到那份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靖脩解释，“我们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只是我顺带手帮你一下，能少摔就少摔。再说我是男人，总不能让你垫在下面。” 照方才摔倒的角度，叶靖脩不调整姿势，准会压在钟妍羽身上。就算钟妍羽骨架大不怕被压，那也顶不过叶靖脩一米八八的身型，撞到肋骨之类的地方就不好了。 钟妍羽不作声，看着叶靖脩也没动作。叶靖脩瞧不见她的表情，拿不准她是不是不高兴了，不好再说话。这片区域沉默得怪异。 此时一位穿着亮色滑雪服的妹子滑到三人身边，带着痴汉脸的笑容，热情地问：“两位帅哥，要不要帮忙？” 坐在雪地上的两人皆是一怔。钟妍羽猛转头，转了音调问：“两位帅哥？” “啊，你是女的？！”妹子震惊，赶忙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看你的体型，以为你是很瘦的……”她没好往下说，腐眼看人基。 钟妍羽无语了，不就是肩宽了点，至于被认成男人？！ 叶靖脩没憋住，噗地笑出声，还越笑越大声，两个梨涡特别明显，惹得沈知熙抬头看。 “笑什么笑！”钟妍羽凶巴巴，吓沈知熙一跳。她又噤了声，怕吓坏小朋友。 叶靖脩收了笑，但没收住梨涡，低下头忍着，仿佛被管得很严的样子。 妹子还是将他们当成一家人，忙想点好听的话挽回，羡慕道：“你和你老公长这么高，你女儿以后也一定是高挑的体型。” “老公？”钟妍羽整个人魔幻得不行，扭头看一眼叶靖脩，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扭回头来一本正经说：“妹妹，我单身未婚，哪儿来的老公。” “啊？！”妹子又震惊了，目光扫过还在低头笑的叶靖脩和茫然的沈知熙，抱拳道：“告辞！”随即她冲着坡下面飞速滑走，身后着火了似的。 “这人怎么回事。”钟妍羽被闹得郁结，望着火急火燎滑走的妹子，忽然对接上妹子无厘头的脑回路，回头说：“她不会以为我是第三者和你在这儿私会吧？你还带着孩子。” 叶靖脩忍住笑意，轻咳一声正色道：“真有可能。” “……”钟妍羽气结，这都什么跟什么。她说：“你怎么不解释。” “我怎么解释。我说咱俩是朋友？”叶靖脩轻声疑问，“你觉得她信么？” 貌似有欲盖拟彰的架势。钟妍羽后悔多说那么一句，不如干脆承认叶靖脩是老公，第三者多难听。 叶靖脩挪开沈知熙站起来，伸手拉钟妍羽，扶她站好说：“她不认识我们，随她怎么说。不过你那声‘老公’倒是挺好听的。” “什么？”钟妍羽又变了音调，疑惑：“你这是又占我便宜？” 叶靖脩笑而不语，蹲下查看沈知熙的护具。沈知熙说：“舅舅，我的眼睛不舒服。”她说着要摘护目镜。 “等等，我们去没风的地方看看。”叶靖脩取下沈知熙和自己的滑雪板，抱她起来找地方。 “我们去服务中心吧。”钟妍羽说，“她可能是刚才摘护目镜的时候被风吹到了。” 叶靖脩应了声，等钟妍羽摘下滑雪板，三人一起回了服务中心。 沈知熙的眼睛没事，她是眼下皮肤沾泪又被风吹，干燥不舒服。钟妍羽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小管高倍滋润的护手霜，挤一点抹在沈知熙的眼下轻轻揉开，顺便在她手上也涂一些。 叶靖脩在旁边瞧着钟妍羽动作轻柔细心，再想到她那声“老公”，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 沈知熙举起手闻了闻，笑着对叶靖脩说：“这个是桃子味的。” “你不谢谢阿姨？”叶靖脩蹲下递水壶给她，“舅舅可没有桃子味的护手霜。” 沈知熙抱着水壶喝一口水，抬头眉眼弯弯道：“谢谢阿姨。”她全然忘了在雪道上对钟妍羽凶过那回事。 孩子的脸是盛夏的天，反复无常。钟妍羽没必要和孩子斤斤计较，放轻声音回复：“不客气。” 沈斯博从俱乐部出来路过服务中心，老远瞧见里面的妹妹，跟教练说一声跑进门，望见钟妍羽腰上的乌龟笑起来。 钟妍羽回头一看，小伙子装扮挺帅气，不比他舅舅差。 “阿姨，你戴这个好奇怪啊。”沈斯博走近说，“不是你的风格。” “你还知道风格？”钟妍羽乐了，“你看我是什么风格？” “就……飞行员的风格。”沈斯博思考着说。 这孩子对飞行员的滤镜太厚了。钟妍羽笑意更甚，没对他的话提出异议。 教练要带沈斯博去地形公园训练，钟妍羽挺想看看沈斯博的滑雪水平，叶靖脩便提议一起过去。 沈知熙不想在雪地上走，伸手让叶靖脩抱，叶靖脩二话不说将她抱起来，一点儿不觉得累。 钟妍羽这是第二回见沈知熙。超过八成的时间，沈知熙都让叶靖脩抱着很少走路，绝对的小公主待遇。钟妍羽跟在叶靖脩身侧，抬头看不停闻护手霜味的沈知熙，禁不住说：“有你这个标杆在这儿杵着，她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 “照着我找不是很好么。”叶靖脩回得理所当然，“达不到我这样标准照顾她的男人，我也不会同意。” “嚯，你要求够高的。”钟妍羽暗忖他分明是亲爹的架势，又说：“那可能不太好找。” 叶靖脩噢了声，低眸笑回：“我姑且当你是在夸我。” 钟妍羽：“……” 这人又顺杆爬了。 地形公园这边人不多，都是需要技巧的项目，像钟妍羽这样的新手不能轻易尝试。 沈斯博先在一旁的空地上来回滑几次热热身，然后由教练带着上跳台，第一次滑就震撼钟妍羽。七百二十度抓板旋转，沈斯博冲出去相当高，很稳地落地再向前滑过障碍又来了一次，自如灵活，看得周边人不由自主热血起来。 “他从几岁开始滑雪？”钟妍羽问叶靖脩，“他不过十岁的年纪滑这么好。” “他四岁左右，我带他来滑雪场玩，他很喜欢。”叶靖脩对沈斯博这项技能的夸奖不做保留，“他很有天赋。这是教练说的。” 钟妍羽虽是门外汉，但看沈斯博熟练和流畅的程度，也能瞧出他的天赋，由衷地说道：“挺酷的。我喜欢。”她对这些项目能炫技的人才向来没提抗力。 叶靖脩听她这句“我喜欢”颦了颦眉，没接话。 沈知熙朝着远处的沈斯博喊：“我哥哥超厉害！” 钟妍羽听着气势汹汹的小奶音，抿唇笑起来。小丫头有舅舅又有哥哥，以后一般人自是看不上眼。 沈知熙又拍拍叶靖脩的肩膀，炫耀道：“我舅舅也可以。” “你也可以？”钟妍羽挺诧异地问叶靖脩，“像刚才那样？” 叶靖脩遭受质疑，挑起抹笑容说：“本来我觉得我并不一定可以。既然你这么说，我必须可以。” 迎面来了一阵风，刮起雪飞到钟妍羽脸上。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叶靖脩的梨涡都没暖意了。叶靖脩的笑容比方才那阵风还要凉爽。 ------------ 第十五章 阿姨担心舅舅受伤 大跳台的大后方不断吹过东北风，风势不算大，带起一阵阵白色雾气似的干雪花飘过。 钟妍羽在坡下一手拎背包，一手牵着沈知熙的手往坡上瞧，很是担忧。 叶靖脩正在上面整理护腕和护膝，远望前方大跳台，踩了踩单板找找感觉，给钟妍羽不太确定的感觉。 “你舅舅能行么？别摔着。”钟妍羽担心到忘了身边的人是沈知熙。沈知熙感觉不到高跳台的危险。钟妍羽不明白叶靖脩为什么一上来选择高难度，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刺激他了。 “舅舅是我的陪练。”沈斯博不知啥时候滑到钟妍羽的身后，自信道：“舅舅以前比我厉害多了，现在练得少，我比他厉害。” 钟妍羽安心不少，不忘夸奖沈斯博：“你确实厉害，很帅。” “那当然。”沈斯博不跟她客气，直接把夸奖消化了，还说：“要不是我年前有一点点小失误，应该是冠军来着。” 钟妍羽竖起大拇指，挺喜欢这孩子。能练这种项目的人都不会娇气。 “舅舅开始了。”沈斯博说，扬脸看向上坡。“阿姨不用担心。教练在台子下面等着舅舅，没事的。” 钟妍羽嗯了声，随即也往坡上望。 叶靖脩从上面往下滑，速度渐渐加快，左右摆动的频率更高些，与他带钟妍羽在初级雪道上玩完全是两个水平。他滑至高台跃起旋转，比沈斯博的难度稍大，是头冲下倒着旋转，看着更惊险。 钟妍羽的嘴巴张成O型，一转眼的功夫，叶靖脩从她眼前飞过去，成功完整一系列动作接地。许是叶靖脩有日子没练加上身高太高，他落地后倾斜，仿佛要摔倒。钟妍羽一下子紧张起来，要往那儿走，结果想起还牵着沈知熙的手，只能踮起脚来看，希望叶靖脩别摔着。 叶靖脩右手触地瞬间调整姿势滑出一米站稳，极其稳当，紧接着在前方回旋刹住，扬起大片干雪。 “我说的对吧，舅舅没问题的。”沈斯博对自个儿舅舅满是崇拜，脚下用力朝那边滑过去。 薄薄雪雾飘过，叶靖脩再次出现在钟妍羽的视线里。他背对日光露出笑容，比身后暖黄的光线更灿烂，似乎也在为成功高兴。 钟妍羽悬着的心顿时落下来，她自感玩这种项目比飞机起降时还刺激，但确实帅。 沈知熙一点不担心，显然熟悉了这种场景，握起拳头举到头顶喊：“我舅舅超棒的！” 沈斯博滑近叶靖脩，举起手与叶靖脩击掌，俨然兄弟般的相处模式。钟妍羽恍然想起和李少衿还有季思綦在加拿大滑雪的情景，原本高昂的情绪瞬时低沉。 叶靖脩在高台下与沈斯博的教练交流两分钟，回来接沈知熙和钟妍羽的时候发现钟妍羽的情绪不高，问她：“怎么了？” 钟妍羽将背包还给他，拿着沈知熙的滑雪板说：“没事。这儿风有点大。” “阿姨担心舅舅受伤。”沈知熙抱住叶靖脩的肩膀冲他笑，“我舅舅可厉害了，不会受伤的。” 叶靖脩被沈知熙逗乐，不好说她被吓哭的那会儿。他再看一眼钟妍羽，提议先去山下餐厅吃午饭休息会儿。钟妍羽同意了。 山下有一家日式火锅店，SE.NÇE的员工都在这儿就餐，后勤部提前预订了包间。 叶靖脩原打算让兄妹俩与员工们坐在一起吃饭，看看他俩能不能和员工的孩子们交朋友。但是沈知熙排斥和那么多人坐在一起，钟妍羽又不认识SE.NÇE员工，叶靖脩便和俩孩子以及钟妍羽去单独的小包间了。 日式火锅店没有芝士蛋糕，叶靖脩给钟妍羽添上水，没坐一会儿又抱起沈知熙去斜对面的咖啡快餐店买蛋糕。 钟妍羽望着玻璃窗外一步一个印的叶靖脩，对沈斯博说：“难怪网上那些人看你舅舅的视频都跟着你和你妹妹一起叫‘舅舅’。你俩就像你舅舅亲生的。” “那当然了。”沈斯博特别得意，“我妈妈和我舅舅家没什么亲戚。我舅舅说我和妹妹扩大了叶家集团。我们是他很亲的亲人。” 小孩子说的话不能有假，网上人云亦云果然不能信。钟妍羽决定以后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科普，有些人是臆想的叶家背景。不过叶靖脩和两个外甥的亲情比看视频还要暖心，钟妍羽和他们相处非常开心。 “阿姨，你家里人都是飞行员吗？”沈斯博好奇地问，“我是因为舅舅才喜欢飞行的。” “阿姨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妈妈以前是大学会计，现在退休了。小姨在国外开餐馆。”钟妍羽和孩子说话没保留，“不过阿姨有两个发小还有一个伯伯是飞行员，受他们的影响比较大。” 沈斯博点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阿姨，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带我进驾驶舱参观吗？” “这个不行。”钟妍羽说，“按照规定，航司不允许除航班工作人员以外的人进入驾驶舱。我们的家属也不可以。” 沈斯博失望，转了转杯子，抬头道：“那阿姨有驾驶舱的照片吗？” “肯定有。”钟妍羽翻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几张照片给他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各种按钮。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模拟器上看看。” “真的吗？！”沈斯博立马打起精神，“模拟器和驾驶舱里是一样的吗？” “基本是一样的。我们平时复训、考试会在模拟器上进行。”钟妍羽收起手机说。 沈斯博哇的一声，激动地撸起袖子来跃跃欲试，露出左小臂，正面的皮肤有深深浅浅的烫伤疤痕，被钟妍羽一眼瞧见。 钟妍羽指着沈斯博的小臂问：“你这是怎么弄的。”她目测那块皮肤烫的不轻，不然不会留下清晰的疤痕。 沈斯博忙将袖子拽下来，太高兴忘了这茬，低头闷声说：“我小时候，爸爸妈妈吵架，妈妈打翻汤洒在了我身上。” “她怎么这么不小心。”钟妍羽扬起眉不舒服。那么小的孩子哪能经得住滚烫的汤。 “她不是故意的。”沈斯博抿抿唇，低头喝一口水，又说：“所以我以后不能当飞行员了。舅舅才带我来滑雪的。” 他都烫成那样还在维护亲妈，钟妍羽不忍再提他的伤，安慰道：“我觉得滑雪比飞行酷多了。你以后能成为一名专业的滑雪运动员也不错，只是要多注意安全。” “舅舅也这么说。”沈斯博恢复神采，“滑雪飞起来和飞行的感觉差不多。我喜欢这种感觉。” “你很棒。”钟妍羽拍拍他的肩膀鼓励。 “谢谢。”沈斯博笑了笑，很喜欢和钟妍羽聊天。 叶靖脩买了六块蛋糕回来，还为钟妍羽带了一杯热饮。 沈知熙迫不及待将蛋糕盒打开，先分给哥哥两块，再分给钟妍羽两块，自己拿走最后的两块，开开心心吃起来。 “你饭前只能吃一块，我们刚才说好的。”叶靖脩挽起沈知熙的袖子，用湿巾擦她的小手，提醒她：“你不吃菜的话不可以吃第二块蛋糕，说话要算话。” “嗯，我记得舅舅的话。”沈知熙乖乖点头，戳一小块蛋糕喂给叶靖脩，低头兀自吃起来。 钟妍羽觉得这俩孩子很好带。他们能听进去大人的话，也不闹腾。当然叶靖脩教得好。 服务员来上菜，火锅很快煮上，热气腾腾。 钟妍羽将眼前的蛋糕分给叶靖脩一块，“我不太吃甜食，除了桃子味的。” “你和熙熙一样，专挑桃子味下手。”叶靖脩用公筷夹煮熟的牛肉放到他们的碗里，抬眸说：“桃子味应该是最甜的。” 确实，桃子味不止吃起来甜，气味都甜腻腻的。 钟妍羽不仅爱吃桃子味的甜食，平常只要能碰到桃味的日常用品，优先选择。她不置可否，说：“我闻着桃味心情好。” “我也是。”沈知熙抬起头来附和，笑吟吟，顺便塞上一口青菜。 “那你俩真有缘。”叶靖脩低眸笑了笑，夹沈斯博爱吃的煮豆腐给他。 从这火锅煮上，叶靖脩就在照顾俩孩子和钟妍羽，自己没吃多少。钟妍羽接过公筷说：“我来吧，你先吃点。” 叶靖脩见状没再客气，又给沈知熙夹菜，而后吃起钟妍羽分来的那块蛋糕。 沈斯博为钟妍羽添水，侧身问：“阿姨，我下个月还有比赛，你能来看吗？” “如果我没有排班的话，一定去看你比赛。”钟妍羽夹牛肉给叶靖脩。 沈斯博收到肯定回复很期待，连吃两大口肉。 叶靖脩问道：“你节后飞哪儿有确定么？” “还没，一般最早在休息结束的前两天才能知道排班。”钟妍羽说，“我听说你要上机拍摄？” “审批没下来。目前我不清楚能跟你的哪次航班。”叶靖脩往另一个锅里添生牛肉，“估计要下个月。” “我可以和舅舅再一起坐阿姨的航班吗？”沈斯博说，“我想去。” 沈知熙咽下青菜说：“我也想去。” “舅舅是去工作，不能带你们。而且你们下个月就开学了。”叶靖脩给沈知熙擦擦嘴角，“等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 “好吧。”沈斯博怏怏道。 钟妍羽安慰沈斯博一句，转而说：“我感觉今天的活动好像和宣传片不搭边，拍不到有用的素材吧？” “不一定。”叶靖脩拿水喂给沈知熙。 钟妍羽放下筷子，感兴趣地问：“怎么讲？” 叶靖脩扬起眸看了看她，笑回：“保密。” ------------ 第十六章 阿姨喜欢我舅舅吗？ 每当叶靖脩笑的时候，钟妍羽感觉到甜之外还有一种感受，那就是虚得慌。 叶靖脩这个人除了他想让你看到的，其余你都甭想从他表面瞧出一点蛛丝马迹，而且还有可能被套进他设定的圈里，后知后觉。 从采访那天的反复质疑到误会“已婚已育”，再到买花偶遇和来滑雪，实际算起来，钟妍羽和叶靖脩不过认识了五天，其中还有两三天仅通过电话联系。现两人已熟悉到坐在一桌吃饭互相夹菜的地步，而且钟妍羽对叶靖脩那份源于领导嘱咐的客气感早被削弱没了，说话也变得随意。 依钟妍羽慢热的性子，她要和叶靖脩熟到这种程度最起码要五周，还得是经常见面，这说明叶靖脩很会把握与她相处的节奏，且是高效率。钟妍羽不由地认为季思綦的话不无道理。叶靖脩这人委实水深。 但是照目前来看，叶靖脩偶尔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表现出“小心眼”和“记仇”，大多时间都很绅士又特别心细会照顾人，也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会给钟妍羽带来惊喜的一面，比如上午的跳台滑雪就让钟妍羽佩服，钟妍羽对他的印象依然不错，并不介意他水深，只是要留心眼。 至于宣传片的素材问题，钟妍羽觉得反正叶靖脩说过素材发布之前会给她过一遍，并不在意他保密的部分，总之别给公司丢脸就行。 午饭过后，一行人回到服务中心。钟妍羽带沈知熙去一趟厕所，洗完手再给她抹上护手霜，全程没说多余的话，自然也没问与叶靖脩相关的问题。 沈知熙超爱护手霜的味道，将两只小手搁在鼻尖闻不停，仰起头看也在涂护手霜的钟妍羽，说：“阿姨，你都不问我舅舅的事吗？” 钟妍羽不明白她的意思，蹲下道：“问你舅舅什么事？” “那些阿姨都来问我舅舅的事。”沈知熙嘟起唇，显出厌恶的神色。“她们都问我和哥哥，舅舅家在哪里呀、舅舅喜欢吃什么、舅舅喜欢去哪里，好多好多问题，好讨厌的。” 钟妍羽了然，怪不得这对兄妹一开始见她排斥，原来是追叶靖脩的女人太多了，搞得兄妹俩不胜其烦。她说：“我和你舅舅只是因为工作认识。我不需要知道他生活上的细节，更不需要知道他住在哪里，那样会被当成坏蛋。” 沈知熙认同地点头：“我觉得那些阿姨就是坏蛋。她们要抢我舅舅。” 钟妍羽并不想指责叶靖脩的追求者，傻眼了，忙解释：“阿姨不是说她们是坏蛋。她们只是喜欢你舅舅。我的意思是我对你舅舅没意思，打听他的生活会被当成坏蛋。你能明白吗？”她越说越绕，要把自己绕进去了，沈知熙更是听得稀里糊涂。 “舅舅才不喜欢她们。”沈知熙哼声，再看了看钟妍羽，道：“我喜欢机长阿姨，哥哥也喜欢。” “呃……”钟妍羽突然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笑说：“谢谢。阿姨也很喜欢你们。” “那阿姨喜欢我舅舅吗？”沈知熙目光灼灼地盯着钟妍羽，夹杂着期待。 钟妍羽迟疑，思考该怎么回答，就见沈知熙的眼神由热络忽地转凉。 沈知熙讨厌不喜欢她舅舅的人，在她心里，舅舅比爸爸还好。她这表情转换像极了她舅舅。 “喜……喜欢吧？”钟妍羽说这话的时候特自我怀疑，但是眼见沈知熙的眼神变了回来，顿时松口气。她担心小姑娘误会，补上句：“阿姨对你舅舅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你不要想歪了。” 沈知熙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钟妍羽很怀疑她到底听进去没，又怕说多了她更乱套，于是只能祈祷她别对叶靖脩说这些话。 下午，叶靖脩带钟妍羽在初级雪道适应半小时转到中级雪道，陪她一次又一次从坡上滑下来，指导她的动作。钟妍羽拿出学飞时坚韧不拔的精神，硬是用了一个小时不到将中级雪道拿下，在天黑前一路顺畅滑到底，中间一次摔倒都没有，悟性不错。 叶靖脩刹在前面接住钟妍羽，伸手和她击掌，笑说：“你出徒了。” “还好吧，我只是能滑下来，和你比差远了。”钟妍羽整理身后的小乌龟，谦虚地笑了笑，眉眼弯成月牙，她对今天的活动很满意也很愉快。 叶靖脩第一次见钟妍羽毫无防备地展露笑容，先前她即便是笑起来也像是隔一层，不真实。叶靖脩切实体会到她达成一件事后的喜悦，看了她片刻，说：“一个小时滑成这样很不错了。你学飞的时候是不是靠着这股韧劲儿，才有今天的自如。” “当然了。”钟妍羽学着沈斯博的语气回道，“我刚学飞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女孩不能学这个。那我证明给他看，我就是吃这碗饭的。现在我不仅吃的不错，还很香。”她说到最后一句有点搞怪，自己先笑了。 叶靖脩被她带动，跟着挑了挑唇。 四点多，天色渐渐暗下来。 钟妍羽和叶靖脩坐缆车回山顶，问他：“你觉得有能用上的素材么？”她还在惦记这事，毕竟素材是来滑雪的初衷。 “我觉得差不多。”叶靖脩抬起手，掌心有个长条状的拍摄仪器。这个仪器的体积比一管正常的方管口红稍大一点，不细看瞧不出这是干嘛用的。 钟妍羽一愣，抬头道：“你偷拍我？” “这不算偷拍吧？”叶靖脩扬起眉，“我只拍了你在雪道上的画面，是觉得你会有负担才没和你说。”他拿出手机翻出一段快剪的小短片给她看，“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提出来，我随时修改。” “这么快？”钟妍羽着实惊讶，接过手机看了看，很惊艳。 如叶靖脩所说，他没有拍滑雪之外的影像，画面完全是白雪皑皑的一片。钟妍羽从在雪地上笨拙地行走到还算顺利地完成整个雪道的滑行，不过剪了两分钟时长，期间有她摔倒时的特写，她都不知道叶靖脩是哪时候拍的，根本没发现。 整个短片的节奏时快时慢，与时而轻缓时而欢快的背景音乐相得益彰。钟妍羽看着画面里的自己，居然瞧出点俏皮，尤其摔倒躺在雪地上笑的镜头，她不仅能感受到活泼还有不服输的劲儿。如果叶靖脩事先和她说要拍摄，那她一定表现不出这些隐藏的情绪，估计会僵硬。 另外更值得一说的是转场和运镜的细节，例如扬起的雪、迅速移动的单板以及钟妍羽上坡下坡的背影都隐约透着一股燃的既视感，滤镜则偏冷色调，仍是每一帧都让人享受。钟妍羽倒回去看一遍，眼里流露出对视频的喜欢。 “我先剪出大体风格给你看看。你觉得哪儿不好，我来修。”叶靖脩俯身解滑雪板。 “这就很好了，没地方需要修。”钟妍羽将手机还给他，“你用手机编辑的？” “手机和笔记本。”叶靖脩朝后指背包，“我回去会将刚才拍的那部分和采访一起剪进去，大概初七能先放我的主页上。” 钟妍羽只瞧见他从背包里拿湿巾、水壶之类的物件，以为那是“妈妈”包，被自己笑到，说：“我以为你的包里只有孩子们用的东西。你看着安排吧。我不懂这些。你才是专业的。” 亮点已凸显出来，钟妍羽没其他要求，而且叶靖脩一直尊重她，她更没别的想法。 叶靖脩应上一声，拎起滑雪板和钟妍羽往前方的咖啡馆走。 沈知熙在咖啡馆里睡着了，由同在此处休息SE.NÇE员工守着，醒来没看见舅舅，立马瘪嘴要哭。 “我在这儿。”叶靖脩一进门放下滑雪板，半蹲朝沈知熙伸手。沈知熙当即从沙发上跳下来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吸吸鼻子，受了委屈似的。 钟妍羽发觉这孩子没有安全感。即便周边都是沈知熙认识的人，沈知熙还是粘叶靖脩，也不喜和那些人接触。 叶靖脩抱着沈知熙坐到沙发上安慰她一会儿，点几杯热饮请员工和钟妍羽喝。等沈斯博训练回来，一行人下山回家。 回程路上堵车，钟妍羽先打电话给钟妈妈说稍晚点回去，然后应沈斯博的要求讲了些飞行时的趣闻，沈斯博听得津津有味。沈知熙一口一个“机长阿姨”叫着，与钟妍羽特熟络。 六点半左右，叶靖脩送钟妍羽到疗养院。钟妍羽让叶靖脩将车开进院里一等，随后去自己的车上取来两盒星空棒棒糖和一管正装未打开的护手霜给孩子们，趴在副驾窗户边感谢叶靖脩款待，说等有时间回请他们。 叶靖脩心知钟妍羽会说回请的事，她不愿欠人情，叶靖脩也就没拒绝，聊两句离开了。 沈知熙抱着钟妍羽送的护手霜，心情好到哼起儿歌，蓦地想起在厕所和钟妍羽说的话，对叶靖脩道：“舅舅，机长阿姨说那些喜欢你的阿姨们都是坏蛋。” 叶靖脩眉梢一挑，问道：“是么？你没听错？” “没有。”沈知熙斩钉截铁回复，“机长阿姨就是那么说的。” “你肯定听错了。”沈斯博不信，拿着一盒星空棒棒糖反驳：“钟阿姨才不会那么说呢。她人很好。” 沈知熙被哥哥质疑，鼓起脸来不高兴：“我没听错！阿姨还说喜欢舅舅！” 以钟妍羽的性格，她肯定说不出这些话。叶靖脩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没表示怀疑，只淡淡地笑了笑，好奇钟妍羽听到沈知熙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钟妍羽要是听见沈知熙断章取义，要一个猛子扎进雪里清醒清醒…… ------------ 第十七章 我遇见碰瓷的了 初五上午，钟妍羽接到排班安排，初六下午飞新加坡。钟妈妈挺高兴她能飞近一点的航线，她可以在家待得时间长一些。 临近十一点，钟妍羽开车带钟妈妈去市区一家火锅店，请季云航和季思綦吃饭。 季云航爱涮老铜锅，尤为爱吃羊肉配嫩白菜，不沾任何酱料，非常养生的吃法。钟妍羽初二预定了包间，还带着季云航爱喝的上好滇红到店里先泡上，在季云航没来之前就把他喜欢的老几样备好了，回头缺什么再添。季云航一来落座直接能吃，对钟妍羽满意的不得了，遗憾是钟妍羽不能当他的儿媳妇，谁让俩孩子没那缘分。 以前季云航会说几句撮合的话，自从季思綦和钟妍羽的关系僵化，他不再提了。尤其季思綦现有了女朋友，即便季云航对郁梦佳不满意，太掺和孩子的感情问题终究不合适。所以今天两家吃饭的话题围绕家常和星航接下来的动态，气氛融洽。 大约六月底，星航购入的新机要交付了。按照老规矩，星航会派出四位机长教员去接机，季云航作为老资历自然在列。钟妍羽刚放机长没几年，这种事听听而已，不会有参与的想法。但是季云航说星航领导层这次有意将钟妍羽加入接机人员的行列。钟妍羽讶异，添完羊肉扭头去看季思綦。 季思綦正在为钟妈妈倒茶水，感受到钟妍羽的目光，抬头撇清：“我什么都没说，公司决定的。” “是我和公司提了一嘴。”季云航放下筷子说，“公司也是考虑到马上要发布的宣传片子，有意把妍羽塑造成咱的飞行员代言人，就把妍羽列在了名单里，也要看看宣传的效果再做最后决定。” 钟妍羽明了，心里负担减轻些。如果是季思綦或者季云航向公司要求将她列接机人员在内，多少会让公司的人想她是靠裙带关系，她不希望这样。既然公司是出于利益方面考虑，那她可以考虑争取一下。 钟妈妈不懂接新机的概念，问季云航：“公司安排接新机有什么说法？” “其实没什么，都是年轻人想得多。”季云航云淡风轻地说，“充其量就是有机会参观造机工厂，我们公费玩一趟。” 公费游玩自是美差，钟妈妈对钟妍羽说：“那你去了好好表现，别给你季伯伯丢脸。” 钟妍羽点头应下，为季云航添煮熟的羊肉。 “嗨，妍羽肯定没问题。”季云航对钟妍羽的飞行技术相当满意，拿果汁和钟妈妈碰碰杯，笑说：“我觉得妍羽比思綦强多了。” 在星航，季云航对年轻的飞行员来说，俨然是噩梦，有“铁面老季头”的外号。他的严格程度能让年轻飞行员感到在驾驶舱里呼吸都是错的，但他唯独对钟妍羽和善可亲。一来他看着钟妍羽长大，二来钟妍羽没有让他可挑错的地方。就算他区别对待，其他人没有不服，因为钟妍羽的能力就是比他们强。季思綦作为昔日星航的明星机长都不得不承认钟妍羽的成长速度比自己快很多。这是由于季家父子在星航帮衬，外加性别上的原因，钟妍羽必须在能力上突出自己，才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叶靖脩接触钟妍羽几次便发现她身上这股劲儿，可以引申为星航精神，昨天的雪没白滑。 钟妈妈为季思綦抱不平：“我们思綦水平高着呢，现在在别的部门也很优秀，是全才。” 季云航哈哈大笑，冲向季思綦说：“你从飞行部退下来那半年，多亏你钟姨给你开导，不然哪儿有你现在的优秀。我都怕你那会儿一蹶不振。你还不赶紧敬你钟姨一杯茶。” 季思綦得令，立刻斟满茶敬钟妈妈一杯，连说好多吉祥话，逗得钟妈妈乐呵呵直笑。 季云航见儿子和钟妈妈聊得投缘，心里再次感叹，这要是亲上加亲该有多好啊。 钟妍羽在一旁添菜煮肉，仅噙着浅浅的笑容，没多说话。 饭后，两家人回疗养院闲聊一个小时。四点左右，季云航要参加老战友们的聚会，季思綦开车送他过去。钟妍羽明天有飞行任务，今晚不在疗养院住，和父子俩一起下楼，回家收拾收拾早点休息。 季思綦上车前问钟妍羽：“最近叶靖脩联系你没？” “你问这个干嘛。”钟妍羽蹙眉，“我还要跟你报备？” “我问问还不行？”季思綦不乐意地反问，拿话诈钟妍羽：“我们和他签了合同有进度要求。他别正月十五前交不上片子。” “哦，那应该不能。”钟妍羽说，“我昨天和他一起滑雪来着。他说初七就把片子剪完了。” “你和他去滑雪了？”季思綦的音调来个大转弯，他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高度警觉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他城府深。你怎么还和他走那么近。” “这不是为了素材么？”钟妍羽一瞧他炸毛的样子就闹心，“你不刚还说他别交不上片子，逗我呢？” “……”季思綦可不就是套她的话，被直白一问，语塞了。 季云航按下车窗探头问：“你俩怎么了？”他看钟妍羽表情不好，又说：“思綦，你是不是又欺负妍羽呢？” “我哪儿敢啊。”季思綦吃味，语气有点冲。 钟妍羽不想和季思綦说话，正过身对季云航道：“我们俩聊拍片子的事，没旁的。” “那就好。”季云航信钟妍羽的话，嘱咐：“这混小子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收拾他。” 钟妍羽笑着应一声，搞得季思綦颇无奈。 季思綦心里不乐意，但不好再说钟妍羽，总是冲动坏事。他叮嘱一声路上开车安全，和季云航走了。 钟妍羽也开车出疗养院上公路，到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接到叶靖脩的信息。 【阿姨，你方便接电话吗？】——这应该是沈斯博发来的，沈知熙并不会打字。 钟妍羽在路口等绿灯时接通车载电话，免提给他拨回去。 电话一接通，沈斯博先叫了钟妍羽一声，热情道：“我妹妹下个月六号过生日，想问问阿姨有没有时间来舅舅家为她庆祝。阿姨最近要飞很远的航线吗？” “我明天飞新加坡，再一下次排班要等通知。”钟妍羽回完有一点不明白：“我去你舅舅家？是你舅舅让你来邀请我？” “舅舅说阿姨不一定有时间，让我和妹妹不要打扰阿姨工作。可是我和妹妹很喜欢阿姨，想邀请阿姨来玩。”沈斯博解释，“阿姨愿不愿意？我舅舅做饭可好吃了。”他不忘安利一把亲舅舅。 钟妍羽驶离路口，笑了笑说：“你舅舅真有西餐大厨证？”她对这个挺感兴趣，想知道科普里说的是不是都不正确。 “有呀。”沈斯博肯定道，“我妈妈喜欢吃西餐，生我的时候还爱吃牛排。我舅舅就去学了西餐做给她吃。但是我和妹妹不太喜欢吃。” 原来这条是真的。钟妍羽轻笑一声，回道：“你舅舅对你妈妈真好。” “我舅舅可惯我妈妈了。”沈斯博对此比较有意见，“不管我妈妈怎么闹腾，舅舅都会让着她。” “你说这些干嘛。”叶靖脩的声音出现在手机里，“哪儿有你这么说自个儿妈。” “阿姨你看，我舅舅就是维护我妈妈。”沈斯博吐槽，将手机交还给叶靖脩。 “这孩子要管管了。”叶靖脩道，“有的没的乱说。” “那他说的是不是实话？”钟妍羽笑问。 “……”叶靖脩没动静了。 钟妍羽突然意识到叶靖脩的姐姐脾气不太好，因为一次听见沈知熙的蛋糕被打翻，另一次是听沈斯博说父母吵架，而且沈斯博还说亲妈闹腾，她觉得问叶靖脩的家里事不妥，转而道：“我明天下午飞新加坡，初七回来。现在离着下月六号还有十来天。如果排班不冲突的话，我一定参加熙熙的生日会。” “耶！机长阿姨同意了！”沈知熙的欢呼声忽地响起，而后慢慢变弱。她跑去找哥哥说好消息了。 叶靖脩以无可奈何的语气，微叹道：“他俩念叨一下午，非要问问你。我说时间早着呢。” “我这会儿正准备回家，没要紧的事。”钟妍羽驶入左拐车道等信号灯转换，“熙熙喜欢什么类型的玩具？我送她一件当做生日礼物。” “你不用买礼物，能来就行。”叶靖脩觉得她在开车，不多聊，说道：“等过一阵我再和你确认行程安排。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钟妍羽听他这声叮嘱挺温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叶靖脩正要说再见，手机里忽而响起砰的一声，听着像车撞在哪儿的声响。他霎时坐正了，紧张道：“钟……妍羽？” 对面没动静，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应该是关车门的响声。 “钟妍羽？”叶靖脩深蹙起眉，再唤两声直接站了起来，心底不由地生出燥意，也隐隐有担忧。可他没有发现自己一时间涌出这么多情绪，注意力全在钟妍羽身上。 两分钟后，车门被打开，钟妍羽平稳的话音传来：“我遇见碰瓷的了。” ------------ 第十八章 小心你一年都不顺！ 钟妍羽的车停在路口斑马线前方，打起双闪，车头前倒着一破旧电动车。一位大叔躺在地上，头戴工地会用的黄色安全帽，身上穿着到膝盖的军大衣，他像钻在厚厚的睡袋里，嘴上却说：“哎呦，倒霉催的！我怎么大过年碰上这种事，疼死我了啊！” 经过的车都绕开走，路过的行人侧目看，搞得钟妍羽很无语。 这大叔闯红灯从路中间没预兆冒出来，幸亏钟妍羽车速不快且刹车及时，不然这位大叔要连带电动车被撞出去老远。钟妍羽第一时间下车去问大叔的情况，可大叔就是不回答，只哎呦喊疼。那么厚的军大衣裹在身上，电动车仅后车座剐蹭了钟妍羽的车头，大叔顺势倒下没大碍，钟妍羽不得不怀疑这大叔在碰瓷。 “碰瓷的？”叶靖脩扬起眉，“你在哪儿，我过去看看。” “不用。我先问问他要干嘛，不行就报警。”钟妍羽回头看一眼偷瞄自己的大叔，将车熄火，对叶靖脩说：“他闯红灯，不是我的责任。” 叶靖脩听她这话感觉没大事，提醒道：“你别和他硬碰硬。他大过年还碰瓷，是真揭不开锅了。” “嗯。我一会儿打给你。”钟妍羽切断车载电话拿手机关车门，走到大叔旁边蹲下说：“大叔，您哪儿疼？我送您去医院。”她这是第六遍问，“您一直在这儿躺着不合适吧。” “当然不合适！”大叔抬起眼皮凶道，“你会不会开车啊？没瞧见我过马路吗！” 钟妍羽瞧出这叔没啥事，安下心讲道理：“大叔，我照常行驶，您闯红灯了，还是突然冒出来的。” “那咋的？你一开车的不知道让一下我？人能撞过车吗？”大叔挪眼瞧了瞧车头，又凶道：“还是一越野车！” 这人蛮不讲理。钟妍羽干脆挑明了说：“要不我给您打120？或者您有其他需求？”她刚说完，一辆120拉着笛由路口拐过来快速路过，去了前方五百米开外的医院。 大叔扭过头一瞧，倒回头来又换成抱胳膊，哎呦喊疼。 路过的车不少，大叔躺在马路中间危险。钟妍羽不想和他废话，直接道：“您过年也不休息，还趴活呢？您有要求说出来，我听听。” 大叔斜躺着看她，终于提出要求：“你赔我钱，我自己去医院！” “不合适吧？”钟妍羽不同意，“这事是您理亏，就算交警来了，您得负全责。而且我这不是豪车，您找错人了吧？” “你诓我呢。”大叔没好气地哼声，“你这车低配都要四十多万，还不是豪车？要不说你们有钱人就是抠搜，撞了人还跟我在这儿装穷人。” 钟妍羽笑了：“您可真专业。” “实话告诉你，叔以前当过有钱人，现在不过是落魄了，但是没必要讹你，也讹不了几个钱。”大叔说话一套一套的，“你过年撞了人不吉利，不破财消点灾？” “您还整上这套了。”钟妍羽被逗得笑意更浓，“那您说，您想要多少钱。” “六千六吧。”大叔相当不客气，“我得去医院做个CT，再去骨科看看，要花不少钱呢。” “您怎么不说六千六百六十六块毛六呢，让我送您一开年大礼包。”钟妍羽笑着调侃，“行了叔，赶紧起来吧。咱别挡了路惹人嫌。我这车头被您划的两条杠就不让您赔了，行不？” 大叔怒了，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钟妍羽，“嘿！你！” “老韦！”人行道上跑来一中年妇女，边跑边喊：“你干嘛呢！怎么又干上这种事了！” 大叔一听由远及近的喊声，麻溜从地上爬起来站着，回头找东西。 三个塑料袋装的外卖盒子撒在电动车旁边，掉出十几个饺子，外加一条烤鸡腿。大叔蹲过去看了看，更恼了，回身冲钟妍羽吆喝：“我这饭让你给我撞洒了！我闺女今天晚上吃啥啊！”他又倒回头去拾饺子，一脸心疼劲儿。 钟妍羽简直莫名其妙，照常驾驶还弄出过错来了。 中年妇女跑过来和大叔一起拾饺子，不住地埋怨，被大叔凶了两句。钟妍羽从两人的谈话里弄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叔的闺女在前面的医院住院，想吃烤鸡腿。大叔骑车跑了好几个地儿才买到，急火火地回来别饿着闺女，结果闯红灯刮在钟妍羽的车上，也不是故意碰瓷，反正被刮倒了就趁机演一演，以前肯定干过这行当。 中年妇女很反感大叔碰瓷，被凶了也不停数落，回头向钟妍羽道歉，拾起脏了的饺子不舍得扔，说回去用水洗洗照旧吃。她身上的浅色羽绒服脏兮兮，左边袖子上沾了两块油渍，让钟妍羽看着不好受。 车上有一盒送疗养院住户剩下的酱货礼盒，钟妈妈让钟妍羽带回家吃。钟妍羽想了想转身去车里取了来，顺便将车停到路边，别挡着别人的道。 大叔拎烤鸡腿吹上面的渣，特生气，转眸瞪向往这儿走的钟妍羽。 钟妍羽将礼盒递给中年妇女：“烤鸡腿没得赔，您拿着这个吧。” “那怎么行。”中年妇女摆摆手不要，“我家这位有问题。你没让我们赔钱就不错了。我怎么能要这些。” “她开的是车，我能撞过她吗？”大叔小声嘀咕，“她给这些东西打发要饭的呢？” “你闭嘴吧！能不能给你闺女积点德！”中年妇女气道，要将礼盒还给钟妍羽。 “您拿着吧，这里面有酱鸡腿。”钟妍羽对中年妇女说完，又对大叔道：“我是看在您闺女的面上，不是因为您。您不是混不吝的人，以后别干这行了。闺女还指望您养。” 大叔脸色一僵，将鸡腿装起来回喊：“要你管！你撞了我还不赔钱，小心你一年都不顺！你开车坐车都小心点！”他刚喊完被媳妇猛推一把，铁青脸推电动车往前走。 飞行员对这些话挺忌讳，钟妍羽却跟没听见似的，没理会大叔。 “对不起，他上来一阵神经病。”中年妇女忙道歉，“谢谢姑娘。你是好人。” “您赶紧回去吧，闺女等着吃饭。”钟妍羽再看一眼边走边扒拉鸡腿的大叔，回眸道：“天都快黑了。” 中年妇女连连道谢，转身去追大叔。 叶靖脩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钟妍羽的信儿，庭院里有脚步声，他扭头见叶薇开门进来，不等说话，叶薇进客房关了门。 两个孩子在儿童房外的起居室里看电影，听到动静纷纷起身跑到客厅围在叶靖脩身边。沈知熙怕怕地说：“舅舅，妈妈回来了。” “她好像心情又不好。”沈斯博说的很小声，害怕叶薇听到。 叶靖脩微沉脸色，轻声哄两个孩子：“妈妈今天去办公事有点累。你们不要打扰她，去房间玩，想睡觉的时候叫舅舅。” 沈知熙听话地点点头，从沙发挪下来往房间走，尽量离客房门远远的。 沈斯博有话对叶靖脩说，却见叶靖脩的手机亮起来，他只能先跟在妹妹身后回房间。 叶靖脩目送俩孩子往回走，接起钟妍羽的电话听她说了说方才大叔的行为，笑道：“你遇见一碰瓷的，倒贴一盒吃的？” “我看他老婆怪可怜。我又不缺那盒吃的就给她了。”钟妍羽想起刚才的经历也觉得好笑，“他那词儿演小品似的。人要是真被撞了，哪儿有力气说那么多话。我看他是业余碰瓷。” “没事就好。”叶靖脩安心了，又和她说几句，道：“你先开车。我们有时间再聊。” “嗯，再见。” “再见。” 结束通话后，钟妍羽沿快速路很快回了家。今晚的晚饭依然是清汤面配腊肉，她吃完面把屋子打扫一遍，回卧室洗漱到床上支起小桌看飞行线路和明日天气，又登录自家航司内部网站例行填写飞行前的问卷，到十点多睡觉。 沈家兄妹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睡着。叶靖脩收起故事本，从儿童房轻手轻脚出来，看到叶薇在厨房接水。 “他俩呢？”叶薇喝一口水，不冷不热地问。 “睡着了。”叶靖脩慢步走进餐厅。 叶薇扫向儿童房的方向，挪回目光来问：“你去找过沈峯？” 叶靖脩不答反问：“你至于和他闹到这种地步？” 叶薇冷笑一声，丢下杯子道：“他爱离就离，但是他甭想从公司捞到一点好处。SE.NÇE是姓叶的，不是他沈家的。” 叶靖脩回身听一听儿童房的动静。孩子们没被吵到还在睡。他回头沉声道：“你非要让孩子听见？” “正好，我也要说说他们俩。”叶薇裹紧披肩往客房的方向走，丢下句：“他俩愿意跟着我，就把姓改成叶，不然以后别来叶家地儿。我已经找好律师。沈峯自己看着办。”她说完进了客房，想到一事又补充道：“你以后别往沈家送那些蝴蝶兰，搞得我求着他们家似的。”她咔哒关上门，没给叶靖脩出声的机会。 叶靖脩望着紧闭的房门，面色沉邃。 “舅舅……” 叶靖脩侧身见沈知熙趴在墙边只露出半张脸，她的大眼睛怯生生，脚边有一个耳朵特别长的毛绒兔子，那是她专门抱着睡觉用的玩偶。 “舅舅会不会不要我和哥哥了。”沈知熙带着浓浓的鼻音说。 叶靖脩脚下一顿，快步过去抱起她，轻拍着哄：“舅舅不会离开你和哥哥。” 沈知熙抱紧他，一点不犹豫地表态：“我要跟着舅舅。我可以叫叶知熙。” 显然她听到了叶薇的话。叶靖脩心下不是滋味，抱着她回房间，用肯定的语气道：“这儿是舅舅家，舅舅说的算。” ------------ 第十九章 机长拒载了！ 初六的天气不错，晴朗无风。北荆机场繁忙运作，客机频繁起降。 钟妍羽十二点达到基地，去餐厅吃午饭。 同飞下午航班的乘务长李蕊老远瞧见钟妍羽进门，抬起手来可劲儿挥，“妍羽姐！来这儿坐！” 钟妍羽朝她摆个OK的手势，去取餐盘挑炒菜，身后跟过来一人。 今日与钟妍羽同飞的副驾金伯淏端着餐盘笑说：“师姐过年好。”他和蒋逸是一届，同是钟妍羽的航校学弟，所以也叫钟妍羽为师姐。 “过年好。”钟妍羽对他笑了笑，夹一勺空心菜说：“咱俩上回一起飞是两个月前吧？” “对。那回是飞法兰克福。”金伯淏跟在后面选菜，“这次咱不用飞那么长时间，也不用倒时差。果然跟着师姐运气好。” “这话是不是又蒋逸说的。”钟妍羽搁下公用的夹勺，抬眸道：“你别跟着他学得只剩下嘴皮子顺溜。” 金伯淏听出师姐这是在敲打自己。他师姐不喜被人说靠关系，对“运气好”之类的词比较敏.感，其实这排班很正常。他抱歉地笑笑：“师姐，我开玩笑呢，你别在意。” 钟妍羽看他一眼，夹上两个小花卷去李蕊那边坐。 金伯淏快速挑完菜跟在钟妍羽后边坐下，老老实实吃饭不作声。他师姐可是星航里最温柔的机长，他把师姐惹毛就歇菜了。 李蕊拿两张餐巾纸搁在钟妍羽手边，两眼放着八卦的小精光，笑眯眯说：“妍羽姐，你和SE.NÇE的叶总去滑雪啦？感觉怎么样？他是不是老帅了。” 钟妍羽刚吃一口菜没来得及咽下，扭头诧异地看她，端起汤来喝一口道：“你怎么知道？谁说的。” “我听说叶总今天上午给了第一版成片，领.导们很满意。他效率太高了吧，不愧是大牛。”李蕊转至崇拜的星星眼，“我看了他那么多视频短片，只学了皮毛。” “我也是。”对面坐的三个乘务纷纷附和。 她们都是VlOG爱好者，在SE.NÇE平台有自己的账号。李蕊喜欢发布空姐相关话题的视频，有五位数粉丝。其余几个乘务也有四位数。当然她们都是叶靖脩的粉丝，想知道叶靖脩本人的事，目光是各种期待。 钟妍羽不太想讲叶靖脩的私事，回了句：“你们不是有他的照片么，他跟那一样。” “那果然帅啊。”李蕊两眼更亮了，羡慕得不行，坐正了戳戳盘里的花卷说：“我要是能有机会和他飞一趟航班就好了。” “我好像跟他飞过一次。”其中一个乘务说，“他在头等舱。林姐说他和照片没区别。他带两个外甥可细心了。” 金伯淏抬起脸来瞧了瞧这帮女同志，呵一声说：“你们能不能行，被一个男人迷成这样。他不就长得好看点么。” “长得好看只是基本。”李蕊完全是迷妹的神态，得意道：“人家是知名视频平台副总，得过奖的纪录片导演，还是剪辑大牛呢。怎么样，你羡慕不？” 其他几个乘务不住地点头，看金伯淏皆是很牛气的眼神。 金伯淏心有不爽，不屑地回：“我还能开飞机呢，他会么？” 钟妍羽闻言挑起眉梢，放下汤碗见李蕊和几个乘务要反驳金伯淏，拿筷子轻轻敲了敲餐盘，“别闹了。你们赶紧吃饭，一会儿好开会。” 机长发话了，其余人都低下头默默吃饭。金伯淏边吃边偷瞄师姐，感觉师姐今天有一点凶呢。 下午一点半，星航967航班开飞行前的例行准备会。钟妍羽讲了讲今明两天北荆和新加坡的天气情况，以及飞行中可能会遇见的问题。李蕊则讲了讲乘务们应该注意的事项。十五分钟后，一行人乘坐机组车到达机场经过安检进入隔离区。 李蕊对叶靖脩的事念念不忘，介于此时是工作时间，她作为乘务长不能干这种扎眼的事。而且钟妍羽在工作期间一向严谨，更不会跟她说些无关工作的话。她想反正晚上和钟妍羽住一屋，到时再打听。 航班起飞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客机于四点时推出在跑道上滑行。 钟妍羽和金伯淏正在准备起飞前的各项确认工作，预计十分钟后可以起飞。商务舱里突然传出特别吵的声音。 身型壮实的男人在商务舱后面的位置骂完专在商务舱服务的乘务又骂赶来解决问题的李蕊，嗓门特大。他拿着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旁边有一打扮挺新潮的女人低着头，似是觉得丢人。 李蕊让那位乘务去安抚其他乘客，面对粗俗的语言仍然面带微笑提醒：“这位先生，我是本航班乘务长。飞机即将起飞。请您马上停止通话并将手机关闭或者调整到飞行模式。另外请您系好安全带，谢谢您的配合。” “你给我滚一边去！”男人捂住手机话筒不耐喊一声，“我正在谈一个大单子，关系着我公司能不能起死回生！你懂个屁！” “先生，我知道您着急。但是手机信号会扰乱正常飞行。为了您和所有旅客的安全，烦请您尽快结束通话。”李蕊弯腰在他身侧，温声细语交涉。 “你别在这儿跟老子废话！”男人猛一挥手，将李蕊往前推。李蕊撞在隔一排的座位上，疼得直不起腰。 商务舱的乘客都转头看发生了什么事。两位乘务闻声赶来扶李蕊。安全员劝说男人被摆手打了一下脸，男人还在用手机通话。 前排的男乘客站起来指责男人：“你这人怎么回事。坐飞机是闹着玩的吗？你想死，我们可不想！你赶紧关了手机！” 男人对着手机谄媚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收起手机站起来指着那位男乘客嚷嚷：“关你屁事！小心我揍你！”他又冲向李蕊她们说：“你们赶紧给老子飞！耽误老子签合同！老子饶不了你们！” 男乘客瞧这人比自己壮很多，顿时不敢和他硬着来，转而对旁边的乘务说：“你们航空公司不解决一下这种乘客？让我们这些人的乘坐体验太差了吧？” 已有乘务去驾驶舱门外内线钟妍羽说了客舱里的情况，等钟妍羽指示。 钟妍羽问：“这人能劝住么？” 乘务说：“不行。他根本不讲理，还对其他乘客吆喝。小蕊姐被他推到座位上撞到腰了。” 不等钟妍羽回话，商务舱里传出惊呼。男人不仅推搡向乘务投诉的男乘客，还打了同行女人一巴掌，安全员拉都拉不住。其他乘客们都吓到，有小孩子被吓哭了。 乘务探头一瞧，忙将刚发生的事和钟妍羽描述一番。 “拒载吧。”钟妍羽说。 “啊？”金伯淏头回遇见拒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听钟妍羽联系地面说明缘由并授权拒载。 地面让客机返回停机位，马上会派人来。 男人在座位上骂自个儿女友：“你花了老子多少钱，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你们这些女人都是没用的玩意儿！赔钱货！” 他这句话让在座的女性.感观极其不好。李蕊的脸色也变了。 乘务回来跟李蕊说了钟妍羽拒载的决定，紧接着客舱里响起钟妍羽的广播：“各位旅客，下午好。我是本航班机长，感谢您选择搭乘本次航班由北荆机场飞往樟宜机场。” “女机长？”男人抬头听了听，讥笑嘁声，叫嚣道：“女人能干这行？你们航空公司没人了吗？找个女人来开飞机？什么玩意儿！” 李蕊冷脸看着他，愤怒值要到达顶峰。她第一回碰见这种极不尊重女性的男旅客，饶是再有职业素养也被气得不行。 “你什么表情。”男人指着李蕊，恶狠狠说：“我投诉你！” “座位为C19的孙先生，我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您在起飞前拒不配合结束通话，且殴打其他旅客和辱骂乘务人员。我已联系地面告知情况，稍后会有相关工作人员带您下机。”钟妍羽的声音又在出现在客舱里，“同时我很抱歉地通知其他旅客，飞机正滑行回停机位，请您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航班将会延误起飞。为了各位的飞行安全，我希望您能谅解。谢谢。” “机长拒载了！”前排男乘客听完广播大快人心，啪.啪地拍起手来，笑着说：“干得漂亮！” 有几个乘客也跟着鼓掌，高呼：“支持机长决定！这种垃圾人做什么飞机！” 男人一时间成了客舱里的笑柄，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吆喝：“老子花钱来坐飞机！你有什么权利让老子下机！你算什么东西！” 李蕊腰疼还是站得倍儿直，不卑不亢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根据相关法律法规规定，机长拥有航空器内的最高指挥权，不仅对本航班的工作人员还有各位旅客都要负责。您触犯了规定。我们将报警处理，希望您以此为戒，日后安全乘坐其他航班。谢谢。” 男人怒不可遏还准备动手，被安全员强行压在座位上，隔壁男乘客出手帮忙才将这人按压住。 一刻钟后，机场民警将闹事的男人强制带下机，他的女友用围巾遮脸跟着灰溜溜走了。 李蕊松口气，指挥乘务们去安抚乘客，再做一次起飞前的准备工作。 有人录下事件前后发到网上。当天钟妍羽拒载的事在网络传开。而五点左右，四家航司机长的个人短片在叶靖脩的主页一同公布，被航司们转发到各个平台。星航官微下的评论迅速暴涨，钟妍羽在这天荣升“霸王花”机长，在网络蹿红。 ------------ 第二十章 我 干嘛要期待他的信儿 钟妍羽到达樟宜机场并结束当日驾驶舱内的工作已接近凌晨十二点，开机后收到一大堆信息，提示音不停地响，她当场懵了。 金伯淏看到群里的信息先去网上转了圈，嚯一声转头笑说：“师姐，你出名了。咱官微从没这么热闹过。” “怎么回事。”钟妍羽搞不清楚情况，解锁手机扒拉看信息，瞧见季思綦来问拒载的事。她先回复季思綦，纳闷道：“不至于吧。就因为我拒载？” “除了拒载还有你的个人短片。”金伯淏翻出网友们的评价给她看，“你瞧，网友都叫你‘霸王花’机长，说你酷毙了。” “哈？”钟妍羽没见过这架势，拿过他的手机来翻着看，被网友们各种表白搞得更云里雾里。 “哇，还有人要被你掰弯了。”金伯淏抱着PAD继续翻，脸上是“太绝了”的表情，转头笑说：“师姐，你男女通吃啊。” “你瞎说什么呢。”钟妍羽被雷得不行，把手机还给他，接着回群里的信息。 拒载事件在网上火速传播，几乎所有的网友都在批判惹事的男人，为钟妍羽拒载叫好。好多人也为李蕊心疼，骂惹事的男人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打女人。 星航在官微通报了这件事，呼吁广大旅客遵守安全出行的规定，望不再出现类似事件。这条官微下的留言就已上万条。仅隔几分钟，钟妍羽个人宣传短片在官微公布，留言比上一条动态还要多，五花八门。有星航的忠实客户冒头夸星航服务好、有叶靖脩的粉丝追随来点赞、有颜值人士来观光，还有因钟妍羽拒载圈粉的网友来围观，让星航比其他三家航司的热度大很多，这也招致个别人质疑。 有声音说星航靠拒载过度营销，因为拒载和宣传短片公布间隔很短，未免令人怀疑星航策划了这件事，但是此言论很快被网友反驳。 闹事的男人已被罚款拘留。没有人会蠢到触犯法律法规配合星航营销。另外三家联盟内的航司同一时间发布飞行员宣传短片，明显是商量好的，星航并不存在过度营销的行为。这份讨论又让星航的热度持续不下，星航的领导层都没预料到。 钟妍羽从下机开始到公司安排的酒店里，一直回复信息，没闲下来。 钟妈妈看了新闻担忧闺女别被欺负，直接打语音电话来问钟妍羽有没有事，这一聊就到了十二点多。钟妍羽明天下午还要从新加坡飞回北荆，钟妈妈不好耽误她休息，知道她没事就放心了，夸两句宣传片拍得好，而后挂了电话。 群里和个人的信息太多，有些仅在过年过节问候一声的初高中同学也冒了出来。钟妍羽回不过来，在朋友圈发条动态，这就准备将手机静音洗漱睡觉。 但是这么多人来询问，唯独叶靖脩没发过一条信息。钟妍羽觉得奇怪，点开与他的对话界面。上次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从疗养院回家路上的通话记录，而叶靖脩的朋友圈没发布过新动态。 钟妍羽明明记得叶靖脩说初七将宣传片放出来，怎么改时间了？ “妍羽姐，你帮我贴块膏药吧。”李蕊接完家里的电话从门外进来，揉着后腰咧嘴，“这人手劲儿太大，一看就经常打女人，没轻没重。” 钟妍羽调上闹钟将手机放床头，起身去拿楼下超市里买的膏药，撕开包装袋道：“你说他闹这一出被拘留，生意更黄了，有意思么。” “我看他就是拜高踩低。”李蕊此时想起那男人的嘴脸就鄙视得慌，“你没瞧见他打电话的模样。他点头哈腰，就差给对面跪下来。活该！他这就是枉顾他人安全的报应。嘶嘶……”她倒吸一口凉气，被撞到的地方稍微一压就疼。 “你们在前方受委屈了。”钟妍羽贴好膏药扔掉包装袋，回头说：“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那家肉骨茶店。你多吃点补补。” “谢谢妍羽姐。”李蕊有了笑模样，“别说那些副驾愿意跟着妍羽姐飞，我们这些乘务也愿意。你最好相处了，一点没架子。” “大家都是出来干活的，工种不一样而已，摆什么架子。”钟妍羽从飞行箱里拿换洗的衣物。 “你这句话特别像你采访说的那句。”李蕊从身前的桌上取来手机找出钟妍羽的个人短片，“我看好几遍了。叶总把你拍得特真实。” 钟妍羽都快忘了接受采访时说的话，去卫生间路过李蕊时看了会儿她的手机，顿时明白为什么这片子在网上火起来。 每家的宣传短片都是五分钟左右，开头自然是自我介绍。除上回叶靖脩给钟妍羽看过的热爱唱歌的机长，还有一位飞了三十多年的老机长以及一位刚升级为奶爸的机长，短片的基调都不同。 奶爸机长所在的航司成立年限是这几家航司里最短的，属于正在崛起的新生力量。叶靖脩将奶爸机长迎接新生命的喜悦与航司相结合，给人以蓬勃向上的感觉。老机长就职于老牌航司，企业历史悠久、文化深厚。叶靖脩在短片里回顾了老机长从飞行学员到机长再到飞行大队队长的经历，串起航司的发展变迁，让许许多多乘坐过这家航司航班的旅客们产生共鸣，群众范围涉及到四五十年代的老一辈。热爱唱歌的机长则所属经营多元化且服务风格偏新潮的航司，多而精、多而专是短片要表达的理念。星航与前面三家航司的风格大不相同。 梦幻是星航的标识。不论是企业VI、客舱内还是线下的周边产品以及配套服务，都具有极强的辨识度。观众即便没看到星航的LOGO，仅凭短片里不停切换带有星空式样的各种物品便能猜出这是星航。有人甚至喜欢收藏星航的机票，因为星航会不定时邀请知名插画师联名设计票据图案。市面上还有许多星航与其他品牌联名的产品，例如护肤香氛类、甜品类、儿童用品、办公文具等等，会在特定的节日里赠送给出行的旅客也可零售，颇受欢迎。星空棒棒糖是春节期间的限定，很多旅客在网上PO过照片。这样年轻化的营销理念得益于星航乐于招收充满新奇点子的年轻员工，尤其是女性。 星航领导层善于激发和平衡男性员工和女性员工在工作中的擅长点，并且为女性员工提供与男性员工同样的发展空间，有能力者居上。所以钟妍羽被选出来自有星航的考虑，而钟妍羽面对采访时自然被问到“女机长”的相关问题。 钟妍羽是这样说的：“其实我不太喜欢被问‘女飞行员是不是在学飞和工作中的困难要大一些’。男飞和女飞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机长，要付出的努力都不少。我们只是在做一份工作，无关性别。某些人是老思想，觉得女性做飞行员没男性做的好。那我想问是不是男性乘务员的服务质量就没女性乘务员好？难道只有女性才能做服务类工作？这没有必然的联系。飞行员就好比医生，飞的多经验足。几乎没有人跑去医院看病指定要男医生或者女医生，都是要经验足的医生。我们这行也一样。”短片的最后，她微笑着轻松道：“我很幸运能来到星航，并且成长为一名机长。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女飞在这个行业里还是少数，希望以后可以看到更多的女飞出现在驾驶舱里。不过不管是男飞还是女飞，我为所有热爱飞行的你们打气。加油。” 李蕊第五遍看这个短片，每回都感到暖心和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巧合的是，短片里尊重女性的部分居然与今日的拒载事件相呼应。星航博得一众路人的好感。钟妍羽又以采访时的率性、滑雪时的韧劲儿和颇佳的外型，让热度水涨船高。 “叶总拍出你这股不屈不挠的劲儿，就像以前我爸在星航最困难的时候坚持那会儿。”李蕊看完短片深有感触，“我爸那时都住在公司，死活不肯放弃，东奔西跑找资金又去找善于做市场的年轻人。大家伙一起使劲儿，公司才缓过乏来。这是咱星航人的精神。我猜叶总一定了解过这段历史，才把你和咱公司这部分文化融合的很好。” 李蕊的父亲是星航高管。正是目睹过父亲的热爱和坚持，她才萌生到星航工作的想法。 钟妍羽脱了制服衬衣去卫生间，“我估计他都了解过。那三家拍得也很不错。各有各的特色。” “这倒是。”李蕊赞同，晃悠到卫生间门口正想打听两句叶靖脩的事，瞧见里面的光景哟的一声，嘿嘿笑道：“妍羽姐，我一直没发现，你挺有料啊。” “不就两团肉么，你又不是没有。”钟妍羽拿毛巾一遮，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去洗澡。“你赶紧睡吧。” 李蕊扑哧乐出声，坐到床尾刷了五分钟手机，睡前感慨得先和钟妍羽要点签名，以后钟妍羽要是火了，她也算跟着沾光。 钟妍羽快速冲完澡出来见李蕊睡着了，放轻步子走到床边坐下，拿过手机看了眼。叶靖脩依然没有发来信息。 “奇怪，我干嘛要期待他的信儿。”钟妍羽颦眉自语一声，将手机调成静音睡觉。 ------------ 第二十一章 你要去相亲？ 早晨八点多，钟妍羽起床去酒店自带的健身房跑步半小时，回来和同事们去吃早饭。 今天是春节假期结束后恢复上班的第一天，各大平台的网友们都在讨论上班的状态。星航的短片和拒载事件已不在热搜上，还是有不少人关注，讨论点主要是钟妍羽本人。 颜值粉虽会迟到，但一定会到。钟妍羽成为很多网友们的心头好。 吃饭的时候，乘务们还在翻官微下的评论，问钟妍羽要不要开个人账号，一定涨粉很快。 钟妍羽很少玩社交软件，SE.NÇE还是应乘务们点赞的要求才下载的。她说：“算了吧。我很少登录，注册也没用。” 金伯淏说：“网上什么人都有，发的言论乱七八糟。师姐不玩挺好的。” 乘务们觉得也对，聊起别的来。李蕊问钟妍羽要不要出去逛逛，被金伯淏抢了先。 李蕊不悦道：“你自己去逛不行吗？干嘛拉上妍羽姐。” 金伯淏嘿的一声：“我跟我师姐逛还不行了？你们一起不好吗？” 钟妍羽瞧他俩针锋相对，笑着打圆场：“我成香饽饽了。这样吧，我陪小金子逛，中午请你们吃饭。” 乘务们欢呼，纷纷表白钟妍羽。李蕊没辙，只能这样了。 酒店外面就是商场，游客很多。 金伯淏要为女朋友买东西，对着备忘录上的列单抬头找品牌，还问钟妍羽见没见过这些牌子。钟妍羽不用彩妆，只能摇头作为回复，金伯淏愁得慌。 钟妍羽说：“你应该叫上李蕊她们和你一起找。她们对化妆品最了解。” “算了吧。”金伯淏的头摇得跟上了发条一样，“我嫌她们聒噪，还是跟着师姐清净。” 钟妍羽笑了笑没好说他。他肯定是怕女朋友查岗。空乘们一个个青春靓丽，家里那位难免担心。 前面有一家儿童服饰玩具店，钟妍羽和金伯淏进去转一圈，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 金伯淏问钟妍羽：“师姐，你是不是买东西送人。” “嗯。朋友家五岁的外甥女过生日。你觉得送什么礼物好。”钟妍羽又扫一眼店里的摆设，“这些都没新意。” “小女孩都喜欢洋娃娃。你买那种可以过家家的。小女孩不嫌多。”金伯淏提议。 “能行么？”钟妍羽怀疑。不是所有小女孩都爱玩洋娃娃，她小时候就不喜欢。 “肯定行。”金伯淏打包票，“我上个月刚给我女朋友的侄女买的。小姑娘可喜欢了。” 钟妍羽另眼相看地打量他：“你可以呀，连女朋友的侄女都照顾了？” “我和她这不要结婚了么。”金伯淏腼腆一笑，“酒席还没定。等我第一时间给师姐发请帖。” “那先恭喜你。”钟妍羽欣慰地说，也算是看着他和他女朋友一路走过来。有一回他和他女朋友在基地门口闹别扭被钟妍羽撞见，俩人差点儿闹掰。多亏钟妍羽帮他说几句好话，他女朋友才息事宁人。 圈外人看民航飞行员有职业光环也有其他想法。总有那么几个不着调的人败坏风气，坏了整个行业的名声，金伯淏深受其害。钟妍羽反感油嘴滑舌、乌烟瘴气的做派，和关系好的副驾和机长都是脾气相投，偶尔会碰上一两个不着调的副驾，也就在驾驶舱里聊点工作，下机基本不打交道。她对金伯淏的印象一直不错，说道：“没工作的话，我一定出席。” 金伯淏笑着应一声，提出去楼下再转转。钟妍羽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是叶靖脩发来的。 叶靖脩的原话是：霸王花有没有时间接电话？ 钟妍羽看着这几个字联想叶靖脩调侃时的表情，表示：“……” “有人找你？”金伯淏问一声，指着前面的彩妆店说：“我去那边找找。咱一会儿在那儿汇合吧。” “行，你先去吧。”钟妍羽放眼周围，找到安静地儿给叶靖脩拨语音通话，等他接起来道：“我就知道你要来调侃我。” 叶靖脩爽朗的笑声传过来：“昨儿太晚了，我就没找你，今天赶不上热乎的了。” “你真体贴我。”钟妍羽想调侃回去，说完感觉味儿不对。对面似是被“体贴”俩字迷惑住，没有回复。她一转话锋，说道：“你不是说今天公布片子，怎么改昨天了。” “我昨天交稿，收到的回复是上班第一天的关注度肯定不高，让初六晚上当假期结束的加餐，我就放出来了。”叶靖脩说。 领导们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他这么一说挺逗。钟妍羽轻笑着回：“确实，效果很好。” 叶靖脩不在意地嗯了声，问她：“我看那个闹事的家伙还打人？” “乘务长被他推了一把。”钟妍羽道，“他就一挺奇葩的人，关了手机还吵闹打人。但凡他消停下来，我也不能拒载。这种情况很少见。” 叶靖脩明了，话里带了点凉意：“我听你们齐总说那人被拘留五天，算让他长长记性。” 钟妍羽又听他提到齐总，稍一思忖问他：“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你和齐总是怎么认识的？”她委实好奇他和齐总熟到什么程度。 “你是不是一直想问。”叶靖脩笑言，随即改了称呼：“齐叔来过一中招飞。后来我没去成部队，但是逢年过节还和他常走动。” 他的说法与钟妍羽猜得差不多，钟妍羽只是没想到他和齐总的关系这么亲近。 钟妍羽说：“你是不是送了齐总一盆蝴蝶兰。我记得他喜欢养花来着。” “我每年送齐叔两盆，其余送我姐的婆婆家。”叶靖脩坦诚道，“今天我跟齐叔通电话，顺便托他查了查你的排班。你下次飞迪拜，估计赶不上斯博的比赛。” 钟妍羽讶异大领导居然能帮叶靖脩查排班。星航的排班以周为单位，临时会变化。钟妍羽都以三天内为准，既然叶靖脩是托大领导查的，那肯定没错。 “难怪孩子们对你这个舅舅赞不绝口，你连这都打听到了。”钟妍羽对他不得不服，继而遗憾道：“我飞迪拜的话，来回最少要五天。”她挺想去看沈斯博比赛，要工作的话就没办法了。 “斯博今早去训练念叨想让你来，我还没跟他说。”叶靖脩停顿两秒，又道：“不如等你回来一起吃顿饭，就当提前给他庆功。他挺有把握拿奖。” “也行。”钟妍羽同意，“这回我来请。咱上回说好的。” “有必要这么客气？”叶靖脩带着笑意问。 “这不是客气，这叫礼尚往来。”钟妍羽一本正经说，“你挑地方吧。我不知道孩子们爱吃什么。” 叶靖脩自觉拗不过她，回复：“那就我开的小餐馆，给你打个折。” 钟妍羽都忘了他还有家餐馆，乐出声：“你可别给我打个骨折，那就没意思了。” “放心，成本钱还是要收回来的。”叶靖脩变成绝不吃亏的老板腔调，“那就明天晚上五点，我去上回的地方接你？” “行。”钟妍羽噙笑答应，“明天见。” “嗯。你今晚回来早点休息。”叶靖脩说完这句挂了电话。 钟妍羽将手机锁屏，抬头见金伯淏拎俩购物袋站在两米开外笑得意味深长，走过去说：“你买完了？” 金伯淏目不转睛盯着钟妍羽，不答反道：“师姐有男朋友了？” “哈？”钟妍羽一头雾水，“你从哪儿看出我有男朋友了。” “你刚才乐得像我女朋友好几天没见我，一脸粉红泡泡。”金伯淏夸张道。 钟妍羽摸了两下脸，举起手机照起来，没发现自己的脸哪儿不对。 金伯淏瞧师姐认真的模样像极了在驾驶舱看气象雷达，忍俊不禁：“我逗你呢。不过你刚才笑得真挺开心。” “……”钟妍羽沉了脸，扬起眼瞧他，阴森森道：“你再跟蒋逸学，信不信我好好‘照顾照顾’你们。” “不敢不敢。”金伯淏连连摆手，“我还差两样。咱赶紧买完好回去。”他说完先一步溜了。 钟妍羽收回视线，又拿手机照了照，感觉没问题才跟上去。 晚上十一点左右，钟妍羽落地北荆机场，刚打开手机要给钟妈妈报平安，却收到钟妈妈说明天要她相亲的信息。 相亲时间与叶靖脩的约定冲突了。钟妍羽皱起眉自语：“搞什么呢。这么突然。” 金伯淏扭头，“什么突然？” “噢，我家里的事。”钟妍羽拉出小桌板填写记录。 金伯淏见师姐神色不太好，不好再吱声，收拾文件准备下班回家。 由于时间太晚，钟妍羽没打电话给钟妈妈，回家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开车去疗养院当面问一问。 钟妈妈说：“你忘了初一咱去寺里上香碰见的阿姨？她介绍了好几个人，我前面都推了，这回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而且我看她这回介绍的人不错。小伙子做金融行业，收入可观家庭条件也不错。人家明天一早要出差，说是约今晚见一见。你去看看，不行就算了。” “我今晚约别人了。”钟妍羽为难，“你这不让我放人家鸽子么。” “你约了谁？”钟妈妈打听，忽然觉得闺女最近外出很多，别是有情况？ 钟妍羽不太想和钟妈妈说叶靖脩的事，怕她联想丰富，只道：“朋友约我吃饭，爽约不合适吧？” “普通朋友？”钟妈妈瞧她的表情不像是有男朋友，也为难地说：“我都答应人家了。再说朋友吃饭什么时间都能约。你朋友总不能耽误你找对象吧？” 钟妍羽一听这话便知道非去不可，只能联系叶靖脩另约时间。但她不能搪塞叶靖脩，毕竟沈斯博那么期待，她实话实说。 叶靖脩不可思议道：“你要去相亲？” ------------ 第二十二章 你这个死女人！ 适婚人士参与相亲再正常不过。钟妍羽今年二十九，已相过六次有余，均没成功。 “这很奇怪？”钟妍羽感到叶靖脩的语气似是难以置信，下意识问：“你没相过？”她说完觉得纯属多嘴。叶靖脩的追求者那么多，他还需要相亲？ “没有。”叶靖脩确切回复，不解道：“你还需要相亲？” 钟妍羽回头看一眼卧室里的钟妈妈，走到阳台说：“我们这行在固定的圈子里转，相亲很正常。你看能不能换个时间，明天一天都行。我妈这边实在是不好交代。我推不掉。” 她非常孝顺钟妈妈，几乎有求必应。叶靖脩接触她这段时间，从她只言片语里能感受到她和钟妈妈感情深，不会因这点小事不同意，只是明后天都排满了行程。孩子们今晚要去爷爷奶奶家住到周末，不太好约。 “等你从迪拜回来给熙熙庆生，他俩一样高兴。”叶靖脩说，“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钟妍羽好奇：“你说。”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成功。”叶靖脩竟来了这么一句。 “你是说相亲？”钟妍羽怕弄混了叶靖脩的意思，感觉叶靖脩不像爱打听别人私事的人。 “对。”这回答十分笃定。 钟妍羽笑起来：“你为什么要知道我成功没？” “你放我鸽子，我要知道值不值。”叶靖脩此时就像讨价还价的商人，慢条斯理道：“我为了钟机长特意排开别的局，是不是有权了解一下？” 钟妍羽没料着他是这意思，收起笑容道：“你这么说更让我过意不去。相亲一次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你这不是难为我么。” “我可没说成功更值得。”叶靖脩模棱两可地回，“我今晚等你的消息？” 钟妍羽被弄糊涂了，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妈妈走出卧室问道：“妍妍，我们今天中午吃清蒸鱼？” 钟妍羽的思绪被打乱，叶靖脩还在等她的回答，她说：“我今晚联系你。”而后挂了电话。 叶靖脩从黑屏的手机挪眼到冰箱保鲜的隔层，忽然忘了要拿什么。 “舅舅，我们几点和钟阿姨一起吃饭？”沈斯博步子轻快走进餐厅，心情特好。 “阿姨有事不来了。”叶靖脩拿盒桃汁到餐桌边倒一杯给沈斯博，“你和熙熙想好吃什么，我晚上给你们做。” “啊，我们不和钟阿姨吃饭了？”沈斯博登时变扫兴，坐到椅子上蔫了。为了和钟妍羽吃饭，他特意从滑板俱乐部早下课来叶靖脩这儿等着，谁知是这么个结果。沈知熙还在沈家没过来。他说：“钟阿姨是忙工作吗？” 叶靖脩坐下打开电脑处理公事，不甚愉悦地回：“阿姨临时有约，下周从迪拜回来再和我们一起吃饭。” “好吧。”沈斯博怏怏道，端过果汁慢慢喝。 没两分钟，叶靖脩突然将电脑合上站起来。沈斯博扬头看他，他拎起电脑说：“你下午在家带妹妹玩，我去一趟公司。” 沈斯博放下杯子，点头答应。 叶靖脩绕过桌子忽地停脚，转身又说：“今天中午吃松鼠鱼。” 沈斯博纳起闷，舅舅竟然让吃松鼠鱼？那鱼要用油炸，下锅噼里啪啦，舅舅很少让他和妹妹吃，说不健康。不过有的吃就好，他再点头应声。 叶靖脩抬脚离开餐厅，沈斯博才意识到舅舅情绪不佳。因为叶靖脩心情不好时走路的步速比平常要快一点，还会对沈斯博和沈知熙管得松。沈斯博更纳闷了，好像没惹到舅舅吧…… 晚上八点左右，天空飘起雪花。 钟妍羽从市中心的某家餐厅出来到车上给叶靖脩打电话，刚接通没等说话，听对面道：“钟机长这顿饭吃得够久。” 叶靖脩的声音不温不火，钟妍羽认为他仍是有意见，谁让他爱记仇。 钟妍羽启动车打开空调，有意逗他：“我当然吃得久。那么多菜呢。” “……”叶靖脩没了动静。 放鸽子还理直气壮，钟妍羽感觉那样说不太好，将话补全了：“两人点五个菜，我自己吃的，能不慢么？” “什么意思。”叶靖脩没听懂。 钟妍羽讲了讲今晚发生的事，说起来仍觉得无语。这顿饭吃得不是久，是撑得慌。 男方做金融行业不假，长得也周正，可惜思想过于迂腐。他看上了钟妍羽，希望钟妍羽再飞两年回家相夫教子，还说钟妍羽这年纪再等就过了最佳生育期，而且他觉得飞行员整天在外容易出轨。钟妍羽不是没见过有这种想法的人，只用一句话把他吓跑了。这哥们还没付饭钱。 叶靖脩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说辞职可以，违约金上百万，我还要吃官司。”钟妍羽暖和过来，解开羽绒服的拉链。“然后他说有事先撤了。留这一桌饭浪费啊，我自己买单吃了。” “他吓得连钱都没付？”叶靖脩没经历过相亲，算是开了眼界，继而笑道：“至于么？” 他的笑声低沉悦耳，钟妍羽因相亲对象搅和的郁闷情绪一扫而光，唇角跟着翘了翘，说道：“你这么高兴我没成功？” “我是挺高兴。”叶靖脩不避讳地说，“我被爽约。他要是得逞了，我岂不是很亏。” 这话听着不对劲。钟妍羽正要细细品一品他的话意，又听他说：“今晚有中雪，你早点回家。” 钟妍羽明天中午的航班，确实要回去早睡觉，回道：“行。我们下周见。” “下周你再因为这种事放我鸽子，我不算完。”叶靖脩沉下话音威胁她，“小心我在你们齐总面前参你一本。” 钟妍羽心知他是开玩笑，扬起唇配合道：“我不敢了，下不为例。” 叶靖脩很满意，道声“再见”挂了电话。 钟妍羽这就开车回家，走到半路反应过来，自言自语：“奇了怪，我怎么老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不是第一次了。叶靖脩总能拿捏她还让她心甘情愿，就很神奇。她需要深思一番。 钟妈妈比叶靖脩先得知钟妍羽的相亲结果，非常生气，马上向老阿姨说闺女最近忙工作暂不考虑相亲，先不麻烦老阿姨了。钟妍羽一早猜到钟妈妈会恼火，汇报时委婉了些，钟妈妈还是带着火气将男方数落一顿。钟妍羽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思想迂腐与钟妈妈冲突不断，而后感情破裂离的婚。所以钟妈妈特瞧不起那些让女人相夫教子的男人，反过来安慰钟妍羽别跟榆木脑袋一般见识，让她好好工作别往心里去。 钟妍羽倒觉得没什么，不过经过这件事，相亲很大可能近期不会再出现，她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不到十二点，钟妍羽和机组人员到达机场大厅，正准备过安检听见身后有人吆喝，回头见机场安保围住一高一矮俩男人。那俩人冲向钟妍羽的方向情绪激动，钟妍羽以为他俩因为航班延误不满，回过身接着过安检。 其中一个男人指着钟妍羽的背影骂了句难听的脏话，被安保以扰乱机场秩序为由请出去，引得人驻足观看。 副驾回头看一眼，对钟妍羽说：“钟姐，我听那俩人好像在叫你。” “不能吧。”钟妍羽转身回望，“我不认识他们。” 飞行员的听力比较敏锐。副驾闻言又看了看她，只能说：“可能我听错了。” 其实钟妍羽一开始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但那声音的方位不明确，她没在意。这几天叶靖脩的片子太火，不少人在机场碰上钟妍羽能认出她，她以为又是谁在议论。钟妍羽再回眸望一望，那俩人被赶出大厅不见了。 五天后，钟妍羽从迪拜飞回来，与机组人员由机场大厅往外走，迎面碰上一挺壮实的男人。 男人几步走到跟前问：“你是星航的钟妍羽？” 钟妍羽打量来人，应声：“我是钟妍羽。您是？” “你问我是谁？”男人呵笑一声变了脸色，一把拽住钟妍羽的领带扯到跟前，带得她脚下踉跄，惊到后面的副驾和乘务人员。 副驾松开飞行箱的拉杆去掰男人的手，却被一胳膊甩开。男人揪着钟妍羽的领带转一圈，钟妍羽的帽子掉到了地上。 乘务长让身边的乘务报警，转身去找机场安保。 周围旅客全部后退，满目惊讶。有人拿出手机拍起来，没人敢上前问一问。 “老子在这儿等你三天了！”男人拉扯钟妍羽的领带，将她甩到圆柱子上掐住脖子，目露凶光地瞪她。“你这个死女人！” 钟妍羽扣住男人的虎口护住喉咙，被吼得有一瞬间耳鸣。 副驾瞧这架势不敢轻举妄动，走过去好声好气地劝：“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这里是机场，到处是监控。您这种行为违反治安规定。” “我呸！”男人朝钟妍羽啐一口，“老子能来这儿找她，就不怕被拍！” 钟妍羽被唾沫星子喷得本能闭了闭眼，再睁开对上男人布满红血丝的怒目。 “要不是你拒载，老子早去新加坡拿下单子周转，公司不至于完蛋！”男人掐着细颈硬往柱子上按，额头冒出青筋。“现在老子的债跟滚雪球似的，你给老子还！” 钟妍羽记起了这人是谁，看来上回飞新加坡拒载那件事还没完。 “根据相关条例，您在航空器内辱骂、推搡其他乘客以及机组人员，拒不配合飞行。我作为机长，有权拒载。”钟妍羽算得上客气，使劲儿掰男人的虎口，顺了顺气儿说：“请您松开。” 副驾在一旁劝：“您要是伤到人。性质就不一样了。您先冷静！” “冷静你大爷！”男人没理智可言，凑近冲钟妍羽大吼：“老子求爷爷告奶奶弄来一单子等着翻身，让你搅黄了！今天你不把老子欠的债填上，咱俩谁都别指望出这个机场！”他摆明是穷途末路。 钟妍羽被吼得耳膜疼，微扬起头质问：“既然那趟航班很重要。您为什么不关掉手机？这是咎由自取。” 副驾惊呆了，低声唤道：“钟姐！” 男人怒火攻心，掐着钟妍羽的脖子朝左一挥，带着她从圆柱上滑开一直往前走，吓得后面的旅客们散开让路。 “网上不是说老子打女人？老子这就打给你们看！”男人脸部涨红，一双眼睛瞪得要吃人似的。 前方有上行扶梯，男人看到后加快步子推钟妍羽往那处走，像要将她甩下去。 副驾变成小跑追，打算上去抱住男人后背往回拖。不等他跑过去，钟妍羽突然重心不稳倒退更快，眼见要被甩下扶梯…… ------------ 第二十三章 你是不是伤哪儿了？ 机场大厅的南边传来哐当一声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远处的人停下往D区的下行扶梯瞧。不少人将那儿围成一个圈，都是满目惊诧。 副驾在原地石化了，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乘务长带来四个安保从人群中穿过，瞧见眼前的一幕也是愣住，视线从地上疼到龇牙咧嘴的男人挪到安然无恙的钟妍羽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乘务长缓慢转头问副驾，“刚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我也懵着呢，不过几秒钟的事。”副驾甚至没看清楚钟妍羽的动作，男人就在地上躺着了。 钟妍羽整了整领带和制服外 ------------ 第二十四章 你是不是对她有想法？ 叶靖脩在齐总看报告的时候观察了两遍网上传播的视频，猜钟妍羽极有可能会拉伤。尽管钟妍羽够高也骨架大，摔那么壮实的男人还是有风险。果不其然，钟妍羽此刻感觉直不起腰来，腰侧肌肉估计被扯到。 副驾看一眼叶靖脩，问钟妍羽：“钟姐，这是你男朋友？”他说完又觉得不对，叶靖脩分明是从办公楼里出来的，可他没在公司里见过叶靖脩。 “这是给咱拍宣传片的导演。”钟妍羽简短一回，转而对叶靖脩道：“我扯到腰了，正准备去医院看看。” 叶靖脩直起身对副驾说：“你们领导在里面等着，你先进去。我送 ------------ 第二十五章 我要是生气了，你要怎么办？ 在齐总的印象里，叶靖脩除了亲姐和外甥女，没对哪个女孩像对钟妍羽这样上心过。他不由地怀疑叶靖脩对钟妍羽有想法。 叶靖脩没马上回答。齐总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又说：“你挺会挑人啊，选中我们公司唯一的女机长。小季和她一起长大都没追到手。” 季思綦喜欢钟妍羽连星航领导都知道，不怪郁梦佳整天吃醋，他的表现太过明显。 叶靖脩扬起眉道：“季思綦不是单身，您知道么？” “嗯。他跟一乘务长谈着呢，也就一年多。”齐总说，“我和他爸算是老战友，对他的事熟悉些。他跟小钟和外航 ------------ 第二十六章 你别冤枉我 出租车经过堵车路段开到快速路上，车速比较快。沿路的灯光迅速掠过，叶靖脩的侧脸忽明忽暗。 钟妍羽瞄见叶靖脩右唇角边的梨涡显现，然而拿不准他是不是又在调侃，抿起唇想了想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你要是实在不高兴……”她想不出别的辙，总不能再约顿饭，那就太敷衍了，她干脆道：“你要不骂我几句，我不还口。” 叶靖脩哪儿料着她会这样说，一时怔松，而后低头轻笑出声。她颦眉不解，并不觉得好笑。 对钟妍羽来说，自己的母亲非常重要。尤其钟妈妈去年做过手术，她开始意识到钟妈妈已步 ------------ 第二十七章 我觉得小妍子也挺可爱 钟妍羽不过是想试探叶靖脩对自己是否有好感，谁知没套路成翻车了。叶靖脩挺重视声誉，钟妍羽如是想。 实际上，叶靖脩的婚恋观颇为传统，家庭观念相当重，他很少参与外面邀约的应酬以及不喜抛头露面都有这方面原因。令叶靖脩不悦的是，钟妍羽欲言又止，分明有怀疑他私生活丰富的嫌疑。毕竟某些传媒公司高层与娱乐圈牵扯不清很常见。SE.NÇE平台也有许多明星开通账号。叶靖脩要不是对娱乐圈无感，以他的长相和身份与某些女明星传绯闻实属正常。但是钟妍羽不可以有这钟误会。 叶靖脩解了安全带没下车的意思， ------------ 第二十八章 哪个女人对他能有抵抗力 昨晚九点半左右，天又飘起小雪花，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 钟妍羽起床拉开窗帘站在窗边伸懒腰，扯到右腰肌肉，疼得唔了一声。昨儿叶靖脩送她回来，嘱咐她最近不要跑步多休息。她今早睡到八点才起来，很少见。 冰箱里有打包回来的桃汁肉，叶靖脩特意让后厨多准备了一份，让钟妍羽带回家吃。不得不说，叶靖脩凡事都想得周到，连昨晚都没让钟妍羽为难。 本来钟妍羽出于礼貌要问问叶靖脩要不要上门坐坐，不等她开口，叶靖脩以时间太晚为由道别了，这一点给她留下好感。总体来说，叶靖脩作为朋友很贴心，如 ------------ 第二十九章 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 钟妍羽后悔和沈知熙说那么多，正要解释，见叶靖脩唇边的笑意扩大，顿时明白又被他套路了。 “你故意的。”钟妍羽单手夹住大桃子，抬起头略有恼意。“我根本不会说那种话。” 叶靖脩瞧她有点生气，打开副驾的门，正经道：“我没说是你说的。下回再有人问你关于我的事，你就说我不喜欢别人打听隐私。聪明人自然听得懂。” 他这么说，显得钟妍羽在告状。钟妍羽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屏住一口气忒憋屈。他总能不费吹灰之力让事情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钟妍羽这直肠子哪能斗过他。 眼前的人抱 ------------ 第三十章 原来被管着还挺受用 露营的地方是叶靖脩朋友开的民宿，在郊区山脚下。五点半左右，叶靖脩开车到达。 天渐渐黑下来，民宿周边的路灯陆续点亮。钟妍羽下车往坡上望，一连串小灯泡将林间的木屋照得格外温暖。 沈知熙由叶靖脩抱着指了指山间的大月亮，拍拍他的肩膀说：“舅舅，今天的月亮和我一样长大了吗？好大哇。” 童言童语的小奶音在幽静的山里更清亮。钟妍羽笑了笑，帮叶靖脩拎东西，听他说：“今天的月亮为了和熙熙一起过生日，离地球近了点，变成超级月亮了。” 叶靖脩的话太暖心。钟妍羽心头微动，侧脸 ------------ 第三十一章 阿姨生我舅舅的气了？ 机场报复事件挂了一整天热搜，又持续几天的讨论热度，钟妍羽的照片早在网上传遍，她被人认出来不稀奇。而且一些专门搜集素人俊男靓女的营销号也都发过钟妍羽的照片，大V文章的阅读量又大，无形中增加了传播度。钟妍羽从同事们口中得知自己的照片被疯传，多少有些反感，却也没办法。现代网络太有时效性，还有不可控的因素。幸亏钟妍羽不怎用社交平台，不看也就觉得没什么。 这三位女青年做新媒体工作，对网络上的新闻热度相当了解。她们能偶遇网红机长，自是新奇。尤其钟妍羽和叶靖脩走在一起又带着俩孩子，难免被误会成一 ------------ 第三十二章 以后我们除了公事不要接触了 卫生间的冷水来自山里，很是清凉。钟妍羽选的凉水这边，冲完皮肤冻得发红，她却没感觉，走到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帐篷区走了神。 手机里的照片是李少衿远在加拿大的墓地，钟妍羽没有去过，只听季思綦说过两回。她又将手机解锁看照片，以及照片下的几行字——【听说你没来过，我好心拍张照片给你看看。今年的温哥华特别冷，我想少衿要是还活着，他一定会像这天气，寒心】。 这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钟妍羽很清楚是谁发来的，接下来这段时间会过得不消停。她没回复，紧接着又瞧见两行字收进来——【你想忘记少衿重新 ------------ 第三十三章 你这是嫌我性格不好？ 叶靖脩最关心的问题要有答案了，他看着钟妍羽，猜测会是怎样的回答。可他没想过倘若钟妍羽的回复是他不想要的答案，该如何处理与钟妍羽的关系。难道像钟妍羽生气时说的不再接触？他好像做不到。 要说这份好感是何时产生的，叶靖脩不能给明确的时间线，或许是回忆了与钟妍羽于高考前的一面之缘，又或许是看了钟妍羽于星航就职的优秀履历。总之，钟妍羽给叶靖脩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到现在还记得钟妍羽长发及腰的模样以及她说过的两句话。 叶靖脩高中时期错失可以学飞的机会，遇上被民航录取的钟妍羽耿耿于怀。他当 ------------ 第三十四章 我怕你痒 衣冠冢在叶靖脩听来不可思议，但这不是重点。什么叫“傍上SE.NÇE的叶总”，叶靖脩感到刺耳和莫名其妙。 那女人又说：“你还立优秀女性人设。你配吗？少衿从小到大被你吸血。他走了，你就找上季思綦父子，现在又想傍另一个男人。你简直恶心透顶。公司选你出来当代言人是瞎了眼！” 这些话句句戳心窝子，钟妍羽听到定不好受。叶靖脩想都不用想，这女人一定是星航的员工。钟妍羽平时还遭受这样的威胁？ “怎么，你心虚了？”女人嘲讽意味十足，“你给我记着。只要我在星航一天，你就别想好过！” ------------ 第三十五章 所以，你喜欢我么？ SE.NÇE文传由叶薇和叶靖脩建立，姐弟俩是大股东。后来叶薇的的丈夫沈峯注资SE.NÇE成为第三大股东。其余股份分给了元老级的员工，比如初宸。叶薇与沈峯离婚可能会牵扯股份分割问题，在业内不算小事。某些大传媒盯着SE.NÇE这块肥肉已久，想要分一杯羹，都虎视眈眈。 李蕊和几位同是叶靖脩粉丝的乘务对SE.NÇE十分了解，钟妍羽经耳濡目染了解一些SE.NÇE的发展史。照理说，叶薇和沈峯离婚的消息不能随意透露给外人。叶靖脩却说给了钟妍羽听，钟妍羽着实惊讶。 究竟是沈斯博昨晚将“只 ------------ 第三十六章 你想要什么奖励？ 今早的网上可热闹了，好几个平台都在热议星航女机长和SE.NÇE文传叶总，言论五花八门。 SE.NÇE论坛一片祥和，十分看好钟妍羽和叶靖脩，零星冒出充满酸意的言论也被其他网友怼回去了。其他平台的评论不一。 星航最近的热度是一波接一波，都与钟妍羽有关。某些网友开始怀疑星航究竟是营销过度还是要将钟妍羽送出道。个别极端网友甚至骂钟妍羽一开飞机的人整天搞热度买热搜，都看烦了。当然这些反面声音是小部分，吃瓜路人、叶靖脩和星航以及刚爬到钟妍羽墙头的粉丝们才是绝大多数。 叶靖脩 ------------ 第三十七章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钟妍羽的感情世界可以说是非常干净。她二十四岁前忙于学飞，对感情懵懵懂懂，后来真正意识到自己对李少衿存有情愫是在李少衿去世前的一个月。飞行的工作本就让两人见面难。所以她与李少衿没有过上升到男女之情的肢体接触，尚且属于感情小白。 叶靖脩想要一个不同于普通朋友的拥抱，来的突然。钟妍羽没有心理准备，况且还没正面回答叶靖脩，就很窘迫。 “你不愿意？”叶靖脩扬了扬眉，手伸了个寂寞。 钟妍羽没说话只盯着他看，眼中几经变换，未有排斥的神色显现。 叶靖脩不勉强，失望还是 ------------ 第三十八章 叶靖脩这是要干嘛？ 叶靖脩的乔家菜馆相当火爆，订位至少要提前四天到一周。季思綦之前卖过乘务人情，从她们手里要来下午茶的位子。现不到三点，乔家菜的庭院里没一张空桌，季思綦点了一盘桃汁肉搁在桌上，在来吃下午茶的客人里显得突兀。 “不就是满口桃汁味。”季思綦落下筷子不屑道，“我还以为有多好吃。” 钟妍羽就爱这口桃子味，季思綦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桃汁肉是餐馆里的必点招牌菜，有时候一桌限量一份，可见有多受欢迎。季思綦纯属是嫉妒心作祟。 经理候在门口，叶靖脩一进门听经理说：“那位先生在庭院的四人 ------------ 第三十九章 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他 钟妍羽原打算吃饭前问叶靖脩为什么突然送饭过来，谁知周阿姨上了门，她只能等吃完饭再说。结果电话没打呢，周阿姨神助攻，将叶靖脩透底了，钟妍羽始料未及。 钟妈妈很不满闺女隐瞒，吃完饭送走周阿姨，坐在沙发上发难：“怎么回事啊你。蒋逸和我都说过那个导演吧？你不是说和他只是工作关系？居然敢骗我。” “我哪儿骗你了。”钟妍羽喊冤，“我原来和他就是工作关系，后来才慢慢熟悉的。” “哦，熟悉到他给你送饭？”钟妈妈明镜似的，能看不懂叶靖脩送饭的意思？“你赶紧给我说清楚，你俩发展到哪 ------------ 第四十章 你是喜欢我么？ 六年了，钟妈妈以为钟妍羽再找不着喜欢的人，没想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真应了周阿姨那句话——缘分到了，拦都拦不住。 然而有一点，钟妍羽一旦对叶靖脩起了心思，更要被叶靖脩牵着鼻子走。钟妈妈不是说男人主动点不好，而是忧虑没心眼的闺女斗不过叶靖脩受欺负。毕竟叶靖脩不是钟妈妈知根知底的人，钟妈妈难免存有戒备心。要知道钟妍羽以前除了李少衿，没喜欢过别的男人，且不等向李少衿表明心迹，感情就夭折了，压根没谈恋爱的经验。钟妈妈更要谨慎。 “他都这么明显了，你还模棱两可，没答应他吧？”钟妈妈打听 ------------ 第四十一章 我一定表现到你满意为止 钟妍羽和叶靖脩之间的关系越来越透明。然而喜欢归喜欢，这段关系在钟妍羽看来有许多矛盾点，她很犹豫。 叶靖脩如钟妈妈所说，聪明到让人抓不出一点问题。钟妍羽之前感到小憋屈大概源于这个原因。叶靖脩的套路不过是小打小闹，没动真格，无非将两人的进程提快了些，可他不会留下缺口让钟妍羽拿住反击，钟妍羽完全被牵制着走，这才是钟妍羽憋屈的地方。 窗户纸薄起来的速度太快了，钟妍羽都没看透叶靖脩，怎么可能答应，不如直接将窗户纸戳破，拿回点主动权。 叶靖脩没有一丝犹豫，回道：“是的。我喜 ------------ 第四十二章 她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周六下午晴朗无云，有微风，叶靖脩的航班准时起飞，他预计下周五回来。 钟妍羽的假期延到了下周二，她接到公司的排班通知，下周三飞札幌，周四回来休两天再飞下一趟航班，预计下周日会是长距离的飞行。 也就是说，叶靖脩刚回来调一天的时差，又要跟着钟妍羽继续飞。钟妍羽已习惯这种节奏和强度，担心叶靖脩吃不消，和钟妈妈在超市买棒骨的时候走了神，又想起昨晚和叶靖脩的对话。 两人聊到十点半，最后是沈知熙要睡觉找舅舅讲故事，通话才结束。 总体来讲，叶靖脩的回答很真诚，令钟妍羽 ------------ 第四十三章 你这是为了叶靖脩冲我发火？ 季思綦的话在钟妈妈心里的比重相当大，他不待见叶靖脩，钟妈妈对叶靖脩的感觉也不会好。到底季思綦与钟妈妈的感情深，叶靖脩此时不过是外人。所以钟妈妈听完季思綦对叶靖脩的评价，印象分掉一半，尤其是那句“喜欢他的女人很多”，更没心思往下问了。 虽然钟妍羽的工作和长相都不差，可是她没那花花肠子和心眼。钟妈妈想她怎么可能是那么多女人的对手，她还是找个普通的老实人结婚才是正经事。 钟妈妈当下开始考虑怎样让闺女和叶靖脩少来往。季思綦瞧了瞧钟妈妈的反应，不多说，反正目的达到了。 “ ------------ 第四十四章 休息能比见你重要？ 季思綦太可气了，钟妍羽很久没冲他发那么大的火，最多也就是不理他。他疯了么，拿前途开玩笑。 钟妍羽实在搞不懂，季思綦在公事上一向头脑清楚，这回怎么失了智。 且不说齐总那边会不会有想法，以叶靖脩的性子，季思綦明目张胆捅马蜂窝，能不被蛰一身包？ 钟妍羽抬手看腕表算时间。西雅图此时应是晚上七点多，叶靖脩有没有休息，钟妍羽不清楚。今天一早，钟妍羽收到叶靖脩发来落地的信息，简短与他说几句，就让他倒时差了，这会儿找他不合适。钟妍羽想了想，回到飞行部找季云航。 季云航 ------------ 第四十五章 你打退堂鼓了？ 初宸这一晚笑得那叫一个春心荡漾，睡前走到套间的隔门那儿倚靠门框，高挑唇角道：“可以啊老叶。你说情话的功夫不比年轻人差。我还怕你那性子把钟机长吓跑呢。” 叶靖脩轻抬眼看了看他，合上笔记本电脑说：“我很老吗？” “你老不老要看钟机长怎么觉得，我哪儿知道。”初宸隐晦回复，笑得意味深长。 这黄腔开的太有技巧，让钟妍羽听了去可不得了。叶靖脩眯起眼威胁：“你要在她面前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信不信你回去能一个月出不了家门。” 初宸打个激灵，瞬间站直了求饶：“别介啊。我不 ------------ 第四十六章 你想知道我的感情经历？ 札幌周三这晚下起大雪，第二天上午机场暂时关闭，下午才恢复运行。钟妍羽在驾驶舱里等到傍晚五点多，早知道不和叶靖脩多嘴说那句话，这下应验了。她凌晨才能回到北荆，整一下午在机场耗费时间。虽然这对她来说已算常态，但不知怎地，她这回在机场等待的时间格外长。 昨天，她和叶靖脩聊了一个半小时，内容宽泛。两人既说到豚骨拉面的做法，也聊了这次西雅图拍摄的过程，还探讨了个人和工作方面的话题。基本上只要她提出问题，叶靖脩都会作答。特别是SE.NÇE技术部的一些工作内容，叶靖脩不避讳地回答，她了解到叶靖脩 ------------ 第四十七章 我不想当女版陈世美 北荆时间下午三点半，钟妍羽在基地办公室里接到叶靖脩的信息，拎飞行箱出了办公大楼。 叶靖脩不到三点落地，收拾完驾驶舱里的摄像头和奶爸机长打过招呼从机场打车过来，此刻等在停车场，一看到钟妍羽都不感到累了。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正好。叶靖脩穿了件羽绒工装外套，配一条深灰色烟管裤，站在保安亭那儿快和屋顶一样高，照旧白得发光。钟妍羽拖飞行箱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目露探究。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叶靖脩蹙眉，忽然想到那天晚上与钟妍羽的谈话，再看她的眼神，后悔道：“早知道我不 ------------ 第四十八章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 钟妈妈在钟妍羽飞札幌的前一天回疗养院住了，家里的花茶送给了刘姨，只有上次请季云航来吃饭留下的一罐滇红。 钟妍羽到厨房刷杯子烧水。平时家里来客人少，她买的茶具派不上几次用场仍崭新，倒是样数不少，挺显精致。 叶靖脩坐在客厅打量这套面积不算大的两居室，只有一个印象——干净。 这个家干净到墙都雪白雪白没多少装饰品，家具仅有必需的几样，目光所及的物件摆放整整齐齐，像极了时下流行的断舍离。钟妈妈年前让钟妍羽装点上的小灯笼、福字和两幅小装饰画是家里唯一能点亮的色彩。 ------------ 第四十九章 为了天天能看见你 老铜锅店在钟妍羽家和老城区的中间位置，她开车和叶靖脩过去。店里已坐满人，每桌飘着腾腾的热气。 大厅的服务员引路到二楼偏东边的包间，这儿离着大厅远一点，比较安静。巧的是钟妍羽上回请季云航和季思綦吃饭也在这个包间。专管这间屋的服务员添茶倒水时听过钟妍羽与季家父子的聊天，记得钟妍羽是飞行员。钟妍羽一进门，服务员就认出来了，问钟妍羽是不是还要清汤锅。 “你想吃什么锅？”钟妍羽问叶靖脩，“这家店的肉很新鲜，我一般来吃清汤锅。辣锅好像也不错，我看有不少人点。” “你做主。” ------------ 第五十章 你们让我去递刀子？ 涮锅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沈知熙打来电话，今晚就要到舅舅家住，哭着任谁说都不行。 叶靖脩听不了外甥女的哭音，当即说去沈家接她，她才同意挂电话。也就过了一分钟，沈峯联系叶靖脩说送闺女过来，顺便和叶靖脩聊一聊。叶靖脩和钟妍羽只能吃到这会儿了。 钟妍羽结完账，出了店门道：“我送你回去。” “你来回要一个多小时。我打车回去。”叶靖脩看了眼手机，大概二十分钟能到家。 钟妍羽来回跑的话，到家就九点半多了，确实不方便。不过她经常深夜开车来回机场，九点半算时间早，说没关系 ------------ 第五十一章 舅舅会和钟阿姨结婚吗？ 钟妍羽发送信息后，迟迟没有收到叶靖脩的回应。她以为叶靖脩在给沈知熙讲睡前故事，先洗漱完睡觉了。 叶靖脩此刻正到处打电话找叶薇，半个小时寻不着人，脸色越来越沉。 沈峯开车回家的路上想起有件事没告诉叶靖脩，发了条语音信息。叶靖脩哪天有空和他一起去给沈知熙改姓。 沈知熙在沈家哭着喊着要和舅舅一个姓，不给改就一直闹。沈父沈母没辙，答应沈知熙去改，但是沈斯博不可以改姓氏。 叶靖脩没有直接回复去不去，发了一段话——我不能评价你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因为我姐不是一个好 ------------ 第五十二章 你怎么是这样的舅舅 周六这天，钟妍羽和钟妈妈去商场为大表弟梁绍瑄买保平安的玉牌，明天飞赫尔辛基带去给小姨。 昨天晚上钟妍羽才得知绍瑄今年报考外航已通过面试，他算是预备飞行学员了。姐弟俩约好下午通话。 钟妈妈要买不少东西打包，钟妍羽这一天没空闲，叶靖脩也要去公司，两人在去疗养院的中途碰个面。 沈知熙一下车就要钟妍羽抱，附送奶香奶香的吻一枚。钟妍羽笑舅舅和外甥女一个模样，他俩都爱亲她。 “阿姨，你买的礼物是我超级爱看的电影里的公主。”沈知熙说，“我很喜欢，谢谢阿姨。” ------------ 第五十三章 上班呢，你正经点 季思綦出差到各个分公司开会学习，至少一个月才能回北荆，是季云航提议的。 星航领导们极少过问员工们的私事，但是私事上升到公司层面就说不过去了。上周齐总找季云航外出钓鱼聊起季思綦和郁梦佳。这俩年轻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还能继续谈着，季云航十分费解。 钟妍羽在公司避嫌的态度很明显，齐总不会对她有想法，况且以齐总的层面，齐总无需找钟妍羽当面谈，只向季云航了解情况。季云航已表态不看好季思綦和郁梦佳，说他俩早晚要分，和齐总商议让季思綦出去学习一阵。季思綦被嫉妒冲昏了头，该冷静冷静 ------------ 第五十四章 妻管严？ 北荆时间上午十一点半，钟妍羽执飞的星航6311航班滑行至等待区。 前方有一架客机降落。钟妍羽朝外望了望，搭上侧杆等塔台通知。 驾驶舱偶尔响起塔台与其他航班来往的声音。素来爱说笑的蒋逸自飞机推出后配合钟妍羽进行各项检查单确认，十分利索正经，不说一句多余的废话，此刻目视前方严阵以待。他师姐对待副驾再好脾气也不允许副驾在该工作的时候说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他不至于被训，但被师姐瞥一眼会虚得慌。 叶靖脩坐在钟妍羽的右侧斜后方，看她望向风挡外似是神情放松的样子，实际她并不轻松 ------------ 第五十五章 她这个人有问题 航班飞行一小时后，北荆时间正午十二点半多，客舱的乘客们基本用餐完毕。 叶靖脩临时找设备师有事，去了商务舱，回来时由星航安排留在头等舱吃午饭。 蒋逸趁机小声问钟妍羽：“公司怎么把你和那个谁签派在一起，这不坑爹么。你待会儿吃饭，她会不会在里面下药。” “你别胡说八道。”钟妍羽皱眉道，“她给我下药是不想落地了？” “那不是还有吴哥么。”蒋逸看不惯郁梦佳盛气凌人，“我觉得她能干出来。” “你少挑拨事，老实点儿。”钟妍羽警告蒋逸一声，门口响起提示音。顶 ------------ 第五十六章 她能要点脸么？ 赫尔辛基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半，星航6311航班降落。 钟妍羽接地依然很稳。吴机长偷偷对叶靖脩开玩笑：“希望我回程的时候也这么稳，不然太丢人了。” 叶靖脩笑了笑，回道：“您肯定没问题。”他抬起相机拍两张照片，过会儿做一个小采访，今天的拍摄工作就结束了。 机场外天气寒冷，阳光倒充足。 飞机停靠到停机位，钟妍羽关闭引擎与蒋逸做停机后的检查单确认，拉出小桌板填写记录。 蒋逸完成工作后，迫不及待转身向叶靖脩要照片，想发朋友圈炫耀。叶靖脩传了几张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