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9年秋 ------------ 第1章,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了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国破家亡,成千上万的同胞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下…… 同志,我们八路军正需要你这样有文化,有学识的爱国青年。加入我们,为抗击日寇做一份贡献。” 袁晨铭打量着眼前这个劝说他的男人,一身灰色军装洗得有些发白,脸颊黝黑泛黄,像是个在地里多年劳作的老农民。与其滔滔不绝的讲述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其人消瘦的脸颊上,这是在21世纪中国基本已经绝迹,却在上个世纪很常见的一种情况——营养不良。 不只是眼前的男人,放眼望去,无论是穿着军装的年轻八路军,还是报名参军的那些村民,基本上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袁晨铭身上的外套赶路时被勾破了几个洞,身形比较狼狈,但他泛着红光的面颊,以及颇具现代化的着装,还是让他和这里的其他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他知道,一来这里就会被盯上,就绝不会来凑这个热闹,看这伙八路军招兵了。 “长官,不,按你们八路军的说法,应该叫同志。” 袁晨铭确认了称呼,“同志,据我所知,八路军应该没有抓壮丁的习惯吧?” “我王德胜,是八路军指导员。” 他笑笑解释道:“我们八路军以前没有抓壮丁的坏习惯,以后也不会有。战士们都是自发自愿参军,跟着我们八路军打鬼子。” 袁晨铭抿了抿干渴的嘴唇,他当然知道八路军没有抓壮丁的臭毛病,反倒是此时是国家正统的中央军擅长于此。 幸亏碰到的不是中央军, 八路军还是很好说话的。 王德胜见他没有说话,主动挑起话题:“你一定是个学生吧!长得挺白挺秀气的,身上带着一股文人气。 自抗战以来,全国各地的年轻人,学生,不远万里来到延安,来到根据地参军报效祖国……” “停停停。”袁晨铭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知道眼前的人不会拿他怎么样,胆子也大了起来。 “王指导员,你说对了一半,我是个学生。但是,你猜错了我的志向。 我没有那些有志青年报效祖国、建功立业的志向,我就一平凡人,有个很普通的想法。 做点买卖挣点小钱,不必为衣食而忧,平平淡淡就挺好。 至于说报效祖国,这不还有你们吗? 更何况我袁某人也不是那种不晓道理之人,我也有一颗爱国心。等我挣了钱,也会捐款捐物,力所能及的贡献自己的力量。 参军当兵?” 袁晨铭伸出双手展现在王德胜面前,他这双手白白嫩嫩,握笔杆子数钞票没问题,可要是握枪杆子……那可就呵呵了。 不客气的说,论如何当好一个士兵,排队报名的那些农家青年,哪个都比他强。 况且参军就意味着打仗,打仗就意味着死亡。 问你有一个亿捐不捐,你大言不惭的说捐了,因为你没有一个亿。 问你有一辆车捐不捐?你唯唯诺诺的吐出两个字——不捐。 为什么?因为你真有一辆车。 等做了买卖挣了钱,捐给前线抗日的战士,还是比较符合他的情况。 “同志,你误会了。” 让一个学生去当冲锋陷阵的战士,王德胜并没有那么奢侈的想法。这个年代能扛枪的大老粗有的是,能说会写的文化人可不多。 他解释道:“ 咱八路军除了作战部队, 也有后勤部门军工厂,医院,被服厂等许多其他单位。 并不是说所有的人员都会上一线。你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不相信你可以来了试试看。先来我们这里体验感受一下,觉得好了,留下。觉得不合适了,也不会有人阻拦你。” 迎着王德胜指导员的目光,袁晨铭抿了抿嘴唇,一时无言。 这诚恳的说辞,动人的微表情,就差一句——为梦想窒息。 当然这个史上最牛的创业团队,也配得上这句话。 他本人也非常认可那些为抗日战争, 为人民解放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 曾经,在了解这段历史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过,来到这个时代怎么抗击日寇,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 跟朋友说起时,朋友说他是净做美梦。 是啊,那的确是不切实际的臆想。 来到这个时代走了半天的山路,他就对之前的想象不抱有任何幻想。 现代社会他就是个普通人,穿越到民国时代,他就成神了? 他还是个普通人,走半天山路脚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到了中午肚子还是要饿的,上了战场也是一枪撂倒。 没有多少比别人强的地方。 或许靠着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一点点见识, 做点买卖能挣个小富翁,当个人民资本家,过个富足点的日子。 嗳,那就比他在现代社会,当无产工具人强多了。 当然,乱世人命不一定比狗命贵重,他所计划的富翁家生活,前提是他得活着。 走到县城正巧碰上小鬼子抓劳工修炮楼,工地上干上几天,吃不饱穿不暖病倒了。 小鬼子一挥手拉出去,赏百人坑葬身。 得了,没有比那还惨的了。 袁晨铭摇摇头暂时放下了那些担忧,他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来到这个既陌生,又不陌生的年代,他也需要和有点见识的人聊聊,打听一些事情。 “同志,参加八路军的事情先放放,我想打听打听,小日本儿现在打到哪儿了?” 给战士们做思想工作,王德胜看人很准,这样了还没有说动,他心中默默的给袁晨铭定了一个有主见的印象。 他不再劝说,就着袁晨铭的问题介绍了起来:“前两天长沙会战打完了,打了个大胜仗,小鬼子十万大军被打退了。毫无疑问,这应验了主席提出来的持久战论调……” 得益于天天看抗战剧的姥爷,袁晨铭对于历史非常了解,尤其抗战史。只是几个关键词,他就能想到很多。 打了个大胜仗,前三次长沙会战,长沙城都保住了,某种意义上都能宣称自己赢了。 而既然没说是第二次或第三次长沙会战,那就是第一次长沙会战喽。 秋风萧瑟落叶飞舞,季节也很好判断。他很容易就搞清楚了时间点,1939年,十月份左右。 至于地方,听人们说话的口音,这一定是山西。 话说他的祖上也是拿醋当水喝的山西人,对山西并没有多少陌生感。 搞明白下山一直往南走十几里就能看到县城,袁晨铭就更加期待了。 听闻王德胜说主席的论持久战,他也有些感慨,由衷的说到:“主席的论持久战公开发布在各大报纸上,我是看过的。对于他老人家的看法,我是100个赞同。 敌后的游击战,使得日军无法将占领区变成稳固的后方基地。扫荡、围剿,长年累月的治安战,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只能陷入无尽的消耗当中。 小日本弹丸之地资源匮乏,只要耗下去,不论是国际局势产生的变化,还是此消彼长的抗日情况,迟早会拖垮日本人。 战争的胜负,早在日军产生鲸吞中国的想法时,就已决定了。 主席他老人家战略目光长远,我等所不能及。佩服,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啊!” 46岁的老人家? 王德胜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在思考着袁晨铭的话。虽然通篇都是主席的看法,但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在此时的中国,也是那前面1‰的人了。 王德胜向来是对主席最为敬仰的,此时遇到了同类人,真就有一肚子话想说。 可袁晨铭要告别了,他说:“不说了,我还要赶路。王指导员,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兴许还会见面,到时候也许抗战已经胜利了。期待那一天,咱们后会有期吧。” 刚遇到一个知己就要告别,王德胜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样就走了,不多聊一会,探讨一下主席的论持久战,了解一下八路军政策吗? 他有心追上去再劝说一番,但一想这样只会让人更为厌恶,便熄了这想法。 “指导员,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一个人才啊!可惜无意参加咱们八路军。”王德胜叹息的感叹了一句,“小李,找我有事儿?” “哦,指导员,连长叫你过去。” 又望了一眼袁晨铭的背影,王德胜轻叹一声,心中无限惋惜:“主席说过,20世纪最重要的是人才,八路军要招揽人才,培养人才,教育人才。” 能扛枪打仗的人不少,可是会读书写字的人才真不多。 顺着山坡小道往南走,袁晨铭撮着牙花子,心中也是多有感慨。 加入史上最强大的创业公司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不能只看人吃肉,不看人挨打。 在跨国企业的围剿下,还得跟全国最强大的龙头企业抢食,艰苦是可想而知。 而且及时取得了阶段性成功,在公司立足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有人能说到做到,他是说不到,也做不到。不止一人说他情商低,不善交际了。 与人斗,这就是最大的弱点。 如果说以后是扯远了,那么眼下,这个创业团队处在跨国巨头的大后方,被频繁的围剿,扫荡,日子非常难过。 吃的用的穿的,都短缺。甚至可以说很难有富裕的时候。虽说官兵平等,但基础条件摆在那里,填饱肚子就算行了,吃好的,营养均衡那是做梦。 中央军说八路军是叫花子部队,小鬼子也说他们是叫花子农民。 对手和敌人的评价总该不会有错吧。 所以,别管梦里臆想的自己多么威风八面,当真来到了这个时代,被冷冽的寒风一吹,袁晨铭很快就认清了自己。 参军驰骋沙场不适合他,敌人不可能因为他长得帅就不杀他,子弹也不会因为他帅就绕着他走。 爽快是一时的,命是一辈子的。 当现实戳破了梦想的泡沫。 袁晨铭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怕死的,大好年华被一颗子弹终结了,那多倒霉啊! 对于他来说,去国统区做点生意,有富余的钱,捐给前线抗日的将士,也算是他为抗日作一份贡献。 小民,就要有小民的自我认知,做一些小民能做、该做的事情。这方面他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袁晨铭在下山,有人上山。 迎面走来一对父子,其父身上背着一杆双筒猎枪,正在叮嘱其子:“儿啊,既然要参加八路军,那就好好干,多打鬼子,别给额(我)和你娘丢脸。” “爹,额知道,不会给你丢脸的。” 和这对父子擦肩而过,袁晨铭仅凭他们身上的装扮,就知道这应该是山中的猎户。 那个年轻的猎户,或许就是个神枪手苗子。 呵,跟他有什么关系? 袁晨铭摇了摇头往山下走,但无意中听到老猎户的一句话,却让他停下了脚。 “老先生,刚才你说什么?” 老猎户站住了脚,左右看了看,发现再没有其他人,“伙计,你是在跟额说?” 袁晨铭点了点头,兴奋而期待的问:“对,老先生,您刚才说这招兵的八路军,他们的团长是谁?” “你说这个呀,他们团长就是李云龙呀!那可是个能打仗的好汉子,把欺负额们老百姓的小鬼子,打得屁滚尿流。” 老猎户后来说什么,袁晨铭半点没听进去,他的脑海里就只有三个字——李云龙。 什么他娘的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二营长,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给老子拉上来。 看了很多遍的剧,袁晨铭非常熟悉这个名字,立刻就能想起十几句李团长说过的话。 此人的粗鲁是他不喜欢的,但此人的精神,尤其提出来的亮剑精神,是他尤为喜爱的。 当军人要有股气势,要有一股拼到底的劲头。就像一个剑客和对手狭路相逢,他发现对方竟是天下第一剑客。 这时候,他明知是死,也必须亮出宝剑。 倒在对手的剑下不丢人,那叫虽败犹荣。 咱中国军人不能当孬种,逢敌必亮剑,绝不含糊。 人越是缺乏什么,就越是向往什么。袁晨铭对于逢敌必亮剑的这种精神,敬佩,向往。 对于让他知道这种精神的李云龙,他也很想去见见其本人。 一方面是尽早去县城,为前途早做考虑。另一方面,他是真的想去看看。 望着山坡上的村庄,他分外踌躇。纷飞的战火,不便的交通条件,此时离去再也难见,怕是要后悔一生。 良久,他狠心一跺脚,向着山上走去。 ------------ 第2章,李云龙? 设置关卡的那里,伪军已经把枪举过了头顶,手腕上金灿灿的表闪闪发光。跟他一起的日本兵已经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开枪的人,是之前在他身后排队的,那个农民打扮的男人。 他正带着几个人往炮楼里追。 “是八路?” 袁晨铭有些狐疑,可随即公路上出现了更多穿着灰军装,端着步枪冲上来的士兵,让他确定了这一猜想。 混乱之际,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啊! 他拿起跟人街头打架的气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三步并两步冲到伪军身后,给他开了瓢。 刚把枪交给面前的人,晕晕乎乎倒下的伪军,脑海里涌现出的想法:“妈的,都害老子,不是说了八路缴枪不杀吗?” “狗汉奸,勒索我的钱财,打死你。”袁晨铭这番话与其说是给找了个理由,不如说是给当面拿着枪,一脸懵的八路说的。 把手表抢回来,又从伪军的兜里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他见好就收,冲着那八路笑笑,还提醒道:“同志,我先撤了,您继续。” 然后穿过关卡猫着腰往外跑。子弹可不长眼睛,不管什么事,等打完再说。 战斗还在持续,炮楼里的守军发现不妙,立即关上了院子的大门。通过预设的射击孔,朝着进攻他们的八路开枪射击。 而八路似乎也对此有所预料,冲向炮楼的两个八路,立即折身返回,跳下了道路两侧的壕沟里。 其余穿灰军装的八路,也立即折回。 炮楼里的日伪军胡乱的放了一阵枪,也没有追出来的意思,似乎在怕八路军耍诡计。 他们怕八路,袁晨铭可不怕八路,他跟着八路军一路跑,生怕八路把他撂下。 只是常年不锻炼的身体有点扛不住,等八路军停下来时,他就跟体育测试跑了一千米似的,弯着腰扶着腿大喘粗气。 之前跟他打了个照面,做农民打扮,在他身后排队的男人,走过来问道:“哎,你是什么人,怎么跟着我们?” “呼呼,让我先喘匀了气再说。” “给,喝口水吧。” 男人递给他了一个水壶。 袁晨铭后来还一直记得,他递来的这壶水是个什么味道,那叫一个甘甜啊! 再好的泉水,都不如这一壶水。 因为他是真的渴了。 喝完水,袁晨铭也给自己编好了故事。来历肯定是不能如实相告的,他这张嘴能把姑娘哄到宾馆,自然是有两把刷子。 狼烟四起,家族被日军盯上,父母亡故,族人四散。只是一介学生的他,抹干了眼泪,前来投奔远方亲戚。 可亲戚还没找到,包就被人偷了。证明身份的证件也没了。 走到这,被可恶的汉奸走狗勒索,甚至要给他安上私通八路的罪名……幸亏这年代没好声音,不然这故事怎么也得进十强吧。 前面的话无从证实,但后面的事情,在他身后装作农民排队的三个八路军都看到了。 于是,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身世,还有些同情他。毕竟大户人家的少爷一下落到了这种境地,落差挺大的。 “那你跟着我们干什么,不是应该去找你的亲戚?” “八路军同志,你们也都看到了,没有证件我是寸步难行。都说八路军是人民的子弟兵,能不能给我想想办法,伪造的证件也行。”袁晨铭抹干了眼泪,可怜兮兮的说道。 托喜爱历史的福,他对这个年代也是有所了解的。八路军都常常混到城里面打探消息,日本人也不可能给他们发良民证,说明伪造证件不会太难。 有困难找政府,换到这个年代,就是有困难找八路。八路军的操守那是经过证明的。 等有了良民证,进了城,当上一块手表换点钱,做原始积累。凭借脑子里领先一个世纪的知识,随便做点什么生意也能发财。 到时候,有钱了,也能娶八个姨太太,那啥一个星期不带重样儿的。 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想着以后发财了该怎么花了,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那人跟一个个子很高的八路商量了一下,给了他一个答复:“同志,你可以先跟我们回驻地,良民证的事情,地方政府的同志会和你接洽。你看行吗?” “当然行了,这最好不过。” 袁晨铭表情变化的极快,脸上立即有了笑脸。竖起大拇指直夸八路军,不愧是咱人民的子弟兵,巴拉巴拉一大堆,把扛枪赶路的八路军同志们,说的都不好意思了。 经过套近乎,交谈,他很快便搞明白了一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信息。 此处是一九三九年的山西,最近的县城叫安定县,就是过了关卡沿着公路再走十几里的县城。 这支二十几人的队伍,源自于新一团一营三连,个头最高那个是连长,叫吕文元。 而之前跟他一直说话那个,是连里的指导员,叫王德胜。 一个主力连当然不能只是二十几个人,他们是来这一带村庄招兵的。招完兵后觉得时间还够,就来炮楼这儿试试运气。 炮楼砖瓦结构,二层小楼的高度,设置了很多射击孔。在外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把门一关,就非常严实了。 袁晨铭当时也注意到了,这种碉堡建筑充其量只能算个残次品,随便弄门轻炮一轰,就能趟平了。 他觉得纳闷儿的是八路军也没有炮,甚至连轻机枪都没有一挺,怎么能打不下炮楼? 就靠之前的伪装接近,出其不意?结果不是已经看到了。 王德胜笑着回答他的问题:“听说过一句话吗,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能让敌人时刻心惊胆战,不敢出来祸害老百姓,也是一种收获。 再说了,怎么不是还打死一个鬼子,缴获了两杆步枪,几十发子弹。大有收获啊!” 走在前面背着缴获敌人步枪的战士,听到他们说话,还回头冲他笑了笑,似乎在印证他们指导员的话。 袁晨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倒觉得这也是那么个道理。但他觉得也不能只点头。 想了想,他说:“我明白了,这就是主席他老人家说的游击战,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走。进攻是最积极的防御,要在保存自己的条件下,尽最大力消灭敌人。 这一场小小的战斗,用行动完美的阐述了游击战的精髓。吕连长,王指导员,二位真可谓是大才呀!” 他特地加大了嗓门,正在赶路的战士们都听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吕连长也听到了。 普通的战士们在八路军中会认字,会学习,或许还没有学习指挥战斗是怎么一回事儿。 但并不妨碍他们认为,刚凑上来的那个年轻学生说的挺有道理。 走在最前面的吕连长,几乎比除袁晨铭之外的所有人都高一头。他的回头饱含深意的一眼,也让袁晨铭摸不着头脑。 说他的好话,还这个表情,难道什么时候把人得罪了? 指导员王德胜默默的念叨了两遍,游击战的十六字方针,然后高兴的说:“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果然是这个道理。小同志,你对我们八路军还挺有研究嘛!” “那是当然,怎么着我也是念了个大学,灌了一肚子墨水的人。“ 他心中默默的补充了个歪墨水,继续装逼:“就我这水平,放在前清,那怎么着也是个秀才,搞不好还能考个举人,弄个一官半职的。” “哦,那是挺厉害,我以后就叫你秀才,行吗?” 王德胜尴尬而不失礼貌的问句,让袁晨铭意识到他装逼装过头了,差点把天聊死。 随即他又换了话题,把他为了在女同学面前装逼读的毛选,当做素材拿出来聊。 此刻,他才无比庆幸学了这本书。说说抗战时期最有名的论持久战,明吹一波本书的著作者,很容易就能聊得开。 王指导员似乎也是此人的铁杆粉丝,两个人越聊越开心,越聊越投缘,路程走了一半,这就好的跟那亲兄弟似的。 在沿途的村子停歇了几次,接了一批今天刚招募的新兵,他们继续往团部驻地走。 袁晨铭这时候才想起问:“咱们新一团的团长是谁啊?” “咱团长,李云龙啊。” “砰”,脑子快炸了。 “李云龙。”袁晨铭倍感意外。 这不是亮剑里面的主角,怎么……哇靠,怎么这么乱啊! 亮剑是个电视剧,里面的人物是虚构的。他不是穿越回了几十年前,而是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虚构的亮剑世界里。 穿越了平行时空世界?不对。 从现实的三维世界,穿越到了二维世界的影视剧里。 也不对。 从他目前的感知来看,这是一个三维世界。也就是说他从一个三维世界,穿越到了另一个三维世界。 越想越乱,袁晨铭想起了被哲学支配的那段日子,无奈跟最中意的大长腿女友分手。 她带来的精神创伤,是她那黄金比例的身体永远抹平不了的。 王德胜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关心的询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赶过这么多路,走得有点累。”袁晨铭随口糊弄道,当然这也是事实,他的确没有一天走过这么多路,是有些累的。 “那我扶着你点。”王德胜见惯了这种事情,有时候赶路赶的急,总有战士扛不住。尤其伤员,总得有人搀着。 感觉好受了一些,袁晨铭没有停下思考,但思来想去,终究也没有想出一个结果来。 他决定先把这事儿放放,见一见李云龙再说。 面对他的请求,王德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毕竟两个人聊得挺投缘的。 ------------ 第3章,扯谎容易扯住蛋 赵家庄,一座距离县城三十多里的山村。新一团的驻地就在于此。团部就设在一处四合院式的民房里 。 李云龙盘腿坐在炕上,眯着眼花生就小酒, 别提有多滋润了。 一营长张大彪拿着刚收上来的花名册,给他汇报招兵情况 :“团长,根据地的老乡都挺支持咱们,报名参军的人超出了预期,各营人员缺额都补上还有富裕。” 李云龙本来心情不错,听了好消息就更美了。他端起酒碗:“招兵这事儿你办的不错,辛苦你了,来,闹俩口。” 新一团政委空缺,原因是李云龙跟上任政委尿不到一个壶里,把人家给挤兑走了。 副团长也空缺,八路军缺乏军事干部,真要有军事人才,也犯不着配给李云龙打下手。 张大彪担任一营长,李云龙用的顺手,往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交给他。 这一声“辛苦”倒也是张大彪应得的。 他接过酒碗仰起脖子一口就干了,完了一抹嘴还说一声爽——解馋了。 李云龙顿时急了:“唉唉唉,你个兔崽子,喝一口就行了,咋心眼那么实呢,都给我喝了?” 张大彪小小的打了个酒嗝,奉上一张笑脸:“团长,您不总教育我们,做人要实在嘛!” “那你也不能太实在,你听不出来哪是客气话啊!” “团长,我脑子笨。” 就像张大彪知道他的老上级是什么性格,李云龙也知道张大彪是个什么人:“你小子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警告了一句,他的脸变得忒快,把酒碗满上,嘿嘿一笑:“照说你表现的不错,是该赏两口,给。” 张大彪就像光棍儿见着了新媳妇,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步 ,接过酒碗又一口干了。 即便是嗜酒之人,这样急切也是少见。 当然,这和八路军条件艰苦,张大彪很难闹口酒解馋也有原因。 全团也就李云龙这儿常有酒,但没几个人敢从虎口里抢食。除非老虎高兴了赏两口。 两碗酒下肚算是解馋了,张大彪终于想起一件他几乎忘了的小事儿:“ 团长,这回招兵三连的指导员王德胜还带回来个学生。 那个学生听了您的名字才愿意过来看看,主要是想见见您。毕竟团长您的威名在这一带也打出去了,很多人都想见见真人长什么样。“ “学生?练嘴皮子的白面秀才?” 李云龙把拨了壳的花生扔进嘴里,随意的询问。 “听说走半路上就差点掉队,我看他的样子,也就是个当秀才的料。” 张大彪给出了他的判断,他不认为这样的学生适合待在一线部队,放在后勤部还差不多。 “对了,他脸挺白的,长得还挺俊,是个小白脸。” “还真是个白面秀才啊!” 李云龙顿时没了见一面的想法,“不见不见,老子可没心情跟一个秀才斗嘴皮子,你让他哪儿来哪儿去,别烦老子。” 他就这性格,不喜欢那些光会耍嘴皮子的秀才。 也是前两任政委让他有了这种看法,觉得秀才们除了说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这也违反纪律,那也违反纪律。 就没什么本事了。 能靠一张嘴就把小鬼子打跑吗? 碗里倒上汾酒正要喝,李云龙发现张大彪还没有走:“怎么,还有事儿?” “团长,我觉得您还是见见吧,王德胜挺看中那白面秀才,您要是不见他,他该来烦您了。” 张大彪顺手又递了个台阶:“再说了,这白面小秀才长得还挺俊,脸比村里面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白,看起来也挺顺眼,见见也没坏处。要是嫌他烦,随便两句话把他打发走了就行。” 李云龙撇了一眼张大彪,端起的酒碗又放下了:“行了,那就把他叫进来,我也瞧一瞧到底有多俊。”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绝不会说怕了王德胜那张嘴。 只是好奇,难道白面小秀才比他这个年轻时,十里八乡的俊后生还要俊? 呃……其实在某个方面,他也是没有自知之明的。 在团部院里等着的袁晨铭状态比之前赶路时好多了, 吃饭喝水之余还弄了点清水洗漱了一番,别说,还真有点翩翩公子的意思。 门口站岗的警卫员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似乎在想:这男的脸这么白,皮肤这么嫩,比他们村的村花都水嫩,咋长的? 已经确定这个李云龙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李云龙, 袁晨铭倒是不那么急了。 他哼着小曲儿,盯着院中榆树之上的麻雀,胡思乱想着。 按照他看过的小说来划分,算是穿越了架空世界亮剑里面。 穿越了怎么也没有点福利?难道就是落在李云龙附近,见一见他。 嗯,要是李云龙见了他,觉得他是个人才,非要把他留下怎么办? 让自己受委屈,勉为其难的答应,那不是他的性格。 主要是他受不了八路军这个苦,来到这儿吃的比他预想的好一点,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个窝头硬的都喇嗓子,番薯野菜汤苦的让他都怀疑人生。唯一一点肉,比兰州拉面里面的还少。 谁要是想减肥,来这儿连吃上两个月,保准能瘦下来。 要不是考虑到不吃饭或许会挨饿,他真的不会皱着眉头,把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塞进嘴里。 到现在他的胃里都在反酸水,想吐。 可如果在这待几天,就拍拍屁股离开,又显得他这个人没素养。 不管怎么说八路军还是招待了他的,去人家门上总得带点礼物,这点人情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来箱牛奶,来两瓶酒,来条烟?开玩笑的。 袁晨铭身上拿的出手的东西只有三件,一块镀金机械表,一根英雄牌钢笔, 还有一个煤油打火机。 除此之外,他身上也没什么东西了。 手表应该是比较值钱,去城里的当铺当了,能弄一份做生意的本钱。 李云龙大字不识一箩筐,爱抽烟喝酒,打火机要比钢笔实用得多。 可身上就这点东西,他还有点舍不得。 正琢磨着,张大彪从屋里出来:“袁……对,袁晨铭, 团长在里屋,你自己进去吧。” 他手头的事儿还多,转头就去忙了。 张大彪虽然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但有李云龙这颗珠玉在前,也显得不是那么突出了。 袁晨铭径直往屋里走去。里屋的门没关,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炕上的李云龙。 李云龙中等个,浓眉大眼,鼻子两侧向下纵深着两条明显的纹路,远远的看起来如同脸上写了八路军的八字,一身军装颇为破旧,衣领上能看出有明显的黑渍。 袁晨铭确信,这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李云龙。 他打量李云龙的时候,李云龙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个头挺高,剑眉星目,长得很英武,身上有股子文人气。重点是皮肤又白又嫩,比娘们儿都白。 李云龙不知不觉的都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但他也不觉得尴尬,也不知道是褒是贬的说了一句:“还真是个白面秀才。” 一般说他长得帅的,袁晨铭都自动认为是在夸他,他也会谦虚一两句:“一般一般, 还说得过去。” 其实李云龙可不喜欢嘴皮子的秀才,他忘了这茬儿了。 “李团长,久仰大名。我叫袁晨铭,一学生。今天见到李团长,真是三生有幸啊。” 不好行军礼,握手又不合适,他就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 “听听,这秀才说话就是不一样,一套一套的。”没有人不愿意听好话,如果不愿意听,那说明没说到点子上。 李云龙虚荣心是有的,被人景仰心中多少有些窃喜,可这并不能改变他对袁晨铭的看法。 积极参加八路军的学生不少,可头一回见着不愿意参加八路军的。 李云龙也觉得纳闷,他就问:“听说你是不想参加我们八路军,为什么,是有什么想法,还是觉得我们八路军不够好?” “我已经跟你们三连的指导员王德胜讲过一遍了,不必再说了吧。” 李云龙眉头绞在了一起,有点不高兴:“你跟他说了,又没跟我说,我想知道知道,不行吗?” 李大团长管着千把人,对,属下吆五喝六的,官威甚重。 袁晨铭竟有了一种被逼到墙角的感觉。就像学生时代给班主任提到门外质问:你是不是早恋了?为什么成绩下降了? 他下意识的就要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学生,李云龙也不是他的班主任,凭什么管他? 再说了,他犯哪门子错了。八路军也不能平白冤枉好人。 想到这儿,他挺直了腰杆,硬气了:“李大团长是在审问俘虏吗?我顶多算个参观的游客,不是你的俘虏。拜托,说话客气点。” “客气。”李云龙冲他冷冷的笑,似乎在表达李氏客气。 李大团长被之前的政委管的烦了,本身就对文人这一群体有偏见。 袁晨铭一走进来,他脑子里就下了一个跟之前政委一样的定义——只会夸夸其谈的白面秀才。 跟白面秀才客气,啊呸,白日做梦。 “问你什么也不说,来是糊弄老子的?” 李云龙一拍桌子:“滚。” 官威混合着扑面的杀气,岂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能够承受得了的。 袁晨铭被吓得心咚咚咚直跳,转身差点撞墙上,连蹦带跳,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哼,╭(╯^╰)╮白面秀才。” 李云龙不屑的哼了一声,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继续端起酒碗喝着。 ------------ 第4章,这还是他李云龙吗? 三连连部的大院里,王德胜正忙碌着给新兵配发刚领的军装,衣服大了的,小了的,总得调换。 有的扣子没缝紧,他还得拿着针线给缝上两针,活像一个老妈子。 换了一身新军装的陈利正在臭美,见袁晨铭失魂落魄的走回来,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白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没有袁晨铭,他才是这批新人当中最闪耀的那位。 “嗯。”王德胜似乎听到了他的嘀咕,回头望了一眼,叫住了回屋的袁晨铭:“小袁,团长和你说什么了?” 袁晨铭没有言语,推门回了房间。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尤其是指导员。 妈的,现在才明白叶公好龙这个成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粗鲁,实在是太粗鲁了。李云龙在他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恨屋及乌,连带着给他当介绍人的指导员也被埋怨上了。 走就走,本来也不准备当什么八路军,现在走也好。 呃……忘了,他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 王德胜心细如发,一瞧见袁晨铭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两个人没谈拢。 把手头的事儿交给别的干部,他径直跟了进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苦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欺负你了。” 袁晨铭绕开指导员就要往外走,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态度——老子要走人,也不想跟你说话。 “哎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得说话呀!” 王德胜急的追了出去,他打过交道的人多了去了,可这种还耍小孩子脾气的,真是不多见。 在院里拦下了袁晨铭 ,他也算豁出去了,“ 你好歹说句话,谁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给你讲理。” “不过是李团长看不起咱一个白面秀才,让我滚蛋。” 袁晨铭挤出一个讽刺假笑:“嘿嘿,我不生气。 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本来也没想留在你们八路军,早点划清界限,也挺好。” 说完,他就绕过王德胜往院外走去。 坏事儿了。 王德胜心中暗自后悔,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李云龙那是个什么人啊,大老粗一个,对知识分子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抵触感。 跟他平级的政委都让他给挤兑疯了,宁愿跟上级打报告申请调任,也不愿意跟李云龙继续共事。 没点好脾气,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王德胜后悔之余也非常懊恼,转身追出了院子:“等等,我带你去找团长说理去 。” 吃了一个大瓜,战士们都惊呆了。 指导员去找团长说理,那是老鼠要去踢猫的场子啊,胆儿太肥了。 袁晨铭也是这样认为的,要是说新一团的政委这样说,他也不觉得稀奇。可是一个连指导员这样说,怕不是疯了吧? 难道有什么倚仗? 到了团部他也没想明白,直到见到了指导员喋喋不休的“讲道理”,他才恍然大悟。 说,是说不死人的,可是能把人说的“烦死”。 “团长,你是不是训斥人家小袁,对他不客气,态度非常恶劣?” “嗯,我就是让他滚蛋,没说什么。”李云龙喝的有些迷糊了,睁眼儿瞧了一眼,就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 “团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忘了主席说过的话了吗? 八路军就是鱼,老百姓就是水,鱼离开水是无法生存的。没有老百姓的支持,就没有咱们八路军……” 嘚吧嘚吧一大堆道理,喝得醉醺醺的李云龙头都大了。 他后悔了,谁说没政委就能随心所欲了,政工干部都是一脉相承的,嘴巴忒厉害。 就跟那西游记里的唐僧似的,絮叨起来跟念了紧箍咒一样,直叫人头痛欲裂。 有心借着酒劲儿,往那儿一躺呼噜着算了。可想到王德胜认死理的性格,今天这事儿不解决,明天他还得接着被烦。 那话是怎么说的……就跟欠了债,逃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迟早要面对。 李云龙一拍大腿,“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的态度恶劣,我道歉。还有我哪做的不对的,我都道歉。 ” 他踉踉跄跄地下了炕,一双粗糙的黑手“饱含歉意”地抓住袁晨铭的手, “同志,老乡,对不起。之前我说的话有不中听的地方,你就当我在放屁,千万别往心里去。” 面对爽快放下身段道歉的李云龙,袁晨铭是受宠若惊,同时也有些惊讶,这可不是李大团长的性格。 李云龙打仗不含糊,骂人更不含糊。能把两任政委都骂走了,冠名嘴强王者绝对称职。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能从他嘴里听到道歉?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李云龙醉眼朦胧的望着王德胜,他的意思就是在问:我都给老乡道歉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什么事儿就赶快滚蛋,老子要清静一会儿。 打李云龙哪儿出来,袁晨铭还是不敢相信嘴强王者竟然给他道歉。 这世界太奇幻了。 “小袁,团长给你道歉了。以后也不敢跟你摆脸子,要是谁以后还有谁欺负你,找我来。”回去的路上,王德胜信心满满的表达了要罩着他的态度。 其想法不言而喻,就是想把这位人才、知己留下。 都这样说了,总不会还要跑吧。 袁晨铭当然没有了拔腿就走的想法,指导员这么照顾他,都硬怼了一把团长。要是现在就说走,那岂不就太忘恩负义了。 出来混的,得讲义气。 他也就答应了,先不走了,再住几天。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还了这份人情再走,也不迟。 在连部大院的厢房里安顿下来,袁晨铭看着忙前忙后的指导员,真诚的道了一声:“谢谢。” “嗨,都是同志,客气什么。”王德胜把脸盆打上水,暖壶里的水也灌满了,忙前忙后的都做完了。 “你先休息吧,赶了一天路都乏了,我就在对面的厢房,有事儿可以叫我。” 目送着指导员离开,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突然穿越时空来到过去,已经让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穿越的概念好理解,但接受穿越的现实比较困难。战争年代,未知的命运…… 刚来时,对于一切都疑神疑鬼,对所有人的态度都非常敏感。 一个陌生人突然的关心,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在刚开始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打他什么主意呢? 但考虑到八路军一贯的口碑,他也慢慢的放下了戒心。 甚至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还会兴奋的赶来看看,就像异国他乡碰到了同胞一样。 李云龙对待他的态度,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明明身体还是火热,呼吸还是急促,心底却骤然冰冷酷寒。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他的愤怒一半在此,一半是被吓的。 “嘶。”正要脱鞋躺下的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他冲着窗外大喊:“指导员,指导员!” ------------ 第5章,非议 清晨,院里传来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 袁晨铭走出屋子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简单的活动了一下筋骨,才觉得身体好受一些。 硬炕头,床垫也只是薄草席,睡起来硬邦邦的。本以为会很难睡着,没想到昨晚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可能是乏累的缘故。 脚底蹿起的水泡刚挑了, 刚走两步就能感到丝丝的疼痛。 所以今天早上的晨练暂时取消,改成去村子里转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有人好像在议论他。 “那个白面秀才还没起来呢?” “白面秀才,倒也贴切。刚才我还去瞧了一眼,睡得死沉死沉的。 也不知道指导员看上他哪点了, 不让我们打搅他 ,还让炊事班特地给他留饭,偏心眼。” “嗨,那算什么。你昨天没看上那场好戏,团长给他起了个白面秀才的外号,指导员拉着他去团部说理,把咱团长都说怕了,愣是给这小白脸儿道了歉。” “哇, 指导员敢为了这点儿事就去找团长, 这也太……” “太厉害了,是不是? 团长当然不怕指导员, 主要是指导员那张嘴太能说了, 团长都听烦了。 不过,要我说啊,还是那白面秀才有点奇怪,指导员可没对谁这么偏袒过。” “你说,他和咱指导员有点亲戚关系?” “八成是,要不然该怎么解释。就因为他长得白?” 清晨的好心情毁于一旦,袁晨铭咳嗽了一声, 惊的两个正八卦的战士不知所措。 他面无表情的从二人面前走过,心中分外懊恼。 都把他袁晨铭看成什么人了,无理取闹,搞裙带关系? 这些人对他的偏见,他不是太在乎。反正过几天就走,谁会在乎一些陌生人的看法呢! 重要的是连累了指导员,这些风言风语,会造成什么样的恶劣影响,很难预料。 打听到指导员去了营部,袁晨铭没有犹豫决定去找指导员谈谈。 “一二一,一二一” 一队战士背着步枪迎面走来,纷纷朝袁晨铭行注目礼:这就是那白面秀才? 喊着口令的排长,也不比战士强到哪里去,盯着袁晨铭看了好几眼,脚下踩进了一个小坑里,才恍然回神。 同样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好几起,惶然一夜间袁晨铭成了这个小山村的名人。 只不过这个 “名”,是他绝不想要的。 营部,教导员刘启华正在和王德胜谈话:“你可真够厉害的,直接找团长, 今天咱们营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用不了明天全团都该知道了。 跟我说句实话,你是怎么想的?” “教导员,我在工作中方式方法用的不对,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愿意接受组织的批评。” 王德胜也在为昨天的猛浪感到丝丝后悔,当然不是后悔替袁晨铭出头,而是后悔没注意影响。 搞的一点小事传的沸沸扬扬 ,在经过八卦嘴加工,流言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教导员刘启华今天不是兴师问罪,团长也没有因为这点屁事来找他麻烦。 他找王德胜谈话, 是因为王德胜为了袒护一个学生,一怒之下找团长讲道理,已经在营里的战士中传开了。 如果战士们都觉得王德胜偏心眼,搞裙带关系, 这将对他本人的威信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以后的思想工作也不好做了。 刘启华想了想询问道:“那个学生到底跟你什么关系,你给我说个实话。” 连教导员也觉得他们是亲戚吗? 王德胜苦笑:“教导员,我家里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吗,哪里会有个山西亲戚。 我死活也要把他拉来,是因为咱部队需要人才,需要有文化的人才。” 王德胜也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了,家乡在湖南。出现一个山西亲戚,不大可能。 刘启华自然清楚。 只是那流言蜚语实在太厉害,他不得不确认一下。 人才,八路军什么时候都缺,刘启华问:“大学生,他是哪个大学的,什么专业?” “这……我没来的及问,主要是他还没答应参加咱们八路军,一见面就跟查户籍一样问上问下的,容易招人反感。 况且我看他的模样,手掌白嫩不像是干活的人,衣兜里还有一根钢笔和一个小本子,肯定是个学生。” 王德胜的猜测有几分道理,刘启华倒也认同,“是这样啊,下午营里开个干部会,你检讨一下自己工作上的失误。 ” “是,我知道了,我会深刻检讨的。” 王德胜答应了下来, 仅仅做检讨,已经是很轻的处理了。 “还有,下次你总得通知我一声 ,别不声不响的就捅到团长那儿。 ” 越级上报已经是大忌了,越级捅楼子,简直是大忌中的大忌。 要不是他们都是四方面军的老战友,王德胜的处分就不是检讨了事儿了。 王德胜自然也清楚,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卖乖给了个笑脸, 才转身离去。 检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又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有错就认,就改。 主席都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理清思绪,王德胜出了营部。 刚出门,迎头就撞上了赶来找他的袁晨铭。 “指导员,我有事情跟你说。 我听到很多战士因为昨天的事情议论你,说你偏心袒护我。” “是这件事啊。”王德胜轻松的笑笑:“没事儿,下午开个会, 跟大家都说清楚了就行。对了,没人因为这件事儿找你的麻烦吧?” 难道这事儿没他想的那么严重?看指导员的态度,好像并没什么麻烦。 袁晨铭心里松了一口气,吐槽道:“我知道你们八路军的纪律,找我麻烦的没有,只是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那是看你白,长得又俊,简直貌比潘安。人都喜欢欣赏美的事物, 多看你两眼并不稀奇。” “哪里哪里。”袁晨铭是真觉得指导员过誉了,他有多帅自己清楚,说是帅得惊动党,那实在是太夸张了。 他的底子也就是90分,明星水准。要想再帅, 那就得七分化妆三分美颜。 这里的人们都觉得他太帅了,以他的看法,可能是因为人们见识太少。 见过的俊男靓女少,所以见到一个就惊为天人。 瞧他喜滋滋的模样,王德胜明白夸对地方了,笑着邀请到:“你要没什么事儿,就跟我走走吧。” ------------ 第6章,朝气蓬勃的精气神 二人并肩行走在村中的小路上,清风徐徐吹来,倒也舒心自在。 王德胜关心道:“昨天睡的还好 ,住的还习惯?” “还好。” 话说的有些违心,但袁晨铭也知道, 这已经是指导员能给安排的最好待遇了。 整个连里就他一个人睡单间儿,比连长都牛了。连长跟指导员挤在一张炕上。 “吃的还习惯吗?” “有什么需要吗?” 嘘寒问暖了一阵,打开了话头,王德胜终于扯上了正题:“小袁,我们八路军战士的精神面貌你也看到了,觉得怎么样?” “要我说啊。” 他沉吟了片刻,“我觉得八路军的战士,不同于中央军,战士们都有着一股精气神。一股朝气蓬勃的精气神。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因为如果一支军队的组成部分没有精气神,就很难有奋勇作战的意志。打胜仗也就遥不可及。 相反,如果战士们都有精气神,那么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能发挥出成倍的力量,更有可能取得胜利。” 袁晨铭喜欢历史,也了解历史,对于八路军也算了解得较为深刻。 此番结论,是他站在未来的角度上,结合现在的所见所闻得出。 论据数不胜数,列举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只要结论对,那便好了。 “朝气蓬勃的精气神。”王德胜已然被他这番言论勾动了一些想法,之前没有人给他一个思路,他还不是很明白。 可他脑海里的想法,和这个结论也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与封建的旧军队相比,八路军的战士的确有一股子精气神,一股朝气蓬勃的精气神。 可这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他想起了井冈山的那段时光,那时候很艰苦,战士们比普通的工农生活都差。 除粮食外,每人每天只有5分钱的油盐柴菜钱,即便那样还难以为继。 冬天时缺少冬衣,有了棉花还缺少布料,许多士兵还是穿着两层的单衣。 战士们能坚持下来没有怨言,一来是因为苦惯了,二来是因为什么人都是一样的苦。 从军长到伙夫,除粮食外一律吃五分钱的伙食,发零用钱两角就一律两角,四角即一律四角,官兵平等。 这在封建军队是想也不要想的。 当官的作威作福,吃喝嫖赌,当兵的忍受压迫和剥削。 一打仗全靠督战队的枪顶在后背上,让承受了巨大压迫的士兵们拼命。 何来胜仗可言? 将这些想法记在心底,王德胜循循善诱,继续引导:“短短的一两天,就能说出这样一份深刻的见解,说明你和我们八路军很有缘分。 咱们八路军也需要你这样,有智慧有头脑的大学生。留下来不仅是为了抗日,也能实现你的抱负。 小袁,你考虑一下嘛。” 实现抱负,找错人了吧? 袁晨铭一脸见鬼的模样。 是的,有不少有志青年,认清楚了,只有GC主义能救国。所以不远万里北上,到延安,加入他们。 那些人值得尊敬。 但,袁晨铭什么时候说过他是个“有志青年”了? 那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好吧。 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抱负”,居有定所,家有贤妻,生活和谐美满,再普通不过了。 王德胜听闻了某人的想法,错愕了好一会儿。 学生不都是应该朝气蓬勃的吗,怎么这位如此老气? 说难听点儿,就是胸无大志。 “我太佛系,是吗?” 袁晨铭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2020年的后浪,能居有定所,娶个贤妻,过个和谐美满的生活都是奢望。 前辈肯定是不明白的吧。 不过……虽然阶级固化,出头无望,但好歹那是个和谐社会,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有保障。 这年头……好好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袁晨铭对未来越发有一种担忧。指导员后来说了什么,也没大记住,只听见他说。 “我还有点事儿要忙,你在村子里自己转转。” 二人分别以后,他晃晃悠悠的在村里转悠。 赵家庄有几百户人家,上千口人,是个大村。 村里的房子依山势而建,显得非常杂乱。道路宽窄不一,有的地方能通大车,有的地方仅一人能过。 走着走着都把他自己绕迷糊了。 “刺,收。刺,收。” 十几人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端着形状不一的枪,听一个带着八路军军帽的“长官”进行刺杀训练。 奇怪的一幕。 拿着红缨枪的憨小伙,停下了动作,冲着袁晨铭傻笑。 “二傻,谁让你停下的,傻笑什么?” “队长,漂亮姑娘。” 戴着八路军军帽的队长,回头发现了脸黑的袁晨铭。 这是比白面秀才更恐怖的侮辱。 民兵队长李平安回过头来发现了袁晨铭,男女他还是能分清楚的,结合今天早上流传出来的那些流言,立即便明白了眼前这人是谁。 “是三连的秀才?” “额是李平安,民兵队队长。那个憨货脑子不灵光,你别介意啊。” 袁晨铭压制住了愤怒地情绪,仔细的打量了那个憨货。长得圆头圆脑的,还在傻笑,果然是个憨货。 跟个二傻子计较言语,那怕不是个二傻子。 离他远点就是了。 打定主意后,袁晨铭一边和李平安寒暄,一边也打量着眼前这个民兵队长。 穿着灰不溜秋的粗衣粗布,跟其他村民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别的村民有好几位都带着白色头巾,而他则带着一顶八路军军帽。或许这就是队长的特殊待遇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八路军军帽也是一种流行呢! 民兵们也不练了,收起武器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交谈。 袁晨铭注意到他们手中的家伙,一半人拿着步枪,一半人拿着长枪,颇为奇怪。 “李队长,我看到新一团的战士们武器装备都还不错,怎么你们这里还有冷兵器?” 合两个人一只枪,怎么杀鬼子? 李平安知道他刚来,不清楚这里的情况,“秀才同志,你不知道,这已经是很好的了。 原前,额们民兵小队只有两支枪,有一把还是猎枪,喷黑砂的,只能打十几米。 新一团来了以后,给额们发了几支枪,还每人发了两颗手榴弹,不赖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可这装备还是差了一些。 “能不能给我看看你们的枪?” “没问题。”李平安一口答应了下来:“狗剩,把你的枪拿来给他看看。” 站在边上,个头最矮的那个小伙子,上前把枪递给袁晨铭。 这时他才注意到,小伙子还没枪高,脸上的绒毛都未退去,年龄绝对不大。 “他多大了?有18岁吗?” “17岁了,明年我就能当八路军了。” 李平安拍了拍小伙的肩膀:“狗剩年龄不到,八路不收他,咱民兵就没那么多要求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民兵老弱居多,没人了,也就只能将就。 步枪,冰凉的触感,沉甸甸的分量,这种凶器袁晨铭虽然是第一次摸,但他并不觉得陌生。 甚至根据枪上的套筒,这一明显的辨识点,立即叫出了这一枪的外号——老套筒。 李平安见他一副很熟练的样子,便问:“伙计,用过这枪?” ------------ 第7章,边区造手榴弹 “第一次摸枪,可我见别人用过。” 袁晨铭忍不住卖弄起来:“这枪是由德国1888年设计制造,又叫88式步枪。德国人骗当时的大清,说这是最先进的毛瑟步枪,大量的卖到我国。 而这支枪应该是汉阳兵工厂仿制的,因为他们用的钢材不过关,枪管容易炸膛。所以用一节护木包裹住了枪管,就像个套筒。所以人们又称之为老套筒。” “老套筒,原来是这么得名的呀!额就说你这文化人不一般,一杆枪都能说出一篇文章了。” 袁晨铭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窃喜自不必多说。总算有个显摆自己能耐的机会,得多表现表现。 他装模作样地拉了一下枪栓,没有退出子弹,是空的。又把枪竖到地上,瞅了瞅枪膛。 说出了一个他早已知道的结论:“这枪膛线都磨平了,顶多几十米的准头。再远,子弹打出去,鬼都不知道会飞到哪里。” “膛线,那是什么东西?缺了枪就打不准了?” 膛线是什么? 书本上写着:膛线可以说是枪管的灵魂,是现代炮管及枪管的管膛内壁上,被锻刻加工出的呈螺旋状分布的凹凸槽。 可使子弹在发射时沿着膛线作纵轴旋转,产生陀螺仪效应稳定弹道,因而能更精确的射向目标。 由于每支枪都有独特的膛线,可以根据子弹发射后,弹头被膛线削出来的线条开展鉴定工作,所以膛线也被看着枪械的指纹。 可是这一套定义背出来,眼前这位民兵队长肯定听不懂。 好在有实物可操作,袁晨铭在民兵队里又挑了一把比较新的枪,拿给李平安看。 “看,凸起来的叫阳线,凹进里面的叫阴线。” 两杆枪摆在那里,一看就能明白。 老套筒里面的膛线基本磨的看不见了,都快成滑膛枪了。而那款杆中正式,膛线虽然有一定的磨损,但还较为清晰。 李平安看倒是看出区别了,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膛线磨平了,就没有准头了呢? 跟一个不明白机械的人,解释其中的原理,可难倒了袁晨铭。 “李队长,这样我怎么说呢。你们拿这枪打小鬼子,子弹打出去能不能打着你想要打的目标,这你们最清楚呀! 这枪的膛线磨平了,四五十米内可能有一定的准头。四五十米外就是个神枪手,也不能打到他想要打的。” 面对急眼了的袁晨铭,李平安愧疚的抹了抹额头:“唉,为难秀才同志给额这个老头子解释了。 这枪也不赖了。额们就是拿一杆好枪,也打不住百十米外的鬼子。有几十米的准头,够用了。” 被安慰的袁晨铭愕然无语。 看神剧看多了,他忽略了一件事情。八路军可没有他想的那么富有,一人或许只有十几发子弹,都不够打一场仗的。 根本不可能拿子弹练习枪法。 而士兵没有经过一定的实弹训练,距离稍远枪法就是个玄学了——谁也不知道子弹会打到哪里。 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那是歌里唱的,也是最朴素的愿望。 对于装备简陋的八路军来说,消灭敌人更多的应该是靠着手榴弹加拼刺刀。 “能给我看看你们的手榴弹吗?” “能,当然能了。”李平安把腰间布兜里的两颗手榴弹都掏了出来,递给了袁晨铭。 在他看来,不说别的,能听秀才这样的文化人讲点新奇的东西,长点见识也不赖。 拿到两颗模样不同的手榴弹,袁晨铭也有点搓牙花子了。 其中的一颗手榴弹,模样规整,跟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显然是流水线下的大厂产物。 他也认得,就是仿造德制m24手榴弹搞出来的。至于说哪个兵工厂造出来的,他偏向于阎锡山的太原兵工厂。 手榴弹重约一斤半,手里掂一掂也挺有分量的。威力肯定是有保障的,就看能不能扔到该去的地方,杀伤几个小鬼子了。 可是另一颗手榴弹,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正规的木柄手榴弹是圆柱形弹体,与一个木柄结合。 而这颗手榴弹,弹体是个圆形,上面坑坑洼洼的,就像一张刚过了青春期的脸。 “这是小作坊生产的手榴弹吧。边区造?” “对,这是咱边区自己造的手榴弹。虽然不如人家这个好,但毕竟咱自己能造。额们民兵一人都能发俩个,打小鬼子,好用。” 袁晨铭想起了关于八路军早期边区造手榴弹的描述。 用模具搞出来的铸铁弹头,在里面的空腔装上黑火药,后面安个木头把子。 木头把子用小手钻钻个孔洞,里面装上裹着好几层厚纸鞭炮药捻,再加个摩擦发火管,就是一颗边区造手榴弹。 这样的手榴弹,因为都是边区老百姓三五人的小作坊生产。没有严格的操作流程,各部件性能不一。 尤其是火药问题。 扔出去的手榴弹因为黑火药质量差装药也松松垮垮,爆炸威力参差不齐,有的手榴弹铁铸弹头一炸两半,有的甚至只崩飞一角露出一个窟窿。 更可怕的是,由于药捻制作的延时导火索里面存在空隙,发火时火星可能直接飞溅到导火索中段。使手榴弹刚一出手就发生爆炸,被称之为“张手雷”。 想到这儿,他觉得手里这颗手榴弹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简直有立刻就将其抛出去的想法。 当然,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并将这种存在的可能性,告诉了眼前这位民兵队长。 “唉,额当是个什么事呢!” 李平安呲开嘴笑了笑:“给额们手榴弹那个八路军同志说过。让额们一拉捻子就扔出去,都知道了。 东西好不好,主要看能不能杀鬼子,能杀小鬼子的就是好东西。 别管他炸几瓣儿了,能炸死小鬼子就行。炸不死,额们大刀长矛冲上去,也要杀死这帮狗日的。” 袁晨铭明白了,边区造手榴弹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不好,用不用看似是两种选择,实则是没的选择。 这玩意儿总比大刀长矛强。 如果害怕一点风险,不拿着这个东西杀敌。那等鬼子的枪顶在胸膛上再后悔吗?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和平的生活来之不易,他之前竟然还有那样的幻想,实在可笑。 与拿起武器跟侵略者拼命的乡亲们相比,他那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志气,更是可笑。 抿了抿嘴唇,袁晨铭颓然丧气的告别了民兵们。 ------------ 第8章,和老李打赌 “同志们,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我要做个陈述并做一个检讨。” 各连排班的干部齐聚一堂,王德胜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并且做了自我检讨。 说到底,也只是他工作时的方法不对。让人误会了,弄出了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 只要解释清楚了,消除了影响,就并不算什么大事。 待他下台后,教导员刘启华上台做了点评:“这是教训也是经验,各位工作当中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就不多说了。 下面说的是我们营的重中之重,各班排都补充了新兵。他们刚加入我们八路军,对一切都还很陌生。 同志们,这就需要我们发扬部队“传、帮、带”的优良传统。 老兵要把自己积累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新兵,传经授艺,耐心的做示范动作,手把手地教新兵解决各方面难题……” 区别于国军的思想工作,也是八路军制胜的法宝之一。 在座的都是骨干,心里面门儿清,教导员的话也是老生常谈。 …… 村头收割了的农田里,八路军正以连为单位,组织训练。 队列,刺杀,站姿据枪,基本上都非常贴近实战。当然,不贴近实战也不行。 某种意义上战争的主动权不在于他们。 今天可能还在训练场上,明天就得跟鬼子正面干了。不练习杀敌技,连赚一个敌人的本钱都没有,何谈保家卫国。 “把枪端平了,眼睛,枪口的准星和靶子,三个点连成一条线,这样才能打得准。” 连长吕文元指导着新兵的据枪姿势,帮着刚拿枪的新兵纠正错误姿势。 他指着50米外的木头靶子说:“你们呀,把这个靶子想象成小鬼子,姿势稳住了,瞄准了就能打死他。” “连长,那额能杀十个。”陈利大声的说道。 也许他天生就是个打枪的苗子,也可能是从小跟随父亲山中打猎的缘故。他的端枪姿势最稳,在一众新兵当中崭露头角。连不少老兵都对他刮目相看。 吕文元也给了陈利不少关注,他喜欢这样的兵,没有哪个军事主官不喜欢的。 “好,有志气,额的兵就要这样。” “嗳,这个就对了。” 指导了一遍新兵的据枪动作,吕文元抽出腰上的大烟袋,给自己美美的点了一锅。 炙热的烟气在肺里这么一转,身体马上变得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眯眼一瞧,吕文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嗯,这个白面秀才怎么老是在这转悠,他看什么呢? 他有心把人叫过来问问,可团长的通讯员虎子跑过来叫他:“吕连长,团长叫你过去。” “额知道了。”压下心底那些疑问,他跟着虎子去见李云龙。 李云龙在村口地形较高的土坡上,握着望远镜观察各部队的训练情况。 “团长,找额有事儿。” 李云龙放下了望远镜,仰起头才对上了吕文元的眼睛。一米九的个头属实有点高了,很难在他面前摆起官威来。 “听张大彪说,你们连把最好的兵挑走了,是不是啊?” 吕文元打仗厉害,腰杆子硬,说话也硬气:“团长,额们主力连啃的是硬骨头,自然得挑最好的小伙子。这些小伙子额都看过了,都是好手。打上一两场仗,就能当骨干。留在额们连是最对的。” “这是你说的,打仗时我只看战斗力。啃不下硬骨头来,老子唯你试问。” 李云龙呲牙霸气十足的说道。生气质问什么的,当然不是。只是给吕文元施加一些压力。 这一碗水是要尽量端平的。吕文元挑走了最好的兵,张大彪倒不至于说什么,反正肉是烂在了锅里。 但别的连长肯定有意见。有这么一句话,也算是个说法。 再者,多年的沙场经验,已经让李云龙嗅到了一丝危机。 秋天,不但有丰收,还有兵戈。 李云龙指着在三连周围那个格格不入的某人:“那个秀才是个怎么回事,怎么还没走?” “这额也不清楚,是王德胜把他拉来的。这两天,他净在这里瞎转悠,也不知道琢磨什么呢!” 打见袁晨铭第一眼起,吕文元就觉得那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肯定脾气大事儿多。 当天就果真应验,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八路军是打小鬼子的,不是当老妈子哄小孩子的。吕文元看他是个累赘,嘴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的。 李云龙听了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不准备参加我们八路军,也不做个正经营生,来这儿白吃白喝来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虎子,去,把那白面秀才给老子叫过来。” “是。”虎子拔腿射了出去。 吕文元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怕李云龙控制不住他那个臭脾气,提醒到:“团长,他是老百姓,咱还是客气点,不能破坏团结。” “知道。” 李云龙不爽的说:“我就问问他串亲戚,能在亲戚家白吃白住不干活吗? 天底下哪有那样的道理。” 呃……倒也形象,吕文元笑笑准备看热闹。 好一会儿,袁晨铭溜溜哒哒地走了过来。 听到大名鼎鼎的李团长叫他,他就知道不会有好事。 认识朋友,最重要的是第一印象。 这就好比他认识一个漂亮姑娘,他对人家姑娘一见倾心,印象好的不得了。 可人家姑娘,第一眼看他就觉得不对眼。觉得他没能耐,自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也不会好的。 他袁晨铭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尽量挽回第一印象的失败。 不—可—能!! 你李云龙看我不顺眼,老子现在看你也不顺眼了。 你叫我来,我就来呀? 嗯……不来是不行的,当老子晾一晾你还是可以的。 可谁还没点手段呢。 李云龙假装没看见他,等他走到跟前的时候,才斜眼撇了他一眼: “呦,大秀才腿脚不灵便,我还以为请不过来呢!我有个问题请教一下,大秀才串过亲戚没。 是不是在亲戚家白吃白喝白住,最后拍拍屁股走人?” 果然如此,这就发难了。 “世上当然没有那么干的,那叫不要脸。”袁晨铭轻哼一声,反问道:“可我也要请教一下李团长,你家亲戚来你这住几天,拿出一个大金元宝来给你,你又要做何答谢呢?” “大金元宝,我看你小子也不像是个有钱人。”李云龙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虽然读书没有点家财支撑是做不到的。可要是真是个有钱人,早该去县城享受了,哪还能在这儿受得了这个苦。 八路军可不提供山珍海味,吃喝跟普通工农没什么区别。甚至在某些时候,条件还不如普通的工人农民。 富家子弟能受得了这个苦,谁他妈信啊! “哈哈哈,李团长听说过知识就是金钱,知识就是力量吗?” 大笑后的袁晨铭挺了挺胸膛,信心满满的说:“我虽然身上没什么钱,但我掌握的知识万金难买。” 嘿,李云龙对着身边的吕文元说:“秀才就是不一样啊,吹牛皮都吹得清新脱俗。” 吕文元也笑了,什么知识可抵万金。这白面小秀才,你是能造飞机,还是能造大炮? 吹牛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样,咱俩打个赌如何?”李云龙说:“你要是能够拿出让老子眼前一亮的东西,老子满足你一个要求。对了,不能违反纪律。” 做点什么东西,给李云龙瞧瞧,同时也算是感谢王德胜这几天的招待,袁晨铭早已有这个想法了。 李大团长既然主动提出来了,他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行,给我一周的时间,最起码让你心服口服。做不到了,我走人。 要求也很简单,从今天开始,每天给我来个肉菜,改善一下伙食,可以吧?” 骗吃骗喝还不够,还要骗肉吃。李云龙脑海里蹦出这么个想法,随即又推翻了。 看大秀才这模样,肯定是那种吃不了苦的。估计这两天想肉想疯了吧? 李云龙略作思量后答应下来。一个人七天又吃不了多少,能成了最好。成不了也无所谓,就当是送瘟神了。 吕文元也觉得挺有意思,“那额就做个见证人,七天之后看结果。” 目送着袁晨铭悠哉悠哉的离开,李云龙继续把目光投向了远方。 接手新一团快一年了,从起初的几百人到现在的上千人,人数扩张了一倍有余。 以前战士们两个人分一支枪,现在就连新兵都能人手一支枪。 部队方方面面的提升,离不开他这位团长兢兢业业。站在这坡上望去,李云龙是满满的成就感。 ------------ 第9章,寻找硝土 厢房,一缕晨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照亮了趴在桌前的袁晨铭,他正在写项目计划书。 收集原材料配方,制作模具,组装。需要用到木匠,铁匠,还要一个打杂的。 咬着铅笔头杆子,他有些头痛,显然这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办到的,得找个能主事儿的人当帮手。 咚咚咚,指导员王德胜敲了敲没有关上的门:“写东西呢?” 袁晨铭眼睛一亮,“指导员,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儿找你。” “是你跟团长打赌那事?” 王德胜显然是听说了,也许是专程因为这事儿来找他的。 昨晚已经吃上团部炊事班的小灶了,有肉有菜已然很不错了,也是时候拿出点行动来了。 他说:“指导员,就是这件事情。我不能在你这白吃白喝,我得证明一下我自己。可现在遇到难题了,还得指导员您帮我。” 怎么能说是白吃白喝呢。只要人能留下来,加入八路军,那就是自己的同志。 王德胜有心要说说他,可一想到学生嘛,脸皮薄。再说可能会起到反效果,也就按捺住了想法。 “那好,你要做什么可以跟我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说。” “指导员,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袁晨铭拿着他的计划书,嘚吧嘚吧地渲染他的宏伟蓝图。 毫无疑问,讲梦想画大饼,能够直接刺激人的肾上腺素分泌,是从古至今屡试不爽的手段。 半个小时后,王德胜直接以袁晨铭助手的身份,出现在村中的猪圈里。 他拿着从老乡家里借来的铲子,一点一点耐心的将猪圈墙角紫红色的泥土铲下来。 完全没有把圈里的老母猪放在眼里,恶臭的味道似乎也闻所未闻。 老母猪的主人,老大爷站在猪圈外看稀奇。只听说过八路军给乡亲们劈柴挑水,没听说过八路军还帮忙清理猪圈的。 跑到他家猪圈里来铲泥巴,太浪费了,也用不着啊。 吭哧吭哧的忙活了半天,王德胜铲了半箩筐:“小袁,你看看这行吗?” “指导员,你把东西带过来,我得验一验才知道啊。”袁晨铭站在五米外,用手捂着口鼻阻挡恶臭。 爱干净的毛病驱使着他绝不敢踏进那里一步。如果真让他一个人来做这件事情,第一步也许就得折戟沉沙。 当然,是也许。 硝土一般存在于厕所、猪、牛栏屋,庭院的老墙脚,崖边,岩洞以及不易被雨水冲洗的地面。 三个位置与米田共连在一起,就很说明问题了。 垫了一层油纸的箩筐里,存放着一些散发着些许怪味儿的泥土,部分泥土干燥呈紫红色。 “这东西是你要的吗?”王德胜心里没底,就这玩意儿能成为爆炸物的重要组成部分,实在很难相信。 也就是他上过几天小学,读过一些书,对于科学技术有一定的认知,才会将信将疑。 要是换个啥也不懂的大老粗,肯定以为是秀才在讲故事,哄鬼呢。 确实,别说他了,袁晨铭自己心里面也不太确定。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他之前也不可能实验过这种事情,非法制作、持有爆炸物,起步三年,上不封顶。 他脑子抽了才会做这种事情。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没有制约了,能搞这玩意儿。他却没有经验,只能照本宣科,把记在脑子里的知识,一点一点实现。 他背诵道:“硝土潮湿,不易晒干,经太阳曝晒后略变紫红色。” 王德胜瞪大眼观察着箩筐里的泥土,干燥的泥土是有些呈现紫红色。 “有硝土的大多落土面子,颗粒呈蚂蚁状,有苦、辣、盐味,特别发辣的是好硝土。” 王德胜依言观察着,看起来是那么个意思。但仅凭看他又不放心,捏起一小搓呈现紫红色的泥土。 “唉呀,别呀!”袁晨铭刚伸手要阻拦,却为时已晚。王德胜动作麻利的把那泥土放在舌头上尝味道了。 “呸,呸呸呸。”王德胜给出了他为科学献身后,得出的答案:“又苦又咸,还发辣。要是按你说的,这就是好硝土。” 袁晨铭咽了咽唾沫,不禁为指导员的献身精神竖起了大拇指。 反正他是做不来的,打死也做不来。 更何况又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好的硝土放在灼红的木炭上会爆出火花。 对于他们来说,多费点时间的问题罢了。 ??? 王德胜怔了怔,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望着袁晨铭。 “下次早点说,好吗?” “一定,一定。” 指导员是不怕苦,不怕脏。可没必要受的罪,他也不愿意受的。 明知道有更好的办法,还要受那个罪。那不叫吃苦,那是贱。 一事不烦二主,就和这家主人借用了一下灶火,二人继续验证硝土的是否是他们所需要的那种物质。 一点紫红色硝土撒在炙热的炭火上,溅出点点火星。 “就是这东西,确定了。”袁晨铭这回十分确定。 他小的时候把那没炸的鞭炮拆开,弄出里面的黑火药撒在火炉子里,跟这个是一样一样的。 王德胜一张老脸也笑出花了,能烧出火星子来,看来袁晨铭画的大饼,是真的能够实现的。 “对了,猪圈里还有一些,我去都挖回来。”他抱着箩筐兴冲冲的奔向着猪圈,生怕别人抢了似的。 把那位老大爷更是看得摸不着头脑。泥土能烧着,还成了香饽饽了。 袁晨铭不得已还得跟老乡解释几句,别让他真的拿土烧去。 到此,硝土这一项原材料,算是确认收集完毕。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硝土并不能直接使用,需要用淋水浸提的方式,替换提取出硝酸钾,最后土法熬制,这两项是非常重要的步骤。也涉及到一些化学知识。 从硝土中提取硝酸钾,主要原理是利用草木灰中的钾离子取代硝土中的钠离子,从而生成硝酸钾。 另外,草木灰里的碳酸根离子和硫酸根离子跟硝土里的钙、镁离子结和,生成难溶性的盐而沉淀,从而去掉钙、镁等杂质。 很麻烦的哟,也幸亏不是他一个人做,否则他才没那耐心。 ------------ 第10章,眼皮子直跳 傍晚,屋里点上了油灯。 “那个白面秀才今天干什么了?” 李云龙盘腿坐在炕上,喝着小酒,眯眼问道。 “团长,王德胜不知道怎么被他说服了。听说他们从厕所猪圈那些地方刮了些泥土,带了些战士在连部院里支起了锅,熬制东西。” 张大彪其实也好奇,只是他去问王德胜碰了一鼻子灰。某人小心眼儿的让保密,王德胜怕惹得他又耍孩子气,撂挑子。 所以,张大彪也只能找吕文元和三连的其他干部旁敲侧击,从侧面打听一些消息。 李云龙眉头拧成了川字,显然有些不太满意。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关注的。 还真信了那白面秀才的邪,以为能鼓捣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泥巴能做什么,烧制陶器? 打泥巴仗? 还是能当饭吃。 “得了,吃几天闲饭也没什么。王德胜有事儿干,也省得来烦老子。” 李云龙倒也看得开,不再关注此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大彪,我们的情报员回来了没有。这几天鬼子没动静,可老子总觉得心神不宁,眼皮直跳。 我琢磨着,小鬼子是不是在酝酿大的,来个突然袭击。” 张大彪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团长,我也是这么觉得。秋收的时候鬼子下乡来抢粮,被咱们伏击了几次,不敢出来了。 可小鬼子也不是吃亏的主,必定想着如何报复。之前的情报员也觉得有点不对,可没查出哪里不对。我们只能让内线的情报员想办法查明。” 小鬼子只相信小鬼子,八路军发展的内线,多是伪军或者伪政府当中的一些人,很难接触到核心机密。情报工作难做是存在客观困难的。 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云龙只能叮嘱张大彪,通知县政府尽快落实根据地老百姓挖洞藏粮的工作,做好反扫荡的准备。 “情报员回来,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李云龙肃然的再三叮嘱。 …… 次日。 连部的院儿里一早上就变得热闹非凡,指导员早早的就起来把灶火点着了,火上架着着大铁锅熬硝。 熬这玩意儿可不是做饭,没有香味儿,反倒有一种异味儿。 不少战士起来后都在看热闹,有的还在小声嘀咕。 “都是那个白面秀才搞的事情,也不知道指导员怎么信了他的邪。” “熬土难道能熬出金子来?我看是那个白面秀才施展邪法了,把指导员都给哄了。” 陈利对传播这种言论尤为上心,和这个战士耳语几句,又跟那个老兵嘀咕几声。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可能就是觉得这白面秀才不像好人。 王德胜盯着大锅看了好一会儿,发现进展很慢。 当他抬头发现连里的战士们都围在外面看热闹,连操也不上,立刻不高兴了:“都很闲吗?不要训练了!” 战士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不常发火的指导员发起火来,比经常发火骂人的连长都让人觉得害怕。 屋里看热闹的吕文元走了出来:“集合,都到村口给我进行拼刺训练。” 如蒙大赦的战士们纷纷跑到院外,集合队列。 “老王,你忙着啊,额去操练他们。小伙子精力旺盛,就得给他们泄泄火。” 吕文元是话里有话啊。 也觉得他是受了蛊惑,瞎搞吗? 要不是答应了袁晨铭保密,王德胜肯定得跟他们说道说道。 不过,想必等他俩把东西做好了,绝对能让这些看热闹的大吃一惊。 到时候,可有的看了。 对了,袁晨铭哪去了,是还没起来吗? “小袁,小袁,起来了没有?” 王德胜见到了正在伏案书写的袁晨铭,脚步连忙放轻了,生怕打搅到他。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在他的脸颊上。 不得不说,袁晨铭是有一副好皮囊,身上有一股文人气。尤其是伏案书写时,别说女人,男人看了都觉得顺眼。 觉得看不顺眼的,那是嫉妒。 良久,终于写完了,袁晨铭站起身上来伸了个懒腰,惊讶的发现身边有人:“嗯,指导员,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看你在写东西,没打扰你。熬干锅里的水估计得用一上午,那是个水磨功夫。我想别的材料是不是也应该准备一下?” “指导员,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袁晨铭大有遇到了知己之感,他今天早上忙活的就是这件事儿。 配置火药还需要两项材料,制造成品也需要三个重要零件,要是一项一项的做过去,七天根本不够用。 如果能统筹同步开工,就不必担忧时间少的问题了。 听了袁晨铭的想法,王德胜也在考虑:“木炭好弄,无论是找老乡买,还是咱们自己烧,都可以。 硫磺,有点麻烦,寻找硫磺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没错,虽然硫磺比较好提炼,但没有原矿石也是无米之炊。不过,我记得硫磺也是一味中药,在药铺肯定能买到。追溯源头,兴许也能找到硫磺矿。” 王德胜听着还有点新奇,他还真没听说过硫磺都能入药。 事实上硫磺还真是一味药,内服有补火助阳通便的功效,外用有解毒杀虫疗疮的作用。 在香皂里加点硫磺可不就是硫磺香皂了嘛。 硫磺味儿挺大的,香皂的香气都会被掩盖,所以不会有香气,只叫硫磺皂。 王德胜叫了战士,把这两项任务安排下去。又叫了一个战士盯着锅,收集结晶的硝。 他们二人去完成更重要的任务——解决成品的配件问题。 赵家庄是个大庄子,有二百多户人家,七百多人。在这方圆十里都算大的。 村里有铁匠也有木匠,乡亲们平常的锅,菜刀,锄头之类的工具,和家里的桌子柜子之类的物件,都能在村里打造。 八路军来了之后,铁匠赵老三就更忙了。 重锻刺刀,修补大刀,忙得脚都找不了地。新雇的两个学徒也就是个打杂,帮不上什么大忙,铁匠铺全靠他一个人撑着。 知道八路军修补武器是为了杀鬼子,他也不准备收钱,只是有个要求,让拿着新武器的战士多杀两个小鬼子。 那他就做得值了。 但是,八路军有纪律,不准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更何况是这样的事情。 当时是王德胜跟赵老三接洽的,他也是费了不少嘴皮子,才让赵老三答应收个本钱。 忙活的赵老三听说王指导员来了,把炉子交给学徒,高兴地迎了出来。 “王指导员,你可好长时间没来额这儿了。” “不是看你忙吗,平常也不想来打扰你。今天还真有点事需要麻烦你。”王德胜说。 ------------ 第11章,铁疙瘩 “客气啥勒,有事儿您就说,额绝不推辞。”赵老三拍着胸脯斩钉截铁的回答。 为抗日贡献力量,绝不含糊。这觉悟就比某些人强多了。 王德胜这才想起跟来的袁晨铭,具体怎么做,还得听行家怎么说。 他给赵老三介绍道:“这是来我们部队的大学生袁晨铭,有文化有头脑。事情也是他提出的,一切遵从他的指导意见。” 赵老三此时才注意到袁晨铭,卑微仰慕等种种情绪,浮上心头。一双手凌乱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实在是大学生这个名头太大了。 村里上过几天私塾的也就那么几个,村长的孩子去县城上个小学就了不起了。 大学生那是什么呀? 搁在前朝,那就是举人老爷,搞不好就是个进士勒。 今天大学生来了他们赵家庄,那可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袁晨铭见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赵大叔,叫我小袁就可以,指导员他们都这么叫我。” “小……袁。” “嗯。”袁晨铭答应了一声。看得出来,赵铁匠还是很紧张的。 其实不紧张也不可能啊,和文曲星搭上话了,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沾上文曲星的文气,他那孙儿要是读书读出点名堂来,祖坟都得冒青烟。 要是一直这么尴尬,什么时候能做完事儿? 王德胜出言说了几句话调剂氛围,并把事情引到正题上。 “小袁,说说你那个打造的东西。” 袁晨铭应了一声,拿出他的小本本来。给赵铁匠展示他的绘画图纸,并作解释。做起正事来,他也是很认真的。 要做的是木柄手榴弹的战斗部,就是木柄最上面那个铁疙瘩。 但别看这个铁疙瘩看上去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也是有讲究的。 袁晨铭观察过战士们手里头的边区造手榴弹,那个铁疙瘩大体看上去是个圆球,可也不怎么平整,有的奇形怪状的。 听有的战士说,他们刚拿到手榴弹之后,要好好的摸一摸那个铁疙瘩。 看看有没有尖锐的地方,如果有,就一定要在石头上磨平了,不然会挂破衣服。 那是模具没弄好的缘故。 但其实那些也不算是太大的影响,可以克服。 真正影响的是这玩意儿质量参差不齐。有的手榴弹一炸两瓣儿,有的崩出一个角来,还有的就冒一股黑烟。 就说吧,这怎么杀鬼子? 当然了,在敌人反复的扫荡下,三两人的小作坊,工具材料都是凑合的弄,能造出点儿杀敌人的东西就不错了。 要求太多就是苛求了。 手榴弹总比大刀长矛强吧! 了解那么多,袁晨铭只是觉得有些惋惜。他要做的东西,当然不会,也不可能向那样颠沛流离的小作坊靠齐。 他要做,就得做点能管用的。 怎么做? 手榴弹的战斗部就得有所改进,那就是在制作的时候就预制破片。 预制破片就相当于手榴弹上那一格一格的东西,就是一个让它容易破成小片的外壳,爆炸的时候能均匀飞出去,而不是被胡乱炸烂。 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那这手榴弹算是成了一半。要知道,手榴弹的威力主要在于爆炸后飞溅的破片杀伤。 火药只是提供动能的。 “额,原来是这样啊,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王德胜听了讲解后恍然大悟。 小鬼子的香瓜手雷,可不就是在上面刻了一个网格嘛! 他们缴获了不少,也没少用。都只看见这玩意儿威力大,扔到人堆里一炸能炸好几个。 可谁也没想到,上面这些刻的方格格有那样的用。 要是早想到了,那不就早改进了嘛! 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八路军是有能人的。 打红军那时候就有自制手榴弹了。由苏区兵工厂制造的手榴弹,形状像佛手瓜,一头大而圆,一头小而钝。 红军战士因为手榴弹的形状,而亲切地称其为“小甜瓜”。 那时候的手榴弹就有预制破片了。可为什么现在的边区照又没有了呢? 袁晨铭一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明白了。 一来信息不流畅,山西那头知道的东西,山西这头过个十年八年都不一定知道。 二来是因为缺乏军工人才,在兵工厂干过的人才,不可能派到基层吧,那没有意义。 根据地许多地方造手榴弹,没有懂的人指导,就各想其法仿制。不得要领,搞得也是五花八门,参差不齐。 如果是正经八路军兵工厂造的手榴弹,性能还是不错的。但那数量又太少,八路军发展到现在也三四十万人了,一人分一颗都不够。 还是得靠下面的手工作坊自己造。 赵老三是个铁匠,他只关心铁匠的活。搞明白文曲星的要求后,他立马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要按你这个要求做铁疙瘩,如果做那么一两个,额手工给你打磨。如果做的多了,得重新开模具。你要做多少?” 袁晨铭把目光投给了指导员。 是先做几个个实验一下,还是直接开模具,一劳永逸? 王德胜踌躇思考了片刻,询问道:“你要一个一个做,是个怎么做法。开一个模具,一天又能做多少个?” “做一两个,额给你先做一个掏空的圆铁疙瘩,再在上面抠出壕来。费时间,一个人一天也做不了几个。 如果有了模具,那就是不停的灌铁水,要多少造多少。就是做模具挺费事儿的,不好弄。” 赵老三倒没有虚言,做一个精细的好模具,着实不是那么容易。 良久,指导员才下定决心:“做,做模具。” 做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也是有些压力的。 倒不是说对于袁晨铭没信心,只是万一,万一失败了,损失就更大了。 那可不是他的钱,他的钱预支了都不够,得回去申请经费。 此刻,他也下定了决心。万一要是不成了,就当他欠的。从他的津贴扣,慢慢还。 把事情谈好后,他们俩从赵老三那儿出来。 发现王德胜还是没什么信心,袁晨铭拍着他的肩膀熟络地宽慰道:“放心啦,指导员。我在小本本上都把这个推演了好几遍了。 只要零件都弄好了,制作流程没问题,那木柄手榴弹就肯定能造得出来。 到时候绝对让他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李大团长,他得请你我喝酒。” 王德胜被逗笑了,“行,听你的。我们下面去找木匠。” ------------ 第12章,卤水点豆腐 木匠要做的是手榴弹的木柄。 关于这一项,介绍木柄手榴弹简单制作的资料上没有记载。 因为“木柄”就是一个从顶端到底部,钻了一个眼儿的圆柱体木头。 这个东西有难度吗? 怕是没有什么难度,拿个足够长的长锥子都能钻出眼儿来。 但这个东西重不重要? 也很重要。 导火索就在这一节木头里放着。怎样燃烧,燃烧几秒,会不会出现差错? 尤其是木柄里面不能留有缝隙,不然一拉弦儿,铜片擦着的火星飞到导火索的中段,那可就成了“张手雷”了。 袁晨铭不太懂木工,很难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能把所考虑到的隐患提前点明,不让木匠做的时候走了弯路。 可即便如此,在王德胜眼里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你不能指望一个人什么都会干,那样的完人是没有的。 能够搞清楚所有零部件,并且指导制作出来合格的手榴弹,已经是一个优秀兵工人才了。 王德胜有预感,当第一颗手榴弹成功炸响后。大学生就该走了,他们新一团这座小庙,留不下这座大佛。 二人走了一上午,把该安顿的事情都安顿好。 中午回连部的路上,正巧碰到了出来找他们的通讯员王毛毛:“指导员,小袁秀才,你们说的土硝做好了。” “做好了?”王德胜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他之前最担忧这件事情。 现在听闻哪还能按耐得住,叫了袁晨铭拔腿就往回跑。 连部院里的大锅旁边早已围了一圈,结束操练回来的战士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这就是指导员让熬的东西,还嫩白了。” “亮晶晶的,白花花的,我还以为是盐巴呢!” 吕文元捏起一撮酷似盐巴的白色粉末,心里面就跟打翻了调料罐似的,五味陈杂。 还真让这个秀才做出来了。 土硝是配置黑火药的重要部分,他以前跟着村里鼓捣鞭炮药匠做过,是再清楚不过的。 只是配方这种东西都是传家的,人家不教他也学不到。 没想到,大秀才还懂这东西。 之前还瞧不起人家,觉得那是个累赘,吃白饭的。吕文元觉得有些羞愧。 “东西做出来了?”不顾形象兴冲冲跑回来的王德胜,一进门就问。 吕文元抬头望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比较复杂,坦言道:“做出来了,还是你运气比较好。” 王德胜根本没有注意到搭档话里的倔强,他冲到大锅旁边,抓起呈放在一张油纸上的土硝,兴奋的都想跳起来。 土硝有了,配置出黑火药也就不远了。 他转过身来想要找袁晨铭分享这份喜悦,可却看到大秀才正扶着门框气喘吁吁。 “指导员,呼~呼~容我喘口气再说。” 袁晨铭算是看明白他和正经战士的差别了,他是玩了命的跑,还没撵上。 这要是在战场上,甭想,他还真是个累赘。 还好,他有脑子。 缓过一口气来,他走到大锅旁边,也捏起一撮土硝,仔细观察着。 土硝是白色的结晶体,像盐,也像白砂糖。当然也可以掺杂一定的水胶,制作出冰糖块一样的结晶体。 之前其实他并没有做过,甚至说并没有亲手摸过,只是在图片上看到过。 讲实话,第一次做他心里也没底。如果失败也很正常,哪怕失败个两三次,他也能承受得住。 第一次成功了,算是个开门红。对他心理上也起到了一个振奋的作用。 袁晨铭面露笑容,信心满满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指导员,是土硝,我们成功了。” 跳起来载歌载舞,而且还当着这么多战士的面,那不是情绪内敛的袁晨铭能做得出来的。 只是比往常要大的声音里传递出一种喜悦,努力没有白费的喜悦。 王德胜甚至要比他还激动,一张老农脸快笑成菊花了。 不只是因为他才是动手做的那个,更是因为他明白,把这项事情做成功之后,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 一枚手榴弹,运气好可能炸死一个鬼子。如果造一万枚手榴弹,那能炸死多少? 想想都令人兴奋。 此消彼长,批量制作出手榴弹,对于八路军的抗日大业,绝对是一个重要的支撑。 吕文元看他们两个人笑得开心,自己心里面却跟猫挠了似的:“这俩人搞出火药来要做点什么,是什么好玩意儿吗?” 他是这么想的,也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伸手拉了拉王德胜的衣袖:“老王,咱俩回屋谈谈。” 王德胜知道搭档是什么想法,但是承诺好的保密,他也不能随便透露。 除非袁晨铭本人允许。 连长和指导员走了,袁晨铭也不想留在这院子里,被人当大熊猫一样看——虽然他早就已经享受这样的待遇。 “王毛毛,把这些土硝都拿回我那屋,放在外间的桌子上。” “那个谁,这锅水别倒了,留着等指导员来处理。” 袁晨铭一番指手画脚后就往自己屋里走。 没成想却有人叫住了他,是这两天训练成绩最突出,最受连长吕文元另眼看待的陈利。 “大秀才,听说你学问高,能不给额们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袁晨铭停住脚步,回首一看。陈利看他不顺眼,他能感觉得到。 如果就是他一个人好奇,那就让他好奇着。 可其他的战士们都眼巴巴的看着他,就好像那山村里的孩子,眼睛里满满的求知欲。 对他们来说,什么都很新鲜。 冲其他战士这份求知欲,袁晨铭没有太多的犹豫就决定讲一讲:“土硝,就刚才那些跟咸盐一样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这个东西很早就有人制作,用来硝制动物的皮毛,或者用来硝制冰块,还有用来制作黑火药,用处挺多。 对了,有吃过豆腐的吗?” 一个战士兴奋的说:“俺吃过,白白嫩嫩的,可好吃了。” 有的战士表示赞同,说自己也吃过云云。有的战士还没吃过,被他说的更加好奇了。 袁晨铭笑笑继续讲述:“把黄豆碾碎了,煮熟了,那是豆浆。熬完硝的那锅水,称之为卤水。 卤水点豆腐,就是说把那个水,按照一定比例加到豆浆里,就能得到你要吃的白白嫩嫩的豆腐。 除此之外,那锅水用来作为肥料浇地,能够极大地提高土壤的肥力,也就是说能产出更多的庄稼。” 讲完之后,他自顾自的回屋。留下战士们围着大锅议论纷纷。 ------------ 第13章,真*吕布再世 山西太原,驻华北派遣军第一军司令长官部。 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中将,正坐在厚重的实木桌后,阅读着手里的报告。 他虽然只有五十多岁,但是多年的沙场生涯,使得他比同辈的人看上去要老了很多。脸上的肉松松垮垮的,就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圆黑框眼镜下是一副浑浊而又疲惫的一对眸子。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酷似他年轻时候的心腹山本一木,询问到:“山本君,不知你对于多田司令官的治安肃正计划,有何看法?” (日本人都说日语,你们清楚,我也清楚,大家都清楚。) 山本一木大佐,毕业于有帝国将军摇篮的之称的日本陆军大学,并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获得天皇御赐战刀。 这与筱冢义男非常相似,因为中将也是以陆大第三名的好成绩毕业,同样获得天皇御赐战刀。 山本一木有德国进修留学的经历,中将曾在担任驻德国大使馆武官。 两个人如此相同的经历,岂是一个缘字可以道尽的。 当然,中将十分看重他,不仅是因为两人经历相似。还因为对于军事政治上的问题,山本一木常有与其他同僚不同的看法。其人言辞犀利,常常一语中的直指要害。 年初刚上任的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制定的“治安肃正计划”,又有一个代称——“囚笼政策”。 顶头上司提出的方案,山本一木没有理由不对其进行研究。 他抬起头,如鹰地一双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司令官,请恕我直言,多田司令官是把他在关东军的那一套拿了出来。但那一套是不符合时宜的。” 筱冢义男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在满洲国搞这一套,当时并没有能够牵扯住帝国庞大兵力的战争,我们有足够的兵力来打治安战。 但现在,帝国已经完全进入战争之中。虽然帝国的军人占领了支那广阔的土地,但同样他们也陷入了跟敌人纠缠之中。 中条山,重庆政府的17万中央军,据此虎视眈眈。牵制住了我军四个师团的兵力。 而多田司令官的计划,是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将八路军的根据地切割成条块状。 非须有足够的兵力不能完成。” 山本一木讲完他的看法后,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对于其观点,筱冢义男是持赞同意见的。形式不同以往,总是套以前的经验,并不一定能取得成功。 先解决中条山的重庆中央军,占据了南进北侵的重要“桥头堡”。 既可渡河南下,问津陇海,侵夺中原。又可北上,将占据的地块连成一片。 解决了心腹大患后,再进行治安战,无疑是事半功倍。 可筱冢义男只是第一军司令官,可以提出他的看法。但是最终做决定的,还是比他官高一级的华北派遣军司令官——多田骏。 作为下属,筱冢义男需要的是配合,而他本人,也需要调动下属来配合 …… 赵家庄,村口。 三连的一百多战士列队站好,吕文元正要给战士们展示一下他的拿手好戏——空手夺白刃。 这是指导员提议的,昨天旅里通知下来了。师里的火线剧团宣传队要下来慰问演出。 到时候与新一团的官兵,附近的群众,进行联欢。 不仅是宣传队表演节目,官兵战士们也要组织表演节目。 教导员刘启华提议每个连组织一个节目,不限题材,不限形式,随便什么都可以。 这可难坏了下面这帮大老粗。打仗他们擅长,表演节目,唱唱跳跳的,他们谁也不会呀。 哎,王德胜有主意了,就让吕文元来表演来空手夺白刃。 这靠谱吗,难不成连长还是个武林高手? 袁晨铭有这样的疑问,许多新来的战士也有这样的疑问。 王德胜知道许多人不相信,其实要不是亲眼见过,他自己也不相信。 都知道鬼子拼刺刀厉害,三个人成品字形结阵,就能对付七八个战士。 可有一次战斗,一阵机枪手榴弹后,吕元文带头冲进敌群。就如吕布开了无双,或是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左冲右杀一战刺死二十七个鬼子。 那可是半个小队的鬼子,够打中央军半个团了。 当时他立足在满地尸骸的战场上,战士都不敢靠近他,简直一个浴血魔神。 如果不是他自己身负三处创伤,证实是肉体凡胎,当地的老百姓都相信他是神仙下凡了。 这种连小说话本中都不敢写的,确实发生在吕文元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袁晨铭抱着惊奇探索的精神,也站在一旁仔细观察。 吕文元当面的两个对手,都是三连的骨干老兵,论拼刺刀都有两把刷子,手下都有几个鬼子亡魂。 可他们心里清楚,自己那点本事在连长这里卖弄,纯属班门弄斧。 但既然被点名了,那没办法,总不能认怂吧,以后还怎么在连里待下去。 是狼是虎也得拉出来试试。 他俩手持木枪,对了一个眼神,默契的齐声大吼——杀,朝着吕文元刺捅过去。 站在原地的吕文元,面带微笑姿势自然,跟以往指导战士们训练时,没有丝毫变化。 等两个持枪刺来的战士,冲到他近前的时候。 只见他长臂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木枪的前半端,一股虎象般的巨力使得二人停止不得寸进。 这时他轻笑一声,施加了更强劲的力道,猛地一拉。 两个战士根本控制不住,长枪脱手,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吕文元赢得非常轻松写意,直到他把两个战士都扶起来,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被其他战士的叫好声惊醒,才敢恍然相信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简直就是吕布在世啊!”袁晨铭感叹的同时,未曾没有真的这样觉得。 因为这种猛人放在古代,绝对能成为那种猛将。 一米九多的个头,双臂比常人长出一截,身体孔武有力。古代那种猛将才算是他的对手,对付那些矮个子的日本兵,简直有大人打小孩的嫌疑。 想象那些日本小矮子,被吕文元用一只手按住头顶,挥舞着王八拳,却连衣服都够不着。 说他一个人干掉日军半个小队,不相信无所谓,人家是真能做到的。 这里表演的热闹,在村口端着望远镜的李云龙也看得热闹。 他碎念念的念叨:“这个老吕,对付两个跟玩儿似的。让一个班的战士拿上木枪,那才有点看头。就这两下子,不懂得人,哪儿能看明白!” “团长,情报员带回消息了。”张大彪从村里跑出来,人还没到李云龙身边,声音就已经到了。 ------------ 第14章,黑火药配方 回团部的路上,张大彪就已经说起了情报员在县城打听到的消息。 “团长,鬼子在集结兵力,这两天县城已经开进来两拨了,有鬼子也有伪军。 刚才我还碰到了旅部派下来的骑兵通讯员,旅长也让咱们小心准备。 鬼子这次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没有打探清楚。但是看这个意思,八成又是冲咱们来的——下乡扫荡。” “也就是说,鬼子开始行动也还得三五天。”李云龙像是问张大彪,但其实也是问他自己。 没有最核心的情报,鬼才知道具体需要多少天。 万一调动兵力是鬼子抽风呢? 也就是想想,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到了这一地步,行动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或许用不了多久,安插在伪军中的情报员,就能将具体的行动时间传递出来了。 但那时候恐怕就晚了。 李云龙琢磨了一下,终是下了决定:“张大彪,还是通知下去吧,让根据地的老乡都准备转移。部队该收拾的,也都收拾好,准备作战。” “是,团长。”张大彪也是这样认为的。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拿人命开玩笑。早做准备,哪怕是虚惊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不做准备,万一事到临头了,就得有无数牺牲作为代价。 走了几步,张大彪突然想起来了:“对了团长,师里宣传队要下来了。他们怎么办?” “那就通知他们,让他们别来了。咱们是作战部队,总不能带着一帮拖油瓶打仗吧!”李云龙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平常的时候,宣传队来了,热闹热闹。拉近群众关系,鼓舞士气,所有人都高兴。 李云龙是求人家来,还得排队。 可这会儿,他倒嫌弃起人家了。觉得是拖油瓶、累赘。 张大彪也觉得这么做不太地道,但正如团长所说,让他们别来才是最对的。 可事情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他说:“现在通知恐怕迟了,如果我算的日子没错,宣传队今天下午可能就到了。 而且之前咱们都说下去了,要搞联谊会。现在突然又不办了,是不是不太好?” 是你小子有想法啊? 李云龙撇了他一眼,依然坚决道:“有什么不行的,鬼子的刺刀都抵在你胸口上了,还开什么狗屁联谊会。 你打发他们回旅部,就说要打仗了,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还是跟旅长待在一块比较合适。咱新一团怕是忙不过来,保护不好他们。” “是,团长。”张大彪悻悻然的答应下来。 他都准备好舞上一路29军的刀法,来作为联谊表演节目。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的泄露了消息。不少战士都知道傍晚师宣传队就要到了,都堵在村口等人。 李云龙看到了有点不开心。既然要等,那就一起来等。 于是各连集结在村口空地上训练队列,一边练一边等。 “唉,他怎么没来?”王德胜目光搜寻了一圈,愣是没找到袁晨铭。 看热闹都不来,是还在忙着呢? 袁晨铭的确在忙,忙得旁若无人,忙得小心翼翼。折腾一天了,他还在配置黑火药。 火药所需要的材料昨天都准备齐了。熬制提炼出的十斤多土硝(硝酸),从县城药店买来的几十克硫磺,还有从老乡那儿买的木炭。 比起只知道一硫二硝三木炭的二把刀,袁晨铭简直不愧是秀才之名。 他能清楚的背出黑火药的最佳比例: 硝酸钾74.64% 硫磺11.85% 木炭13.51% 但同时这种精确也限制了他。 他手里哪有那么精确的秤啊!就算秤称的十分精确,提炼的硝酸纯度,会不会对于配比也有所影响? 唉,一方面是实验器材的限制。另一方面他的化学实验,学的时候条件有限,就学了个半吊子,又扔开好多年了,也就停留在初中水平。 提个思路还凑合,但要上手来做,确实困难。 好半天又一份50克的黑火药配置完成,盛放在草纸上,被叠成药包。和其他几个药包放在一块。 袁晨铭抬头被吓了一跳:“指导员,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火药配置完了吗?”王德胜关心的询问道。 记得午饭之前,还没有一份黑火药做成。他还以为今天都够呛。 “是的,都做好了。主要是硫磺不够了,买到的也太少了,其他的材料倒也还充足。 另外还需要明天把火药装配到手榴弹里试验一下,具体效果现在还不敢确定。” 袁晨铭伸手按压着颈椎活动脖子,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脖子都僵住了。 王德胜看着满桌凌乱的摆设,无声的笑笑。 倒也辛苦大秀才了。 这种精细的事情,其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容易添乱。 众所周知,黑火药是十分危险的。万一出事儿了,就不是小事儿。 眼看着太阳也要下山了,今日装配恐怕也来不及了。所以即便王德胜很想立刻就实验一下,但也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好吧,明天再试,我相信你能成功的。现在,我跟你把这些东西收拾好了,咱们去村口看看,师宣传队应该快来了。” 两个人分门别类的把满桌的东西收拾好,放在袁晨铭卧房的外间。 “哎,指导员,东西都放在墙角,离暖壶远点儿。万一洒水了,那可就糟了。” “你怎么把暖壶放这儿了?”火药潮了就废了,王德胜自然是清楚的。 可是他没太注意到桌上的暖壶,也没想到暖壶会放在这儿,不是应该放到里屋的桌子上,方便倒水吗? “我在里屋配置火药,也怕水啊!” 经过袁晨铭一提醒,王德胜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把东西都放在墙角,他把桌上的暖水瓶、油灯、水杯又收拾的放到里屋。 “这下好了,除非老鼠叼着水进来,否则不会有一点问题的。” 嘿,袁晨铭突然觉得指导员也挺有幽默感的。 走出屋子,望着橘红色的夕阳,吐出一口白气,恰似升仙一般。 连今天算在内,他用了五天的时间。黑火药配置完毕,其他零件也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差组装实验。 到时候一定得让李大团长亲自来瞧瞧。看看他李云龙还能有什么话可说。 注:在我国非法制造持有爆炸物,是违法行为。 切勿实验模仿。 ------------ 第15章,宣传队到了 崎岖蜿蜒的山路,恰似一条看不到头尾的长蛇,从山的这头通向山的那头。 山坡上,一只特别的队伍正在赶路。背着长枪护卫的八路军战士,牵着毛驴缓慢行走的文艺兵。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队伍中间的两名女兵了。 一位年纪不大,就是个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小名二妮。依靠在另一位较她年长几岁的女兵邱淑芳身上,二人搀扶着赶路。 “姐姐,我走不动了,让我歇歇吧。”二妮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煞白。 她刚参加八路军没多久,稚嫩的小脚还没磨练出来,几十里的山路,便有些受不了了。 较她年长几岁的邱淑芳,多出她的不仅是年龄,还有从军经验。 她用手绢擦拭掉二妮头上的汗水,劝慰道:“二妮,再坚持坚持,不远了,翻过这个山头,就是赵家庄了。 而且天色都这么晚了,再停下休息就不好赶路了。队伍不能再拖了,你再忍忍吧。” 二妮抿了抿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的脚步更虚了,就跟喝醉酒踩在了棉花上似的。使得扶着她的邱淑芳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长路漫漫。 赵家庄村口的战士们左等人不来,右等人还不来。心里面都有嘀咕:“今天不会不来了吧?” 村口最高处的那个男人,握着望远镜扫了好几遍,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心里面也是忧心忡忡。 李云龙是知道的,师宣传队今天应该是要到的。可是太阳都快下山了,这还没到,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别是碰上小鬼子了吧?他都有些不敢想了。 “张大彪。” “有。” “带几个人去看看。” “是,团长。” 张大彪跑下山坡,指了一名营直属队的班长:“带几个人跟我来。” 他们刚跑出去,正要循着山道前去搜寻,就看到赶路的宣传队,走到最前面的战士露头了。 很快,整个宣传队就都出现在了新一团战士们的眼帘之中。 自那一刻开始,全团的战士纷纷昂首挺胸,眼睛放光,把他们平时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没有发生意外,李云龙也长舒了一口气。只是暗下决心,明天让他们回去时多派几个战士护送。 他本人则走出村子,当面迎了上去。这次虽然不成了,但以后还得指望宣传队再来。 他人还没到面前,声音就已经到了:“老徐,你终于来看老子了。” 师属宣传队的队长,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四方面军了,叫徐小勇。 当年过草地的时候,谁也顾不上谁。徐小勇还是个宣传干事,拿着一双快板儿,跟随队伍一边走一边唱快板鼓舞士气。 前面的部队刮地皮,把能吃的都吃干净了,后面的部队连草根都没得吃。 徐小勇把自己的皮带都扯下来煮着吃了,就差吃土了。要不是遇上李云龙这个狗大户,真的就成了草地上的一堆白骨了。 面对小半年没见的老战友,徐小勇高兴的上前给了一个熊抱:“这不是来了嘛,为了早日见你李大团长,我还专门把去别的团的任务往后推了推。够意思吧!” 李云龙眯眯小眼颇为受用:“算你小子识相。” 寒暄几句,他招呼着徐小勇带宣传队进村。并邀请他晚上喝酒,老战友多日不见得叙叙旧。 宣传队给张大彪安排在了三连旁边的老乡家里,没热闹可看了,战士们各自散去,只是嘴里多了些议论。 “宣传队咋还有女兵勒?” “宣传队怎么不可能有女兵?人家又不像咱一线部队,宣传干事都是大老爷们。要多粗有多粗。” “奥,额说呢。” 一旁的袁晨铭翻了个白眼,两个兵眼睛都冒绿光了,脑子里想的啥,是个男人都知道。 他当然不是那么肤浅了。 女兵,谁没见过呢!哼! 正往回走,迎面撞上来找他的团长警卫员虎子:“呃,白……团长招待宣传队的人,让炊事班特地做了些好吃的。我是来通知你的。” 招待宣传队,通知我的。李云龙他什么意思? 合着我就是个捎带的。 袁晨铭非常不服气,有这么看不起人的吗? 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很不爽:“我知道了。你告诉他,别以为一顿饭就把老子收买了,想得美。 打赌的事情后天见分晓。到时候他八抬大轿来请老子,也得看老子有没有那个心情。” 哼,傲娇脸。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要不是团长嘱咐,谁把你当回事。虎子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哎,你别忘了跟他说啊!” 目送着人离开,袁晨铭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咱们老百姓啊,今儿晚上真高兴。 没办法,人要是顺起来,神都挡不住。 原本准备用七天的时间,现在五天就搞定的差不多了。明天一组装就能让老李长长见识。 嘿嘿,能让李云龙认输的人可不多。就凭这一个,够他吹一辈子的。 “咕噜咕噜~”没啥油水的午饭早已消化干净,也不知道团部的炊事班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不得,今天得跟那个老王头好好说说,给他多来上一勺子。 说干就干。 一路小跑着,袁晨铭熟门熟路的摸到炊事班,还没进门呢,就闻到香味儿了。 肉香味儿,好像有炖鸡,还有个腊肉炒什么来着? 已经无暇多想了,口水眼泪抑制不住的想往下流。 太想念了。 推开门他就大吼一声:“打劫,烧鸡腊肉通通交出来,我饶尔等不死。” 老王头拿着铁勺头子瞪眼看他,回过头去继续炒菜。劫个屁,一勺头子就撂倒的劫匪,怕是要送菜。 小小的开个玩笑,袁晨铭拿了碗筷凑上前去:“老王大叔,腊肉炒白菜,好东西呀。 腊肉本身就是咸的,是不是又放盐了?可不能做咸了,我得尝尝咸淡。” 刚伸出去的筷子头还没夹着肉,就被勺子打到一边了。 “这是招待宣传队的,你小子把肉捡干净了,那不成了白菜炒白菜。” 嘿嘿,有前科的某人,贼笑着。谁让老王头炒菜肉放的少,要是一盘肉炒肉,他怎么也得留一半呀! 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 “老王大叔,你不是前两天让我给你孙子起个名字吗?我刚才想起一个绝佳的名字。 可是闻到了肉香味儿,就没吃到肉,名字就忘了一半。可惜呀,可惜……” 袁晨铭一脸惋惜状,要不是老王头知道他的德性,就相信了。 勺头子一飞,碗里多了半碗菜。九分菜一分肉。 袁晨铭毫无吃相的的狼吞虎咽,同时还不忘送上一记真心实意的马屁:“真香。” “想起是什么名字了吗?”老王头特关心的问道。 其实要是别的事儿,袁晨铭今天不一定能得逞。可是关系到大孙子…… 上个月,家里来信,老王头当爷爷了。他儿子想让当爷爷的,给孙子起个名字。 王刚,王铁,王柱,王铁勺……随大流的名字倒好起,可那不是个事儿啊! 大学生文化人总得起点有含义,听起来不错的名字吧。 吃人嘴短,袁晨铭倒也不好再磨蹭,拿着窝头把碗底抠了,提笔就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大字——王腾。 ------------ 第16章,叙旧 老王头在部队也识了一些字,自己的名字倒也会写。王字他认的,腾字他就不认得了。 袁晨铭抹了嘴巴,给他解释:“这叫王腾,腾有跳跃奔腾的意思,显得活跃。 其实可以在后面再加一个飞字,王腾飞,有雄鹰展翅腾飞之意。” 将写下名字的纸条留给老王头,趁着老王头不注意。袁晨铭又给自己来了一勺,溜了。 现在吃个半饱就可以了,一会儿上桌了,还有的吃。 相较烟火气重的炊事班,团长那儿就热闹多了。从老乡家借的八仙桌摆上,瓜子儿花生搁了两盘,李云龙和张大彪陪着宣传队的几个人。 菜还没摆上来,李云龙倒先把酒满上了。 “老徐,咱哥俩几年没见了?” “自上次分别,有一年多了吧。” 徐小勇回忆道:“那次正在你们旅演出,几百鬼子突然开过来了。 演出没法进行了,我安排了一个小战士从幕后走出来,讲闭幕台词。” 李云龙哈哈一笑接着徐小勇的话往下讲:“我记得,那个小战士慷慨激昂的说。” 他绘声绘色的模仿着:“敌人又向西进攻了,战争迫使我们今天准备的新剧,不能满足诸位的热望,让我们打了胜仗再来开祝节同乐会吧!” “老李你学的有模有样的,看来是要抢我的饭碗啊!”徐小勇笑着说。 李云龙自认为学得不赖,听到老友的赞赏,非常受用。大笑之余,端起酒碗:“来,喝一个。” 徐小勇知道老友的德行,过草地都得让警卫员背着几壶酒,这时候就别说了。端起酒碗喝酒是了。 一口酒下肚,李云龙谈性未减半分,继续说:“其实,你们宣传队还真的重要,一来了战士们乡亲们都高兴。 那次台下的人还都以为你们在演戏,拼命的鼓掌喝彩。直到旅长上台,讲明了情况,弟兄们才知道是鬼子来打搅了。 鬼子进了伏击圈后,弟兄们都用了吃奶的劲儿在打。都在说,打扰了我们的联欢,那就让小鬼子吃不了兜着走。” 从未听过这个故事的几个人听着兴致勃勃,但徐小勇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 “老李,你是有事儿要说!” 剥着花生米的糙手停了下来,李云龙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有个事要告诉你。 小鬼子又要不安生了,八成是又要下乡扫荡,就在这两天。 我寻思明天联欢就先取消,派几个人先把你们送回旅部。等打完仗了,咱们再开胜利庆祝大会。” 房间里立即冷场了,一桌子人都停下了动作,消化着这一情报。 鬼子清乡扫荡,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连宣传队的这些后勤部门,也常常被迫跟着大部队转。 取消这次联谊会,打道回府? 徐小勇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需要鼓舞士气。 鬼子还没来呢,怎么能因为一点的风险退缩? 徐小勇的理由站在了道义的上风口,八路军战士能不惧死亡直面敌人,八路军的宣传队就做不到吗? 李云龙被架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再劝人走,好像就显得他看不起人了。 “菜来喽!” 恰在此时,袁晨铭端着菜盆子进来了,后面是端着饼子和一大锅鸡肉的老王头。 饭菜上了桌,他还带着点儿唱腔唱上了:“看我这道菜,是绿叶白藕红花,宫廷三彩。” 满桌的人凑上前一看,都不做声。 唯有李云龙:“大白菜叶,大白菜梆,配点儿鲜红的腊肉,这就叫宫廷三彩呀?” “三个彩,就问你形象不形象吧!”袁晨铭自鸣得意,端着菜盘走几步路的功夫,就想出这么一道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菜名。 甭管吃的时候怎么样,客人一听,打心里面就觉得不一样。 这不就是给新一团长脸了嘛! 李云龙点点头给旁边的徐小勇介绍道:“他叫袁晨铭,大学生。肚子里很有墨水,也有点歪才。” 完了,他又指着老王头放下的那一盆连汤带肉的老母鸡问:“大学生,这道菜有什么说法没?” 就是炖了一只鸡,添了点儿葱姜蒜,能有什么说法? 袁晨铭急中生智:“飞龙游江。” 他伸手呼扇小翅膀模仿母鸡:“母鸡又称小飞龙,落入江中一游。当然,马上还要入在座的胃中一游。” “怎么说你都能圆的过去,知识分子的嘴就是不一样。”李云龙一指唯一的空座,示意他入座。 袁晨铭挨着张大彪坐下,右边是两个女兵。他斜眼儿偷偷的做了做对比,两姑娘能做文艺兵长的是没的说。五官端正,各有风情,瞧着顺眼,怎么着也是村花水准。 但都没他白。 其他人也都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大学生,徐小勇是似信非信。 他不相信的是李云龙这座小庙都能把大学生招过来,凭啥,就凭他李云龙长得黑呀? 人坐齐了,李云龙和徐小勇又挨个介绍,相互认识了后。 徐小勇和袁晨铭主动搭话:“小袁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学的是什么?” 正在吃鸡的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的答:“网络大学毕业,学的不精,什么都懂点。” 答案是他早几天就想好的。他所毕业的学校这时候还没有创立,所学的专业这个时代也很难用得上。 在网络大学毕业,什么都知道一点,什么都不精通。但在这个时代也够用了。 徐小勇有点懵,什么叫网络大学,他怎么没听说过? 他倒也是个直性子,不懂就问:“网络大学谁创立的,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耽误了吃鸡,好恨呀! 袁晨铭抬起头幽怨的盯着他:“名字是美利坚合众国的人起的,至于说为什么要这么叫,谁知道呢!” 解释完,他又低头专心对付碗里的鸡爪。 殊不知,他这样胡乱的解释,造成了很大的误会。人家一听外国大学毕业的,还以为是留学生。 徐小勇上心了。 菜都上来了,人也齐了,吃吃喝喝就那么一回事儿。 这一顿饭,袁晨铭也吃得很开心。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敞开了吃肉。 唯一稍显不足的是桌上还有两个女同志,要顾及到脸面,不好放开了吃。 不然,喝酒唠嗑地李云龙只能吃鸡屁股。 酒足饭饱人四散。 是夜,天气阴。 ------------ 第17章,意外 剧烈的电光闪烁之后是轰隆隆的雷声。淅沥沥的秋雨洒落在大地上,古语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也许明日之后又得加衣服了。 屋里,袁晨铭在炕上睡得正香,不时的还翻个身。有时他还吧嗒吧嗒嘴,似乎梦里在享受满汉全席一样的大餐。 滴~ 滴~ 轻微的声响,并没有惊醒酣睡中的他。 一夜后。 清晨,醒来的人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哆嗦着套上衣服,直面惨淡现实。 谁也不想起,但谁也得起。 王德胜还惦记着昨天的事儿,一起来就去敲袁晨铭的房门:“起来了没有,今天是最后的组装实验了,早点起了。” “知道了,等我一会儿。“ 袁晨铭坐起身来套上衣服,坐在炕上醒觉。王德胜出现在他面前,都毫无反应,好像眼睛里倒映出来的人影都是假的。 “喂,醒醒啦。今天要做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奥。” 渐渐的,他的眼睛里恢复往日的神采,利索的下了炕。 至于说王德胜怎么出现在他面前,外面的门也没锁,只有一个破烂的门阀,来股硬点的风都挡不住,更别说人了。 今日的任务是将配好的黑火药,装配到手榴弹的弹体里,再由木工将木柄装上,安装好引线等,组装出可以使用的手榴弹。 念叨着,他来到了堆放黑火药的墙角。 “啊啊啊~~” 西厢房里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将周边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有个冒冒失失的战士都握紧了枪,询问:“怎么了,怎么了打仗了,哪儿死人了?” 打仗到不至于,但有人是快要死了。袁晨铭看着手里被水泡过的黑火药,面如死灰。 黑火药泡了水就废了,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几天来的辛苦全都白费了,跟老李的打赌也输了。 “咦,什么都没做出来,还要吃小灶,够不要脸的!” 李云龙大概没这么刻薄,但别人就说不定了。那让他这张脸往哪儿摆,丢人丢大发了。 把所有的药包都拆开了,王德胜检查了一遍,心里也是凉了半截。 全都湿了,无一幸免。那些用来配黑火药剩余的土硝,木炭也没能逃过一劫。 对了,袁晨铭昨天配黑火药的时候只拿了一小部分,还有很多的材料在他那儿。 想到这儿,他的心情又好了许多,宽慰道:“这些黑火药湿就湿了吧,没关系的。咱们再配就是了。” “没有硫磺,是配不了黑火药的。“ “那也没关系,硫磺又不是多难搞,我已经让人去找了,过两天肯定能弄到更多,足够你用的。” “可明天就是我和团长见分晓的时候。”袁晨铭想到会在很多人面前丢脸,被许多人指指点点嘲笑。 他顿时急眼了,站起来冲着王德胜愤怒的大喊:“拿不出成品,就是我输了!!我可从没这样丢过人。” 王德胜茫然的愣在原地,从未见袁晨铭发过这样大火的他,被这通莫名地火搞懵了。 房屋漏水,恰好把黑火药泡湿了,这种意外是谁也想不到的。 况且损失也不是很大,只要黑火药的配方没忘了,随时都可以继续配。 就是因为打赌输了,丢面子,而发这样大的火,至于吗? 他没有问出口,因为袁晨铭已经跑了。 “嗳,慢点儿,小心撞着人。”刚从院外走回来的陈利差点被撞着。一进院儿看到战士们都在,望着默默忙碌,想要晒黑火药的指导员。 “指导员,发生什么事儿?那谁……怎么跑出去了。” “没你的事儿,忙你的去吧。”指导员心情也不是太好,连里某些人私底下的怪话,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近来忙,不愿意搭理。 搜罗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工作,他叫:“王毛毛,你去找块大的油纸,或者油布,把这些东西铺开,晒干了。老吕问起来,你就告诉他我去趟团部。” 目送指导员离开,陈利咬了咬牙,在心里碎碎念念道:“指导员就是偏心眼,哼。╭(╯^╰)╮” 其他战士见没热闹可看就散了,他凑上去跟人打听。只要跟袁晨铭有关的事儿,无论好事坏事,他就要关注。要是坏事儿那就更好了。 “王毛毛,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那谁怎么跑了,我看发挺大火啊!”陈利无不恶意的猜测:“是不是跟指导员闹翻了。” 王毛毛没那么多心眼,刚才发生的事情,站在门口都看见了。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战友既然开口,他也就告诉了。 “是大秀才做的东西被淋湿了,用不成了。好像他跟团长打赌要用,现在可能不成了,就是因为这事跟指导员发火。” 陈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 …………… 面子就那么重要吗,至于因此大动肝火? 对于一些人来说,面子值几个钱?脸皮堪比城墙厚,唾面自干。或者你打了左脸,立即奉上右脸,无所谓。 但对于年轻人来说,尤其是没经过什么挫折的年轻人来说,把面子看得比天都重要。 对于王德胜来说,只要最终能造出来合用的手榴弹,那就算莫大的成功。 可对于袁晨铭来说,制造这个小玩意儿是他证明自己的一个方式。 当他和李云龙由此打了一个赌之后,那这个小玩意儿身上就蕴含了更多的意义——他的颜面。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赶明儿拿不出来让李云龙心服口服的东西来,那对他来说就是失败的。人的脸面丢了以后,以后再找回来,也不是原来那张了。 他受不了那份委屈。这才是大发雷霆的缘由。 这一跑,比往日晨跑都来劲,直接跑出了村。最后在村外的那条坡道上,停下了脚。 直接不告而别,他还没那种想法。 他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想想这脸面该怎么往回找。 明天拿不出东西来,李大团长又会怎样的嘲笑他? 或许不会嘲笑,但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嘿,这小白脸儿果然靠不住,净会说大话。 团长这里屁大点事,用不了多久全团都得知道。那他就成名人了,可这名却不是什么好名。 想想会在一千多人面前丢脸,袁晨铭都有心找个地方一头栽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当然,他是怕死的,那种蠢事也就是想想,根本不会去做。如果他真的连死都不怕,那他这张脸恐怕子弹都打不破了。 他是怕死的,也是要脸的。 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是承受不住当众出丑,被千余号人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 第18章,新点子 “遇到难事儿了?” 说话的人是个背着竹篓的老太太,硕大的竹篓压在其背上,腰都直不起来。 被突然打断了思路,袁晨铭茫然的抬起头,想做出一副笑脸都很难,只是换上了敬语:“老奶奶,您怎么看出来的?” “蜷缩着坐在那儿,你不已经告诉额了嘛!” 老太太慈祥的笑笑,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沉重的痕迹:“小伙子,额是个没文化的乡下老太太。但额知道,人这一生遇到的磕磕绊绊不少,总不能摔上一跤就不往起爬了。 吃过苦,说过累,日子总是要过的。别再伤心了,想点开心的事儿,站起来继续往下走吧。” 说完话,老太太背着竹篓,沿着崎岖的坡道缓慢前行。 袁晨铭坐在原地若有所思。老太太话语质朴,说的不无道理。 记得有人曾说:谁曾想地狱十八层,最后一层是人间,不信你看天上神,犯错就被贬下凡。 经受苦楚、磨难,变得消极,他对此也深以为然。 可换个角度想,人间或许也是天堂。当神仙的被天规约束,什么也做不了。 当个凡人,没有了条条框框的约束,就有了做事的自由。 做事就得面临各种困难,而解决路上的各种困难,取得成功的果实。那种喜悦是一帆风顺的人很难体验到的。 不就是一颗手榴弹,还真的能难倒他。 有了乐观的角度,袁晨铭都有种羽化成仙的轻松感。他想叫住那位老太太,感谢她的点拨。 而这时才注意到,老太太竹篓里满满一筐全是泛黄的秋菜。 他急忙上去,要替老太太背。 “不必了小伙子,一看你就是个学生,文文弱弱的,不合适。” 袁晨铭哪能看着一个年龄能当他奶奶的老人,背着这么一筐东西走山路。 “我试试,试试总行吧。” 一竹篓子菜压在背上,就像压了一座大山似的。每前行一步都得用上莫大的力量。 进村百十来步的距离,他走了整整三分钟,豆大的汗珠密布额头。 很难想象,老太太干枯瘦弱的身躯,是怎么把这一竹篓秋菜背回来的。 喘了几口粗气,他说:“老奶奶,先让我缓缓,我就不信了。今儿个我一定要把这筐菜给您送到家。” “不急不急,慢慢来。”老人慈祥的笑着,嘴里还念叨着。 一路上走走停停,袁晨铭发现,往日碰面看好奇的战士,今天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那是一种看自己人的眼神,好像在这一刻,那些战士才把他当成自己人,而不是一个寄居几天的客人。 还有两位战士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只是好面子的他坚决不肯,宁要一个人办完这件小事。 半个小时后,把秋菜背到老太太家里,身子骨轻飘飘的他,喝着老太太给他端过来的那碗水,心中是格外的甜。 这不就是他能做的事情吗! 又歇了一会儿。 袁晨铭从老太太家里出来,正好碰上了来寻他的王德胜。 “你跑哪儿去了,我正找你呢!”王德胜脸上写满了焦急,上前紧紧的拉住袁晨铭的手,生怕跑了似的。 知道某人的德性,他还真以为这位大秀才一怒之下就跑了。 要不是有人告诉他大秀才来这儿了,他就该把全连的人拉出来,漫山搜索了。 缓了一口气,他说:“硫磺,我已经让人不惜代价的去找了。你跟我回去安心等着。 要是明天还没有人把硫磺带回来,那我就跟团长说,把时间延后。 总不能因为天灾意外,就把你这些天的辛苦否定。” 如此,是王德胜想到的唯一办法了。为了留下人才,他是豁出去了。 指导员的这片心,袁晨铭又岂能不知。 他感激的望了一眼指导员,“其实冷静下来我也想到了很多。一个玩笑般的打赌而已,输了也没什么丢人的。 只要咱们的东西做得好,战士们拿上它能够更好的杀鬼子,丢掉的面子就全都挣回来。” “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能这样想就好。”王德胜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的政工经验放在某人身上,效果不是太好。 只能用怀柔感化的方法,拉近距离,加深感情。 袁晨铭没有注意到指导员的情绪变化,刚才喝水的功夫他突然来了灵感,想起了一种新的炸药——化肥炸药。 一硝二硫三木炭,这是黑火药的配比口诀,也是流传最广的。 其中使用的硝占比2/3还多,然而硝只有这一个用途吗? 不是的,就像他之前提到过的,可以用来硝制皮革,硝制冰块。其实还有充当化肥的作用。 1659年,德国科学家格劳贝尔首次制得了硝酸铵,含氮量比尿素略低,但更加稳定,所以主要被用作化肥,还能用来制造笑气。 早些年间纯的硝酸铵可以当作化肥使用,但后来不行了,主要原因是硝酸和其他物质搅拌能变成炸药。 316大案,案犯用的就是硝酸铵炸药,造成了一百多人的死亡,轰动一时。 早些年,还有搞小作坊的,把这东西当化肥买回来,私底下加工成炸药,卖给开矿的老板,获取几倍的暴利。 但是,硝酸铵有一种危险特性——不耐高温,160度就开始分解了,相当于见明火就着。 私底下偷偷搞这个,搞着搞着,一不小心全家升天。 有时候会听说某某化肥厂爆炸了,不必太稀奇,可能是因为生产这个东西。 如果数量足够多,譬如说2100吨,再加900吨,爆炸威力就如同一枚小型原子弹,炸平一座城都不成问题。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二战以后,美国德克萨斯城那场有史以来最大的爆炸案。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600米高的蘑菇云,声波传到240公里以外。 60公里外的休斯敦玻璃被震碎;两架倒霉的观光飞机被冲击波“吹”掉了机翼后坠毁…… 最终统计伤亡人数近六千余人,占整座小城人口的1/4。 都是碎片化时间猎奇新闻,让他记住了这么多。 其实想到了那么多,他最终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制作这种炸药,暂时代替黑火药,填充到手榴弹里。 成不成的他也不知道,但试试总比干坐着强吧! 与王德胜讲了他的想法,王德胜也颇为赞同。反正有个事情来做,总比无事狂怒强。 就是今天搞联谊,宣传队的表演节目呢,不去看了? ………… 温馨提示:制造运输持有爆炸物,都会触犯刑法。 除非穿越,切勿模仿。 不是我絮叨,是这个真的很危险。写的时候,我还专门查硝酸铵炸药的配方。但愣是没查到。 品,你们细品。 ------------ 第19章,侃大山 袁晨铭反正是没心思看,再说他也不觉得这种联谊节目有多好看。春节联欢晚会他都看腻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联谊会和春节晚会有一个共同点,一部分人不看,并不影响其举行。 你不看,有的是人看。 赵家庄这儿条件简陋,连个戏台子也没有。宣传队就选了村口打谷场,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作为舞台。 到了上午十点左右,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战士们上午出了早操也不必训练了,都来看表演。 赵家庄,还有附近离的几个近的村子,闲来无事儿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拖家带口的都来了。 八路军没来之前的农村,老百姓们的精神食粮是十分匮乏的。一年到头就在土里刨食,却连把肚皮弄饱都十分困难。进两趟城都了不得了。 听戏,除了地主有喜事儿请戏班子,可以免费蹭蹭。一般来说老百姓们宁愿拿钱买点吃的,也不会花那个冤枉钱就为听别人唱两句。 当八路军来了之后,其他都不说了,这种不费钱的娱乐活动,立马多了起来。 快板、合唱、诗歌,话剧。 内容多种多样,但大体还是围绕着八路军对付侵略者小日本鬼子,根据地的老百姓拥军,帮助八路军,让八路军更好的打鬼子。 还别说,老百姓还就爱听这个。 一方面是事实,另一方面贴近生活。就是每时每刻发生在这片大地上的事情。 而八路军也通过多种多样的宣传,得到了更多老百姓的认可。 既然是军民大联欢,那就都得上台来展现一下。宣传队是最专业的,他们表演了反映穷苦人民受压迫的话剧,快板儿合唱,赢得一阵叫好。 再后就是赵家庄的几个村民,代表赵家庄全体村民表演的一个节目。 村长赵吉生是村里唯一的党员,前些天得知要搞联欢表演节目,就召集村里爱闹文艺者赵碾成、赵来庆、房兆留等在他家讨论表演个什么节目。 之前开会的教导员刘启华给定了个调子,表演节目最好是宣传拥军事情。 有人问:“拥军怎么宣传?” 赵吉生说:“咱宣传萝卜干成菜,支援八路军抗日内容。” 八路军也是,人也是需要吃饭的。离不开老百姓供养的粮食。 把萝卜晒成干儿,当做行军路上的干粮,是特别好的。村里一直号召村民做萝卜干,提供给八路军。 赵来庆说:“这倒是能宣传,咱怎么个宣传。总不能见人就说拥军啦!乡亲们要来干萝卜啦。” 这时有人说:“不怕别人骂你傻子?不能这样宣传。不如把干萝卜拥军内容编成快板呢。” 赵玉金听了觉得也合适,就说:“编成快板行,谁来编?这可是咱们县号召干萝卜,可得编好,不能有反动内容。” 房兆留接着说:“我来编。这不是个难事情。” 于是,他琢磨了一阵,就变成了今天台上表演的节目。 老乡们注意听,听我说件大事情。干部开会来讨论,每户萝卜干半斤。 红的不要皮,白的不要心,红白不限制,有啥也能行。 红的圆,白的长, 要讲规格干得好,底里铺浮头(指上头)盖,千万不敢照(指让)太阳晒,太阳一晒湿气坏。 热炕焙(指焙干)来得快,湿气干了挺不赖(指比较好)。 有的白纸包,有的糊口袋,是谁写上谁,不好伢(指人家)打回来。不是伢不要,是咱萝卜赖。 房兆留快板儿说完,引地底下一片鼓掌叫好。 李云龙觉得也挺有意思,跟旁边的张大彪说:“快板写的不错,乡亲们能听懂。回头你跟县委说一声,可以把这快板推广宣传。” “团长,觉得这人也可以,咱们团还缺个宣传干事。” 李云龙点了点头,示意让张大彪自己来。招个人这种屁大点事,用不着来烦他。 村里有文化细胞的人终究还是少,就这么一个节目。 在此之后,轮到各连出节目。一连长会点拳脚功夫,上台打了一套拳。二连有个兵歌唱的不错,唱了一曲山歌。 三连,吕文元这次叫了四个战士,展示了一下他过人的拼刺技术,也赢得了一片叫好之声。 全团九个连队都选人上台表演了节目,三个营长要么表演拳脚,要么一展歌喉,反正有什么能耐都使上了。 叫好声是一浪接着一浪,无论官兵还是老百姓都看得十分高兴。 联欢搞了两个小时,到最后,宣传队的徐小勇上台,“父老乡亲们,同志们,今天的节目好不好?” “好。”肾上腺素分泌了半天,战士们一个个脸通红,都很给面子的捧场叫好。 “还有节目你们要不要?” “要。” “没有了。” 当头一盆冷水,让之前喊要的人,都兴致大减。 徐小勇却话锋一转,“其实也能有,咱们新一团的李团长还没上台表演,要不要让咱们李团长来表演的节目?” “要!!” 情绪的峰回路转,比之前声音高八度的叫喊声,把整片空地都给遮住了。 李云龙上台时有点懵的,他没想到老战友会玩这一出,之前是真的一点准备也没有。 但他是谁呀,他是李云龙呀,能被这点事儿难住了? 土包子出身他没啥才艺,但多年的领导岗位上,让他磨练出了一张优秀的嘴皮子。 侃大山嘛,侃呗,谁不会呀! 上了台,他的目光向下扫了一遍,全团一千多号战士,方圆十几里的乡亲父老,黑压压的一大片。 要是换个没经验的人,光是站在这儿,腿就得抖成筛糠了。舌头大的估计连话都说不利索。 “嘿嘿,是不是失望了?哦,李云龙就长这个样子,没有三个头也没有六个胳膊,脸还雀黑雀黑的。” 李云龙的自嘲引得台下一片哄笑,尤其之前没有见过他的父老乡亲,大姑娘小媳妇,都觉得李团长虽然其貌不扬,但人还是挺风趣的。 李云龙笑嘻嘻的继续侃:“想当年,咱老李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来我家提亲的媒人啊,把门槛给踩破了。 当时咱也没这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台表演。不然的话,还用琢磨搞什么节目? 笑话,我人往这儿一站,台下的人光看我这张脸就够了。” “哈哈哈。”战士们大声哄笑。就像那台上讲脱口秀的,下面嘘声一片。 更有甚者,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战士当的捧哏,大喊:“团长又吹牛皮了!” 台下的观众们哄笑得更厉害了。 面对此种状况,李云龙面不改色,“谁说的,谁吹牛皮了?你们去打听打听,咱老李在这事儿上吹过牛皮吗?” 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台下的人不觉有些犹疑,难道李团长真的没吹牛? 李云龙还觉得不够,往台下一指:“老徐,咱俩是长征时期的老战友,你说,四五年前咱老李是不是比现在俊多了。” 徐小勇是略犹豫后点了点头:“是,那会儿你是比现在年轻,脸也没这么黑。可这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李云龙嘴角一弯,侃侃而谈:“当年参加黄麻暴动的时候,咱老李的确是那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可这打仗打了十几年,南征北战,脸也黑了,手也粗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俊后生了。你们是再也见不到我当年的风采了。 不过,现在还有个机会,咱新一团来了个大学生,大秀才,文化人。重点是长得白长得俊,颇有咱老李当年的风范。 袁晨铭,人来了没有,上台给咱父老乡亲看看。” 来了快一个星期了,见过袁晨铭的人不少,但没见过他的人更多。 许多人都被李云龙说的勾起了好奇心,想见见这位颇有李团长当年风范的俊后生。 但是要让他们失望了,袁晨铭没有来。 不过,声音替他来了。 “轰”的一声爆炸,全团官兵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张大彪大喊:“哪儿炸了?” 他问的多余了,很多人纷纷朝村里望去,一缕黑色的烟雾腾起,在碧蓝的天空下显得那么显眼。 “那是三连的驻地吧?” 比李云龙反应更快的,是王德胜。他已经射了出去,玩命的往回跑, 那不仅是三连的驻地,他还知道是连部的院子,八成还跟袁晨铭有关系。 他气喘吁吁的跑回去,院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院子中间有一个炸坑,湿润的泥土被炸得四下飞溅,缕缕黑烟倒已散去。 再看人。 袁晨铭搬了一个小矮凳,坐在屋檐下,手里捏着几个铁碎片,正在研究。 人没事儿就好,王德胜长舒了一口气。他算是发现了,有这个大秀才在,就不得一点安宁。 得,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吧! “奥,我刚配好了炸药。但我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所以装上铁壳子在院里试了试。” 袁晨铭浑然不觉闯下了大祸,把手里的碎片展示给他看,喜滋滋的说:“看看,弹体炸成了十几瓣,还比较均匀。我们可以自己做合格的手榴弹了。” 王德胜此刻是又喜又怒,他仔细打量着袁晨铭:“你怎么这么大胆呢,没把自己炸着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炸药的危险性我又不是不知道,自然会万分小心。”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答应我,以后别再自己试了,好吗?” “行,我知道了,就这么一次。炸药这玩意这么危险,我还没活够呢!” 王德胜再三确认小祖宗不会乱来了,才有心思考虑这颗炸响的“手榴弹”都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首先,能制作出有杀伤力的手榴弹了,这是一个大好事儿。但一个两个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需要再多做一些,验证效果。 其次,实验爆炸物,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也没有财产损失。但惊扰了老乡,也是一大罪过。被批评检讨是难免的。 但是,千万千万不能发火,“小祖宗”得哄着来。劝说也得讲究形式方法。万一惹恼了,拍拍屁股走人了,那才是真的损失。 对了,先得把事情告诉团长,他们还在担心。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去找李云龙,李云龙已经找过来了。 一进门他就问:“怎么,你们这儿把什么东西炸了?” 袁晨铭抬起眼帘看了看,又低头琢磨起他手里那几块碎片。哼哼,他现在是胜券在握,得有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李云龙,该他服输了。 王德胜则没有某人那么大的心了,他拉着李云龙往外走了几步,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把功劳留给了某人,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话说,李大团长还真没想到,那个他觉得吃白饭的白面秀才,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把手榴弹给做出来了,实在是太意外了。 他不是那种计较旁枝末节的人,对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太在乎。 至于之前发生的那一小点不愉快,早忘了。 李云龙走到袁晨铭面前,一张驴脸扯出八分笑意:“大秀才,愿赌服输。 嘿,不得不说。你算是给咱老李露了一手,有点儿能耐,啊。” 他弯腰摆出请人的姿态来,把大拇指竖在了袁晨铭面前。 “大秀才,你是这个,咱老李服了。” 袁晨铭抬起头来,想装成波澜不惊的高人,可到底还是经验少,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笑的,跟喝了二斤蜂蜜似的。 新一团一千多号人,能让李云龙说声佩服,有几个呀? 李云龙眼光高着呢,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袁晨铭能入他法眼,那就不是一般人。怎么也得算二般人?……不对,是特殊人才。 得到承认,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团长啊,不能轻飘飘一句话把我打发了吧?咱们是不是……”袁晨铭吧唧吧唧嘴,暗示的十分明显,怎么也得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李云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德胜,王德胜也看着他,大团长你是不是有很多“?”。 是有好几个“?”,肯定不是一个。 李云龙拿出他惯用的手段,一拍大腿惊道:“差点忘了正事,村口还真搞的联欢呢!这件好事儿,不能关起门,就咱们自己乐。 要好好宣传宣传,我得当着全团的战士,当着赵家庄的父老乡亲。给他们郑重介绍一下,咱新一团的大发明家,大秀才。 也让他们知道,咱们自己也能造手榴弹,都乐呵乐呵。” ------------ 第20章,紧张登台 李云龙堂堂主力团长,管着一千多号人。放在地方上,也是个县长级别的人物。 可袁晨铭也不见得事事都买他面子:“团长,你介绍介绍成果行,我上台就算了吧。 我这人没演讲经验,上台被那么多目光盯着,万一紧张得出洋相了,那就不划算了。” 不是都说的好好的吗,难不成还在耍脾气? 李云龙眉头拧在了一块,看向了王德胜。 王德胜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事儿,上前劝说道:“小袁,没有经验,咱们可以积攒经验嘛,谁都是一次次练出来的。多上台几次,就不紧张了。 再说了,也不用你说太多,我跟团长帮你讲话。你就上台露个面,让大家伙儿见见咱们团的文曲星,大秀才,就行了。” 是这样的吗? 袁晨铭有些意动,对于极好面子的他来说。能在人前显圣,享受别人崇拜的目光,的确能极大的满足他的虚荣心。 况且,他既不是作文抄公,也不是徒有虚名,而是真的做出了东西的。 辛苦那么多天,享受一下万人景仰的目光,不过分吧!? 虽说还是觉得有些突兀,但大大的好处摆在眼前,稍作犹豫他就答应了下来。 见袁晨铭果真答应了,王德胜露出了姨夫笑。比人家本人还更开心。 村口那边,得到具体消息的张大彪,三言五语就把群众都安抚住了。 倒不是说他口才多好,而是因为新一团的一千子弟兵都在这儿呢。老百姓哪怕回了自己村,都没有在这儿安全。 他们都相信,如果真要有小鬼子来了,八路军是会保护他们的。 那还怕个锤子,继续等着呗。 过了没一会儿,李云龙就回来了。 “父老乡亲们,新一团的弟兄们,刚才发生了什么,都知道了吗?” 前排的一个战士说:“团长,张营长刚才说了,有人不小心弄炸了手榴弹,就在地上炸了个小土坑,什么事儿也没有。“ 李云龙神秘兮兮的笑了:“对,他说的没错,但不完全。炸了的是手榴弹,但不是不小心炸的。 而是咱们团有高人,自己组装制造了一枚手榴弹,在院里面进行实验。 轰的一声炸响了,吓了咱们一大跳。” “团长,咱自己造的手榴弹?”站在角落的吕文元忍不住发问,他的心里已经冒出了一个很荒唐的念头,难道是…… “是,是咱自己造的手榴弹。咱以后也能自己造手榴弹了,小鬼子要是再敢来,咱就用手榴弹狠狠的揍他狗日的。” 李云龙的话让台下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老百姓想的不多,就是就是觉得有李团长这样的人,狠狠的打小鬼子,他们才有安全感。 跟小鬼子打仗的官兵战士们,比老百姓能更加切实的体会到“自己能造手榴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好事儿。 八路军穷啊,总部是一视同仁,但没条件,兜里面那点东西分下来不够塞牙缝的。 南京那头之前还追着打,要不是西安事变全面抗战,到今天恐怕还要打。武器装备就别指望了,连发军饷都是严格按照编制来。 新一团这种不在编制上的部队,人家连个扁担都不给你发。 打仗的时候每个人合不到五发子弹,打完以后就得端着刺刀上去拼命了。 李云龙来了新一团以后,跟小鬼子打了不少仗,也置办了不少家当。 但即便如此,也谈不上有多富裕。战士们的子弹袋里,能装个二三十发子弹,一人能领两颗手榴弹,已经是主力团的配置了。 那些独立营、县大队、区小队、民兵,也需要武器装备,可看看他们尽拿着什么。 一言难尽。 九二式重机枪、歪把子、掷弹筒、拍击炮,这些装备好不好? 肯定好。 但对于八路军来说,这就是穷小子眼里的女神,眼馋眼馋还行,娶回来过日子,就差点意思了。 远不如手榴弹、三八大盖,这些简单易得的武器来的实惠。 尤其是手榴弹,简直就是万能法宝。进攻来一波,防守来一波,伏击来一波,打游击骚扰来一波。 上至主力团,下至民兵游击队,都用得着,还都好用。 李云龙一说把手榴弹制作出来的大发明家也来了,全团战士们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都想看看这人是谁。 有部分人新里面有怀疑对象,但也不敢肯定,只等着谜底揭晓。 “袁晨铭,袁大秀才,上来吧!”李云龙瞅着这位半天没动作,免不了急躁的催促。 可袁晨铭心里也是有苦难说,身边的几十双眼睛盯上他,就已经让他的腿软了。 走上台迎接两千双眼睛的注视,想想他都快瘫了,实在是没劲儿上台了。 大秀才心理素质有点差啊! 王德胜已经看出了他的窘况,抓住他颤抖的手,在他耳边低语:“我拉着你上台,你把目光放远了,别看人,深呼吸,慢慢就不紧张了。” 没等袁晨铭回话,他就拉着人上去了。 说来也怪,当真站在了台上,不去看黑压压的人群,望着远方深呼吸,袁晨铭竟然也不紧张了。 静下心来,听李云龙,李大团长对他的吹捧。 李云龙稍微的往外挪了两步,指着比他高一头的袁晨铭,介绍道:“看到这位了吗,这就是制造手榴弹的大学生,大秀才,大发明家。” 站得近的人抬头仰望,站得远的人伸长脖子就跟长颈鹿似的,恨不得贴进去看看。 有的妇女露出了姨母笑,嘴里嘀咕着:“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怪俊勒。” 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恨不得贴上去看。 其他人群的想法,不外乎佩服景仰,惊讶,对这位站在台上英俊的白面秀才有了几分尊敬。 待众人消化了这个消息,李云龙习惯性的嘴贫,大言不惭的说:“看到了吧,大学生长得又白又俊,颇有我李云龙当年的风范。” “吁~” 你以为你是团长,我们就不敢嘘了吗? 台下哄笑一片,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第21章,第二次招揽 的确,李大团长没骗他,来了之后往台上一站,剩下的都给安排妥当了。 李云龙侃侃而谈,也毫不避讳,连带着把那天打赌的事情也说了,把袁晨铭夸的跟一朵花儿似的。 “我们的大秀才,得知咱们八路军打鬼子缺手榴弹,就主动请缨要做。 制造炸药火药是十分危险的,他却把个人的安危都置于之外,这是多么高尚的精神啊! 甚至为了激励自己,督促自己更快更好的做出手榴弹,他还特地跟我打赌。以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条件,迫使自己更有动力。 这是什么精神呀?用你们一营教导员刘启华的话来说,这是牛一样的精神——吃的是草,挤的是奶。” 袁-工具人-晨铭被夸得脸红彤彤的,甚至都产生自我怀疑了,那说的是他吗? 怎么他都快成了不求回报甘愿奉献的圣人了。 而且这话怎么听着也不对味儿呀。 可这样夸赞的效果也是极好的,台下战士群众投向袁晨铭的目光中多了一份钦佩、敬仰。 当一件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而唯独有一个人做到了。 那他也值得拥有这份众人的钦佩。 但世上也总有见不得人好的家伙,躲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酸溜溜的诅咒谩骂。 陈利牙都快咬碎了,他心里恨恨的想着:“又让这个家伙出了风头,小白脸子真讨厌。” 不去管少数人的想法,当袁晨铭得到大多数人的钦佩和景仰后,极好面子的他已经飘飘然了,回去的路上整个人都跟踩在棉花里似的,一蹦一蹦的。 王德胜知道机不可失,趁着这位正高兴,说:“小袁,团长想让你留下来,特地规划了一个部门,团军械处。 你担任首任处长,负责咱们团的手榴弹制造,枪械维修等。你看这个职位合乎你的心意吗?” “当处长了,管几个人啊?”袁晨铭下意识的就问起了,“总不是个光杆司令吧?” “当然不是了,造手榴弹维修军械是个重要而且繁琐的活计,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来做。 我和团长商量,给你五个人的编制,像那个赵铁匠手下的徒弟,还有王木匠,都可以拉进来。 还有,我本人及咱们三连,都可以听你指派,你都算我的上司了。“ 其实摆明了还是就管五个人。袁晨铭还能指挥着整个连给他跑腿去啊! 但这大小也是个官了,还有个处长的名头,说出去挺唬人的。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袁晨铭还是摇了摇头,一脸坚决的拒绝了当官的诱惑。 还是那句话,八路军太苦了,精神生活尚可,物质实在匮乏。 从顿顿有肉大米白面都吃腻了的小康生活,一下变成野菜窝头小米粥,落差实在太大。 坚持三五天一个星期,那叫体验生活,忆苦思甜。坚持半月二十天,就多少有点难受了,想肉想的眼睛冒绿光。 可要是说长年累月的坚持,过这种苦行僧的生活,那快杀了他算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苦日子长了袁晨铭实在无法想象。 有条件,他还是愿意去安全的地方,比如说云贵川那边的大后方,凭借脑子里的知识做点“小生意”,过一过安稳富足的生活。 别说四菜一汤了,每顿一荤一素加个米饭它不香吗! 目前他做这些事,一来证明自己不是吃白饭的,是有能耐的。 二来八路军抗日是有目共睹的,帮八路军制造武器,那也算是他为抗日做的一份贡献。 除此之外,他还真没有留下来的想法。 见他说得坚决,王德胜心中分外惋惜。八路军不能强人所难,也不会强人所难。 二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 袁晨铭突然笑道:“指导员,又不是今天要走。我还会再住几日,你别嫌弃我挑食就好。” 王德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笑了。 别的不说,大秀才这张嘴巴是真挑剔,一天不吃肉都不行。每天都让团部的老王头开小灶,团长都没他吃的好。 据说,团部炊事班准备过年的腊肉,已经被某个人消灭了不少,估计月底差不多就干净了。 不过,反正也要打仗了,一走又不知道会去哪里。 嗯,对了,马上要打仗了。袁晨铭恐怕还不知道吧? 王德胜忙着乱七八糟的事儿,搞的都快忘了。而袁晨铭整天忙着做自己的事,连里面的战士,对他有种疏离感, 平常也不敢去主动搭话,自然也没有人去主动告诉他。 或许,他们也以为指导员,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了。 当然,现在说也并不算晚,只是袁晨铭之前计划的,又得变一变,他得先跟着老百姓转移了。 “要打仗了,跟老百姓一起转移?”听到王德胜这样的安排,袁晨铭先是怀疑,但一瞬间又被他否定了。 为了留下他,整个团都演一场戏。他脸还没那么大。 那就是正好赶上了,谁让他点儿背。要埋怨也只能埋怨小鬼子不长眼睛,动不动就扫荡,不是闲的蛋疼嘛! 跟着老百姓转移这一安排,袁晨铭琢磨了一下。也是较为合适的。 部队是要打仗的,条件更为艰苦一些。他这体力就不过关,跟着肯定是一累赘。 再说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万一撞上了,可就死的怨了。 他的沉默思考在王德胜眼里,是一种担忧,对于未来的担忧。 王德胜赶忙贴心的安慰:“放心,我会让民兵和地方的同志保护好你的,等打完仗了。你要去县城,我亲自送你去。” 呃……猜中了。 袁晨铭脑筋急转弯,灵光一闪说道:“指导员,并不是在担忧。我是想说,既然要打仗了,那一定用得着手榴弹。 咱们收集的材料还不少,现在抓紧时间可以做一批,兴许能给部队帮一些忙,杀伤一些敌人。” 王德胜并不愚笨,只是他尽想着怎么把人才留下来了,忽视了现在也也可以造一批手榴弹的事情。 现在被点醒,他比谁都急,回头喊道:“通讯员,去找吕连长,十万火急的事情。” 然后,他拉着袁晨铭健步如飞的往回赶,仿佛现在回去就能立马把手榴弹造出来,然后就能抵得上一个小鬼子的狗命。 袁晨铭被迫赶路,有些哭笑不得,忙说:“慢点慢点,东西都在那儿,一半天的功夫就都搞定了。” 意识到急躁了,王德胜尴尬的笑了笑,稍微降低了一些速度,好让袁晨铭能跟上他,而不是被拖着走。 ------------ 第22章,离别 阴云笼罩在天空上,秋风萧瑟刺骨,看样子今日并不是一个出行的好日子。 如果可以,谁都愿意待在温暖舒适的家里,或和三五好友聊天,或打牌娱乐,悠闲的度过这一天。 但残酷的现实,让人很难有这样舒适的日子。 昨夜情报员传递回来消息,驻扎在安定县的敌第四旅团的一部,与安定县伪军警备队,从即日起,将由南向北逐村扫荡。 新一团情报员获得的日军扫荡计划,应该是十分准确的。但是,他所得到的日军计划,仅仅是日军整个战略的一部分。 日军并不是只有这一路扫荡部队,而是由东面和南面两个方面,由日军第一军两万余人,以及同等数量的伪军,组成十路扫荡部队,依托公路网和铁路网前进,形成左右钳型攻势。 其目的在于消灭八路军,铲除其根据地,缩小八路军的活动范围,为下一步的春季扫荡,达成有利条件。 当然,日军战略目的的情报,八路军暂时并不清楚。但其调兵遣将,囤积战备物资的种种举动,早已被八路军收入眼底。 一场反扫荡,掩护百姓转移的战斗将要打响。 赵家庄村口,老百姓们背着谷子,推着小车,赶着牲口,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的往山里赶。 都知道鬼子没有人性,轻则抢粮,重则屠村,没有人会抱有侥幸心理。宁愿拖家带口的到山里受冻,也不敢留下来等鬼子发善心。 当然,粮食都藏好了,不会给鬼子留下一粒小米。 等什么时候鬼子走了,村庄安全了,百姓们还是会回来的。这里有他们的田地房屋,是没办法彻底离开的。 农民离开了土地,就像鱼儿离开了水,是没办法活的。 面对迫使他们离开家的日本侵略者,有百姓说:“狗日的小鬼子,该下地狱。” “小鬼子不得好死。” 诸如此类的咒骂数不胜数。 当百姓走得差不多了,村口的另外一行,就显得那样显眼了。师宣传队的那几个人,几个背着枪的民兵,以及昨日名扬方圆十里的袁晨铭。 李云龙特地来给他们送行,老战友一别,不是一年半载就有可能是生死永别。 而且对于徐小勇拒绝他派遣一些战士护送,李云龙觉得是老战友不想让他难做。 战斗一打响,肯定是前线更需要兵力。可他当初说好的,要派人护送。 徐小勇看他一直沉默,说:“行啦,送到这儿就可以了,老李,你大团长马上就要打仗了,应该早点回自己的岗位上去。 送我们到这里就够了,我们跟着乡亲们走,还有民兵的同志保护,够用了。 你老李平常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今天咋这样?” 李云龙咧开嘴笑了笑,不再计较那点事,“行,明人不说暗话,等打完仗了,我请你喝酒。” “这才是我认识的李云龙嘛!” “对了,还有件事儿要拜托你。”李云龙也不跟老战友客气,指了指那边跟两个姑娘说话的袁晨铭。 “你给我把他看好了,争取把他拉到咱们的队伍里,还有,千万不能让师长抢走了。” 徐小勇点点头,又摇摇头,“两件事我都只能尽力而为,此人我看是个有主见的,打定的主意很难改变。你们应该没少努力,却也失败了吧? 至于说把他留在你们新一团,你李云龙怕是没那么大面子。师长要抢人,你能留得下?” 李云龙是一阵苦笑,他就知道有这么个人才,新一团是留不下的。 能造手榴弹,是不是能造枪啊?或者做些其他东西。别说师长惦记了,就是旅长要和他抢人,他也拦不住呀! 现在他倒有些后悔,当初没给人家大秀才一个好脸色,弄的关系不太好。要不然还可以打打感情牌,琢磨琢磨其他办法。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对了,临时抱佛脚,说不定也还有机会。李云龙和老战友叙完话,径直找上了袁晨铭。 跟两个女兵说说笑笑的某个人,面对李云龙突如其来的关心,慰问,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就是昨天连夜加工了一百多手榴弹,至于这样吗? 他还不知道李云龙的花花肠子。 李云龙紧接而来的举动,更让他受宠若惊。 “虎子,把我的酒拿来。” 从警卫员手上接来酒壶,李云龙郑重的塞到袁晨铭手上: “这壶酒你拿着,是我李云龙感谢你为咱新一团做的贡献。 新一团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着,我李云龙随时欢迎你回来。” 李云龙是个什么人,嗜酒如命啊! 他能把自己的“存粮”拿出来送人,就像野狼把到嘴的肥肉让出去,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感动归感动,但袁晨铭还是无法保证什么,只能说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李云龙目送着宣传队跟在百姓身后离开,久久无言。 刚见面的老战友又分别了。刚成立的军械处又转移了。刚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又得颠沛流离了。 张大彪出现在他的身后,李云龙才从这种消沉的情绪中走出来:“村里的人都走完了?” “都走完了,我让战士们挨家挨户的都找过了,不会有遗漏的。” 张大彪说:“团长,咱们也该走了。二营三营都已经出发了,现在只有一营还没有走。” “是啊,该出发了。”李云龙挥了挥衣袖,转身去给一营的战士下达出发的命令。 面对鬼子这样的扫荡,八路军早就有经验了。 敌人来了,我们就走了。不和他们打阵地战,打消耗战。 在部队运动的过程当中,等敌人分散了,露出破绽了。再狠狠的打他个伏击战,歼灭战,彻底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用李云龙的话来说,枪声一响就得弄点什么回来,多了不嫌多,少了就要骂娘,赔本的买卖咱绝不干。 当然,有的时候为了掩护百姓,打狙击战,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谁也不想做这样赔本的买卖,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被鬼子屠戮。 那时候,就不能太计较得失了。 好在这回情报及时,百姓提前转移,他们也可以放手而为。 ------------ 第23章,感悟 赵家庄虽居于山地,但也只是百十来米高的小山,且距县城不过二十多里,定在鬼子的扫荡范围之中。 全村的百姓扶老携幼,向太行山余脉转移。只需三四天,进了茫茫大山之中,小鬼子就不会追来了。 但在这之前,他们的处境还是比较危险的。 尤其是队伍中有老人和小孩,赶路快也快不起来,一旦被敌人发现追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能否安全的撤到山里,一方面要看他们运气是否够好,一路上是否顺当。另一方面就要看八路军能拖住鬼子多长时间。 山间的小道上,赶路的某人习惯性的吊车尾,手上拄着根木棍,走一步跳两步,时不时的还倒吸两口凉气“嘶嘶”。 要说啊,走在他前面的两个女同志,都比他的表现强多了。 二妮回过头来说:“袁大哥,之前我不相信你是大学生,现在我信了。” “什么意思?” 身体上的乏累,使得袁晨铭根本无暇思考,哪怕是很简单的思考,他懒得做。 “如果不是大学生,怎么可能因为赶了一天的路,脚上就蹿起两个大泡呢!”二妮笑嘻嘻的说道,浑然忘记了她自己脚上也磨起泡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嘴这么厉害,小心找不下婆家!”袁晨铭反讥道。 “那我就不找了,我跟邱姐姐一起过,省的你们这些臭男人惹我生气。” 二妮冲袁晨铭做了个鬼脸,回头摇了摇邱淑芳的胳膊,撒娇道:“邱姐姐你说对吧。” “对对对,你这小丫头不嫁人,我就陪着你。”邱淑芳宠溺地答应着。 这二位倒是姐妹情深,一个机灵调皮,一个温柔贤惠。没人还能互相搀扶着结伴赶路。 要是有个人能帮帮他,那也好啊。 怀念指导员的第二天。 也是赶路的第二天了。 即便袁晨铭脚上穿着的还是他刚来时那双舒适的运动鞋,可情况依旧糟糕。 比起常走山路,练出一双铁脚板的村民来说,他这双脚还是太嫩了。 指导员刚来那天给他脚挑泡的时候就说过,他的脚底反复经历磨水泡、挑水泡的过程,让脚底结出一层厚厚的茧,才算练出一副铁脚板。 到时候,那就真是万水千山只等闲,一双铁脚丈天涯。丈是丈量的意思。 说句心里话,如果有条件,傻子才会做这种事情。但这不是没条件嘛! 袁晨铭心里不开心,却连句牢骚也不敢发,怕把消极情绪传递给其他人。 倒是和这小丫头片子斗斗嘴,心情愉快了许多。 “快,快,大家都跟上了,大人看好了孩子,别掉队。”徐小勇维持着秩序,提醒着乡亲百姓。 看见了队伍末尾的那几位。他把维持秩序的事情交给了民兵队的李平安,往队伍末尾走去。 “怎么样,还走得动吗,用不用我叫人来帮你?”徐小勇走上前扶着袁晨铭前进,并且关心的问道。 无论是李云龙的嘱托,还是袁晨铭展现出来的价值,都值得他特殊关照。 堂堂大老爷们,没病倒也没负伤,就让别人扶着走,太娇气了吧! “好,谢谢徐队长,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袁晨铭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徐小勇稍稍的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如此迫不及待。然后说:“行,我马上给你叫人。你还有别的需求吗?” “别的都没有了,就是我还有个问题,咱们还要赶多远的路,走几天?” “听熟悉的老乡说还有一百多里,再有三天肯定到了。” 察觉到袁晨铭脸色变暗,徐小勇连忙又安慰:“对了,今天我们已经走了快十里地,已经不到一百里了。” 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袁晨铭很难高兴的起来。 山路不比平路,非常非常非常难走。上山路就跟爬楼梯似的,得用多一倍的力气。下山路也不好走,得小心给摔下去。 头天赶路走了四十里,那还是刚启程人们精神状态尚佳的缘故。 到今天,枯燥乏味的赶路,已经把人磨得麻木。路难走加上携老扶幼,一天能赶三十里路就算不错了。 路还没走完一半,人就快倒了。放在谁身上能高兴啊。 不过,有特殊照顾。徐小勇立即派来了一个帮手,搀扶着他前进,赶路的痛苦倒是稍减了一些。 “二傻。” “嘿,袁大哥。” 扶着他前进的到是个熟人,民兵队最憨的那个憨货二傻。 一周前认识的时候,这货把他认成了女的,袁晨铭心里打定主意,要离这货远点。 可现在,他又食言了。 左边有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搀扶着,右边还拄着根木头棍,脚上受力轻点,的确舒服许多。 袁晨铭还注意到,二傻这个憨货手里提着根红缨枪,身上背着一串手榴弹,手榴弹好像是他们造的那批。 对了,团长是分了三十颗手榴弹给民兵队,其余的分在了三连。 因为手榴弹造的仓促,没有经过爆炸实验。或许是信不过手榴弹的效果,或许是特地加强民兵队的力量。 不好妄加猜测的。 “二傻,怎么你一个人就背了好几颗手榴弹,难不成都给你背上了?” “嘿,我力量大,石头扔的远,队长多分我几个。”二傻憨笑着回答。 他的笑容让袁晨铭想起了一个动画片里的拟人动物——熊二。 确实也像,连魁梧的身材也像。 一二三……七颗手榴弹,一颗手榴弹差不多一斤重,就是七斤的负重。 对于二傻来说好像不是很多,但对袁晨铭来说就很多了。 说话也是需要体力的,问了几句,他便不再开口,沉默着赶路。 在赶路队伍的前头,被吕文元派来保护大秀才的陈利,心情是闷闷不乐的。 他是三连新兵中训练最好的一个,本以为这次能跟随着大部队打仗杀敌,却没想到被派来当保镖,差距实在太大了。 所幸他和徐队长商量了一下,到队伍前头开路侦察,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嗯,是谁?”他警觉的捏住了枪带,随时准备掏枪。 ------------ 第24章,一伙难民 陈利碰到的并不是敌人,而是一伙比他们还惨的难民。人人蓬头垢面,不少人丢了包裹,身无长物。 似乎被抢了? 将情况通传到后面,赶路的队伍停了下来,徐小勇和李平安都赶来询问状况。 经过难民当中几位年长的人讲述,他们搞清了事情的原委。 这一带地势险恶,有山匪盘踞。这些难民和他们一样,也是因为鬼子扫荡转移进山。 却不幸被山匪拦住,村里的几个民兵因为反抗被打死,其余人便如待宰羔羊一般被劫掠一空。 要是不回村找粮食,他们得饿死在这儿。 听闻之后,众人无不愤怒,陈利紧紧握着枪,说:“恶匪当道,额一定要用枪教他们做人。徐队长,下命令吧!” “不急,这个事得商议商议。” 一伙山匪徐小勇还不放在眼里,虽然他一直走文职干部路线,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一直跟着大部队打仗,在首长身边耳濡目染也学到了很多。 做事不能急躁,尤其他们现在的力量很匮乏。而山匪的情况不明,妄下决定后果不堪设想。 “有谁知道山匪头目叫什么,有多少人有多少枪啊?”他向难民和身边的众人询问道。 “俺知道。” 难民中的一位老者,指着不远处的山头说,“那山叫做小阴山,盘踞在其上的山匪,大头目叫一只眼,据说是因为好斗,让人把一只眼睛打瞎了。” “哦,一只眼?” “对,这股山匪穷凶极恶,绑票杀人无恶不作,是为恶乡里的一股恶匪。至于他们有多少人,俺也不知道。只是看他们之前来的时候,有个二三十人。” 老者说完后愤恨的叹了一口气,他们村百十来号人携带的粮食等物被劫掠一空。 继续进山躲避,没有粮食非得饿死不可。可要是回村,鬼子来了,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要是八路军在就好了,一定可以帮他们扫除恶匪,还一个公道。 李平安见老者他们如此悲惨的境地,不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额们村也不比他们强大多少,十几个民兵,恐怕也难挡住穷凶极恶的匪徒。 当然,额会带着队员们誓死抵抗,掩护村民撤退。哪怕全都牺牲了,也无怨无悔。” 悲壮的想象了一番后,李平安上前安慰老者,同时跟老者身后的村民们说: “额身边这位是八路军的徐队长,遇上额们,你们有救了。八路军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陈利身为八路军主力部队的一份子,忍不住赞同道:“对,额们八路军,一定会帮你们收拾这些恶匪。” 听闻眼前的就是八路军,老者抓着陈利的手,颤抖着,激动的心情无以表达。已然相信八路军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在根据地这一带,八路军三个字的分量由此可见。 大话都被那二位说了,徐小勇都不敢不应承下来了。 保护老百姓,为老百姓做主是八路军的职责,但究竟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如何取得成功就是一门学问。 带人将村民们先安抚下来,徐小勇望着远处的山头,愁眉不展。 明显,只有十几个用老弱拼凑起来的民兵队,正面进攻,很难打得过盘踞在山中的恶匪。 更何况恶匪的数量至少是他们一倍,情况往更坏了想,或许是两倍呢! 由民兵队保护村民,能安稳的通过这一地方,都算是好运极佳。还要去打恶匪,想想都难。 李平安选了两个机灵的战士侦查,又派出人在道路前边警戒。 回过来发现徐小勇愁眉不展,他心里也有点嘀咕。 “搞宣传的不打仗,会不会打呀?” 他越想越没底,就好像看到了他们被山匪打败,村民们被恶匪追着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了。 想到这儿,他竟然出了一头冷汗,用袖子擦掉,上前说:“徐队长,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有啥为难的你说出来,大家伙一起想。 再要不,把秀才也叫过来,额看他是个能人,能造手榴弹,打仗肯定也不含糊。说不定就都有办法了。” 这倒也点醒了徐小勇,他决定开一个小会,商量商量该怎么做。 会议参与者,有赵家庄的村长赵吉生,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赵家庄妇救会会长赵景芳,已为人妇的进步妇女。民兵队长李平安,发起人徐小勇,以及大秀才袁晨铭。 本来因为队伍停下了,以为能好好歇歇脚的袁晨铭,被突然找来是一脸懵逼。听闻前面有土匪出没,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这时他才发现,在新一团时最宝贵的东西——安全。 有李云龙和新一团在,有谁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恐怕只有大举进攻的小鬼子。 可离开了新一团,不用太多人,来两个劫道的土匪,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毕竟土匪也是穷凶极恶的,不讲道理的。给被劫的人留条小命儿,都算是他们发善心了。 “哎,在听吗?” 徐小勇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有点儿不高兴的询问道。 大家伙或倚石而站,或席地而坐,都在认真的听李平安讲述情况,就这一位脸色煞白,魂游天外。 现在可是要命的情况啊! “听着呢!你们继续说。”袁晨铭用力的搓了搓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他并不认为眼前的这几位是好的军事指挥员,或许还比不上纸上谈兵的他呢。 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决策层失误了,谁也不会好过。 在徐小勇的示意下,李平安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讲述:“现在看起来,山匪应该是三十人到四十人之间,属于穷凶极恶之类。” “等等,怎么又变成三四十人了,不是刚才说只有二十多人?”妇救会长赵景芳一双秀气的眼睛瞪得很大,茫然的问道。 “二三十人是他们下山劫掠时,村民们看到的人数。在老巢应该还有一些,所以估计会比我们看到的更多。” 李平安解释完了她的疑问,继续说:“我刚才也找人问过了,这里虽不是进山的必经之路,但绕路恐怕要多走近百里,又是两三天的路程。” “不怕绕路,就怕不安全。”村长赵吉生出于稳妥考虑,认为绕路是可行的。只要不跟山匪起冲突,多走一段路程,也可以接受。 然而并没有人赞同他。 袁晨铭一听要多走百十里路就撮牙花子,腿都软了三分。可以选的话,他绝不想走。 但还是要听听别人的看法。 李平安说:“我想咱们能不能打一下山匪,最好打疼他们,给他们怀家村报仇,咱们也省得绕路。” 那些被抢了的人,来自的怀家村,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 赵吉生头摇的厉害,根本不赞同李平安的说法,凭什么牺牲他们村的安危,帮一个陌生的村子报仇。 打击土匪,给老百姓做主,那是八路军的事儿,不是他们的事儿。 当然,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饿死,借他们一些粮食,度一些日子,赵吉生还是能做主的。 两个人意见分歧很大,妇救会的女同志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该帮谁。李平安不姓赵,是外来人。而且村民们都会维护自己的利益,恐怕都要以赵吉生为主了。 这时,袁晨铭问道:“咱们一行目标这么大,山匪会不会已经盯上了,甚至现在就往这儿赶呢?” 正在争执的二人错愕的看着他,面色难看之极。 ------------ 第25章,初次指挥 “应该不会吧,土匪又没有长千里眼顺风耳,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来!”赵吉生虽然这么说,但谁都能听出他话里没有半点底气。 是用言语安慰麻痹自己。 前面那个村子的人,是怎么被土匪劫了的,难道就是因为他们运气不好吗? 一般来说,土匪会在交通要道派两个人守着,跟打仗派出去的斥候是一种角色。 这会儿,兴许土匪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往这儿赶呢。 想明白了,李平安脸变了颜色,更加愁苦了。 枪没抵到脑门上,袁晨铭倒也还冷静。他沉着的说道:“我们是没得选了,必须得亮亮肌肉,让山匪知道咱们不好惹才行。“ “你说怎么办,只要办法行,咱们就可以试试。”徐小勇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开会这几个人,打仗时也是被指挥的角色,怎么指挥打仗,对他们来说稍显困难。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打这一场仗倒是没那么玄乎,可也决定了他们的千把人的命运生死。胜了还好说,败了,后果难以想象。 袁晨铭站起身来,观察着此处的地势。山道从山脚下而过,左侧有十几米深的凹陷之地,右侧是山势较为平缓,是比道路高出百余米高的无名山头。 这种地势,打伏击再好不过了。 “李队长,团长给你们补了三十颗手榴弹,民兵队现在应该有五十多颗手榴弹,对吧?” “是啊,手榴弹是杀敌的好东西,土匪来了一人赏他们一颗都够了。可人家也不是傻子,远远的就拿枪打。额们才有几支枪,没法打。” 不是说,民兵都是鬼精鬼精的,把小鬼子耍的团团转,这还不明白? 袁晨铭只能耐心解释:“你带民兵队,再挑十几个靠谱的人,马上到右面的山上埋伏。只要枪声一响,一人一颗手榴弹,全都给我砸到土匪中间。” 他笑着比划了一下:“二十几颗手榴弹,够土匪喝一壶的了。民兵冲上来用刺刀一杀,比割玉米都简单。” 李平安看着大秀才挥斥方遒的模样,觉得是那个味儿。他以前在七七二团当兵时,团长下命令,也就是这个样子。 但他还不能立即答应下来,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徐小勇,询问意见。 徐小勇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袁晨铭给他设计的蓝图,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有些地方他没想明白,土匪凭什么乖乖进入预设阵地挨打。 要袁晨铭来看,这个问题很没有技术含量。自古以来,想引的敌人进入你的伏击圈里挨打,那就得做针对性的勾引,让敌人浑然不觉的就落了套。 勾引土匪,一句话给出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徐小勇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是啊,就这么办就行。”袁晨铭笑着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要是有个胡须让他捋一捋,那孺子可教的模样就更形象了。 这里刚达成统一意见,李平安派出的警戒哨就带来了土匪快要到的消息。 众人忙按照布置行动了起来。 出谋划策还行,亲自上阵就不行。说的就是袁晨铭。 徐小勇去忙了,二傻爬上山去跟着队伍准备伏击,没人顾得上他。 出于安全考虑,他拉着两个女兵往后撤了百十余米,找了块山石躲在后面,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沿着山间小道,赶路的人衣着五花八门,扛着刀提着枪风风火火往前走,大有梁山好汉的模样。 打头前走的一位,一只眼睛用黑布挡着,身上穿着绸缎衣服,腰里别着两支二十响。 显然,浑号一只眼的土匪头目,说的就是他。 在这小阴山一带,不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是那能让小儿啼哭的角色。 夜里,如果谁家的孩子不停的哭闹,那其父母必定会说,“哭,再哭,小心一只眼听见声音,杀过来把你抓走。” 哭声戛然而止,效果立竿见影。 基本上这方圆二十里的地界,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村子要按季度交粮交钱,上供纳税。行商路过此地,也要交钱抽税。 不服者,下场不必多说。 搞得这方圆二十里就像个独立王国似的,简直无法无天了。 国中国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一个政府愿意见到,在民国二十三年,也就是公元一九三四年。 饱受山匪侵扰的安定县来了位新县长,从山西土皇帝阎高官那里请到了晋绥军的一个团,专门赶来剿匪。 当时那阵仗,千余人的兵马开过来,全县震动。那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旗帜招展人山人海,欢迎的人群排到县城外三里地。 任谁都在说,一只眼他们这些山匪完蛋了,这一千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更别说还拿着一千条枪。 实际上,当时发展到一百多支枪,两百多人队伍的山匪一只眼,看到晋绥军势大,直接放弃了老巢藏进了山里。 在山里捉迷藏,后来经过严苛训练的日本人都无法抓住对手,更别说晋绥军。 一只眼在山里和晋绥军兜了一个月圈子,又埋头藏了一个月,损失并不大。 等围剿他的大军走了,又站出来,宣称自己是胜利了。一时间名声大噪,成了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倒也聪明,之后也再也没有进犯过县城。 旧式军队开拔得要开拔费,打场仗必须得先有钱发军饷,喂饱了官兵才能行动。 县城里的官员乡绅一算账,得了,与其凑钱请军队来,还不如让这家伙抢呢! 过了三四年潇洒日子,一只眼麾下的队伍发展的规模越来越大。在日本人之前,已经有两百多支枪了,名声大到太原那头都知道到了。 有官员还建议:打土匪太花钱了,费时费力,不如招安。给个保安团长的职位,拉到体系里慢慢的改编。 既能得到一支有力的武装力量,还能解决一个心腹大患,岂不两全其美。 巧了,三七年,日本人来了,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投靠了日本人,当上了伪政府县长。 一只眼拿到了两份委任状,一份是抗日民团团长,另一份是安定县警备队队长。 没等他来得及做决定,投靠哪一方,八路军来了。 这回他们算是碰上硬茬子了,两百多人的队伍一场仗打的就剩几十人。没了实力,两份任职也都灰飞烟灭。 八路军,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眼下他还真不敢碰八路军,也就欺负欺负老百姓。 “老九,你说的人呢?” “大当家的,就在前头,不远了。” ------------ 第26章,经典的伏击战 又走了百十余步,绕过一座山,沿着土路望去,一只眼用他那只完好的眼睛,远远的就看到了正在休息的村民。 同时,也有村民看见了扛枪提刀的他们,站起来惊恐的大叫:“土匪来了,快跑。” 村民们把较为重的推车牲口扔下,抱着包裹掉头就跑,真实表现出了遇见土匪的第一反应。 一只眼见状急了,“弟兄们,给老子上,别放跑了他们。” 之前给一只眼报告消息的老九,冲的最快。他一边追,一边喊,试图用言语来瓦解村民逃跑的想法:“站住,别跑了,不抢你们。” 在侦查的时候,他没看见有穿八路军服装的,也就看见了民兵队那几个背枪的。 但就那么几杆枪,其余的人拿的大刀长矛,顶多是富户看家护院的护卫。 老九跟着一只眼他们砸窑绑票,也没少跟那些富户的护卫打交道。 在高墙大院里守家护院,欺负欺负农民还行,遇上他们这些不要命的土匪,立马就怂了。 老九敢打赌,赌一块大洋,现在一定有人尿裤子了。 可惜,现在没有人跟他赌。都急着追肥羊。 “站住,别跑!”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不断响起,一二百步路,不少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土匪,跑得太急,已经气喘吁吁。有个扯着嗓门喊话,还被呛了一口风,脸憋的通红。 可谁也不甘落后,因为谁抢到的东西就归谁,落后了就是跟钱过不去。哪怕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得追呀! 老九率先跑到村民们刚才所在的位置,面对一地的物资,他的眼睛像个雷达一样,快速扫描。 物件儿大的不考虑,物件小的得挑值钱的,几块散落在地上的大洋,让他心中一乐。 “嘿,还真有那倒霉的。” 麻利的捡起来塞进怀里,他跟后面的人大声吆喝道:“弟兄们,肥羊当中有钱人不少,跟我冲啊!” 刚捡起包裹的土匪听闻,麻利的把包裹拆开一看,全是点破衣裳,晦气的骂了一声“草,穷鬼”,立马扔掉包裹追了上去。 在东侧的山坡上,陈利居高临下的趴着,一双小眼机警的搜寻着,就如猎鹰将要捕猎一样,寻找着最佳的礼物。 出尽了风头的老九,一度成为了他认定的目标。可一想到匪首诨号一只眼,是个独眼龙,他又按耐住了心中的想法。 一双猎眸在匪群中搜寻,寻找着一只眼的下落。终于,在队伍较后的位置上,他发现了不紧不慢前进的一只眼。 黑色的布条裹着一只眼睛,腰间挎着两只盒子炮,身上穿着绸缎衣服,即使不是一只眼,也是土匪中的大人物。 陈利按照父亲教给他的经验,估算着双方的距离,大概一百二十步左右。按照军队里教的三点一线瞄准,平静的将准星套在一只眼的头上。 他正要扣动扳机, “啪——,同志们给我扔!” 见到最前面的土匪都要跑出他们的伏击圈了,李平安等不及按照计划,让陈利先把匪首找出来打死了。 他用盒子炮冲着山脚下的土匪开了一枪,站起身来大声的呼喊。 民兵和十几名刚被紧急培训的村民,把七岁小孩都能用的手榴弹拉弦引着扔了下去。 二十几枚手榴弹,看着就像是扔了二十几块石头一样,但威力绝不可同日而语。 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回荡在大山里。手榴弹爆炸,当场就炸死炸伤七八名土匪,其余土匪被炸得晕头转向。 甚至有吓破了胆的大喊:“八路来了,我们中埋伏了!” 民兵们拿起大刀长矛,如猛虎下山一样冲了下去,有喊杀的,有喊缴枪不杀的,气势十足。 面对这种情况,在此时的山西,只有很少一部分武装力量能组织起反击了。 具体有哪些很难说得清。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是这些残渣。 陈利的那发子弹还是打出去了,匪首一只眼儿见到山上的伏兵,心知不妙,掉头就跑。 可他运气差了点,刚跑几步,一颗手榴弹正好落在他脚下,爆炸的碎片扎进了他的身体,有数枚破片射进了其胸腹部位,已然足够致命。 一只眼仰头倒下了,两眼直瞪瞪的望着天空。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完蛋了,没有死的轰轰烈烈。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没有想完,便已经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八路军的子弹是很宝贵的,陈利这次被特别派来保护袁晨铭,连长特批了他三十发子弹。 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 挨了一波炸的老九没死,没等到民兵冲上去俘虏他,就被陈利的一颗子弹打在了胸口上,仰面躺倒在地上。 战斗打得痛快,二十几名土匪没反应过来,便死伤过半,被民兵一波收拾干净了。 袁晨铭在后面看热闹,等前面打完了,他跟这两个女兵从山石后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说。 “扮演一触即溃的村民演技太真实了,我都差点信了,更别说这伙土匪了,他们死得不冤。” “李队长的指挥能力也不错,时机把握的刚刚好,就是可惜人少点,要不然来个前后包抄就更好了。” 他站的远,观察的也仔细,跑的几个最慢的土匪,在伏击圈的最外围,趁着混乱向来路跑了。 不管怎样,前面打了一个大胜仗,刚才还让人忧心种种的土匪,现在已经被消灭了。没有人会不开心。 二妮转过头来想要分享喜悦,她的一双大眼睛,看看姐姐,又看看袁晨铭。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非得装成大叔。 重点是没有贴上两撇胡子,演技也不太过关,画虎不成反成犬类,显得滑稽可笑。 二妮在开心的笑,邱淑芳却并没有像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妮子一样。 她对袁晨铭是更加好奇了,能制造手榴弹,还能出谋划策指挥打仗,可平时又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好奇。 徐小勇见他们来了,高兴的招呼着:“大秀才果然厉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干一票大的。” 袁晨铭心里飘飘然,脸上喜滋滋,嘴上却还是中国人最喜欢的那一套,谦虚: “哪里哪里,出个主意而已,能把土匪都拿下,全赖诸位携手合作,民兵战士们的勇敢无畏。” 徐小勇脸上笑意盎然,他还真没有过分夸奖袁晨铭的意思。因为大秀才配得上这份夸奖。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一个伏击方案,不过分的说,最起码能去当个团参谋。 再培养历练一段时间,就是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官。 刚才战斗虽小,却有人受伤。邱淑芳和二妮去帮忙救护伤员。 徐小勇夸了他几句,也要去收拾战场,把刚才的表演道具还给乡亲们。也邀请他一起去看看。 袁晨铭远远的望着躺在地上的尸骸,血液,忙摇了摇头:“算了,我看了恶心。” “大学生=富家子弟,被保护的很好,没见过死人,心中害怕也情有可原。”徐小勇立即脑补了一下,也就没有再勉强。 事实上富家子弟倒不是,大学生是真的,没这么近过死人也是真的。 话说,走到这儿,几十步外就是躺倒的土匪尸体,扭曲变形的脸庞,肢体破碎处的血液白骨,一切都让他感到不适。 在影视剧里看见,无尽的尸体,数不清的白骨,流成河的血液,无论多凄惨都不算什么。因为你知道那是假的,顶多当时被吓一跳。 可在这儿,闻着空气中还没有散去的硝烟,看着几十步外的躺倒的尸体,人的心里受到莫大的冲击。 据说,和平年代执行枪决的军警,在过后都要接受心理辅导,以防出现心理疾病。 让从来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的袁晨铭,站在这儿,远远的看着,就已经够冲击他心里的了。 他都有些纳闷,之前在远处看热闹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害怕? 也许是因为,远看看了个大概,觉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近看能看的更详细,能停下来想了,就觉得害怕了。 ------------ 第27章,老虎打盹儿,猴子称大王 在伏尸一地的土路上,陈利来到土匪老九的尸体旁边,意犹未尽的检查着他的战果。 子弹正中胸口,打穿了肺部,土匪老九嘴里不断咳着血沫子,眼睛望着被硝烟蒙上了一层沙的天空,回想着他的一生。 已经没得救了,最起码在他们现在简陋的医疗条件下,这种是绝对救不回来的。 陈利当然也不会同情一个土匪,尽量将枪口瞄准敌人的上半身,把子弹打进敌人的胸口,这是连长教给他的。 直接瞄准头部实在是有些难,一般来说敌人会反击,子弹嗖嗖的飞射,也没那个瞄准的时间。 尽量确保将敌人击伤击毙,打目标最大的胸口,就是最优的选择。 只是,没有由他来击毙匪首,对他个人来说,着实觉得惋惜。 目光环绕了战场一圈,徐队长正带着村民押解俘虏,打扫战场。 土匪人均一杆枪,用都没用上,就全被缴了械,民兵队是要发财了。 李平安人没见着,陈利回想起来,他看李队长好像是带了几个民兵,追那几个逃走的土匪了。 四下张望,定定的站在不远处发呆的袁晨铭,和正在忙碌的人一对比,就显得非常显眼。 老实说,一山难容二虎,一个团体难容两个优秀人才。袁晨铭在许多方面出尽了风头,所有接触他的人都赞不绝口,对其人也非常佩服。 无论是偏心眼儿的指导员,还是后来另眼相看的吕连长,或是更多连名字都叫不过来的战士们。 他就像炙热的太阳,发出万丈光芒,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离不开他。 与之相比,训练刻苦,有射击天赋的陈利,就好像不是那么突出了,顶多算个月亮。 月亮羡慕的望着太阳,太阳太阳,为什么世人都在关注你,都在赞美你? 太阳不是月亮肚子里的蛔虫,他不会关注月亮怎么想,也不会回答月亮的问题。 他只是不停的散发着他的光芒,吸引着更多人的关注,获得更多人的称赞。 月亮觉得自己也在付出,却没有得到太阳一样的待遇,心中充满了怨气。 他觉得,如果没有太阳和他争夺人们的目光,他的光芒也能收获无限赞美。 陈利假装不经意的路过袁晨铭面前,嘴里大声的嚷嚷:“哎呦,二傻你看见没有。” 不远处正抱着枪发呆的二傻,纳闷儿:“看见什么” “土匪头子一只眼儿运气太差了,竟然被颗手榴弹给炸死了。没办法啊,额只能挑了个小头目,一枪正中胸口结果了他。 这伙土匪也太不经打了,没两下就完蛋了,让额多开几枪的机会也没有。不然额非得打死他三五个。” 陈利跟一个傻子讲他的功绩?话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只是袁晨铭闭着眼睛,还在跟刚才看到的血腥场景作斗争,无暇跟他斗嘴。 倒是说附近的村民和民兵听到了,觉得某人真的挺厉害,都向陈利行注目礼。 他们有着最朴素的观念,能保护好他们,把土匪小鬼子之类的敌人打死了,那就是好汉英雄。 不远处正在忙碌的徐小勇也听到了陈利的嚷嚷。他确实也注意到了陈利的那一枪,是打的不错。 但此战的功劳,陈利顶多能占三十分之一,跟其他民兵的作用差不多,并不是说不可或缺的。 只是不能打击战士们的积极性,徐小勇也不准备去纠正他,而是回过头来继续指挥打扫战场:“缴获要归公,都会统一分配的,别着急。小王,注意统计。” 一番自夸,陈利身边就已经围了一圈人,看热闹的村民们那会儿不是影帝附体,而是遇到了土匪的真实反映。 他们把李平安和徐小勇的叮嘱抛之脑后,光顾着逃命了,哪还会注意身后发生的事情。 就有人在问:“陈哥,刚才你是怎么打死那个土匪的,真的就用了一枪啊?” 陈哥~有人都叫他哥,还是敬称。 陈利美的跟喝了蜜蜂屎似的,一脸享受。他麻利的把枪拿起来,一边动作比划一边讲述,准备好好的装个逼: “刚才,额其实要打的是那个土匪头子一只眼,那个家伙走在后面。额这双眼睛啊,瞪大了一个一个瞅过去,可费上劲儿了。 总算找到了,要拿这个枪上的准心套在他头上时,李队长就已经站起来让扔手榴弹了。 可惜了,用……用文化人他们的说法,打草惊蛇了。 但那个土匪头子一只眼运气也不好,刚跑了几步,就被手榴弹炸中了,趴在地上没动静了。 额就说,咱不能浪费子弹,索性就把跑在最前面,叫嚷声最大的那个土匪头目一枪打倒。” “咋打的?”那半大孩子刨根问底,好奇的问道。 陈利摆了个站姿据枪的姿势,“就是这么一瞄,跟打兔子一样,把枪口瞄准土匪了,扣动扳机就行。” 村里的孩子没见过世面,此刻,陈利在他们眼里的形象无限拔高。八路军战士,能打土匪,保护家人和乡亲们。 问话的孩子目光里充满了憧憬,“额长大了,也跟陈哥一样,当八路军,打土匪,打小鬼子。” “行,但你得快点儿长大了。”孩子的父亲摸摸他的头,鼓励道。 当八路军是好事儿,如果不是为了妻儿,他恐怕也早跟八路走了。 二妮帮伤员包扎好伤口后,远远的也看了一会儿热闹。她在师宣传队,到处下部队演出,听过的英雄事例多了去了。 某个从过草地时期走过来的老兵,跟鬼子拼刺刀,身负俩处创伤,一对三,干掉三个鬼子。 某神射手一人一枪,封锁鬼子一个炮楼,一个星期打死打伤敌人五人。 种种英雄事迹多了去了,让说书的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过来。 一枪打死个土匪,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还是他秀才哥低调,明明指挥若定,是打败土匪的最大功臣。却不炫耀不张扬,用……用谁的话来说,那叫深藏功与名。 邱淑芳忙完了,发现某人在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戏虐道:“看帅哥,小妮子春心萌动了?” “邱姐,讨厌。” 似被说中了心事,小妮子脸红扑扑的,就像散发着清香的红苹果,令人有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 第28章,态度的转变 民国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或者就说全民抗战这一时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官僚体系腐败,买办阶级对内压迫对外投降,等等。不是一两句话能概括的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这一时期人命并不值钱,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亡。 战争,疫病,饥饿,古典的,新潮的,人类积攒了几千年消灭同类的手段,所有奇特的技巧,像是专门为这个时代的人准备的礼物。 (此处应有后浪体,来详细描写,请大神创作) 来到这个时代,以为能活得如鱼得水,实际上只是为这世上多添一具白骨,多污一片土地。 所有人都已麻木,死去的同类并不能引起心中的一点涟漪。 为什么,因为见到的太多了。 就像天天解剖动物的医学生,初时还会恶心反胃呕吐,等习惯了也就那样。 人不也就是高级点的哺乳动物吗!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吃人的时代。 你可以不“吃人”,但要“吃人”的有很多。他们并没有遮掩,或者说他们犯下的罪过是遮掩也遮掩不了。 最大的是共敌,天杀的小日本儿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其次就很难说了,军阀,土匪,抓壮丁的军队,为恶乡里的地主乡绅。 如果只是一小民,以上这些无论碰到了哪个,轻者破财重则破家,小命自然也很难保了。 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去面对这个世界,不去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呢! 袁晨铭用时代会造成的死亡威胁,来说服自己。 他睁开了眼睛,直面这血腥的世界。 身后的热闹如他于浮云,身前将要埋葬的尸体,才是他该认识的。 他第一次走上前,直面死去的人。 咦,好可怕。 只是坚持了三秒,他就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得关心关心事宜,不要做这些无意义的练胆。 他转过头来询问:“徐队长,这些土匪的尸体,是要埋在这了吗?” 刚才还不愿前来,这会儿又怎么凑上来了? 徐小勇觉得很诧异,随后点了点头,回答说:“人死如灯灭,总该入土为安的。” 从道义上来讲,也是。从现实来讲,为了防止疫病,也必须埋。 为了方便,他寻了道路西侧,一处较为平缓,土质较为疏松的坡地,准备作为死去土匪的葬身之地。 几个民兵正拿着工具挖坑,不必多深,只需挖出一个浅坑来,别让野狗之类的动物刨开土,打搅了死者的安宁。 没有棺材也没有席子,一身带入土里的衣裳,就是死去土匪最后的尊严。 袁晨铭再也不去看一眼,捂着嘴,强压着恶心,转移话题:“徐队,咱们刚造的那批手榴弹,这回用上了吧,爆炸效果怎么样?” 徐小勇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睛瞪大了,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就在他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哪儿不对了。 徐小勇颇为尴尬的解释:“忙的忘了,还好你提醒的及时。” “小王。” “…………”袁晨铭倒也不好说什么,谁还没有个失误。应该原谅的。 由于时间充足,人手也充足,战场上爆炸的手榴弹碎片,也全被收集了起来。 对于穷八路来说,这些铁还能回炉,哪怕打个菜刀,打个铁钉也不错。 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计划不到就受穷。最朴素的道理了。 当一大堆手榴弹碎片摆在眼前,徐小勇毫不犹豫的就拿起了那个最大的。 由生铁制造的圆形战斗部,炸飞了顶,大体还是完整的。 想必之前把这颗手榴弹投掷出来的人,拿着这块儿“尸体”,应该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没有尸体在眼前,袁晨铭的状态倒是好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还能较为平静的说:“那是之前民兵他们配发的边区造,弹体上没有预制破片,算是一炸两半儿了。” 徐小勇认同的点点头,同时心里苦笑。这颗手榴弹爆炸了估计就是一股黑烟,炸掉的顶部,八成就是给敌人增加一丝受伤的可能性。 边区造,一言难尽。 袁晨铭从桌上抓起一把碎片,在手掌里摊开一个一个的仔细端详。 浑然忘记了这些东西,极有可能跟那些死人亲密接触。等他后来想明白的时候,几天都吃不下饭。 手榴弹爆炸后产生的碎片,一部分是有点像正方形的方块儿,边缘处较薄,有倾斜度。 他把这些一个接一个的在布上摆开,看上去就像一颗手榴弹弹体展开了。 如果有胶带的话,将其粘起来,看上去就是一颗手榴弹的战斗部。 袁晨铭自得的笑笑,如此数量的碎片,足够给敌人造成致命的杀伤。 谁的功劳不言而喻。 徐小勇检查了许多碎片,根据明显的特征,很容易就能辨别出破片来源于哪一批手榴弹。 边区造手榴弹破片大,数量少。还出现了两三枚一炸两半儿的情况。 刚造的这批手榴弹,爆炸的很彻底,破片均匀,数量多,杀伤力也就强。 他望着袁晨铭用碎片摆成的图案,高兴的笑了笑: “看起来,你搞出来的这种手榴弹,效果非常不错。我看,等咱们回去后,师长得亲自表扬你。” “师长见我?” 袁晨铭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也就是贡献一下自己的知识,算不了什么。”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师长那是多大的人物,还亲自表扬他。难不成他祖坟冒青烟啊! 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夸张。 徐小勇见他不肯相信,反倒更要跟他说道说道:“你觉得我在说大话?我在师部待了那么久,什么事情不了解。 就凭这一套手榴弹的制造工序,师长肯定要亲自见你的。这源源不断的生产手榴弹,能给咱八路军提供多大帮助啊!” 对八路军来说,手榴弹老少皆宜,每战都必不可少,用处广用处大,简直是万能药。 而八路军武器匮乏,就如沙漠里缺水的旅人,走了三天三夜饥肠辘辘的行人。 改进现有的手榴弹制造工艺,在此基础上能达成一个相当的产量,就是给沙漠中的旅人喝水,饥肠辘辘的行人喂饭,功劳不可谓不大。 不客气的说,一个能稳定制造的手榴弹兵工厂,此时在价值上等同于一个团,甚至高于一个团。 徐小勇不是为了夸他,获取他的好感,真是实话实说。 只是袁晨铭还是觉得有点难理解,因为在他那个时代,造个手榴弹,造个枪,只要有国家的批文,乡镇小作坊都能搞,真不什么难事。 而幺二九师的师长,可是后来的开国元帅。 谁能理解,一个乡镇企业的工程师,被元帅一级别的人亲自接见表扬的。 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其实,还是他来的时间太短,思想上还没有转过弯儿来。 “徐队长,李队长他们回来了。“警戒的民兵兴奋的呼喊道,只是听其语气,便知道肯定是大胜而归。 徐小勇放下东西,迎了出去。 ------------ 第29章,进寨 一见面,李平安就大声的抱怨:“他奶奶的,这帮孙子还真能跑,差点没把额累断气。不过,总算是抓住了。” 三个逃走的土匪,沮丧的低着头,手被麻绳绑着,前后相连,真可谓一条绳上的蚂蚱,想跑都难。 徐小勇递上水壶,直道辛苦。并询问起了抓捕的经过。 其实还真没什么可说道的,三个土匪都不年轻了,抢东西的时候跑不过其他人,就落在了后面。 民兵站出来一打,这几个货就吓破胆了,掉头就跑。 李平安他们追上去,就成了比谁速度快,耐力强。 土匪以为碰上了真八路,也没胆子反抗,跑了二里地后,实在跑不动。 眼见逃跑无望,又知道八路军信誉一向很好,缴枪投降就不杀,索性就投降了。 八路军缴枪不杀的政策又一次立功。 倒也不知道最初是谁提出来的这一做法,但其人肯定深谙人性心理。 这一手段,对一般人的抵抗心理是极大的瓦解,大势已去的土匪犯不着玩这个命。 讲完他们追捕的经历后,李平安颇为关心的问道:“额听这几个土匪说,他们的土匪头子一只眼,被咱们打死了。是这样的吗?” “对,是打死了,就在那。”徐小勇指着不远处的那七八具尸体,最边上的那句就是匪首一只眼的。 他已经让被俘虏的土匪辨认过了,的确是啸聚山林,为祸一方十余年的一只眼。 李平安又去看了看,可能有心理加成的作用,觉得这个独眼龙还真有点山大王的气质。 他无不感慨的说道:“啧啧啧,阎老西的晋绥军花了一个月都没搞定的土匪头子,就让咱这民兵一顿手榴弹就给送西天了,过瘾,过瘾呐!” 让晋绥军无可奈何的土匪,先让转战山西抗日的八路正规军打残,又让他们区区民兵轻而易举的消灭了。 是一个有趣的故事,转进山寨的路上,一群人围在李平安身边听他讲述。 末了,民兵队的狗剩好奇的问:“叔,你是咋知道这么清楚的,从哪儿听的?” “你忘啦,叔以前也是八路军来着。”李平安用手掌摸摸他的头,自豪的说道。 狗剩顺从的点点头,明年他也就能加入八路军了,或许能去他叔曾经呆过的部队。 他是知道的,叔在战斗当中,左手被炸掉了三根手指头。负了伤就留下来了,最后按照上级的指示,在村里组建了民兵队。 叔很少说他在八路军的故事,但说起八路军,从来都是要竖大拇指的。 狗剩就是从那时候,想要当八路军的。 土匪的山寨,自然得建在山上,还得是山中的险要之地。他们走了快一个小时,在被俘虏的土匪带领下,总算是到了。 山寨是当年一只眼最辉煌的时候搭建的,抓了上千村民充当苦力,寨墙用有数十年树龄的原木搭建,高大而厚重,比得上城墙了。 由于地形选择巧妙,地势易守难攻,如果没有火炮等攻坚武器,山寨还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防御工事,得有人防守才行,不然也就是一个壮观点的建筑。 土匪大部分力量都被歼灭,山寨里只留下几个老弱,根本无力可守。 李平安让人把那一排俘虏拉在寨门前,说明匪首已死,令其开门投降。就轻而易举的“攻下了”山寨。 年轻的战士还觉得夸张,但等一进寨子,把山寨里的人员一清点,也就明白了。 “正规”土匪还余五名,加起来都有二百多岁。其余的就是做饭的老头子,和被掳上山来的两个肉票,三个之前村子的年轻妇女。 李平安直感慨,幸亏他们今天把土匪收拾了。不然这几个妇女肯定被糟蹋。 末了,又骂一句:“土匪,真该死。” 土匪人虽少,但山寨是够大的。仓库里堆满了抢劫来的粮食,军械库除了几杆破枪,大刀长矛一类的冷兵器。 还翻出一门古董炮,看样子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估计都用不成了。 房子也有几十间,因为山寨的人不多,一半已经好久不用了。但对于远道而来的他们来说,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破点也无所谓。 走上一段路程,就乏了累了,袁晨铭鸠占鹊巢,跟着民兵占了一间土匪的屋子。 他坐下来准备喝点水吃点干粮,再喝上一口老李送他的酒,暖暖身子。 秋冬季节,天也冷了,酒的确是不二圣品。又能解乏又能御寒。 每每到此,他总是想念起李大团长来。 李云龙爱抽烟喝酒,喜欢骂人臭毛病一大堆,但优点也是有不少的。会动脑筋能打仗,幽默风趣。 临走还送他一壶酒,够意思。 就是没送他点肉干什么的,这两天光啃干粮,嘴巴快淡出鸟来了。袁晨铭贪心不足的想道。 与之一对比,在新一团天天开小灶的日子,就是天大的好日子了。 要没有天杀的小鬼子打扰,那好日子也不能离他而去。 “天杀的小鬼子。”袁晨铭恨恨的嘀咕着,把手里硬得能当砖头使的干烙饼,当成小鬼子狠狠的撕咬着。 “袁哥,叔让俺来叫你。”狗剩在民兵队里最年轻,小胳膊小腿的,就给李平安跑腿了。 “有什么事?” “叫你开会,徐队长也在。” “好。”袁晨铭答应了一声,把东西放下就跟着他去了。 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土匪原来聚集的大厅,上面还搭着一块匾——聚义厅。 他不由得觉得有些可笑,一帮土匪,聚的哪门子“义”。 跟手下的人说出来混的要讲义气,实际上哪有义气,只有利益。 所谓的讲义气一来侍卫好听,二来就是唆使手下卖命的洗脑工具。 要真的讲义气,那他们消灭了匪首,又消灭了那么多土匪,剩下的土匪怎么不跟他们拼命,反倒投降了呢? 可笑。 进了大厅,长条桌旁已经坐下了好多熟面孔,村长,妇救会长,李平安,徐小勇。 众人都朝他望来,好像就是在等他? 果然,徐小勇开口道:“小袁,快坐吧,就等你了。” 袁晨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又这么重要了。 徐小勇代表的是八路,李平安代表的是武装力量,村长代表的赵家庄村民,妇救会长代表着妇女同志。 他代表着谁呀,让这几位都等他。 ------------ 第30章,荣升民兵副队长 “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现在是有这么几件事情要商量。” 徐小勇咳嗽了一声,就正式说起了要讨论的几件事情。 小阴山这一带,已经是彻底的山区了。根据以往的经验,日军这种常规性的扫荡,是不会进入地势复杂的山区。 在大山里捉迷藏,日本人的依托公路铁路的机械化运输,和部队的迅速增援,就无法做到了。 丧失这部分优势,后勤补给就非常困难,且会受到八路军频繁的袭扰。一旦遭到围点打援,调兵遣将支援也是一个麻烦。 在大山里吃尽了苦头的日军,不会忘记这样的教训。 所以,徐小勇的意思是这里是比较安全的,而且土匪留下的山寨,也是较为理想的存身之地。 他提议,赵家庄的百姓就暂且安置在此,不必再往山里走了。 村长赵吉生非常赞同,说:“我看也行,能少走几十里路。加上小鬼子走了,咱们回去的,一来一回就是一百多里。 而且在山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住处。这里最起码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存身之地。“ 的确,此时已是深秋,大山里冷风嗖嗖的。百姓转移进大山,顶多是找一些山洞,搭一些简陋的棚子,硬挨冷冻。 阴冷潮湿的山洞,处处漏风的棚子,哪里比得上这现成的房子。如果不是这附近没有什么农田,恐怕都有人愿意留下来,永远在这住。 妇救会长赵景芳也表示赞同,并说:“这房子不少,挤挤都能住下。生火做饭也没问题,我代表妇女同志,同意这个做法。“ “我们民兵队服从指挥。”李平安也表了态。 袁晨铭没什么可说的,人微言轻。再说了,他也不想走了,这几天山路把他累够呛,挤大通铺肯定比野地里睡觉强。 可是他不说话,徐小勇反倒问起他了:“小袁,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我也赞同。”袁晨铭迅速的回答到,心里面的感觉也就不一样了。 本来以为就是个旁听的,现在能被征求意见,看来自己很重要嘛。 “那就是全票通过。” 徐小勇说:“另外,民兵队要多加派岗哨,监视山道。如果发现日军的扫荡部队,村民们可随机应变,实在不行藏进大山。” 这是以防万一的安排,众人皆赞同。 第二件事情,经过文书统计,缴获土匪的枪支,其中有三十只可以使用。 现在也没有办法跟上级联系,而且也正处于险境。既然现在有时间,徐小勇提议扩大民兵队伍,用这些缴获的枪械把民兵都武装起来。 当然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所以开会召集这几位,共同商量。 “这是好事啊,扩大保卫村庄的武装力量,我肯定赞同。我那个不成器的二儿子,年龄也不小了,先让他加入民兵队,以后再加入八路军。” 赵吉生是村里唯一的党员,思想觉悟自然不一般。 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幺二零师当排长,二儿子过了年就十七了,老幺还小,正在读书。 妇救会的同志参加民兵,武装起来保卫家乡,是有点不大可行。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在那里,赵家庄的老爷们儿还没死完之前,就不可能让妇女扛枪。 赵景芳代表妇女同志说:“我们妇救会,就做后勤工作。缝衣做饭,保证民兵们没有后顾之忧。” 轮到李平安说话,他说:“村里老少爷们那么多,找招三十个愿意当民兵的肯定没问题。 就是,额管个十来人的民兵队,已经很勉强了。现在要管四十来号人,确实困难。能不能给我找个帮手,我看大秀才挺合适的。” “我?” 一直充当看客的袁晨铭,用手指了指自己,表示诧异。 这里怎么就有他的事了? “我看行,不知道咱们的大秀才,同意当个民兵队的副队长吗?”徐小勇身体前倾,笑着询问道。 之前伏击土匪的那一战,袁晨铭的表现很抢眼。虽然这场伏击,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那么简简单单扔手榴弹,冲锋收割。 但发生在中华大地上的许多小型战斗,他就是这样啊! 打个伏击战,还能玩出花儿来? 在临战时冷静下来,充分利用手中的力量,攻其弱点,打敌一个措手不及。不敢说卓越,但肯定是优秀的。 那种把平平无奇的伏击战玩出花来的人,史书上必留其名。 总的来说,袁晨铭当一个民兵队副队长的,是绰绰有余的。 这也是为什么李平安提议,要让他来担任这个副队长的原因。 换个一般人,肯定欢天喜地的一口答应了。 但是袁晨铭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志不在此,就是让他做民兵队长又如何? 见他没有答应,赵吉生认为他在犹豫,或许是在担心他们的看法。 “秀才……同志,你的能力,我们是见过的,也非常认同的。民兵队要是有人敢跟你应奉阳违,你该打打该骂骂。 实在不行来找我,我给你收拾他们。你就放心当这个副队长吧,我们支持你。” 赵吉生话说得非常诚恳,作为村长,他是有一定私心的。 但这份私心和公心并不冲突,那就是尽可能让村中子弟活下来,并且保护好村庄。 之前那一仗打的漂亮,就一个受伤的。足以证明选择一个优秀的大脑,是多么重要。 另外,袁晨铭无依无靠,纯粹一个外乡人。这个身份也是他看重的。 赵景芳出口劝说,徐队长也跟着劝,袁晨铭想了又想,终于松口:“徐队,李队,村长,还有赵会长,担任民兵副队长也不是不行。 但我有言在先,等打退了鬼子的扫荡,局势稍安稳一些,我是要走的。希望你们尽早寻找一个比我合适的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果然是这样。”徐小勇心中暗道。 之前分别的时候,王德胜特意跟他说起过,还让他多做工作,把人留下来。 看来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想要改变其看法,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这件事定下来后,徐小勇和众人讨论了安置问题。之前土匪抢那个村的粮食物资,都要统计发还,剩余物资要统一调配。 现有的房屋住所也要统一调配,一千多人的吃喝拉撒住,大小事务组讨论了好半天。 老师管班级里的几十个学生学习,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更何况这是一千多个利益不同的成人,足以让其管理者头都大了。 ------------ 第31章,相互认识的小游戏 上午十点左右,太阳已经出来了好一会,在“聚义厅”门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新加入的民兵,和老队员都聚集在此。 都是一个村儿的人,相互之间不说有多熟,多亲近,但最起码都也认识。 以后也都是一个团体的了,新老队员们熟络的打着招呼,寒暄。 “二华,你爹真让你来啦,我还以为他吹大气呢!”李平安拍着眼前小伙子的肩膀,戏虐的问道。 二华全名赵华,是赵吉生的二儿子。叫赵二不合适,村里绝大多数都姓赵,赵二多了去了。 赵华虽说还没有成年,但个头也有一米七了,看上去比不少成年的都高。 李平安站在他面前,还真没什么优势。 赵华笑嘻嘻的说:“李叔,我爹什么时候吹大气了。不就是请示调配的几十发子弹嘛,去年的一点小事,您还记在今天啊。也太小心眼了。“ 这么说来,好像倒是他理亏了。 李平安吹胡子瞪眼,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不愧是读书人,嘴皮子就是溜,跟你爹一个样。” 嘿嘿,赵华傻笑着,算是见好就收。以后他还要在李平安手下干活,可不敢把人得罪狠了。 李平安讨了个没趣儿,正好看见袁晨铭带着几个人搬来了枪械弹药,“去,二华,快去帮忙。” 一杆步枪就有三四公斤重,三十杆枪,可不轻。袁晨铭也帮忙分担了几杆,走起路来,就跟企鹅往前挪一样。 二华和几个有眼力见的民兵上来帮他们分担,一同把枪在空地面前架好。就是那种堆架篝火一样。 为什么不在空地上平放,因为地上全是土,灰尘。万一落入枪械的内部,很容易造成枪械故障。 并不是说把枪支,堆成个篝火样的好看。 徐小勇放下枪,跟李平安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开了。村民们刚安顿下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抽空把枪送过来,都是他忙里抽闲。 等人走了,李平安和袁晨铭说道:“大秀才,其实你比额适合当这个民兵队的队长,当个副队长屈才了。 这以后,有什么事儿,咱俩商量着来。额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直接指出来。额听你的。” 李平安不仅是嘴上说说,而是心里面真这么想的。 打第一次见面,袁晨铭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拿着枪拿着武器,就能侃侃而谈,说出他这个大老粗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东西。 人要有自知之明,不懂就是不懂,不会就是不会,能力不足就是能力不足。 年轻人比他好,那他就退位让贤。让出队长的职位,不是随便就能做的,其他人不会同意的。 但是尊重听从年轻人的意见,李平安还是能做到的。 对于袁晨铭来说,这个副队长是随便做做,就当打发时间了。不用斗来斗去的耍心眼,那最好。 李平安居然这么说了,他听着高兴,嘴上也客套客套。什么尊重老同志呀,还是听队长的意见等等。 那就是客套一下。 等李平安问他,是先把枪发下去,还是训练队列,或者是有其他想法。 袁晨铭当仁不让的说道:“枪械就在那里,随时都能发。我看现在,还是做个小游戏,大家都认识一下。我也认认人。” “行啊,也让他们认识认识你,好做到兵……兵识将,将识兵。”李平安还文绉绉的用了刚学到的新词儿。 老兵都能排成队,站成个一字长蛇阵。新兵啊,也就是村民们,都是看热闹的姿态,乱七八糟的站着。 李平安上去一个个拉扯开,给他们指定好位置,这才松松垮垮的站好队列。 折腾了一会儿,他领着袁晨铭站在队伍面前,介绍道:“额身旁这位,大家应该也熟悉。” 话说了一半儿,就有人出声打断:“熟悉,新一团的大秀才么,造出来的手榴弹,收拾土匪的时候可起作用了。” “对,我当时还扔了一颗手榴弹,炸死了一个土匪呢!” “额也是,那手榴弹轰的一声炸了,就跟过年时的大炮仗。” 眼看有愈演愈烈之势,李平安有点恼怒了,呼喊住人们,呵斥道:“额说还是你们说,站在队伍里叭叭叭的没完了?” 见到队长发火,说话的人悻悻的闭嘴,总算安静下来了。 “以后在队列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发言。有事喊报告。” 李平安拿出当年那股气势来,还真像那么个样子。 “额身边这位叫袁晨铭,你们以后的副队长。他的话,就是额的话。敢不听他的,看额不收拾死你们。” 没人说话,李平安拔高了声调:“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众人纷纷答道。 有的村民比较笨,还觉得纳闷,报告问道:“不是说说话得打报告吗?到底要不要打报告。” 袁晨铭在一旁看着,觉得真像小时候军训的样子。对于习惯了这一套的人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 但对于刚接受这一套的人来说,总是要闹不少笑话。等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慢慢的才能训练成令行禁止。 折腾了一会儿,总算轮到他说话了。 有了上一次,在上千人面前被夸的经历,面对几十人的小场面,袁晨铭也不觉得紧张了,目光扫过去,心态稳的很。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各位……同志们,发表入职感言,说些虚话套话,那是浪费时间。 直接说正事,你们认识我,但我还没有认识你们。我想咱们做个击鼓传花的游戏……” 击鼓传花这个游戏,大概都玩过。各种本地版本不少,反正都也类似,小孩做的游戏嘛。 本来这是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但前些日子,新一团招纳了一批新兵以后,各连就用这个方式,展开了一个别开生面的自我介绍大会。 谁被叫到了,就要做自我介绍,还要表演一个节目。 很有趣儿,也很有效果。新兵基本就这一下子,跟全连的战士相互都认识了,也融入到了集体之中。 有这么好的方法,当然要用了。 民兵们也觉得挺有趣儿,在他的指挥下,众人拉开一个圆,坐成一圈,开始这个游戏。 ------------ 第32章,隐藏的农民歌唱家 李平安拿木棍敲着一口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锅,咚咚咚的声响连绵不绝。一块较为光滑的红色石头,在众人手里传递开来。 “停。”随着敲打的声音消失,石头落在了一个中年汉子手里。 李平安都也认识:“赵可,站起来做个介绍,表演个节目吧!” 名叫赵可的汉子其貌不扬,看上去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在场的都是些熟人,他倒也不怎么紧张,就是一开始说话磕磕巴巴的:“俺……俺叫赵可,是个种地的庄稼汉。节目,俺也没个会的呀。” 李平安在当八路军的时候,也参加过这样的游戏,知道很多人真没什么特长,也拿不出什么个节目。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模仿动物叫两声,打几下拳,反正有什么算什么,也没有谁会因此嘲笑。 李平安苦口婆心的一劝,并给出了几个不怎么样的选择。 赵可终于扭扭捏捏的,答应了:“那,俺不行唱两句,唱的不好你们可不能笑。” “他们指不定还不如你呢,谁敢笑!”李平安又给吃了颗定心丸。 “对,叔,没人会笑话你。”赵二华也说。 赵可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望着远处的山峦大树,开口唱了起来,起初声音极低,但渐渐地放开了,声音就变得高昂起来: “青杨树树冒高高,四妹妹生来手手巧。你给我绣上个荷包包,至死也忘不了咱二人好……” 山西民间山曲又称“信天游”,形式比较灵活,每两句为一小节,押韵; 有的一节表达一个意思,有的几节组成一个部分,表达比较复杂的意思; 调子自由,单纯易唱;每段常转韵,多用比兴叠字和衬字。 赵可唱的就叫《青杨树树冒高高》,其实就是一首情歌。 “三哥哥你好比一条鱼,小妹妹好比一池池水。水养鱼来鱼戏水,咱二人谁也离不开谁。” 最后一段儿可以用四个字概括——泥鳅戏水。 “好,好,唱的好。” 叫好声一浪接着一浪,赵二华手都拍红了。 谁也没想到赵可山歌唱得这么好,真有点儿情郎对情妹妹表白的意思。只是在场的全是大老爷们,白瞎这情歌了。 说曹操曹操到,袁晨铭正觉得惋惜,邱淑芳和二妮来了。 “老远就听到你们在唱歌,唱的不错嘛,为什么联欢会上不表演呢!” 众人也都想起这个茬儿了,对啊,为什么不在联欢会上表演一下呢? 赵可见众人都看他,羞涩的解释道:“俺……唱的不好,就会唱这一首,怕丢人了。” 其实,他平常也只是在地里,见四下无人的时候吼上一嗓子。在人前练习和表演,都怕被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所以这还是头一回。 袁晨铭不由得想到:人是社会性动物,总是要寻求他人的认同。 在空旷的田野上唱歌,和在富丽堂皇的大剧院唱歌,其实并无太大的区别。 但是前者会遭到村民的歧视鄙夷,不被认可。后者会得到观众的赞美和认可。 不管怎么说,经过今天这一嗓子,他是记住这个人了。 “淑芳同志,你们要是没事的话,不如一起来玩。” “不了,婶子们正在做饭,我们俩得去帮忙。” “哎呀,不着急,耽误不了你们多长时间。”袁晨铭反过头来一鼓动:“同志们,让两位宣传队的女同志也加进来,还不鼓掌热烈欢迎!” 纯粹的无师自通,并不是学自哪里。 邱淑芳嗔怪的看了一眼某人,真是玩的一手好民意。民兵们兴奋的鼓掌叫好,盛情难却,她只好答应了,但是有言在先,只能在半个小时。 在袁晨铭身侧落座后,游戏继续。 后面接连被选中的几个民兵,就没什么可表演的才艺。只能按照李平安给的建议,学学动物。 有学猫叫,学狗叫,学公鸡叫的,反正越到后面路越窄,常见的动物就那么些,鸡鸭鹅猪牛羊,猫狗马驴等等。 幸亏没有硬性要求,模仿过的动物不能被第二次模仿,不然有的人得干着急了。 眼看着玩儿了七八轮了,两位女同志还没得到一个表现机会。 袁晨铭接到石头后,动起了歪心眼。他就不往下传,坏笑着打梁邱淑芳,就要看她着急。 “你快给我。”投入到游戏当中的邱淑芳,不由得也着急了。 不是说怕表演节目,而是参与在游戏其中,不愿意“输”。 “就给你。”袁晨铭冲李平安打了个眼色,红色的石头刚放在邱淑芳手里,那边就喊停了。 “哎,你耍赖啊!”二妮看姐姐被欺负,愤愤的说道。 以前他们不是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但根本没人这么做。袁晨铭的捉弄算是让她们长见识了。 邱淑芳此刻真有点哭笑不得的意思,她站起来说:“我可以表演节目,但敲锣的人得换,不能任由你耍奸。” “好,就按你说的。”袁晨铭也知道这种把戏只能耍一回,十分轻易的答应了。 “下面欢迎我们的邱淑芳同志,来表演个节目。” 相较之前没什么新意的学动物叫,女同志表演个节目,无疑有很大看点。民兵们被重新点燃了热情,叫嚷着鼓掌,兴奋的等待着。 要表演什么呢?袁晨铭也非常好奇。那天,搞联欢他没看,光上台“领奖”了。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他仰头等待着。 邱淑芳向前走了几步,“今天也没什么准备,就给大家伙跳一小段舞。” 说着,便舞上了。 没有歌曲伴奏,也没有华丽的服装,就只有还算优美的舞蹈动作。 相比较服饰鲜亮,节奏简单明了的现代舞蹈,还有磨皮滤镜的漂亮小姐姐,还真有些没法比的感觉。 看的东西多了,胃口被养刁了,袁晨铭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可其他人见的少,并没有他这么高的眼光。邱淑芳简短的一舞之后,众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叫好声,快把手掌都拍碎了。 “再来一个。” “再跳一个吧!” 身后传来了不少人的声音,袁晨铭回头一瞧,哇,差点被吓一跳。 不知何时,已经有大批的村民赶来围观,硬生生的把一个相互认识人的游戏,开成联欢会的节奏。 ------------ 第33章,才艺,我没法表演呀 眼看着人有点下不来台,李平安板着脸:“别起哄了,难道都没事做吗?用不用我给你们找点事。” 不是没有事,即便是短住几日,要做的事情也很多。准备做饭的柴火,从山下担水,修补破损的房屋等等。 但谁让这边玩的这么热闹,把众人的好奇心都勾起来,放下手头的事儿,赶过来凑热闹呢! 李平安在村中还是有些威信的,围观的人也不敢起哄了。 但也有那胆子大的,说:“你们做你们的,俺们就看看,也不能影响你们。” 这空地也是公共的地方,举行活动总不能不让人看。李平安好像也没什么理由驱赶别人离开。 “村长来了。” 人群后面有人喊了一声,正得意驳倒李平安的村民,脸上也露出了惧意。 “你们都把事做完了?柴火捡够了,水都挑满了,房子都补好了?”赵吉生目光扫视了一圈,威严十足的喝问道。 不到半天,还不足以把这些事情都忙活完。看热闹的众人都悻悻然的不敢回话。 “等着我骂人啊!还不快去做。” 一声严厉的呵斥,吓得众人如鸟兽散。 当村长的,光有威严不行,还得会收买人心。 村民们放下眼下着急的事情,来看热闹是不对的。但也不能忽视村民们匮乏的精神生活。 跟李平安打过招呼,赵吉生笑呵呵的说:“邱同志,希望你跟徐队长说一声,过几日,咱们村里面再搞一个你们那联欢,让大家都也高兴高兴。离开村子,又遇到土匪,大家精神紧绷着,也不容易。” 这是份内的工作,邱淑芳没有犹豫便答应了,“赵村长,我是今天才知道,你们村里也有不少人能唱会跳。 希望村民们踊跃参加,咱们村里也能组织几个节目,一起搞这个联欢。” 赵吉生一开始不解,但听了解释后,也觉得挺惊讶。他特地的打量了两眼赵可,以前还真没觉得这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能唱信天游。 村民组织几个节目也是好事,简短的商量了一下,便把这事儿大体定了下来。 赵吉生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还有一半的人没有自我介绍和表演,袁晨铭宣布游戏继续。只是依邱淑芳所言,换了表演完的赵二华,来做这个敲锣的。 似乎,动物模仿完了,之后也有了几个正经的节目。站好马步练几下粗浅拳法的,唱了半首跑调歌的。 不管表演的质量如何,就是冲着这个表现自己的勇气,众人也都送上了热烈的掌声。 又一个民兵表演完,邱淑芳小声的说:“快半个点儿了,我们要回去了。” “等等,不急,怎么也得玩完这把。”到手的机会,袁晨铭怎么肯轻易的让其流走。 邱淑芳表演完节目了,二妮还没呢! 等石头传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拿在手里,不住的给敲锣的赵二华使眼色:等她传到二妮手里,你再停下。 赵二华点了点头,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 邱淑芳见袁晨铭又要使坏,有点急了:“哎,还这么做,过分了啊!” “我这是在规则之内,怎么算过分呢!”袁晨铭坏笑着,就要把石头塞给她。 可邱淑芳也不是吃素的,有再一还有再二?太欺负人了,她伸手挡着,死活不接。 一个要硬塞,一个死活不接,两双手纠缠在了一块儿。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学校里跟女同学打闹的青葱岁月。 众人看热闹,有的还想起哄。 李平安看不下去了,上前把正在敲破锅的赵二华,按住了:“停,石头在谁手里?” 手里的红石头到底还是没有强塞出去,而是顺着袁晨铭张开的手掉在了地上。 “好,让咱们大秀才也表演个节目,同志们想看吗?” “想看!”众人喊得都起劲儿。 如果不出意外,袁晨铭是他们村里来的最有文化的人。谁不想看最有文化的人,会表演个什么节目。 二妮笑嘻嘻的:“哟哟,想害别人,最后害了自己。大秀才,表演节目吧。” 邱淑芳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想说的就两个大字——活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坑人者自坑,逃不过的魔咒。 袁晨铭算是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他哪有什么才艺,唱歌跑调,跳舞不会,讲个笑话还尽是带颜色的,这场合不合适。 再者,能吃,好美食,可能是吧,这特长也不适合表演。 还有什么,爱好读书,尤爱历史,来个袁老师小课堂?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种场合是不适合讲知识的。 他真想说表演节目算了吧,但话不用说出口,他都知道,众人也不会同意的。 不行,学个猫叫狗叫?他嫌丢人。 突然灵光一闪,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支铅笔,让其在手指上“跳舞”。 众人皆惊奇的望着他手上的那根铅笔,那铅笔就像活了似的,在纤细白嫩的手上翻飞起舞。 “哇。” 没有见过这种表演的众人,都觉得新奇。嘴巴张的,都能看见喉咙眼了。 有人惊讶道:“大秀才就是不一般,还能这样玩儿?赶明儿俺也学学。” “别,你没看人家的手又白又细,又灵活,才能这样做。你那手跟擀面杖似的,一不小心就把铅笔掰断了。” 那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短又粗又黑,手上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当即没有了这种想法。 直到人们都在叫好鼓掌,袁晨铭才结束了他的表演。 没想到,上课时无聊玩笔的技术,不经意间拿出来,也成了一种才艺。 也是造化弄人啊。 表演是挺新奇的,二妮探头问道:“你这个怎么玩的,能不能教教我啊?” 这还用教? 袁晨铭翻了个白眼,说出了学会这一动作的精髓:“拿支笔在手里,只要你足够闲的无聊,用不了多久就能自学成材。” 是吗?二妮将信将疑,总觉得袁晨铭是不想教她,所以故意这么说。 到这儿游戏也差不多进入了尾声,在最后的几个人做完介绍,整个民兵队的人,袁晨铭算是都认识了。 下一步,就该发枪,整队操练了。还不知道有多大的麻烦等着他们。 ------------ 第34章,人生第一支枪 军训教官袁晨铭上线半小时后,悲愤下线,找了个角落擦枪去了。 谁要敢问为什么,他一定会说:“你行,你来。有心脏病的就算了,万一气晕过去,可没有速效救心丸。” 记得曾经看过个民国笑话,说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各军阀竭尽全力扩军,导致兵源质量下降。 欧式步兵操典需要列队齐步走,士兵们分不清121和左右左,一个参谋灵机一动,让士兵统一把一侧的袖子和裤管卷起来,口令喊成“长短长”,这下整齐多了…… 当时就是当个笑话一听,现在他是真的体会到了。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的农民,某种程度上还不如小学生,分清左右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袁晨铭那颗玻璃心,被搞得稀碎。骂人,有损他的形象,打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难不成就按李大团长交给孙德胜那办法:“大哥,老弟我求求你了,老弟给你跪下行不行。” 真是的,还好有李平安这个正牌队长在,这种难缠的事情,让他李队长头疼吧。 从土匪手里缴获的枪械弹药,堆放在一起,袁晨铭这会儿才算是第一次检查那一日的战果。 枪应该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军人应该对枪械十分爱护。把这句话贯彻实施最彻底的PLA,把枪保养得非常好。 即便是用了好几年的枪,看上去还是较为崭新的,性能也不差。 很明显,一帮土匪是不可能有那样素养的,枪械在他们手里就是个行凶的利器,就跟锤头大刀差不多,根本不当一回事。 三十多支枪都显得非常陈旧,有的地方都已经包浆,有的地方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污垢。 还好,枪栓还能拉动,能装子弹,不然就成了烧火棍了。 按理说应该把枪拆开保养一下,但他摸枪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没有人教授,直接上拆枪科目,的确做不了。 万一拆坏了,算谁的? 民国时期从军火商手里采购枪械,一杆步枪怎么也得几十块大洋。 他可赔不起。拿块软布把枪械表面的污渍擦掉就算了,省事省心。 “哎,擦枪呢,你也要学枪了?”驻足看了一阵的陈利,走上前来问道。 他是接到李平安的邀请,前来协助民兵的训练。毕竟他也经受过一个星期的,八路军正规军训练。 袁晨铭微微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如果可以,我想把打枪当成一个爱好。 但是,看样子,这年头,练习打枪是防身的最好手段。危险来临之际,多少能反抗一下。” 他说的是心里话,但并不被陈利所理解。 混乱的年代,到处打仗,土匪遍地。在这种年代成长起来,陈利很难理解打枪竟然是一种爱好。 枪,就是凶器。 杀敌、捕猎、防身,是个男人就应该拿起枪,最起码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连枪都不敢拿的,那就是怂包。 “额的枪法还凑合,你要是想学枪,可以来找额。”陈利顿了顿说道,之后大步流星的去找李平安。 “示好?” 袁晨铭看了一眼天空,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来。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陈利啊! 一上午的训练,也没搞出什么成果来,分不清左右的大有人在。照这样看,一个星期能把队列弄的像个模样,就已经烧高香了。 中午,吃过午饭后,徐小勇找上了他。 “你想练枪了?” “陈利跟你说的?”袁晨铭一下就想到他了。 “他说你想练枪防身。我看这是可以的,世道这么乱,没有防身的武器可不行。你愿意拿短枪还是长枪?” 没有立即回答,袁晨铭低头琢磨了一下。他不参加八路军,拿人家的枪似乎不合适。 不过,做人也不能太迂腐,欠的人情,可以以后再还。也不是说非就绑在八路身上。 至于说长枪还是短枪。 袁晨铭笑了笑,很容易的就做了决定:“给我支手枪吧,如果有德造的毛瑟,那是最好的。” “还别说,你选的还真是好枪,也选了一个好时候。”徐小勇把之前准备好的一支毛瑟手枪,拿给了他。 “这是从匪首一只眼那里缴获的,比较新的。弹夹可装十发,先给你配五十发子弹,用完了再来找我。” “好的好的,谢谢徐队长,这枪我就厚颜收下了。” 手里摸着大名鼎鼎的毛瑟手枪,袁晨铭打心底里高兴。总算是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枪,还是世界名枪,得喝口酒庆祝庆祝。 至于说毛瑟手枪弹夹十发,他也没有问出为什么不是二十发的问题。 二十发子弹那是上了加长版的弹夹,正常出厂的都是十发子弹的。想扩容,那就找扩容弹夹了。 不过,眼前他是不需要的,先把枪学会了,打得有准头点。别因为后坐力太大,把自己给伤着了。 后坐力太大,枪口上下摆,是毛瑟手枪的一大缺点。也就是威力强点,射程稍远点,子弹稍多点,适合缺乏自动火器的东方战场,把这缺点给掩盖过去了。 不然,随便拿支冲锋枪都比它强。 徐小勇见他喜滋滋的模样就知道这步棋走对了,当然,叫袁晨铭来也不是只有这一件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 “小袁,在山寨的仓库里,我们找到了一些黑火药,还有配制黑火药的材料。你能不能带人再制造一批手榴弹?” “当然可以啊,只要材料管够,手榴弹可以一直造下去。” 之前的一战,袁晨铭也是见到手榴弹的甜头了。操作简单好用,效果又不错。 民兵队不经过一段较长时间的训练,即便全配上枪,战斗力都顶不上那一波土匪。 可一用手榴弹,结果显而易见。恐怕当时的民兵队换成妇女,也一样能取得胜利。 毕竟,就是个娘们儿,也能把手榴弹扔出三十米外。 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手榴弹都是制胜法宝。 此等大事,谁也坐不住,徐小勇当即召集人手,清点原材料准备开工。 而就在这边如火如荼的忙碌时,数十里外,硝烟的味道越发浓郁了。 ------------ 第35章,因故分兵 安定县是正太线上的一个重要县城。 正太线是正太铁路的简称,其始建于1904年,就是现在的石太铁路,石家庄到太原,以原起点河北正定而得名。 正太铁路是山西省最早的一条铁路,原计划由河北省正定县的柳林堡修至太原,故名。 后因线路经滹沱河架桥困难,改由石家庄修起,故又称石太铁路。 往常,安定县驻扎一个宪兵中队,约不到两百人。还有一个由县保安团改编而来的警备大队,伪军数量八百多人。 最高长官为野口正川大佐,曾参加过台儿庄会战,负伤腿瘸退居二线,调来担任安定县最高长官。 在数日之前,第四旅团坂田联队的第五步兵大队,调来了两个中队的日军,协助野口正川进行扫荡。 此刻,一千余人的扫荡部队正浩浩荡荡的前进,警备队的伪军居前顶雷,两个中队的日军压阵,野口正川带来的宪兵小队则将其护卫得严严实实。 中野一安少佐,是第五步兵大队的队长,是个拥有武士道精神的传统日本军人。 他个头不高,却长得很敦实,有点像窝瓜。一小撮卫生胡点缀在厚实的嘴唇上方,更增添了一份滑稽。 目光扫在大佐身上,他的眉头都快皱在一起了,眼中的轻蔑是掩饰也掩饰不掉的。 的确,野口正川实在有损帝国军人的威严,腰身之粗,低头望不见脚。伏在马背上,就像一头猪学会了骑马。 中野一安记得,支那有一句古话,叫懒驴上磨屎尿多。以前是不相信的,但大佐一个上午拉三次屎,硬是让他重新认识这句话。 几日来有他拖累,部队扫荡的进度,已经远远被其他友邻部队超过了。 对于立功心切的中野一安来说,这就是在犯罪。 “停止前进。” 部队又停下来休整。 “是吃饭,还是拉屎?”中野一安暗自猜测道。 很快,那边也给出了答案。既拉屎也吃饭,先拉后吃。 对于野口大佐的品位,他实在不敢恭维。第一天的驴肉刺身,第二天的驴蹄筋,第三天的驴蛋,驴腰子。 顿顿离不开驴。 有时他就想,也幸亏此时是秋冬季节,气温低,生肉还算容易保存。 不然,野口大佐打仗,还得牵上几头驴,随杀随吃,满足口腹之欲。 其实,大佐吃什么跟他没关系,天天跑肚拉稀跟他也没关系。 但是,让扫荡的队伍落后就不行。 这都已经第四天了,三天的时间就扫荡前进了五十里,简直就是乌龟在挪动。 沿途村庄的百姓,得了消息早就像兔子一样跑得干干净净。 少抢点物资无所谓,反正村庄里的支那人除了粮食,没有什么钱才可抢,他们也看不上眼。 重点是,这么慢的速度,如果能追到八路,那才有鬼了。 中野一安想立功,想升职,就绝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他必须撵上八路,打一个漂亮的仗,才能得到他所渴求的。 “啊,舒服。”在野地里解决完,野口大佐提上裤子,一脸舒畅的走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吃完。”中野一安腹诽道。 随即,他换上了一个僵硬的笑脸迎了上去:“大佐阁下,拉的还好?” “舒服。”野口正川揉着圆呼呼的肚子,眯着眼睛笑意盎然的说:“中野君,找我有事?” “耽误阁下一点点时间,我想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中野一安用两个紧紧挨着的手指头比划着,进一步说明他的建议是小小的。 日本是个等级森严的国度,军队中更是等级森严。上级可以随意的体罚下级,而下级还不能反抗。 官大一级压死人,绝不虚言。 所以,即使他在心里有多么看不起野口正川,甚至还常常腹诽他。 等真正到了大佐面前,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儿子见了爹,态度非常恭敬地装孙子。 “说出你的小小建议。”野口正川颔首以待,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佐阁下,我们的扫荡进度,已经远远被其他部队落下了。因我们导致包围圈出现了漏洞,宫野少将发来了问询。 我想八路是小小的,不堪一击的。我们用不了这么多人也可以完成任务。 不如兵分两路,由我带一部迅速前进扫荡,大佐阁下押后,保证我军的后勤运输。” 中野一安小心翼翼的提议道,模样还真像孙子。 可大佐如果知道所谓的问讯,是他擅自编造出来的,就不会相信他了。 但野口正川对此事并不知情,宫野少将的名头还是很吓人的。 如果因为他们的延误,导致八路从缺口逃出,恐怕少不了几个大嘴巴子。 况且,少佐的提议很诱人,野口正川不愿意干这种苦差事,既然有人愿意来干,他求之不得。 稍作思量后他便开口道:“中野君,你的建议也是我要说的。 现在我任命你为扫荡前进部队指挥官,率领你本部官兵,及一个中队的皇协军,前面开路。” “是,大佐。”中野一安欣喜领命。 终于能离开这个懒驴大佐,率领本部士兵建功立业了。 至于说一个中队的皇协军,区区二百余人,其战斗力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顶多是趟地雷挡枪子儿,干点杂活。 “队长,队长不好了,咱们警备队又要趟地雷,挡枪子儿了。” 野口正川麾下的警备队队长黄金标,听闻这个晴天霹雳,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没让馒头给噎死。 直到副官把命令说清楚,他才算是松口气:“妈的,你差点噎死老子。还好,不用老子上去挡枪子儿。” 副官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在问:“难不成让我去?” “也不是让你去挡枪子儿,他就要一个中队,让三中队那个孙二清带人去。” 黄金标还不放心的叮嘱道:“记着,让三中队的弟兄们都机灵着点儿,别他妈傻乎乎的丢了性命。” “我知道了,大哥。咱弟兄们都明白着呢,没人会傻乎乎的卖命。”副官领命,下去传达命令。 黄金标望着远处正准备开拔的日军,往地上吐了口痰,心中暗道:“小日本太他妈欺负人了,就让我们兄弟趟地雷挡枪子儿,啊呸!” ------------ 第36章,行军,行军(4K) 长长的行军队伍掀起阵阵尘土,战士们脸上写满了疲惫,显然长时间的行军,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远处,黄泥土盖起的房子,粗壮的柳树,是村庄。 李云龙目光一凝,问道:“前面是马庄?” 警卫员虎子回道:“团长,就是马庄,咱们上一个经过的是李平庄,据此有二十里。” 二十里,已经是一段不短的路程了。李云龙略作沉吟后,下达了命令:“传我命令,在前面村庄休息,再把张大彪给我叫过来。” “是。” 身后几个通讯员小跑着去传达命令。而得知可休息一会儿的战士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加把劲不远处的村庄走去。 被鬼子追着跑了几天,战士们根本没有心情想别的,就是麻木的赶路,躲藏,赶路,不断重复。 也有打仗的时候,但周围全是小鬼子,一旦被缠住了,附近的敌人增援过来,就会被包饺子。 李云龙可不是傻子,只要突围的目的达到了,就绝不和敌人纠缠。 于是,捞到仗打得战士们,还能跟敌人斗一斗。没捞到仗打个战士们,连个鬼子毛都没碰到。 就剩下跑了。 在村口的大树下,地图被铺开,李云龙和张大彪蹲在那儿,仔细的研究着。 “大彪,我怎么看咱们走的路线不对劲,好像插到鬼子后面了。已经有一天没碰到鬼子了,咱们这是跳出鬼子的包围圈了?” 李云龙狐疑的询问道,同时也在思量。 由于提前得到情报,在根据地方政府的协助下,村民基本都已转移。 新一团得到的命令是: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逼到大山里。要突出敌人的包围圈,迫使敌人分割占领我根据地的意图破灭。 李云龙带着新一团,在这一带,跟鬼子的围剿部队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尽量不跟鬼子打照面,在鬼子数支围剿部队的缝隙当中穿插出去。 好处是损失不会太大,坏处就是容易搞不清楚自己跑在哪儿了。 按照鬼子的推进速度,他们现在所在的一带,应该是被鬼子扫荡过的。也就是说他们应该突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可是,他们之前走过的李平庄,和现在所在的马庄,都不像是被鬼子焚毁过的模样。 鬼子什么时候发善心,不杀人,不抢粮食,不烧房了? 人跑没了,粮食都藏了,就剩房子带不走,鬼子难道不恼怒的将其焚毁? 想这并不是恶意猜测,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鬼子的残暴已经深入人心了,突然跟你说鬼子不这么做了,那就好比有人跟你说猫不吃荤腥,改吃蔬菜了。 简直就是胡吹大气,净扯淡。 张大彪琢磨了半天,“团长,按理说咱们应该是跳出鬼子的包围圈了,可是为什么鬼子扫荡没有焚烧房屋,这我就不知道了。 谁知道鬼子抽什么筋。咱不能因为小鬼子抽筋,也跟上他抽。反正跳出包围圈了就是好事。要是有机会,咱看看能不能打到鬼子的运输队,发笔小财。” 鬼子的运输队物资丰富,战斗力又不强。伏击运输队是最合算的买卖,又能缴获武器弹药,又能缴获吃的喝的等乱七八糟的物资。 啃了好几天的干粮,张大彪也特想改善一下伙食。 李云龙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这倒是个说法。发财倒不必了,让鬼子后院起火,还没突出包围圈的,其他兄弟部队压力也就能少一些。” “是,团长您说的对。”张大彪从善如流,他知道,李大团长是心动了。 帮助友邻部队,和咬上一口鬼子的肥肉,并不冲突。 相反,这是相辅相成的一件事。他们打得鬼子越狠,友邻部队的压力就越小,两全其美啊。 李云龙在地图上指出了一根线,“沿着这条线走,准能碰到敌人。” “张大彪。” “有。” “你带一营在前,多派侦察,一有敌情随时汇报。” 李云龙站起来望着远处:“追了这么久,老子一定得让小鬼子付点利息。” “团长英明,咱就是得让小鬼子知道,新一团不好惹。敢来招惹就得有挨打的准备。”张大彪戴好帽子,敬礼,领命下去了。 中国人有个一字情结,干什么都想要第一。 军队有第一军,学校有第一中,班级第一班。凡是这第一的,都寄予厚望,有资源倾斜,往往就成为了名气最大实力最强的。 恰似人人都想进第一中,然后进第一班,进了军队要进第一军,最好是第一师、第一旅、第一团、第一营、第一连、第一排、第一班。 十个第一,这还不算完,最好娶老婆也是第一个,然后也是第一手的。 关于第一的故事是说也说不完的。 在新一团,第一营是实力最强的,最先组建,骨干最多,装备最好。但是在一营,实力最强最能打的不是一连,而是三连。 倒不是说一连的兵就比三连的差,而是因为三连长吕文元能耐强。 一个人连砍十几个小鬼子,那就跟开了无双的吕布一样,简直是挂逼一样的存在。 如果在欧洲战场,没人玩拼刺刀,他这也就不算什么。 可问题是在东方战场,小鬼子自诩武士道精神,也有军方高层为节省资源的考虑,酷似冷兵器战争的拼刺刀大行其道。 在残酷的肉搏战中,双方贴得很近。会亲眼看见自己的同袍杀死敌人,也会见敌人杀死自己的同袍。 如果只是稍有伤亡,或许会激起男人骨子里的嗜血欲望,更加疯狂的与敌战斗。 但如果是一面倒呢? 就像被割草一样,冲上去就被砍倒,肢体断掉,肠肚流了一地。还会有胆气冲上去与敌作战吗? 恐怕会望风而逃。 吕文元就是让敌人望风而逃的存在,一旦进入肉搏战阶段,他能一个人把敌人的阵势杀穿。再加上三连的战士们,往往很容易的就将敌人杀垮, 凭借这一优势,三连打的胜仗最多,歼灭的敌人最多,名头也最响。 张大彪召集三个连长,刚说完团长安排的任务,吕文元就急着开口道:“把任务交给额们三连,额保证漂亮的完成任务。 一连长和二连长相视一眼,同时在心里暗道:“这货又抢任务,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他们俩还真没什么可说的,军队讲究的就是实力,实力不如人就得闭嘴。 一开始,他俩还会主动的开口,也请求把任务交给他们。可营长为什么放着最好的钢刀不用,用稍次一些的刀呢? 果然,张大彪闻言,都没有征询他们俩的意见,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行,那就你们三连打头。老吕你做事,我放心。“ “是,营长。”吕文元答得干脆利落,恰也反映了他此时的心情。 被鬼子撵的跑了好几天,不只是战士们感觉疲惫,他也觉得累。 主要是心累。 现在能有机会揍小鬼子,嘿,这就又变得精神抖擞,斗志无穷了。 且不说吕文元派兵侦察开路,由中野一安带领的日军扫荡部队,也在按照计划路线向前推进。 由于之前耽误的时间太多,中野一安难免存了赶进度的心思,严令属下快速前进,并严格规定了单位时间的扫荡距离。 受过严苛训练的坂田联队士兵,很快收拾心情调整状态,严格执行命令,没有任何不适。 但是安定县警备队的伪军,可就不是这样了。 警备队平常就是站个岗,欺负一下老百姓。清乡扫荡也有野口正川大佐,这样“英明神武”的人物带领他们,日子难免过得舒坦了点。 现在,好日子到头了,嘴里的牢骚话就多了起来。 在伪军扫荡部队的中后段,孙二清手下的一个小队长,跟他小声嘀咕道: “大哥,这都已经走了三十里了,弟兄们的两条腿都快撑不住了,您要不跟太君说说,让咱歇歇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 孙二清捶了捶麻木的大腿,恨恨的说:“老子早撑不住了,可跟太君一说。 他差点没赏我两个嘴巴子,说什么放走了八路,就收拾老子。 可走了八路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再说八路那么厉害,咱巴不得遇不到八路。 草,老子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在他手底下当差。” 小队长闻言是瞪大了眼睛,可能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随即,他也愤愤不平的附和着孙二清,发着牢骚:“中野太君吃错药了吧! 可就是苦了咱们,被人当牲口用,碰上八路了,还得趟地雷挡枪子儿。 他妈的,连牲口都不如。” 在队伍中间的马儿打了个响鼻,论地位,论待遇,可不就是嘛。 它们不用挡枪子,不用趟地雷,平常还会得到悉心照料。也就是时不时的让日本人骑在背上。 而名为皇协军的伪军,别看名头上好听,是个人。实则,是个日本人都能在他们头上屙屎拉尿,耀武扬威。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当然,伪军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怎么可能好好的给鬼子卖命。既然小日本回去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也不把小日本的命令当回事儿。 扫荡嘛,那就抱着枪慢慢往前溜达,要不是地不平,两个眼睛都该朝天看了。 属下吊儿郎当的样子,被孙二清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弟兄们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呢! 这万一要是遇到八路了,保不齐小命就丢了。 想到这儿,他大声的呵斥道:“妈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一个个的无精打采,小心碰到八路,一个也跑不了。” “八路?”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日军士兵,立即骚动起来,蹲下举枪寻找八路一气合成。 中野一安听到有人喊八路,又见到前面的士兵都作出战斗姿势,连忙警觉的跳下马来:“八路在哪里? “哪里有八路?” 士兵们举枪搜寻了半天,轻机枪都架起来,往道路两旁的杂草地里打了好几梭子弹,以搜寻可能存在的八路。 但没有任何反应,到底是哪里有八路? 有日军士兵指出了是孙二清开口说的有八路,中野一安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狠戾的眼神盯着他,赫然问道:“哪里有八路?! 孙二清默默的咽了口唾沫,他只是想提醒手底下的弟兄们机灵点,别稀里糊涂的被打死,有错吗? 当然,他是不敢这样说的,只能胡编说自己看错了。 而中野一安也是不会轻饶他的,“八嘎呀路。” 啪啪,孙二青的脸颊出现了两个鲜红的巴掌印,立即肿胀起来。 这还是因为现在要用的着他们,不然,起码十个巴掌,不把他打成猪头才有鬼了。 虚惊一场,中野一安重新上马,挥手下令继续前进。休息是不存在的,反正他也不累,士兵们肯定就不累。 扫荡还要继续,万不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停歇。不抓住八路,他誓不罢休。 在扫荡的部队全都过去不久后,道路一侧的杂草堆里,站起来两个戴着草帽,穿着灰军装的八路军侦察员。 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老兵说:“还真有意思,一听到八路都这么警惕,鬼子是被咱们打怕了。” “那是当然,咱打了那么多伏击,小鬼子一听咱们来了,可不就是吓坏了。”较年轻的侦查员得意的说道。 老兵点点头表示赞同,他抬头望望天色,肃然说道:“行了,咱们也耽误不少时间了,连长还等着咱们消息呢。你赶快回去复命,我跟着他们。” “好,那你小心点儿。” “你也小心点。” 望着搭档消失在山野中,老兵低下头看着大腿外侧的地方,子弹穿过留下的黑色灼烧痕迹,暗红色的鲜血一点点渗出。 “真倒霉,被个流弹擦着了。” 身上也没有携带纱布,他从衣袖上扯下一条,简单的包裹了一下,忍着疼痛,顺着日军离去的公路跟了上去。 PS: 两章合一章比较合适我这种懒癌晚期,以后就这样更新。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之前开书的时候记得来着,后来写的写的差点忘了。 你们都是成熟的读者了,看小说要学会自己配乐。去酷狗之类的音乐软件上,搜索亮剑配乐。 有行进的,有打仗的。 我写的时候,尤其写到李云龙打仗的时候,也会听着配乐写。 温馨提示:本小说跟音乐更配哦。 ------------ 第37章,李大团长的指挥艺术(4k) “什么,这就碰上了?” 当张大彪带来了日军的消息后,李云龙表现得十分惊讶。 命令还没热乎,就已经出结果了。 这还只是其一。 其二,两个中队的日军,约三百五十人左右,配置一个中队的伪军,组成了搜索扫荡的队伍。 可按理说,这支队伍应该在他们身后,而不是在他们前面。 鬼子总不能派两支队伍,沿着一个路线扫荡两遍吧? 如果真这么做,那制定这个计划的人一定疯了。把有限的兵力浪费在重复扫荡上,恐怕会被要执行命令的军事主官给拍死。 李云龙盯着地图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当把所有不可能的假设排除,那么唯一剩下的,就可能是事实。 “怕不是这只扫荡部队误期了?” 张大彪先是觉得不可能,这太可笑了。后来一想,凭什么不可能? 战场上出现的愚蠢操作多了去了,自己人把自己人打了的事情都有,延误日期那简直就是常规操作了。 “团长,那咱们这么容易,从鬼子的包围圈里突围出来,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没堵住缺口。咱还得感谢感谢他们呢。” “那就好好的感谢感谢他们。” 李云龙自信的说道:“管他是哪路小鬼,三百多名鬼子,老子一口吃掉他。给小鬼子长长记性就行。” 言语间,敌人就好像是被消灭了一样。 张大彪觉得这话有些狂,怕李云龙起了轻敌之心,便提醒: “团长,那是两个中队的鬼子,不能算硬茬子,也能算一块骨头。再加上两百伪军,怎么着也有五百多号。” 嗯,伪军是纯粹凑数的,就是让这数字看起来大一点。这两位谁都不会把伪军放在心上。 可三百多鬼子确实是实打实的硬骨头。虽然不知其番号,但仅凭侦查员目测给出的情报,能看出很多东西来。 九二式歪把子数量的配置,都属一线配备。面对突然打击的,极快的做出了反击,鬼子的战斗力恐怕不可小觑。 李云龙蹙眉看着张大彪,就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觉得这不像是那个豪气干云的张大彪。 “骨头怎么了,老子就爱啃骨头,非得把鬼子的骨头嚼碎了不可。不就是区区三百多鬼子嘛,咱又不是没打过。” “团长,我觉得还是不妥。鬼子的扫荡部队,一般以一个独立大队,为基准配置。伪军的战斗力,鬼子自己恐怕也很清楚。 这伙鬼子是不是,前面或者后面还有人。一旦打起来增援过来,咱们拿什么打阻击。 我想,要不要考虑考虑,再派侦查员沿着公路多侦查一段。”张大彪出于谨慎考虑,给出了这么个建议。 新一团政委被李云龙给气走了,副团长参谋长都没有配备。二营长和三营长,张大彪派了通讯员去通知,暂时还没到。 他觉得于公于私,都得尽到提醒的义务,把可能存在的风险说明。 李云龙琢磨了一下,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行啦,我知道了。命令部队准备战斗,老子今天必须给鬼子长长记性。” “是,准备战斗。”张大彪朗声答道,干脆的去执行命令,这也是李云龙最欣赏他的地方。 有事情讨论的时候大胆发言,可一旦李云龙做了决定,他就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根据鬼子的扫荡路线和推进速度,李云龙在地图上圈下了一个叫大口庄子的地方。 随后,他带着集结的部队,朝着大口庄子方向运动。 从地图上来看,一条公路从村西的大口岭下穿过。把伏击部队摆在山岭上,居高临下,既便于隐蔽,又便于出击。是打伏击的理想场地。 李云龙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凭借手里地图上的标注,觉得这里做三百多鬼子的葬身之地,是个不错的好地方。 但是等到了地方,他直接傻眼了。 眼前的景象,简直了。 实际地形和地图上标示的根本是两回事。公路不在山沟里,而在山梁上。 山梁宽度不过一二百米,光秃秃的。 路两边,地势比公路略高,但没有任何隐蔽物,只是紧贴着路边,还有过去国党部队构筑的一些工事。 山梁北侧是两条大山沟,沟对面是刘家山。山梁西部有个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那就是大口庄子。 “这样的地形怎么能打埋伏?差点上了地图的当。”张大彪替李云龙把这话说了。 李云龙有些尴尬,强行转移话题询问:“村民转移了吗?” “刚才派人去看了,都已经转移了。”说话的是二营长徐万财。其实他也想和张大彪一样的话。 显然,这里是不太适合打伏击的。 因为部队既不好隐蔽,也难以展开。北面又是深沟,预备队运动不便,搞不好还可能使自己陷入困境。 这里不合适,他们一路走来也没看到理想的地方,怎么办? 李云龙沉默了一阵,对这份国党绘制的地图算是恨上了。之前还没有出现这么大的差错,他还能忍。 但这次算是让他长了教训,纸上谈兵要不得。 还有,得想办法从小鬼子那里搞份地图,小鬼子地图画得精确。之前那份辽县的地图用的的确不赖,给他提供了不少帮助。 “团长,这地方不合适,不行咱就撤吧。反正也不是必须得跟这批小鬼子干,咱先放他一马,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收拾他们。”二营长徐万才劝说道。 三营长丁建中意思也差不多,不行换个地方,再琢磨琢磨。反正这儿肯定是不行。 李云龙听的烦了,骂道:“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吃肉,还怕找不到个杀猪的地方?” 反正离鬼子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在这儿讨论。 徐万财琢磨了一下,指着大口庄子说:“小鬼子既然是来扫荡的,肯定要进村。咱们进村儿里埋伏,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那村子才有多大,你看能摆下多少人?”丁建中往山下看了一眼,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 徐万财闹了个大红脸,是他疏忽了。十几户人家的村子,的确太小了,连一个连都摆不开,更别说伏击三百多鬼子了。 “那你说,你说在哪打?”他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好歹提了个建议,总比那连办法也没有的强。 之前走过的地方都不合适,最起码丁建中认为不合适打这么大的伏击战。 看团长这意思,今天这一仗非打不可,无论如何都要收拾一下小鬼子。 团长的脾气谁不知道啊! 惹急了,什么难听话都能骂的出来。 可是他琢磨了一下,觉得真是没法打。与其因为一时赌气打仗,那倒不如挨上一顿骂。 他心中忐忑的不行,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咱……咱……不行再走走,瞧瞧,毕竟打不赢不如不打。要打,咱们就得打赢。” 张大彪知道李云龙是有点摸不开面子,就说:“团长,我觉得老丁说的不无道理。 打不赢不如不打,要打咱就得打赢。这地图出问题了,也不能全怪咱。您看……” “我看。”李云龙指着这山岭:“这一仗还是在大口岭打。” “啊,还在这儿?”诸人都分外惊讶。甚至他们都在想,团长这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咱没那么多本钱,在这儿跟小鬼子硬扛啊! 李云龙明白他们的心思,用手指着他们一个一个说:“你们呀,学着点。看问题要从全面看,不要只看一面。 不要一说伏击就只想到深沟陡崖,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深沟陡崖?没有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猪了!” 说着,指着周围的地形,给几人分析说:“一般来讲,大口岭打伏击的确不太理想。但是,现在却正是我们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的好地方。 正因为地形不险要,敌人必然麻痹,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打伏击,而且那些工事离公路最远的不过百来米,最近的只有20来米,敌人早已司空见惯。 如果我们把部队隐藏到工事里,隐蔽到敌人鼻子底下,切实伪装好,敌人是很难发觉的。再说山梁狭窄,我们兵力确实不易展开,但敌人更难展开。” “独木桥上打架,对谁有利呢?” 张大彪恍然大悟,抢答道:“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孺子可教。 李云龙得意道:“对哇!只要我们做到突然、勇猛,这不利条件就只对敌人不利,而对我们有利了。” 接着,他又问三营长丁建中:“丁建中,如果把三营放在刘家山,能不能在40分钟内冲上公路?” 三营在新一团以快速运动著称,李云龙是准备作为预备队使用的。 丁建中蛮有把握地说:“半个小时保证冲到。预备队运动问题不大。” 听了李云龙的分析,大家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有人担心:“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冒险? 一营教导员刘启华之前讨论军事的时候不好开口,但此时他觉得该说了: “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实际上却最安全,这样的事还少吗?团长的布置,还真是深谙兵法,有点出其不意的道理。” 张大彪也说:“打仗嘛,本来就是有几分冒险的事。有的险冒不得,有的险却非冒不可。 诸葛亮唱空城计不也是冒险吗?如果一点险也不敢冒,他只好当司马懿的俘虏,还有什么戏好看?” 徐万财和丁建中目光在这二位身上扫来扫去,啧啧嘴,一唱一和琴瑟和鸣,夫妻双双把家还。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 新一团的指战班子又讨论了一阵,最终得出结论:仗,就在大口岭打。 具体部署是二营的两个连在左,剩下的一个连和三营的一个连在右,都埋伏在路北。 一营派一连及二连一部设伏于对面,并确定由二连的剩余一部组成一支小部队,向北面方向游击警戒,防止敌前面来援军。 一营三连担任敌人来源方向警戒,断敌退路。” 在讨论军事问题的时候,所有人都板着脸严肃以待。但等严肃的军事问题讨论结束,气氛就没那么紧张了。 三营长丁建中平常也比较活泼幽默,就刚才张大彪和刘启华的默契配合,调侃道: “老张,老刘,你们两个是不是平常也就穿一条裤子?省下的那条要不送我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太浪费了。” “去你丫的,什么裤子到你的手上,都得成补裆裤。还是我送你块布,回去补补吧!”张大彪毫不示弱的打趣道。 三营的快速运动能力最强,不是靠吹出来的,而是因为丁建中把这项能力抓得最紧,他自己也带着部队进行长途奔袭。 再加上八路军纺的土布不耐磨,一来二去的,裤子扯裆的情况很常见,三营的兵都没一条好裤子。 丁建中的裤子也是一样,缝了一次又一次,补丁打了一个又一个。不知道的人看他以为是叫花子呢! 两人互相打趣儿,众人跟着大笑起哄。 李云龙也笑了笑,但随即又严肃道:“行啦,估计鬼子也快来了,都下去准备吧。” “是。”一众干部齐声答道,转身回归部队,去执行计划。 团长开大会,营长开小会。 张大彪召集了三个连长布置任务,一连他会亲自指挥,那倒好说。二连长带上一半的部队,去执行警戒任务,也不算难。 重点还是在三连,要截断敌人的退路,必定会遭到敌人亡命的反扑。所以全团压力最大的就在三连。 张大彪虽然知道三连的能耐,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吕文元,我就问你一件事情,能不能顶住鬼子的反扑?” 吕文元答得也干脆:“营长放心,完不成任务,额提头来见。” ------------ 第38章,紧张激烈的战斗-上(4K) “村庄!” 公路上打前头扫荡的伪军,见到山岭下的大口庄子,兴奋的都呼喊起来。 狗日的,总算是到了。 天色也不早了,估计扫荡了这个村庄,他们总算是能歇歇了。 “哎呦喂,老天爷啊,总算是到了。”孙二清捶打着他那一双已经不是自己的腿,差一点就喜极而泣了。 过惯了还算悠闲的生活,跟着这狗屁少佐扫荡一天,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他把手下的勤务兵招来,指着身后那位爷:“快,去通报一声,就说到大口庄子了,请求指示。” 勤务兵走了一天,此时也不比孙二清好多少,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想去做,也还得做。 有气无力的答应一声,他小跑两步,穿过半个日军扫荡队伍,来到骑着高头大马的中野一安面前。 此时,勤务兵又换了一张面孔,挤出个难看的笑脸,点头哈腰道:“太君,前面就是大口庄子,中队长让我来询问您的想法,是否停下扫荡?” 带着一顶日本军帽,穿着黑缎褂子白衬衫,跟在中野一安身后的夏翻译官,帮着做同声翻译。 然后也添加了一点私活:“孙队长询问,扫荡完能不能吃饭休息一下。这里离下一个村庄还有很长一段路,如果赶夜路,容易遭到八路的伏击。” “八路,袭击?” 中野一安拿起望远镜观察着不远处的大口岭,从山梁而过的公路地势并不险要,光秃秃的山梁没有太多植被,根本难做伏兵之地。 换了任何一个军事指挥官,也不可能在这儿打埋伏。 他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不会有八路袭击的,天色还早,太阳下山还有一会儿。 派出一支小部队,扫荡完这个小村子,我们继续上路。在下一个村庄过夜。” 赶进度,自然有赶进度的做法。他不在乎手下的人多劳累,只要让他能获得功勋,其他的都是小事一桩。 可就是苦了底下这帮人,和被资本家压榨的社畜有一拼。 “夏翻译,夏翻译,太君说什么呢?”孙二清的勤务兵见他苦着一张脸不说话,焦急的询问。 夏翻译官揉搓着脸颊,颇为懊恼。太君有马骑,赶路除了磨的大腿疼,也不觉得累。 可他不是太君,只能跟在马屁股后面吃灰。 瞅瞅他将近二百斤的体格,已经湿透了的衬衫,就知道今天的赶路对他来说有多累了。 不客气的说半条命都没了。 还不能休息,快要了他的命算了。 夏翻译官眼珠子咕噜咕噜的一转,肚子里的坏水儿就已经冒出来了: “太君让你们派点人把村子扫荡了,到下个村庄再休息。告诉你们孙队长,如果我是你们,就好好把握机会,明白吗?” 能当上孙二清的勤务兵,小伙子靠的就是一股子机灵劲儿,他很快就明白了:“奥,我知道,这肯定告诉我们队长,谢谢夏翻译的提点。” 孙二清在得知中野一安还要他们赶到下一个村子才能过夜,气得直骂:“小日本太他妈缺德了,真把爷们儿当牲口啊。” 听了夏翻译的暗示,他又露出了会意的笑容,叫了麾下最铁杆的一个小队,跟他进村扫荡。 由于一路上的村子,老百姓都已经逃走了,几乎没什么留下的。 小鬼子对进村扫荡也不太上心,只派一个小分队,十来个人跟着伪军,做监督用。 一行到了村口,孙二清就凑到那个小分队的队长身边,又是递烟又是递水,蹩脚的跟其沟通:“太君,你们的休息,我们的扫荡。” “吆西。” 日军分队长抽着香烟,会意的答应了下来。日本人也是人,不是铁人不是机器,也会疲惫。 能偷懒,为什么不干。 何况村子的确没什么油水,挨家挨户搜查也要耗费体力的,完全划不来。 孙二清派了一些人围住村子,自己带着剩余的人进村,刚一进村就跟几个心腹嘀咕: “都给老子悠着点,别他妈太快了。小日本让咱们到下个村子才休息,简直不把咱们弟兄当人看。” “队长,不就是磨洋工嘛,咱们兄弟谁不会啊!您就瞧好吧。”小队长笑嘻嘻的说道。 这种能耐一看就会,哪儿用得着学。他们这些苦兄弟,以前给人做长工的时候,最擅长这个了。 那些知根知底的地主都很难挑出毛病,更别说糊弄这些日本人了。 “得,一切就交给你了。”孙二清留下一句话,转身找了一户人家,一脚把门踹开。 他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掏出香烟火柴给自己点上。此时不歇,更待何时? 嘿! 孙二清在村里的民房里休息,半天不出来。扫荡的伪军也磨磨蹭蹭,大有将村子里,有多少只帮助过八路军的蚂蚁,全都数清楚的意思。 非常尽职尽责。 扫荡的日伪军在公路上就地休息,抽烟放水,拉屎,可算是有机会了,得抓住一切时间来处理个人问题。 时间一长,可把趴在不远处,观察他们的吕文元给急坏了。 小鬼子这怎么不动弹了,到底走不走? 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进伏击圈,难不成是没有隐蔽好,被看破了? 或者是不敢走了? 不应该啊! 谁都看得出来,这里不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鬼子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可到底会是因为什么缘故,让他们停了下来? 吕文元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真实原因就是中野一安赶路太急。把下面的这些人逼急了,给他玩阳奉阴违的把戏,搞磨洋工。 又过了一阵子,中野一安频频的看时间,并不时的往村子望去,显然是等不及了。 一旁瘫坐着的夏翻译官,心里面也在打鼓。他是被临时调来担任中野一安的翻译官。 但就这几天的时间,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主可不是好脾气,性格也急躁。 谁把他惹急了都没有好果子吃。 孙队长要是再不出来,恐怕就得自求多福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中野一安按捺不住,派遣人要去查看时,孙二清带着人回来了。 不但带着人,还带着东西。 一见到中野一安,他就急躁的开始邀功:“太君,村里的人都跑光了。但我们弟兄不负您的众望,在村子里掘地三尺,一点一点搜查,终于找到了被藏起来的粮食。” 也是他们的运气,有个家伙找地方撒尿,一泡尿下去正好发现点不一样,找到了老乡藏粮食挖的地洞。 磨洋工回来也算有个交差的。 夏翻译替孙二清的脸颊感到庆幸,要是没这十几袋粮食,少不了领两个巴掌。 果然,中野一安认为他们这是尽心尽力的表现,立功了当然不能受罚,还挨了几句表扬,把孙二清美的跟吃了蜜蜂屎似的。 最后,中野一安下了个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的定论:“藏粮食,不服教化,不拥护*****,那就不是良民。房子通通烧掉。” 离开的时候,伪军早就准备好了,这头一下命令,那头准备好的火就把房子点着了。 茅草,木头和黄泥搭建起来的房屋,非常容易点燃。一时间全村燃起熊熊大火,村民的家园算是全毁了。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八路军指战员,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但几乎每个人的家乡,都遭到了日本鬼子的侵略。 敌人带来了杀戮和毁灭,让所有中国人都没有一个安稳日子过。 眼前这一幕让他们感同身受,他们咬牙切齿的发誓:今天一定要让这伙小鬼子付出代价。 扫荡的日军又启程了,他们沿着公路前进,准备前往下一个村庄,扫荡,过夜休息。 虽然刚才在孙二清的故意磨蹭下,伪军们也都有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让麻木的腿得以舒缓。 但毕竟已经赶了一天路,乏累是肯定的。再说了,太君都说了,不会有八路。 伪军们就更加心安理得的偷懒,一个个跟行尸走肉似的,拖着腿慢慢前进。对道路两旁那些残破的工事视若无睹。 经过完整训练的日军,平常吃的好喝的好,营养充足,状态倒是比那些伪军强一点。 但也强不到哪里去。 坂田联队驻防在这一带也有一段时间,中野一安和他麾下的这些日本兵,从大口岭走过好几次。 对于路两侧的工事,一开始还会派些人去侦察一下。但走的次数多了,也就满不在乎了。 再说了,这里的地势不适合隐蔽打伏击。最简单的换位思考,如果让他来打伏击,他会选择在这个位置吗? 当然不会。 如果有八路选择在这儿伏击,中野一安反倒要笑他不懂军事了。 所以,一是因为乏累,二是因为走的次数多,无论伪军还是日军,都将鼻子底下的工事忽略掉了。 他们更多的把目光放在了沟对面的山上,见山上没有动静,便继续前进。 此刻,戴着枯草编织的帽子,爬在大口岭北侧工事里的李云龙,正用一双如狼似血的眼睛,盯着从他面前经过的伪军。 日本鬼子固然可恨,可充当带路党的伪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汉奸,走狗,人人得而诛之。 让李云龙没有立即下达攻击命令的,是因为这帮伪军战斗力实在弱,什么时候都能收拾他们。 此刻就不好把雷霆一击的机会,浪费在这帮怂包身上。 慢慢的,跟在伪军后面的鬼子,进入了伏击圈的中段位置。走在末尾的鬼子,也都进了伏击圈。 时机刚刚好,李云龙一挥手,埋伏在工事里的投弹组,就拉动引线,将手榴弹扔了出去。 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手榴弹,轰隆隆的爆炸声,充斥在公路上的爆炸破片,直接把正在前进的日军给打蒙了。 但蓄谋已久的雷霆一击不止于此。 在投弹组投掷手榴弹的同时,之前得到李云龙命令的轻重机枪,完全是撒开伙的打。 尤其是重机枪手,按着击发键,同重机枪一同嘶吼着。 他们就像最疯狂的摇滚乐手,将身体里隐藏的力量全部宣泄出来,脖子上丝毫毕露的青筋。成片倒地的小鬼子,就是对他们演奏的最好褒奖。 普通战士也不肯放过这种绝佳机会,手榴弹能够得着的,都把平时宝贝的不行的手榴弹拿了出来,第一时间投掷了出去,让爆炸绵延不决。 藏在距离公路稍远一些,工事里的战士们。手榴弹够不着敌人,也不可能拿出来浪费,就为听一响。 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办法。公路上的日军,和他们的距离,最多的也就一百米,近的五六十米。 这个距离真不算远,虽然不可能来个娘们儿都能拿枪打着敌人。但是打了大小仗不少的战士们,有充足时间的瞄准机会,开枪还是有一定准头的。 子弹嗖嗖的飞到公路上,侵入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身体,将其击杀击毙。 所有人都在尽可能的给敌人造成杀伤,务求雷霆一击,就把敌人重创。 一个加强营的火力,完全覆盖在三百多名鬼子的头上,顷刻间就造成了过半的伤亡减员。 但日军少佐中野一安,以及其麾下的士兵,毕竟是日军大名鼎鼎的坂田联队出身,经过严苛的训练,打过的大小仗无数,作战经验非常丰富。 尤其他们的作战意志,和凶悍程度是非常值得一提的。 在遭受了突然的伏击后,残余的日军立即作出反应,寻找有利地势反击。 机枪组把死去同胞的尸体堆起来,架起机枪向公路北侧的八路军反击。 尤其掷弹筒手,都是军中训练有素的老兵。他们迅速伏地隐蔽,用锐利的目光寻找着敌人的火力点。 如此近的距离,简直是一打一个准儿。掷弹筒轰击八路军的轻重机枪,拔除火力点,使得己方士兵的压力锐减。 李云龙都打了急眼了,朝着身边大喊:“柱子,给老子拔了那个掷弹筒。” “柱子,你他娘的眼瞎了,那么大个重机枪看不见,给老子炸了他。” “柱子,柱子!” 操作着一个掷弹筒的王承柱,简直成了战场上最忙碌的人。 要实行嘴炮王者李云龙的命令,简直要把他一个人拆成三个用。问题是还只给一份工资,资本家都没这么过分。 ------------ 第39章,激烈紧张的战斗-下(4K) 二营长徐万财的一个连,和三营丁建中的一个连,埋伏在路北的右端。李云龙左端放过的伪军,正好走到他们这里。 在那边实行雷霆一击的同时,他们也不甘落后的展开了猛烈进攻。 近一点的手榴弹招呼,远的就用步枪打,重机枪被集中调到了李云龙那边打鬼子,轻机枪也只留下了几挺。 但这就足够用了,许多伪军都是国军被打败了,投降了日本人,改编过来的。 有骨气的汉子,即使一时不济被俘虏了,也不可能踏踏实实的当汉奸,跟鬼子干。 跟小日本干的,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谁给钱谁给粮,他们就给谁卖命。 当然,你也不能指望为了混口饭吃的人,真的卖命吧? 装装样子就得了。 于是乎,徐万财指挥着两个连对伪军发动进攻,这帮伪军直接炸锅了。 “八路,咱们中埋伏了!”有人急声高呼。 “快隐蔽,弟兄们,都找地方藏好!”这是某个分队长,招呼着他身边的手下,寻找掩体躲藏。 “弟兄们,打!” 孙二清喊的声音,远远要比前两位低,只有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和身后几步远的几个日军能听见。 话是那么说的,可看他的行动,一个饿虎扑食,再来个懒驴打滚儿,三两下藏在了公路和山梁之间的死角,几乎完全躲开了八路军的直射火力。 他双手紧握着毛瑟手枪,将其竖在胸前,靠着石头惶恐的往上方望去。 听着不绝于耳的爆炸声,子弹嗖嗖的从其头上飞过,他宛如一只将要被宰了的肥猪,心里面惶恐的不得了。 “妈的,这是被八路主力给埋伏了,不是说不会有八路的吗!狗日的中野一安,净他妈胡说。” 他也瞧见了跟在身后的日军,遭到了更猛烈的进攻。往日不可一世的太君,现在死了一地,再也不能扇他大嘴巴子了。 手下各自而战,孙二清也不准备去指挥他们。在战场上表现最突出的,就最容易被盯上,也最容易被打死。 他可不准备去寻死,就在这儿老老实实的呆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寻机突围出去。 然而,他不想,别人会逼着他做。 扫荡时紧跟着他们的那个小队,派来了一个军曹过来监督他。 军曹是个老兵了,能说一些简单的中国话,一上来就指手画脚:“孙桑,快去指挥你的手下,沿着公路向前突围,那里还没有被八路堵上。” “快!” 军曹的命令,让孙二清在心里问候了他全家女性亲属。 你们说的这里没有八路,现在被八路在这儿埋伏了。早干嘛去了? 你说前面没八路,谁知道八路是不是已经堵上口子,守株待兔就等他们上呢? 说好听点儿是让他们突围,说难听的,恐怕是让他们去吸引火力吧! 谁都知道,枪打出头鸟。 孙二清想拒绝,可鬼子积威甚重,他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在军曹的催促下,他不情不愿的大声呼喊道:“老七,这样挨打不行,公路前面没有八路,把弟兄们都组织起来,给老子从前面突围。” 被称作老七的,是他手底下的四个小队长之一。也是他的结义兄弟。 此刻,在路北侧徐万财两个连的伏击下,伪军伤亡惨重,已经有撑不住的意思了。 孙二清算是给了个救命稻草,老七左呼右喊,把命令传达下去,同时也临时把几个小分队,组成一个突围的队伍,准备沿着公路向前突围出去。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路南侧的,一营二连一排长的眼里。 伏击也是要讲究策略的,路南侧要比路北侧位置差,在埋伏的情况下,无法做到第一时间进攻路上的敌人。 但是当战斗打响,枪炮声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们就可以向前运动进入攻击范围。 公路的伪军遭到进攻后,大部分躲在公路与北侧山梁之间的死角,少部分向着南侧山梁进攻,想要占领这个平行高点,使得自己不再处于不利位置。 但那实在太难了,相当于把后背卖给了八路,被身后的直射火力一打,又纷纷的退了下来。 就地抵抗,处于地势上的劣势,挨打容易,打八路困难。 突围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一排长他们上来的正是时候,虽说充当预备队的三营,正在从山沟那边往过赶,伪军突围出去恐怕也会迎面撞上,终是一条落网之鱼。 但现在就能吃掉的一块肥肉,凭什么让给他们三营? 一排长盯上了准备突围的老七等人,明确命令道:“弟兄们,就给我打那伙跳的最欢的,手榴弹招呼。” 把最有组织力的打掉,剩下的散兵游勇就不足为虑。 徐万才也注意到了投入到战斗中的一排,他也指挥着,让轻机枪编织火力网,挡下准备突围的伪军。 一时之间,伪军伤亡惨重,密切注意突围部队的孙二清,沉痛的闭上了双眼。 他倒不是可惜老七死了,兄弟没了可以再认。被打死打伤的二十多个手下,也不算什么。没有了可以再招。 可是看八路这样子,今天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而这地势,是想逃也难。 他只是为自己的生命和前途而担忧。 倒是听手下说,八路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而确实,他有不少手下被抓了,最后又放了回来。 孙二清默默的想起了这些。 当战斗打响后到二十五分钟,丁建中带着三营运动上来了,完全堵住了前路。 徐万才当机立断,下令道:“同志们,上刺刀,冲啊!” 战士们犹如猛虎下山,向着伪军发动了冲锋。 有人高呼:“杀啊!” 也有人大呼:“缴枪不杀!” 残余的百十伪军,早已被打怕了。见八路势力强大,抵抗意志愈发薄弱,根本没有拼刺刀的想法。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但战斗没有结束,徐万才深知日军才是大敌。他亲自带队,冲上公路,将战场分割开来,准备展开最后的冲锋。 在伪军已经注定了战败的结局时,日军还在顽强抵抗。 “妈的,还真是个硬茬子。” 在路南侧,指挥一连的张大彪,不无感叹的说道。 坂田联队的日军,战斗意志的确顽强。同样糟糕的境遇,甚至是遭到了火力更猛的打击,他们也没有丧失抵抗的意志,任人宰割。 中野一安慌忙的从马上下来,先是有了一种被戏弄的狂怒。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这里没有八路,却被八路在这里打了一个伏击。 啪啪打脸,简直把他的脸抽烂了。 但作为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并发现了路南侧山梁没有敌军,且是他们对抗北侧八路的重要地势。 中野一安当机立断,命令手下的一个中队长,集中兵力,占据路南侧山梁。 鬼子的反击力量很强,尤其是老兵手中的掷弹筒,给李云龙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路北侧的封锁效果不尽人意,要不是张大彪带人及时的冲了上去,打了一波反冲击。 差点儿就让鬼子占了南侧山梁,使得整个伏击功亏一篑。 鬼子的反击远没有就此结束。 相比较路北侧山梁的两个主力连,张大彪手上的一个连兵力,就显得少了一些。 日军把他们这里当成了薄弱点,在半个小时内组织了三次冲锋。两次冲出公路,到了山梁上。 张大彪就带着人和他们打起了白刃战,两次又把他们压回去,守住了山梁阵地。 前路已断绝,中野一安看得清楚。在手中本钱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占据一处高地坚守,也无法做到了。 援军? 也想想野口大佐三天走了五十里的行军速度,和他今天为了赶进度,与其拉开了一大段路程。 中野一安无奈的把这个不可能的选项排除,剩下的只有一个办法——向后突围。 他不是没有想过,八路既然在这里布下了口袋阵伏击于他,岂能不摆一支部队断他的后路呢! 可难道因为后面有敌人就不打了吗? 明知山有虎,也要向虎山行。 中野一安向他麾下仅剩的一个大尉,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向后突围!” 吕文元率领三连,在日军完全进入包围圈的时候,就已经跟了上来,封住了缺口。 他之前跟战士们说:“今天布下了口袋阵,就是要一口将鬼子都吃掉。咱们连的任务最重,断不能让一个鬼子从这里逃走。” 战士们纷纷回答:“连长,我们绝不放走一个鬼子。这回一定让他们知道咱们八路军的厉害。” 王德胜也说了两句,但他站的角度,就跟吕文元有所不同了。 他说:“同志们,三百多鬼子,二百多伪军,最起码是五百件秋装。把他们都消灭了,咱们团冬天也就不必一件单衣过冬了。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三连的官兵们一个个嗷嗷叫,都恨不得立即打小鬼子。 吕文元率领三连将日军的后路堵上,并没有立即向日军发动总攻。 就有战士问了:“连长,前面打得热闹,咱为什么不上呀?非得等小鬼子自己过来。 那太磨叽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冲上去干他小鬼子?” 吕文元在简易的工事后面,抽着烟袋,盯着日军所在的方向,默默的等待着。 听到战士有这样的疑问,他扭头回答道:“你打过猎没?知不知道,把野兽逼的一点活路也没有,才是最危险的。 古人把这叫困兽犹斗,也有叫狗急跳墙的。” “现在小鬼子在咱们伏击圈里挨打,咱们占便宜占大发了。 咱们要是现在就冲上去,鬼子垂死挣扎,说不定来个玩命冲击。 倒不是说他们能跑得出去,但那肯定让咱们连损失惨重。” “连长说的对。”王德胜放下望远镜,嘱咐道:“同志们,等鬼子突围到咱们这儿,不要吝啬弹药,狠狠的打。 只要顶住了第一波,让日军丧失了锐气,胜利就很容易了。到时候有你们表现的。” 在耐心的等待中,伪军已经被围而歼之,日军也已经被消耗过半。残余的大半个中队,摆脱了公路伏击圈两侧的八路军,向着三连的阵地突击过来。 一方是蓄力已久的生力军,另一方是输红了眼,狗急跳墙的残军败将。 日军深知,如果被围歼,武器弹药定会落入敌人手中,不亚于资敌。 所以在中野一安的严令下,他们完全放弃了步兵操典中的教条,将所有的火力都倾泻在三连的阵地上。 憋了一股子火的三连官兵们,有了指导员的话,也放开手脚,给予敌人最强而有力的还击。 于是,战斗在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被八路顶住了。 中野一安两眼通红,赤红的脸色被硝烟染的黑一块红一块,愈发像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魔鬼。 他在焦虑,他在害怕。 身后的八路,在步步紧逼,缩小他们的活动范围。面前的八路抵抗顽强,阵地不动如山。 全力发起进攻的帝国士兵,纷纷倒在八路阵地前面。 这一场败仗对他的仕途会造成什么影响,早在半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不再想了。 当时,他在想如何突围出去,活命。 现在,他只能想想如何死的体面一些。 是像个懦夫一样自杀,还是拿起武士道精神来,拔出战刀跟敌人拼死一搏。 对于他来说,这又是一个较为容易做出的选择。 “大日本帝国万岁!” “天皇陛下万岁!” “万岁!” 日军士兵,在分队长,军曹,或是小队长的带领下,喊出他们平日里说了无数遍的口号,发动了最后的进攻。 比他们声音还要响亮的,是八路军的冲锋号,和八路军战士的呐喊声——“杀啊!” 在日军身后,李云龙拿着鬼头大刀,几乎冲到了最前面,一刀砍翻了一个鬼子。 他根本不像一个团长,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战士,和麾下的官兵一起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张大彪从路南侧冲了下来,同样的一把鬼头大刀,耍的是虎虎生风。三下五除二砍翻了两个鬼子,和一个鬼子军曹战在了一起。 可要说在刺刀见红的战场上谁最显眼,并不是这两位。而是三连长吕文元。 一米九的个头让他在人群中分外显眼,加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在他手里像是最顺手的冷兵器。 吕文元左冲右杀,硬是把日军杀了个对穿,竟然杀到了李云龙的面前。 “嘿,你小子还真是,鬼子碰见你,还真就是碰上了阎王。”李云龙替他大声叫好。 张大彪看见了他,却是板了一张脸。冲的这么快,跟部队脱节了,谁来指挥三连? “吕文元,口子堵住了吗?今天不能放走一个鬼子,放走了,老子唯你试问!” “营长,我们连断后,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吕文元说完,转过身去又冲到了鬼子堆里。 再杀一个对穿,回到三连的官兵身边,事情不就结了嘛! PS:今天学习到一句日语:万岁,日语读板载。 ------------ 第40章,打扫战场的收获(4k) 相比阵地战,白刃战有两个特点。 第一,战损比相对接近,即便是白刃战的胜利者,伤亡也不会小。 第二,战斗所用的时间较为短暂。 这就应了那句话: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无论是拼刺菜鸟,还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许多时候只需要一秒钟就能见胜负,分生死。 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残余的日军被迅速剿灭,只有寥寥数人结成阵势,在顽强抵抗。 在他们脚边,既有倒伏的日军,也有八路军战士。 三连的一个班长双眼通红,他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班的两个战士,是如何死在这伙鬼子的手里。 他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枪,招呼着班里剩下的几个战士,准备跟这伙鬼子拼命。 “张怀,干什么!”王德胜见到了这里的景象,抱起一挺机关枪就冲过去:“别犯傻了,不肯投降的小鬼子,用子弹收拾了他们!” “等等,我们大队长有话要说。”手持指挥刀的一个日军大声说道。 “听听他要放什么屁?”李云龙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 王德胜虽不情愿,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还是松了松,只是枪口还冲着那几个日军。 李云龙在剩余的三个日军身上一扫,一个少佐,一个准尉,还有个军曹,算是一网不小的鱼了。 不到一个大队的日军,根据以往的经验,那个敦实的像个倭瓜的少佐,就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李云龙很想听听鬼子要放什么屁,要是投降的最好,可是日军的士兵都很少有投降,军官就更难了。 但那不碍事,他就喜欢让鬼子知道知道,谁干掉了他们。要是一枪就撂倒了,做了糊涂鬼,感觉就少点什么。 中野一安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拿着指挥刀的那个准尉,会说一点中国话,勉强能翻译。 “我们大队长说了,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一个败军之将,装逼还装在他头上了。 李云龙一听就怒了,张嘴就骂:“放他娘的狗屁,老子不是来看你说什么武士道的,要么投降,要么老子就突突了你。” “记住了,打死你的叫李云龙,别到了阎王爷那还做个糊涂鬼。” 他直接没有耐心了。 中野一安听了手下的翻译,心中也有点慌。被这么多枪口对着,他相信,如果敢再废话的话,对方的指挥官肯定会让他死在枪口下。 那他的小算盘就白打了。 他把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阁下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吗? 你们的埋伏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承认,我失败了。在指挥方面,我远远不如阁下。 但我坚信,一个人不可能是全能的,阁下的刀法一定不如我。 作为一个武士,不能和阁下过过招,深为遗憾。恳请阁下为我挑选几名对手,让我一展武士风采。” 准尉用他蹩脚的中国话,断断续续的翻译,话肯定不是原来那个话,但意思相差无几。 李云龙亮出了染血的大刀,“他娘的,老子竟然让一个败军之将瞧不起了。” 他有和这个少佐过过招的意思,让这家伙死得心服口服,但是…… 张大彪赶忙上前暗中抓住了李云龙的手,朗声说道:“团长,他一个大队长,按咱们的军职体系,也就是个营长,没资格跟您过招。把他交给我吧。” 李云龙瞥了他一眼点头了。 日本鬼子粗浅的激将法,当他李云龙是傻子吗? 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当着全团战士的面,他不能认怂。 张大彪上来默契的递了个台阶,他也就顺坡下驴。 不过,有人比张大彪还急。 吕文元听了手下班长的讲述,骂骂咧咧的走过来:“营长,这三个王八蛋,杀了额们连好几个战士。额得给战士们报仇,把他们都交给额吧!” 新一团最强打手来了,张大彪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对于吕文元的白刃战技术,全团就没有一个人不服的。就是他张大彪,也得竖起大拇指说个服字。 “老吕,那就交给你了。” 有了张大彪的许可,吕文元提着被鲜血染红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来到三人面前:“行了,别废话,你们三个一起上。” 准尉翻译完,中野一安和另一个军曹都愣了一下。 军曹是觉得他比较狂妄,难道个子高,就可以把他们视若无物? 中野一安作为最高长官,被保护的很好。之前指挥部下作战,他也看到了浴血杀戮的“巨人”,将他的部下轻易击倒。 此时听了这个“巨人”要一个人打他们三个,他心中没有半点欣喜,反而觉得无比沉重。 三人摆开日军惯用的阵势,军曹居于最前,准尉居于左方,中野一安居于右方。 这种阵型,是兼顾了防护和进攻的,一般凭借此种阵型,加上日军常常训练拼刺技术,在战场上可以对付七八个敌人。 之前三连的几个战士,就是倒在了他们这种阵型下。 不少在这种阵势下吃了亏,或者见同袍因此倒下的新兵,心中泛起了嘀咕:“吕连长一个人打三个,会吃亏的呀!” 相较之下,老兵的心里面就没那么担忧了。有几个站得远的老兵,还给新兵介绍:“看见吕连长身上的血了吗?” “看见了,从上衣到裤子全是血,吕连长是受伤了吗?” 新兵难免还有些担忧,觉得吕连长负伤了,还要跟三个敌人打,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老兵嗤笑一声,拍拍新兵的肩膀说:“怎么可能,那全是小鬼子的血呀!” 这边说着,那边吕文元已经开始杀敌了,一米九的个头,对上充其量一米五,或者最多一米六的敌人,就是巨人在打小矮子。 他单手抓着装有刺刀的步枪,就那么居高临下的一捅,完全忽视了敌人向他腹部捅来的刺刀。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的胳膊长,力气大,单手抓着步枪就能捅出去。当刺刀把军曹胸口捅穿时,军曹的刺刀离他腹部还有三十公分呢。 中野一安和那名准尉,本来就要上前一步围攻吕文元,此刻见到军曹用死亡给他们拖住了敌人,他们两个就冲的越发快了。 劈斩是用不着了,二人全部选择用武士刀突刺,试图攻击吕文元的腹部,给予其重创。 面对这危急一刻,胆小的新兵都快大叫了。吕文元却显得格外冷静。 他已经把军曹刺向他的步枪夺了过来,反手一扔,带有刺刀的步枪就像一根标枪,捅在了准尉的腹部,使得其人倒退了一步,坐倒在了地上。 而右边的中野一安,则被他用捅死军曹的步枪,又给捅了个对穿。 少佐阁下的指挥刀,连根毛都没碰着。 干脆利落的三捅,行云流水简直如艺术一般。新兵蛋子都看傻眼了,老兵看了也啧啧称奇。 这哪儿是对垒,简直就是屠杀。 张大彪蛮好奇的问:“老吕,今天你用刺刀杀了多少小鬼子?” 吕文元收回步枪,停在原地回忆了一下,回答道:“连着这三个,正好十七个。” 日军一个小分队才十三个人,这就杀光了一个小分队还多。 一个满编小队是五十四个人,他一个人就杀掉了三分之一。 哇,一帮人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想想吕文元之前的最高纪录,一战干死二十七个小鬼子,好像这十七个也就合理了。 有老兵还记得,那次吕连长是被一个小鬼子偷袭,刺伤了腰腹部位。不然的话,二十七个绝不是最高纪录,怎么着也能杀他三十多个。 而这回,纯粹是敌人不够杀了。 仰面躺倒在地上的中野一安,并没有立即死去,在弥留之际,他回想了很多。 如果不是立功心切,不与大佐阁下分兵,就不会走到这里。 如果不是他太过骄狂,对眼皮子底下的工事熟若无睹,或许他就不会被埋伏。 如果被埋伏了,不贪心想着拖住八路,固守待援。而是当机立断的选择向后突围,或许她就不必死在这里。 如果……嗬嗬,他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之中。 战斗结束,全团战士麻溜的开始打扫战场。 “团长,缴获一门迫击炮。”三连那边有人兴奋的喊道,恨不得让全团的人都听见。 “哪儿?”李云龙一下就精神抖擞了,完全没有团长的样子。他不是跑的太快,是飞得太低。 瞧见迫击炮,他就跟看见媳妇儿似的,上去轻柔的抚摸着炮管儿,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团长,缴获迫击炮了?” 王承柱跑的就比他慢一点,是紧跟着李云龙过来的。 李云龙见他也连忙招手:“来来,柱子你看看,这迫击炮怎么样,能玩的转吗?” “团长你这小瞧人啊!您可以质疑我的酒量,但不能质疑我玩炮的技术,我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说着,王承柱就已经上手了。 他详细的观察着,在炮身上发现写有九七式,便对这门炮的型号有点估计了。 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后,他询问道:“缴获多少发炮弹?” 王德胜指了一下旁边的几个箱子,“鬼子没怎么来得及用,还有三十二发炮弹。” 王承柱点点头表示了然,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作战,曲射火力的迫击炮很难发挥作用,甚至还不如一门掷弹筒。 李云龙等的有点着急,“柱子,就问你这门炮能不能用?给个准话呀!” “当然能用,这种炮我在旅部见过,就叫九七式迫击炮。小鬼子把炮镜给毁了,但那不碍事。咱是谁呀,没炮镜也一样能打得准。”王承柱颇为自得的说道。 李云龙眼睛立即变得闪闪发光,发财了,咱新一团也有能用的迫击炮了。 他看看迫击炮,又瞧瞧王承柱,笑呵呵的说:“柱子,刚才你打得不错,给老子敲掉了好几个火力点,回去赏你半斤地瓜烧。” “嘿嘿,谢谢团长。”先是迫击炮,后有地瓜烧,王承柱就把之前李云龙怎么压榨他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嘿嘿的傻乐。 看热闹的围了里一圈外一圈,李云龙说:“行了行了,别看热闹了,赶快打扫战场,别给鬼子留下一根毛。” 战士们得了令,这才忙不迭地四散开来收集搜刮。 有的战士一个人背着三四杆枪,还在寻摸着再背一把。有的战士到处收集子弹,把身上的子弹袋装满了还不行,用小日本的子弹盒,装满了好几个。 当然,除了武器弹药,鬼子身上的棉衣也得扒下来。死人哪有资格穿这么好的衣服。 新一团还有不少战士穿着单衣,没有一件冬装。这秋天还能哆嗦的扛一扛,冬天非得冻坏了不可。 把鬼子的衣服扒过来改一改,冬天就不必受冻了。至于说这是死人身上的衣服,都快冻死了,谁还会琢磨这种事。 李云龙从地上捡起几枚子弹壳,冲着身边的战士们喊道:“别光收集武器弹药,把子弹壳也集中收集起来,那也是有用处的。” “对,同志们都把子弹壳收集起来,这些经过复装之后,又会变成咱们手中的子弹,都检查仔细了。”张大彪听到李云龙的话,也忙给战士们说道。 老兵是都知道的,有些新兵对此不太了解,还以为子弹壳就没用了。 子弹是个消耗品,即便歼灭了敌人,能缴获的也不是很多。 以前一个日军步兵携带三个子弹盒,左右腰间的子弹盒各装三十发,腰后的子弹盒装六十发,共计一百二十发子弹。 这样的数量能保证日军连续作战,保证火力优势。但同时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被消灭了的话留下的子弹太多。 吃了一些亏后,日军因地制宜的做出了一些改变。 在华北占领区等地,不会有太大的会战,战斗强度不是太高。所以,扫荡部队出城扫荡,身上一般携带六十发子弹,只是原来的一半。 这样的数量能够保证一定的作战持续,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得到消息的援军就会迅速赶到。 而一旦被消灭了,子弹在作战中已经消耗大部分,剩下的数量极少,也就不会产生资敌的情况。 仅凭借缴获来武装部队,对于八路来说就有些困难了。 活人岂能被尿憋死? 缴获不了,那就自己造。生产子弹的机器太难搞,那就先搞个复装子弹的机器。 相比较其它容易搞到的材料,子弹壳是最困难的。 记得在之前最紧缺的时候,总指挥部要求各部必须送达一定数量的子弹壳。 还威胁道,如果送不去子弹壳,那就别想领子弹。一个子弹壳换一颗子弹,明码标价。 新一团是富裕一些,武器装备都是一线主力配置,子弹人均三十发。可这也不能算地主,充其量就是个中农佃户,还没有浪费到那份儿上。 收集子弹壳还不算完。 “咱们团能造手榴弹,铁也缺乏。”王德胜这么一提醒,李云龙更精神了,战士们搜集得也更细了。 新一团战士们打扫完战场离开后,简直就如蝗虫过境,什么也没剩下。而战士们则一个个大包小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搬家呢。 经点验,此战日军被全歼,仅有一人受伤被俘。伪军亦被全歼,且有七十三人投降。 缴获迫击炮一门,完好的轻重机枪九挺,长短枪三百余支,击毙缴获骡马十五匹。 而新一团只伤亡不到六十人。 伪军不算数,此战打出了六比一的好战绩,可谓大胜一场。 ------------ 第41章,中止的扫荡 安定县,宪兵司令部。 野口大佐拿着电话,身体难得站得笔直,肥硕的头颅微微前倾,表示尊敬。 电话里面呵斥他的,正是两日前,中野一安少佐用来吓唬他的宫野少将。 少佐阁下,是再也没有机会吓唬他了。野口大佐带人赶到时已经是第二日,少佐被扒得只剩下内衣,和他的手下躺在一块。 作为东方国家,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日本也有相似的亡者文化。 所以,阵亡的官兵都要由部队收捡,火化运回国内,交给其亲人。如果是高级军官,还要将遗体运回国内。 而皇协军,有人愿意收尸,就随他去。没人管的,挖个坑全埋了就行。 处理这些死人的事情就折腾了好半天,军队停下来又等待了半天,就得到了撤退的命令。 野口大佐自然是忙不迭的带兵回到了县城,八路军竟然能吃掉少佐麾下的精锐部队,就一定是主力部队。 在野地里,把他这一票摆不上台面的警备队吃掉,显然也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 大佐那两天可是担惊受怕的,根本没有胃口,才吃了四顿饭。 回到县城,有坚固的城墙作为依靠,野口大佐的心里就踏实多了。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已经吃了七顿饭,大有将之前没吃的,补回来的意思。 只是,死了两个中队的皇军,不是一件小事,在上面开完会后,训斥的电话很快就到了。 站在野口大佐身边的胖子,穿着白衬衫黄军裤,黑绸缎的褂子加一顶日式军帽,是大佐的贴身翻译白守业。 他竖起耳朵来,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宫野少将骂起人来可真是不留情面,把大佐训的跟孙子似的。 一旁还站着两位,警备队长黄金标,就不必多说了。他手下的两百多弟兄一下就没了,可把他吓得够呛。 他心里一阵犯嘀咕:“妈的,万一那天太君让我带人去,我可不就交代在那儿了吗!够吓人的。” 另一位是安定县侦缉队队长贾贵。 这位就长的比较出奇了,瘦弱干枯皮包骨的身材、稀少的头发梳了一个中分头,斜吊的小眼睛,两撇狗油胡。 按照这个样貌条件,你在全山西,甚至整个华北,都找不着第二个。还真是一千年才出这么一个汉奸相。 电话打完了,野口大佐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把刀架上的武士刀取下来。哈,哈,哈,对着空处一阵劈砍,似乎在发泄着不满。 贾贵被吓了一跳,黄金标缩了缩脖子,好奇的问:“白翻译,电话里说什么了,太君这是怎么了?” 三个汉奸都在野口大佐手底下做事,两个不懂日语,大佐完全不懂中国话。白守业干的就是翻译的活儿。 他解释道:“大佐被宫野少将骂惨了,你没听电话里骂的多狠。哦,对你们听不懂。” “这不是废话嘛!”黄金标翻了个白眼。 白守业说:“这么说吧,如果不是隔着电话线,太君的脸都得被扇肿了不可。” “哦,这我就懂了。”黄金标他们也没少挨太君的巴掌,对此再熟悉不过。对于宫野少将的愤怒,也有几分了解了。 贾贵扭动着脖子,嘴一开一合,两撇狗油胡也上下跳动着:“太君这是跟空气撒火,没我什么事,我是不能走了?”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太君为什么叫他来。侦缉队是听令于安定县特务机关长,黑藤归三太君的命令。 黑藤太君前一阵子去了太原,至今还未返回。 而这回扫荡,跟他们侦缉队也没什么关系。他们这些天也就是在县城里巡街,查个良民证什么的。 太君叫他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要安排? 反正看太君这发火的样子,贾贵心里面有点忐忑,生怕撞枪口上。 “别急,太君会告诉你的。”白守业安抚道。 用力的劈砍了十几下,野口大佐喘着粗气将刀收了回去。他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看着等待的二人说:“……” 白守业给他俩翻译:“太君说,扫荡之前,八路已经将老百姓转移了,说明是我们走漏了风声。” “啊……是你走漏了风声?”贾贵脑子明显不够用,连个话都听不明白,用手指着白守业惊讶的大喊。 黄金标把他的手打开,不屑的说道:“去去去,没听那是太君说的吗?太君的意思,是咱们的队伍里面有内奸。 不是我,不是白翻译,兴许就是你呢!不过我看你那智商,八路也不能找你做内奸。 可能就是咱们的手下有人在通风报信,白翻译,我说的对吗?” “太君就是这个意思。” 白守业继续道:“两件事情,第一,太君让你们自查,看看手底下有没有私通八路的,一旦发现宪兵队的干活。 第二,太君让你们搜查八路,城里肯定有八路在,必须得找出来。反正不找出八路来,太君没法跟上面交差。 你们两个,就自求多福吧。” 找八路,八路是那么好找的吗? 要是真那么好找,早就被找出来了,哪能轮得到他们两个。 可自己手底下有人私通八路,先不说有没有,就算是有,也不能认啊! 黄金标反应极快,立刻腆着脸跟野口大佐说:“太君,我那帮弟兄我知道,对太君都是忠心耿耿的。 这次清剿还伤亡了两百多,怎么可能私通八路呢!一定是侦缉队有人在私通八路,他们又不用出城扫荡。” “嘿,姓黄的,有你这么血口喷人的吗?”贾贵一听这货要把事情推到他身上,立刻就急了,跟野口大佐说: “太君,我们侦缉队也是为太君做牛做驴,任打任骂的呀,怎么可能有人私通八路。” “一定是这姓黄的手底下出了叛徒,他为了掩盖事实栽赃我,太君明察啊!” “嘿,你他娘的……”黄金标直接跟贾贵吵了起来,互相攻击对方手下有人私通八路。 原本贾贵是为了攻击而攻击,黄金标是为了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贾贵,所以才那么说的。 现在,两人是要把之前积攒的矛盾,一起挑出来了。 两人越说越激动,白守业也没法翻译,野口大佐只感觉面前是五百只鸭子吵架,气的一拍桌子,厉声骂道:“八嘎牙路。” 这回二位都听懂了,识趣的选择了闭嘴。 白守业翻译道:“太君有令,限期半个月,你们必须抓到八路,否则……” “否则什么?”贾贵傻乎乎的还问。 “大耳贴子伺候。”黄金标没好气的说道。这回得了,抓不到八路,他也少不了挨巴掌。 野口大佐做完了安排,跟白守业说了句话,起身回里屋了。 这回黄金标好奇的问:“太君说什么了?” “肯定是要开饭呀!太君出去扫荡,都没吃好,回来了肯定得好好的吃啊!”贾贵昂着头说道,为他自己能够猜中太君的想法甚是得意。 “那是你,就想着吃。” 黄金标立即给他泼了盆冷水:“太君能跟你这个饭桶一样吗,太君一定是有要事嘱咐。 白翻译,你说呢!“ 白守业看他们两个斗嘴挺有趣儿的,本来是不想说出答案。但既然黄金标都问到了,那他也只好如实相告了。 “太君说,鼎香楼的驴肉不错,一会儿就吃驴肉。” “看看,太君嘱咐的是不是要事。呃……吃,他也是要紧的事儿呀!要不然饿坏了身体怎么办。”黄金标强行把话圆了回来。 贾贵嘿嘿的笑着,然后活灵活现的鹦鹉学舌:“太君能跟饭桶一样吗,一定是有要事要嘱咐,白翻译我说的对吗?” 黄金标气的都想揍他,可在太君这儿也不合适,只能气愤的转身离去。 贾贵也紧跟着走出了宪兵部,既然他手下没有私通八路的人,那就能在城里找真八路了。 找八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了一会儿,他一拍手说:“妈的,皇帝还不差饿兵,老子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 新一团干掉了三百多鬼子和两百多伪军,使得剩余的野口大佐,无法继续执行扫荡计划。 被打崩了一路扫荡部队,使得日军的包围圈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另外,八路军嗅觉灵敏,提前察觉到了日军扫荡,使得日军扫荡部队,根本抢不到粮食,只能烧毁房屋泄愤。 种种因素加起来,华北第一军司令部下达了停止扫荡的命令,本次扫荡半途而废了。 三八六旅的旅部,人们脸上带着笑容,喜气洋洋。 在木桌旁完成地图测绘的参谋长说:“这个李云龙啊,总是能给你点惊喜。一下捅到敌人身后,也真有他的。” 在地图上,李云龙带着的新一团,留下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穿插线,最后在大口岭那儿停了下来。 根据现有的战报复盘,参谋长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他就能那么顺利的跑到敌人后面。 “难不成小鬼子打马虎眼都睡着了?”参谋长都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发笑,怎么尽能碰上这种好事儿呢。 旅长站在挂在墙上的大比例山西地图旁边,看了好一阵子。把山山水水都印在了心头,一说起来就知道哪儿是哪儿。 他转过身来,把铅笔扔在桌上,说道:“李云龙,打仗是有两把刷子,能给你惊喜。但他惹麻烦也是一把好手。 你一个不留神儿,他就得给你捅个篓子。就跟要把天捅破的孙猴子似的。 不过,这次他算立功了,小鬼子把吃进去的又吐了出来,够他们憋屈的。” 参谋长笑着点点头:“是啊,小鬼子最起码调动了两万多人,组织了小半个月,让他一场伏击战给打没了,是够难受的。” 当然,参谋长这是抬举他李云龙了。没有八路军其他各部让鬼子吃亏,李云龙这边打得再好,鬼子也不可能停止扫荡。 大口岭这一战,充其量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日军觉得这次扫荡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只好退了。 “对了,师宣传队回来了?”旅长问道。 “是,上午回来的。他们还带回来个学生,说是改进了手榴弹的工艺,并且批量的制造了手榴弹。 据说效果还不错,比边区造要好多了,似乎跟咱们军工厂生产的差不多。政委已经去看了。” 参谋长临了还补充了一句:“宣传队的徐小勇说,人是新一团的。临走时,李云龙还恋恋不舍的拽着人家不放,要不是部队要打仗,他还真就把人也带走了。” 旅长听后笑了,“这个李云龙啊,就算计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得,这回得给他弄个嘉奖。人,就留在咱们旅吧。” 只是听搭档几句介绍,他就断定这是个人才。能造军火,对八路军来说用处太大了。 放在小小的新一团,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那岂不是浪费人才。 要留也得留在旅里,搞一个生产手榴弹的兵工厂,给全旅乃至全师的官兵,供给源源不断的手榴弹,这才是发挥人才的正确方式。 孰不知师长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也这么想。 到时候师长会不会也说,“这个小陈,就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能把眼光放长远点吗?” 无限套娃,总指挥部会不会也这么想,延安那呢! 武器装备哪里都缺,优秀的人才,哪里也抢着要。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眼下,旅里的王政委,正在头痛一件事情,他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说通这位人才留下来。 这要怎么办? PS:今天打上王者了,必须得瑟得瑟。 从s5赛季开始玩,那会儿就玩个后羿,瞎打,3V3和匹配都搞不明白,一个赛季连黄金都没上去。 后来,还没星耀的时候,钻石挺牛逼,上王者就了不得啦。 我就只能在铂金混。 有了星耀就只能在钻石打圈,偶尔上个星耀4,5,王者从来没上去。 中间断断续续卸载了好几回,这个赛季末拿起来,单排八十把,星耀升生一颗掉一颗,打了20多把,上了王者。 哎呀,美的不行啊!感觉就跟喝醉了。 这款游戏也算玩的圆满了,以后也就没啥段位上的奢求了,放平心态随便打。哪天卸载了,也不觉得遗憾。 ------------ 第42章,神头岭伏击战 “政委,据我了解到,袁晨铭这个人倒是不坏,就是有点贪图享受安逸。在新一团的时候,跟李云龙打赌做手榴弹,要求竟然是天天开小灶吃肉。” 说话的政治部李干事顿了顿,“我看,他吃不了苦,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三八六旅的王政委,是高度近视,他往上推了一下厚重的眼镜框,颇有些无奈的说: “是啊,咱们不能强人所难啊!但你也知道,一个懂军工的人才是多么重要,放他走了,是巨大的损失。” 二人都沉默了。 放走一个懂军工的稀缺人才,就是老总也会觉得心疼。 可是没办法,他们磨了半天嘴皮子,人家就跟他们打太极,死不松口。 且不说强行留下来是违反纪律的,就是不违反纪律,恐怕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会踏实的。 要把人留下来,就得交心,就得让人心甘情愿,才行。 王政委沉吟了片刻,说:“我看这样吧,先让他在旅部住下,咱们慢慢想办法。 如果他真的是铁了心要走,咱们也尽可能的为他提供便利,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李干事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 鬼子扫荡终止了,进山躲藏的百姓,也都回来了,村庄重新有了烟火气息。 袁晨铭挎着盒子炮悠闲的在村庄里漫步,刚当上民兵副队长没几天,官瘾还没过完,就已经卸任了,随着宣传队来到旅部。 还没见到大名鼎鼎的陈旅长,只见了旅里的王政委。戴着一个厚厚的黑框眼镜,是挺年轻,挺和蔼的一个人。 说起话来也是和和气气的,比李云龙强出百倍来。 对于劝他留下来,袁晨铭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他还是坚持以前的想法,打鬼子不缺他一个,还是去做生意,更自由也更能享受一些。 所以,谈了半天,他半点没有松口。 至于王政委请他帮忙,指导手榴弹工坊建设的事情,他倒是一口答应了。 召集人手筹措物资,用不着他来烦心,索性就在村子里逛逛,散散心。 走到旅部大院附近,袁晨铭被两个人的针便所吸引了。 其中一人四方脸,看起来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他跟另一人说:“大口岭伏击战,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比起旅长指挥的神头岭伏击战,无论是规模上,还是开创性上,都相差甚远。 旅长不愿意拿以前的功绩来说事儿,这倒是让你们觉得,他李云龙就比旅长厉害了。” 书生模样的八路军,面露尴尬之色:“是这样的啊?邢参谋,那你能不能给我讲讲神头岭伏击战,我调到咱们旅晚了些,很多事情还不清楚。 这不就闹了个大红脸。也怪我,在旅长面前替他李云龙吹牛,把自己给兜进去了。” 邢参谋,姓邢的不常见,一旁听二人对话的袁晨铭回想着,邢捕头,邢参谋,刑副团长。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那人,哦,是了,是后来给李云龙当副团长的那位,全名叫邢志国。 他这个副团长中规中距,没什么特别的,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 没见过的就剩赵刚了,独立团三巨头已见其二,有点意思。 对于邢志国所说的神头岭伏击战,袁晨铭有所耳闻,但细节并不太清楚。 偷听不是君子所为,何况站在这儿有一会,说话的邢志国已经注意到了他。 袁晨铭走上前去自我介绍了一下,也正式的认识了这二人。 邢志国现担任旅参谋,是作战会议室的一员。另一个书生叫边小卫,是上半年从三八五旅调来的,也担任旅参谋之职。 部队有句顺口溜,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 就是说别看参谋这个职位听上去不错,级别也挺高。但是手里面没有实权,指挥哪一个也指挥不动。 当然,当参谋也不全是坏处。这是一个军师一样的职位,天天跟军队主官在一块,能学到很多东西。 而且也能被首长记住,一旦有机会下放到下面,起步就很高。邢志国后来被派到独立团当副团长,就是一个例子。 邢志国他们二人刚才在旅里,也听说了袁晨铭的大名,都拿新奇的目光看他,似乎都在想:“哦,原来造手榴弹的是这位。” 袁晨铭不想多谈个人的事情,直入主题问道:“邢参谋,神头岭伏击战,我记得好像听过,但具体不知道是怎么样,你能详细讲讲吗?” “当然没问题,那场仗我也是亲历者,李云龙也是,我给你们详细讲讲这两场仗,你们就会明白我并不是虚言了。”邢志国说。 他觉得事情应该实事求是,不能因为旅长不好虚名,就让李云龙这只猴子称大王。 邢志国陷入了回忆。 神头岭伏击战发生于一九三八年三月份,当时丢了太原的阎锡山,对于把老巢丢了的事情耿耿于怀。 于是突发奇想,炮制了一个反攻太原的计划。并由八路军总指挥,负责东路军,率领八路军及东路中央军行动。 一二九师的刘师长,根据当时的形势,做了决定。孙子兵法上说,攻其所必救,歼其救者。 具体到一二九师的策略,就是攻击日军所占领的黎城县,引诱敌人来援。 三八六旅的三个团,奉命歼灭由潞城来援之敌。 “又有仗打了!”命令传达到三八六旅,整个旅部顿时紧张,繁忙起来。所有人异常兴奋,摩拳擦掌。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首先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伏击战场选在哪里? 在十五日上午,各团领导干部都赶到了旅部,参加作战会议。 旅长和王政委传达了师首长的意图后,会议的中心很快就转到了伏击地点的选择上来。 邢志国回忆道:“同志们为围在地图前,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十多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神头岭。” 神头村是潞城东北10余公里处的一个小山村。从地图上看,一条公路从村西的神头岭下穿过。 把伏击部队摆在岭上,居高临下,既便于隐蔽,又便于出击,是打伏击的理想场地。 大家议论一阵,最后都望着局长,等着他下决心。 旅长望着地图,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神头岭的地形谁看过?” 众人摇摇头,都不吃声了。 “这不是纸上谈兵吗?师长常讲:五行不定,输得干干净净。靠着国军的老地图吃饭,要饿肚子啊!” 旅长说道,“我看,会暂时开到这里,先去看看地形再说。” 一行人立刻跨上马,直奔神头岭而去。 到了神头岭一看,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大吃一惊:实际地形和地图上标示的根本是两回事,公路不在山沟里,而在山梁上! 山梁宽度不过一二百米,光秀壳的。路两边,地势比公路略高,但没有任何隐蔽物,只是紧贴着路边,还有过去国军部队构筑的一些工事。 山梁北侧是两条大山沟,沟对面是申家山。山梁西部有个十多户人家的小村子,那就是神头村,再往西便是微子镇、潞城了。 “这样的地形怎么能打埋伏?差点上了地图的当。”大家议论说。 旅长用鞭梢朝公路指了指说:“怎么样,这一趟没有白跑吧?粗枝大叶要害死人哪!” 显然,这里是不大适合打伏击的,因为部队既不好隐蔽,也难于展开;北面又是深沟,预备队运动不便,搞不好,还可能使自己陷入困境。 这里不合适,一路走来也没有看到理想的地方,怎么办?众人没了主意。 而旅长却呵呵笑着说:“走,回去讨论好啦!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吃肉,还怕找不到个杀猪的地方吗?” 一行人回到旅部,接着开会讨论,有的主张在这里打,有的主张在那里打,形不成统一的意见。 旅长一边听着大家的发言,一边认真思考着。待大家发言告一段落后,他用洪亮而坚定的声音说:“我看,这一仗还是在神头岭打好。” “神头岭?”大家有些惊讶。 旅长明白大家的心思,说:“向志们,看问题要从全面看,不要只看一面,对不对? 不要一说伏击就只想到深沟陡崖,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深沟陡崖?没有它,仗还是要打。” 说着,他走到地图前,给大家分析说:“一般来讲,神头岭打伏击的确不太理想。但是,现在却正是我们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的好地方。 正因为地形不险要,敌人必然麻痹,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打伏击,而且那些工事离公路最远的不过百来米,最近的只有20来米,敌人早已司空见惯。 如果我们把部队隐蔽到工事里,隐蔽到敌人鼻子底下,切实伪装好,敌人是很难发觉的。再说山梁狭窄,我们兵力确实不易展开,但敌人更难展开。”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问大家:“独木桥上打架,对谁有利呢?” 七七一团的团长笑道:“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旅长道:“对哇!只要我们做到突然、勇猛,这不利条件就只对敌人不利,而对我们有利了。” 接着,旅长又问七七二团团长:“如果把二营放在申家山,能不能在40分钟内冲上公路?” 七七二团二营以快速运动著称,这次是准备作为预备队使用的。 他们团长蛮有把握地说:“半个小时保证冲到。预备队运动问题不大。” 当时李云龙就急眼了,连成家的都捞到仗了,他还没分配那还行,“旅长,我们团呢?” “放心,有你打的时候。”旅长一瞪眼儿,李云龙又乖乖的装起了孙子。 听了旅长的分析,大家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有人担心:“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冒险?” 当时王政委说:“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实际上却最安全,这样的事还少吗?” 旅长也说:“打仗嘛,本来就是有几分冒险的事。有的险冒不得,有的险却非冒不可。 诸葛亮唱空城计不也是冒险吗?如果一点险也不敢冒,他只好当司马懿的俘房,还有什么戏好看?” 旅长和政委都同意的情况下,其他人的工作就很好做了。 根据旅长的意见,大家又展开讨论,最后,终于统一了认识。计划就这样确定了:仗,就在神头岭打。 具体部署是新一团在左,七七二团在右,都埋伏在路北。大口岭伏击战,李云龙带队所在的也还是这个位置。 七七一团设伏于对面的鞋底村一带,并确定由他们团抽出一支小部队向路河村方向游击警戒,相机炸毁浊河上的大桥,切断两岸敌人的联系; 由七七二团三营担任璐城方面的警戒,断敌退路。 回忆讲到这儿,边小卫一对比已然明白了,大口岭伏击战就是这一战的翻版,地形相似,布置的也相似。 只是李云龙手上的兵力就一个团,只有当初旅长手上的三分之一。 那么…… 看他还有点为李云龙打抱不平的意思,邢志国笑了笑说道: “你要知道,当时日军出动了步骑兵一千五百余人,最终只有百余人逃走,其余全被歼灭。 敌我伤亡比是一比六,那些可都是战争初期的日军,没有任何水分。 况且,这一场战斗被师长誉为“吸敌打援”的极好战例。就连日军也把这场伏击战,看成咱们八路军典型的游击战。 当时在伏击战中逃走的日本《东亚日报》随军记者,写了一篇题为《脱险记》的报道。 说神头岭战斗大声皇军元气,八路军的灵活战术,实在使人难以琢磨。 记得还有一名日军汽车部队的伍长,写在日记里的一段话,也被报纸报道了出来。 说第一零八师团这样的损失是从来没有的,潞安到黎城的道上,鲜血这边那边流着。我们的部队通过其间,真觉难过,禁不住流下滚滚的热泪。 神头岭,被日军说成了伤心岭。能让日军记忆如此深刻,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所以我说,李云龙学的挺快,能根据情况灵活应变。但他到底还是比不上旅长,你也就不必给他在旅长面前吹牛皮了。” 边小卫不由得脸红了,现在想想,他为之前在旅长面前说的话而觉得羞愧。 旅长是给他留了面子,没当面说他。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这真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自不量力。 袁晨铭听完之后也大感意外,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场战斗。 还有就是他想起了李云龙,平常在新一团吆五喝六的,把谁也不放在眼里。但是一遇到旅长,就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乖的不得了。 为什么,因为旅长比他更有能耐。他李云龙在旅长面前,还真没有小母牛倒立的资本。 ------------ 第43章,橘生淮南为枳,且需要改良其种 三人各怀心思的消化着这件事,邢志国却突然发笑,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边小卫就好奇了:“老邢,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不能你一个人独乐,说出来让我们俩也开心开心。” 袁晨铭也表达了好奇之意,总不能是无故发笑吧。 “也是发生在那场战斗时的一件趣事。” 邢志国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故事中的那二位不在,才笑着说:“小边你也知道,咱们旅长很爱开玩笑。 那天准备作战方案的时候,整天都在考虑在哪打,如何打的问题,显得格外深沉。 但是,等战斗的决心下定了,又变得轻松了,开起了咱们政委的玩笑。 走着走着,他突然喊道:瞎子当心,下坡了。” “瞎子当心,下坡了?这又是什么玩笑。”袁晨铭非常不解,而且他刚也见了政委,不是瞎子呀! 边小卫说:“咱们政委是高度近视,平常看书,戴着眼镜儿还要凑到眼边儿才能看得见。” “对,是这样。”邢志国说:“政委听到咱们旅长的提醒信以为真,急忙蹲下来,伸手去摸地。结果发现上当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带着个黑框厚眼镜儿,那么个文质彬彬的人,因为一句话蹲下来摸地,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是挺有趣儿的。 袁晨铭心想:“旅长还真挺会捉弄人。” 边小卫感触更深,来到旅里面,他也常见旅长跟同志们开玩笑,是个挺风趣幽默的人。 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趣事。 让他们二人消化了一下,邢志国又说:“这还不算,你们以为咱们政委是吃素的?反应过来后,他就催促着咱们旅长赶快走,并说:你这瘸子就会拿人开玩笑,快走快走。” 边小卫会意到了,笑着说:“噢,没看出来咱们政委也挺有趣儿。” 倒是把一旁的袁晨铭弄得有点懵,旅长是瘸子? 听了邢志国的解释他才明白,旅长腿上负过伤,有点瘸,平时行军走路都要拄个拐杖,走不快。 被政委催促着,也只好求饶认输。 当然,这些都是玩笑,他们二人的感情是挺深厚的。后来过河了,旅长停住步,伸出手仗说:“来哇,让我这个瘸子牵你这个瞎子。” 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政委搀扶过河。 袁晨铭听完后若有所思,似乎这就是军人之间的情谊吧。 还有,瘸子旅长,瞎子政委,又学到了新知识。 感觉越发融入这个时代了,以前只是在书本上看到的人物,现在离得他那么近。 “哎,你们说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从他们三人身后不远处的院子里,一个个头高高瘦瘦的男人,拄着一根手杖,朝他们三人走来。 “旅长。”×2 “旅长?” 背后议论别人,最尴尬的就是被议论的那个人就在你身后。 听到旅长发问,邢志国和边小卫同时回答: “讲笑话。” “讲神头岭伏击战。” 面对旅长锐利的眼神,边小卫低头闭嘴,邢志国讪讪道:“我给他们讲了一下神头岭伏击战,和李云龙刚打的这场伏击战的区别,顺便讲个小笑话。” “哦,是吗?” 也不知道旅长是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听了多少。是不是听见了,他说旅长是瘸子? 邢志国笑得比哭还难看,尴尬的不得了。 旅长呵呵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又不是吃人的魔王,至于这么害怕吗?再说了,腿瘸是事实,还能怕人说。” 邢志国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真心实意的笑了。 旅长还是很和蔼的。 边小卫也是这样认为。 旅长注意到了一旁没有说话的袁晨铭,剑眉星目,长得挺英俊。他想起了之前参谋长跟他说的那个制造手榴弹的秀才。 “你就是跟宣传队来的那个大秀才,造出手榴弹那个?” “是我造的手榴弹,但大秀才实在不敢当,旅长您可比我有文化多了。”袁晨铭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 旅长在黄埔军校念过,那可是军事将官的摇篮,比他以前读的那不知名大学强多了。 袁晨铭这个大秀才,能在李云龙这个大老粗面前装一装,要还在旅长面前摆,那纯粹是嫌自己丢人丢的不够快。 旅长笑呵呵的说:“秀才怎么了,有什么当不起的。说读书人都是秀才没有问题,我也算是个秀才了。” “哈,那旅长您可算是武秀才,哪有文秀才带兵打仗,让敌人如此赞誉的。”袁晨铭说。 文秀才,武秀才,邢志国觉得这个区分还挺有意思。那武举人就是打枪打得准,打炮打的准,或者跟鬼子拼刺刀杀敌厉害的了。 不管怎么说,只会舞文弄墨的那就是文秀才,投笔从戎指挥军略战争的,那就是武秀才了。 眼看着旅长和新认识的这个朋友聊的挺起劲,邢志国识趣儿的说:“旅长,那我们就先去忙了,你们慢慢聊。” “对,旅长那我们先走了。”边小卫也说。 “好,那你们去忙。”旅长打发走他们二人,扭头跟袁晨铭说:“跟我走走,我想听你讲讲手榴弹是怎么造的,都有哪些特点。” “是,旅长。”袁晨铭很自然的把自己代入成了下属,跟李云龙见旅长是一个样。 旅长却摆了摆手说:“嗳,在我这儿不必那么客气,你就把我当朋友,咱们聊一聊。“ 旅长的和蔼让他的确少了不必要的紧张,两个人沿着村中小路边走边说。 之前说过的,八路军的手榴弹分两种。一种是军区兵工厂造的,有一些搜集来的兵工人才,用相对还算凑合的工具,制造了一些效果还算可以的手榴弹。 另一种,就是边区根据地老百姓,模仿加想象,用粗糙的工具,造出来的土造手榴弹。 在产量上,前者旅长很清楚,太行山脉的兵工厂月产手榴弹五千枚,听起来是挺多,可想想有多少部队都需要。 八路军现在也有三十多万人,六万枚手榴弹,还不够人手一个的。 八路军各主力部队和地方武装,主要的手榴弹供给,一是靠缴获,二就是靠边区老百姓制造。 而就是那种质量参差不齐,甚至一炸两半的手榴弹,一颗的成本也将近五毛钱。 五分钱就能吃一碗凉粉,五毛钱也不是个小数目,相当于几斤小米。 有不少八路军战士,平常把这手榴弹宝贝的不行,每次准备扔出去的时候,都在心里算着,这是几斤小米儿扔出去了。 袁晨铭搞出来个手榴弹,是剽窃了抗战后期八路军兵工厂改进的方案。 主要是有这么几个特点:预制破片,使得爆炸杀伤效果更好。 战斗部做的更薄一些,火药的装药量略为减少,原本能造两颗的材料,现在能造三颗,成本减少。 手榴弹重量轻了一些,投掷的距离就更远了。 “好啊,这是大好事儿,把新的手榴弹制造工艺推广开来,你的功劳能顶的上一个团。”旅长听完不由得抚掌大笑。 六万颗手榴弹变成九万颗,三万颗手榴弹怎么着也能顶一个团。如果推广开来,效果何止是一个团。 袁晨铭对此也有一些估算,可他并不会因此骄傲。 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有认知的,且不说这种技术过几年八路军自己也能弄出来。 就算这种技术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得不到推广,那跟废物又有何意? 技术和实现是两码事。 旅长一直注意他的神色,见他没有被夸的飘飘然,心中高看他一眼。 而对于手榴弹的改进想法,旅长蛮好奇的问,“你怎么就想到了这些呢?是什么给了你灵感。” “旅长,我们的木柄手榴弹,是仿制的德国M24手榴弹,这您是知道的吧?” “这我知道,德国的东西是不赖,手榴弹步枪,轻重机枪,咱们国家的兵工厂都没少仿制。”旅长说着,也想起了曾经兵工厂有个工程师,跟他说过的德国M24手榴弹的介绍。 M24采用木柄设计,由于杠杆原理,受过基本训练的士兵可以将其投掷的又远又准。 德军老兵一般可以采用站立的姿势,往往可以把手榴弹投掷到50米甚至更远,这个距离是世界上其他手榴弹无法达到的。 而且由于长柄的关系,M24可以投掷的极为准确。实战中,德军士兵往往把手榴弹准确的掷入敌军控制的工事内,房屋窗户,狭窄的散兵坑内。 而且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这种手榴弹仿制起来较为简单,成本更低一些。 旅长停住脚步,扭头看向他问道:“这与你改进设计灵感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袁晨铭顿了顿,解释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德国人生产制造的武器,适合他们德国人,不一定适合咱们本国。” “德国人由于常年肉蛋白较多,普遍身强体壮,肌肉发达,较我们略胜一筹。比如说他们设计的毛瑟步枪,精准度和威力都不错,可后坐力也不小。” “对于德国人来说,这是较轻易就能克服的。可对于咱们这里身材瘦弱的战士们,克服起来就很困难了。” “手榴弹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为了增强威力,设计的较为笨重。可实际上放在我们这里的战场上,就不得不做出一些因地制宜的改变。” 说到这儿,袁晨铭不由得想起了他曾听过的一件有趣的事儿。 说苏联做什么东西都做得傻大黑粗,他喵的一个反步兵地雷放两斤炸药。不客气的说,那么多炸药,做十颗地雷都够了。 放两斤炸药,那跟敌人是有多大仇啊! 那敌人要是踩上去,肯定没有完整的尸体,估计想要埋葬他,他的战友得拿块儿布,在地上一点一点捡了。 而八路军后来打地雷战,做的一些反步兵地雷就有意思了。 炸药当量很小,踩上去炸飞半个脚掌,绝不致命。 可这样的效果却比炸死一个敌人强多了,因为炸伤一个敌人,敌人又得留下一个人救护。如果想把其带到后方医院救治,就得两个人抬担架。 一颗地雷换掉敌人三个有生力量,绝对是最合算的买卖。 “这些,等走之前写个建议书,留给八路军自己琢磨改进。”袁晨铭这样的想到。 旅长还没跟政委打过照面,还不知道袁晨铭打定心思要走,更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想着什么。 反倒是听了他的这一番话,旅长颇受启发,觉得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不能迷信,觉得军事强国造出来的武器,就是好。要因地适宜,选择适合自己的。 毛瑟步枪好不好,好。但是战士们普遍不愿意用,后坐力太强,打准太难。 改进仿制的中正式步枪,和缴获的三八大盖儿,都受到战士们的一致欢迎。 为什么,因为这些东西用起来合适。 还有,大口径的重炮好不好,一发炮弹打半个操场,可以让数十上百的敌人灰飞烟灭。 但是对于八路军来说,这种重炮还真不如来几门九二式步兵炮更实惠。 此时,中国的道路是非常差劲的,重炮需要汽车拖拽,运动起来很困难。 就是日本人拿着这些重炮,也没办法在华北战场上发挥。 八路军太滑了,他们打不着人。 相反,两个人就可以推着跑的九二式步兵炮,非常轻便。用来攻坚,杀伤敌人也不错。 只可惜,八路军缴获的九二式步兵炮数量很少,炮弹更少。只能节省的过日子。 不然,日本人修的那些洋不洋,土不土的炮楼,早他娘的全被轰掉了。 还能让他们修在眼皮子底下? 不以为袁晨铭有办法,旅长没提这事儿,他嘱咐袁晨铭把旅里面,建立手榴弹工厂的事情做好了,等第一批手榴弹做出来,他要亲自看看效果。 另外,等这事儿做好了,就安排袁晨铭做这个兵工厂副厂长兼研究员,专门负责军工武器的研究。 袁晨铭瞪圆了眼睛,吱吱呜呜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第44章,受嘉奖 三八六旅后勤部大院,十几辆驴车拉得满满当当的,刚从院外进来。 后勤部长张万和闻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到老熟人他惊喜道:“呦,李大团长,来送缴获来啦?我就说,今天听到喜鹊叫,准有好事儿。” 李云龙哈哈一笑,但笑声中却充满了无奈和苦涩:“张部长听的是喜鹊叫,我听的可就是乌鸦叫了。 两百七十支长枪,十支短枪,三挺歪把子,十七发炮弹,老子可是出大血了。” 一切缴获要归公,并不是一句虚言。 他说的这些物资,是上报到旅部后,旅长划分下要上缴的。剩下的那点武器装备,才归他们新一团自己分配。 所以,李云龙今天颠儿颠儿的就来了,给旅长送缴获来。 面对老战友的抱怨,张万和并不以为意,他走到驴车旁边看了看运来的军械物资,然后扭头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李云龙,净想着占便宜的好事儿。光说自己出血了,不说自己拿了多少。 子弹是白装的,这几百套棉衣,让被服厂白给你做?还有那手榴弹,你们团已经富得流油了,上次还从我这拿走了二十箱。旅长已经够偏爱你的啦。” 李云龙被说的嘿嘿的笑了起来,“那倒也是,旅长对咱好,咱也心里清楚。这不打了个大胜仗,给旅长长长脸嘛!” 三百多个鬼子,两百多伪军,一口都被吃掉了,是够给旅长长脸的。 听说师长都特意打电话问了,还说起了以前的神头岭之战,旅部的参谋都说了旅长当时笑得特开心。 二人又聊了几句,李云龙就坐不住了,“老张,那你清点着,我先去找旅长,等完事儿我请你喝酒。” “行行行,知道你也等不了,快去找旅长领功受奖。”张万和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李云龙这个急脾气,总也改不了。 而等李云龙走了,张万和围着这十几车物资,终于不再掩盖兴奋的神色,指挥着后勤部的人赶快清点。 后勤部长不好当啊,东西就那么点儿,可张着口等物资的单位太多了,要尽量的让大多数人满意而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李云龙带来的这一批,是最近这个月最多的了,他笑得合不拢嘴也是正常。 旅部,作战指挥室。 墙上挂着的地图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道道黑色的粗线,细线。粗线代表着铁路,细线代表着公路。 粗线与细线密密麻麻,经纬相连,像一张巨大的网覆盖在地图上。 在军用地图上,交通网络占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往往用醒目的黑色来标识。 现在这些醒目的黑线所编织的巨网,像是正等待着猎物,给人以十分压抑的感觉。 似乎这是很多军事家的习惯,旅长站在地图旁边,盯着地图上的黑色网络,思考着。 “报告。” 李大嗓门儿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份宁静。 旅长转过头往门外看了一眼,见是李云龙来了,“来的真是时候,进来吧。“ “嘿嘿。”李云龙似乎也知道自己打扰旅长的思考,先是嘿嘿笑着卖乖,“旅长,您要的我都送来了。” “没给我打折扣吧?” 旅长刚问出来,一见李云龙的神色,就知道这小子跟他耍花招了:“说吧,哪里给我打折扣了?” “旅长,别的都没问题,就是迫击炮炮弹我留了十五发。”李云龙表示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用不着大旅长这样过问。 “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老子能不清楚?” 旅长也不跟他客气,指着他说:“不对,你留炮弹干什么,你小子是把迫击炮也给老子扣下了,对不对?” 对于八路军来说,大炮是很稀少的。旅里面组建炮兵部队,就得让下面的部队缴获之后上缴。 李云龙的这番做派,是严重违反纪律。 可李云龙歪理也一大堆,他说:“旅长,你也不能太欺负人了,你大旅长手底下好几门炮,我堂堂一主力团长,连一门炮也没有,那也太掉价了。” “这就是你跟我讨价还价的理由?”旅长眼睛一瞪,从桌上抓起马鞭,一发威,李云龙当时就被吓得缩了脖子。 当然,旅长也不可能真拿鞭子抽他,毕竟李云龙是立了功,不是犯了错把天捅破了。 赏罚分明还是要的。 李云龙自然是知道这些,要不然他有什么底气敢扣下一门迫击炮。茅房里点灯找死! 而且,他嘴上也不敢拿这些功劳说事,怕让旅长觉得他居功自傲。 所以,他只好换了个角度,和旅长讲起了道理:“旅长,你想啊,我现在有这么一门炮,就能当奇兵使,能给敌人来个出其不意,也就越能够打胜仗。 以后再打两个胜仗,哎,运气好了,再缴获两门炮。到时候再给旅长您送来,您不就赚了两门炮。哪个合算,您比我清楚呀!” 旅长瞧了瞧他:“行,算你过关,今天这事儿你记好了,你欠我两门炮,还有三十发炮弹。” “啊,炮弹也翻一倍,您这可比地主还黑啊!”李云龙瞪大了牛眼,觉得特委屈。 “怎么,不愿意,那就把东西给我送来。” “别别别呀!”李云龙连忙摆手,“旅长,我答应,我答应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旅长就当是没听见他的牢骚,把马鞭放下,扭过头去继续看地图。 李云龙这个孙猴子,不时常敲打敲打他不行。不然,他容易搞不清楚自己姓什么。 被晾在一旁,李云龙自觉得没趣,左瞧瞧,右看看,最后也凑到了地图旁边。 “看出点什么了吗?”旅长问。 “啊!” 李云龙看的太着迷了,被旅长叫到才反应过来。 他指着地图上的黑色线条,“这些铁路和公路形成的网格,太密了。鬼子凭此可以快速机动调动部队,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 而公路网和铁路网把咱们根据地分割开来,就好像套在咱们脖子上的绳索,太致命。 我看冬天,咱们得找机会搞他一下,给小鬼子找点儿事儿做,不能让他们太舒服。” “有想法。”旅长称赞了一声,能站在全局方面考虑,李云龙已经有点大局意识了。 当然,这也是他能够得到旅长和师长赏识的原因。 旅长转过身来,从桌上的一堆文件当中,找出了一张纸:“给,师部发来的嘉奖令。” 嘉奖令就是和奖状一样的存在,薄薄的一张纸看起来不算什么,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却不同。 讨论升职的时候,一句话,什么时候立过功,得到什么部门的嘉奖,就是最有说服力的。 李云龙要是光受嘉奖,不受处分,可能最后就不是少将了,或许就是个中将。 但谁让他立过的功,和受过的处分一样多,最后能评个少将都算他运气好的了。 要不是评军衔的老首长看他是多年的老部下,给他说了几句好话。不然,最后给他评个大校,他也没处哭。 不说以后,单说眼下,李云龙拿到了嘉奖令,心里面还是开心的。 虽然嘉奖拿了好多次,不如第一次那么激动。但总归是一件好事,岂有不开心的道理。 他也不认识上面的字,美滋滋的看了一会儿,就认的上面写这的李云龙,和八路军一二九师。 把嘉奖令叠了叠装进口袋里,李云龙还没走的意思。 旅长瞥了他一眼:“行了,嘉奖你也领了,不用我留你吃午饭吧?” 李云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还有点小事儿。我们团那个大秀才袁晨铭,是在旅长这儿吧。我想要是没什么事,今天就把他接走。”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儿,旅长也炸毛了。 昨天一聊,发现的确是人才,他都准备好了特别提拔,直接安排成新建旅手榴弹兵工厂副厂长。 可这小子竟然拒绝了,而且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让旅长都大吃一惊。 不是说人已经招进来了吗?到最后还闹出这种乌龙来。 政委后来也跟他提了一嘴,把袁晨铭一门心思要去县城做生意的事儿说了,旅长越发觉得痛心疾首。 这样的人才竟然要去做生意,是八路军的损失啊! 可还是那句话,八路军来去自由,不能强迫。 对袁晨铭那点儿愤满,旅长全撒在了李云龙的头上,“你这个团长怎么当的,连个人也留不下来。” “听说你一开始还跟人闹矛盾了,我看还是缺个政委管管你。” 劈头盖脸的一顿,李云龙听的是心里拔凉拔凉的。合着旅长根本就没想把人留给他,等腾出手来还要给他配个政委。 感觉小心脏都不好了。 到最后,旅长说:“有你我得少活十年,滚吧!” 李云龙挨了一顿骂,麻溜的滚蛋了。 …… 八路军的效率非常之快,尤其手榴弹兵工厂被旅长和政委等人的一致重视,隔天人员和材料就已经筹措齐了。 从赵家庄带来的第一套工具,成了最好的模仿对象,木匠和铁匠无需多虑,只需按部就班的将其打造出来就行。 为了尽快的造出第一颗手榴弹,袁晨铭已经等不及,直接和他的原始班底,拿第一套工具开始制作。 配制火药,浇铸战斗部,制作手榴弹木柄,最后安上导火索,将其整个组装起来,做成一颗仿制的木柄手榴弹。 说轻松也轻松,没什么太大的制造难度,就是从头开始稍微费些时间。 袁晨铭负责指导,都是动动嘴皮子就行。 昨天,刚认识的邢志国和边小卫,听说今天要做手榴弹,也特地跑来围观,他们还带来了旅部的其他几个参谋,一起凑热闹。 木匠把第一颗手榴弹组装起来后,邢志国便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仔细的打量起了手榴弹的外观。 黑乎乎的生铁战斗部,留下了道道的凹槽。长长的木柄,呈现着木头本来的颜色,就是因为时间仓促,木头的毛刺都没有处理干净,有点儿小瑕疵。 袁晨铭将其接过来,不小心被毛刺扎了下手,差点一哆嗦把手榴弹扔出去。 而他的差点一哆嗦,把身边围了一群参谋给吓得够呛。 “你们怕什么,这又没拉弦儿。”袁晨铭不解的问道。 “对啊,你们怕什么?”邢志国也跟着问道。 其他几个参谋讪讪的笑着,他们的理由不便说出口。 边小卫倒是实诚,直接说:“邢大哥,你也知道,这种东西不经过实验,大家伙没有亲眼见证可不可靠,心里面都是不放心的。” 就是害怕质量不好,炸了呗。 人啊,就是虚伪,袁晨铭也是此道中人,所以很容易就明白他们的潜台词。 要说,他当时搞第一枚手榴弹爆炸实验,也是傻大胆。 带着工匠们批量做第一批手榴弹,他也担忧这些手榴弹的效果怎么样,会不会有潜在的危险? 到现在,经他手下制造的手榴弹,也有个四五百枚了。对这玩意儿司空见惯了,也没有起初时的怕炸在手里的担忧。 邢志国虽然听了老战友徐小勇的介绍,对于袁晨铭造出来的手榴弹比较信任。 但是,他的信任说服力是不够的,终究还是得拿出点实据来。 主席教导我们,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邢志国建议道:“小袁同志,咱们搞个手榴弹实验,让大家见见效果。将来用起这些手榴弹,心里面也踏实。你说呢?” “这个旅长早想到了。”袁晨铭笑着说:“昨天旅长就跟我说,等第一批手榴弹制造出来,他要亲自来看看效果。” 他看了一眼说话将被工匠组装起来的三枚手榴弹,轻笑着说:“我看现在时机也成熟,不如直接请旅长和政委来吧!” “好啊,我去叫旅长。”边小卫答应了一声,扭头就跑了。 报喜讯啊! 另一个站在后面的参谋,也说了一句去报告政委,跟着跑了出去。 参谋长去师部开会了,不然还得跑出去一个。 “嘿,嘿。”左闪右闪,避开了两人的李云龙,一走进来就纳闷儿的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两个人喜滋滋的,难道都是老婆生孩子了?” 哈哈,众人一阵哄笑,邢志国见到是老战友,给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云龙听了直说:“我说呢,原来是给旅长和政委报告好消息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俩有喜了呢!” ------------ 第45章,效果检验 说笑了几句,李云龙叫了袁晨铭,想跟他单独聊聊。 旅长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两个人就在院外的门口。 李云龙也不想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听旅长说,你过两天要走?” “是,把这点事搞定了,也就一两天的事儿。” 袁晨铭怕李云龙要挽留他,补充道:“旅长也答应了。” “我知道……” 虽然已经在旅长那里听过了,但等到袁晨铭亲口说的时候,李云龙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颇不是滋味儿。 记得头一次见面,他还觉得袁晨铭是个白面书生,还是那种滑不溜秋贪生怕死的。 现在,还是个白面书生,还是一心下山,去县城过花花日子。 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人才的流失,就是国家的损失。 李云龙倒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他也不会劝说挽留,“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说什么了。 新一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请你喝酒。” 袁晨铭嘿嘿的笑了:“行,咱们就一言为定。说不定哪天我在城里混得不如意了,还真的得来投奔团长。” 话说得圆滑一些,后路也保留下了。还真有点儿八十年代,停薪留职下海的意思。 当然,他自认为还是有些能耐,能博个富贵的。 李云龙听了他的话,心里面是舒坦了些,脸上也多了丝丝笑意。他这次也不只是来问袁晨铭打算,还有另一件事。 一张卡片大小的纸,和一摞花花绿绿的钞票,塞在了袁晨铭手里。 “王德胜知道你打定主意了要去县城。这是他特地让我交给你的。” 白色的卡片纸最上面写着“良民证”三个字,翻开后可以看到袁晨铭的个人信息,籍贯住址,以及他的一张黑白一寸照片。 他也想起来了,再到新一团的第三天,是有两个地方上的同志来找他,还给他照了一张照片。 真的良民证,袁晨铭没见过。不过,八路军地下党的潜伏玩的那么溜,想必对于此道非常精通。 拿着手上的这张良民证,他倒是很踏实。 李云龙给他解释道:“你这个证是咱们自己制作的,通过一般的城防检查之类的都没问题。 但是因为没有在日本人那里备案,真要是详细了的查,肯定是经不起的。 不过你倒也不必太担忧,如果真到那份儿上,直接跑路就行了。千万别犹豫。” 犹豫就会白给,经受日本人的十八般酷刑? 稍微想了想,袁晨铭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跟日本人是没法讲道理的。 人身安全的保证,就得看自己是不是够机灵,还真有点潜伏的意思。 收起良民证,手上厚厚的一摞钞票,袁晨铭倒也认得——准备票。 准备票就是抗战时期,由日伪扶持的中国联合准备银行发行的钞票,也称联准券。 在日军控制的县城里,这就是法定货币,买卖全靠它。 袁晨铭记得自己刚来时,被那个伪军敲诈,正好碰上吕连长他们打炮楼。把自己被敲诈走的手表拿回来,还顺手牵羊拿走了几张准备票。 有一元的五元的十元的,加起来也就几十块。 他后来一打听,这点钱也就够下一顿馆子的。还是这会儿,要是再过个半年一年的,那就说不定了。 可能也就够买几个窝头。 法币刚出来的时候,一百块钱都能买一头牛,现在呢?都不够买个牛蹄子的。 货币贬值简直是太常见的事情,民国的人们都习惯了,硬通货还是黄金大洋。 袁晨铭翻了翻手上这一摞钞票,一小半是百元的,剩下的尽是十元五元的,一角两角的那种辅卷,根本没见着。 李云龙笑着说:“大口岭打了个伏击战,你可能也知道。这些都是从鬼子身上搜出来的。你去县城也少不了花销,拿着这些正好。” “行,谢谢团长,也帮我跟指导员问个好,这份情谊我记住了。“袁晨铭语气中充满了感激,真心实意的说道。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些准备票没用。 可怎么能没用呢? 边区根据地是花不了,但在县城里潜伏的地下党用不上吗? 或者,直接拿着从城里采购一些物资,运出来也能套现。 他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就像废纸一样白来的,更不会觉得他拿这些就是理所当然的。 缴获都是用鲜血换来的,不是刮大风逮来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就当是八路军的天使投资,以后赚了钱,再分红嘛!”袁晨铭心里这样想到。 “旅长,政委,你们都来了。”邢志国边说边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大秀才给咱们设计的手榴弹已经做好了,就等您二位来,开始实验。” 旅长接过他递来的手榴弹,上下看了看,又问:“他人呢?” “在这儿呢!”袁晨铭把东西收好,也迎了上来:“旅长,政委,手榴弹做好了,就差进行效果试验,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开始?” 从院里走出来的一众参谋,也都纷纷问候旅长和政委。 旅长扫了一眼,笑着说:“原来都在等我们,行,那就别废话了,咱们找个地方,直接看看效果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村外,找了一块合适的实验场地。 路上,旅长就曾问要怎么进行实验? 袁晨铭就觉得单看爆炸破片数量,是没有观赏效果的。所以建议安放几个稻草人,作为假想敌。 以此来观察手榴弹的爆炸效果。 众人表示一致同意。 片刻后,几具骑兵用来练习砍杀的稻草人,立在了空地上。 旅长见猎心喜,拿了一颗手榴弹掂了掂重量,是比原来的手榴弹要轻一些:“你们看着,我投一个试试。” “旅长,还没检验过,不安全,我来投第一个吧!”一个参谋说道。 “荒谬。”旅长听了很不高兴,冷眼看着他:“如果连我都不敢用,还怎么让战士们用?这个手榴弹我必须投。” 被训斥的参谋微微低头,不敢再劝了。旅长就是这种性格,第一次却是关心,再劝可就是瞧不起旅长了。 政委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显然心中是有些担忧的,边区造的手榴弹,出现张手雷的事件也不少。 谁知道,这种没有经过检验的手榴弹,会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潜在危险? 对于众人的担心,袁晨铭有所察觉,他给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旅长,手榴弹是我设计的,火药也是我配的,我看第一颗就让我来扔吧!” 他笑着打趣儿道:“旅长你可不能抢我这个风头啊!” “这哪里是第一颗,明明是第几百颗了。” 李云龙站出来跟着众人解释道:“这手榴弹,第一颗的确是他炸的。当时我们新一团正在搞军民联欢,他住的院子里突然爆炸,差点被他吓一跳。 后来反扫荡,当天就紧急做了一百多颗,在大口岭打鬼子的时候,都扔出去了,炸得小鬼子哭爹喊娘的。效果真不赖。” “哦,还有这么回事儿?”旅长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手榴弹是已经经过检验的,性能有所保障。 “是有这么回事,徐小勇跟我说过,我都差点忘了。”政委也想起这茬儿来了,他说的话也证实了李云龙的说法。 “对了,他们宣传队跟着百姓转移的时候,还顺手料理了一伙土匪,二十多颗手榴弹劈头盖脸的砸下去,还就打赢了。” “你们猜猜是谁指挥的?正是小袁同志啊!” 政委的一番话,让袁晨铭立即成了众人的焦点。 长得很帅气,文质彬彬的小伙,没想到还能文能武,一下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很多人心里想一想,拿袁晨铭跟自己一对比,论长相,没法比。论这个文化能力,人家能设计改造手榴弹,不一般。 论这个指挥能力,以前什么经验没有,也没上过军校。一上手就能干掉一伙悍匪,着实有点天赋。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旅长今天是头一次露出诧异的神色,他笑呵呵的说:“没想到咱们小袁同志还是个多面手,能文能武。” 袁晨铭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谦虚了。 还是李云龙给他解的围,“旅长,这手榴弹我扔过,我给你们演示一下。” 说完,李云龙抓起一颗手榴弹,往投掷的场地走了十几步,把拉弦的细线,缠在食指上。 他回头看了眼众人,“看好了!” 呲,细线拔出,导火索被点着,从木柄的下端呲呲的往外冒烟。 李云龙一甩臂,照着五十米外的几个稻草人扔了出去。 手榴弹划过一个抛物线,较为精准的落在了稻草人的最中间。 又过了几秒,轰隆的一声,剧烈的声响伴随着一股黑烟,爆炸的破片四处飞溅。 手榴弹爆炸的地方,是一处凹陷进去的洼地。在远处观望的众人,也无需担忧被破片误伤的可能,所以都没有做防护,而是瞪大了眼睛朝在那里看。 仅仅看爆炸的声响和烟雾,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他们刚才唯一能得出有用的结论,就是心中默数后,确定这枚手榴弹从拉弦到爆炸,大约是九秒钟左右。 是符合投掷要求的。 邢志国请示前去收集检查爆炸后的破片,旅长却说:“算了,我们都去看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众人又都移步到爆炸现场。 手榴弹爆炸后产生的炸坑,被熏黑的稻草人,有几处还被火焰燎着了,不是很大。 散落在地上的爆炸破片,很容易就被收集齐了,在旅长手里组成了半颗手榴弹战斗部。 剩下的就是镶嵌在稻草人里的破片,这让众人花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将其一一搜检出来。 此情此景,袁晨铭又回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便利。 树立几具假人当成靶子,别说爆炸破片在力的作用下扎进去多少枚。就是扎进去创造了什么样的伤口,是否造成了致命伤,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哪像这个,只能根据大概的结果,做一个想象下结论。 “小三十枚破片,一半儿插到了敌人的身体里,杀伤效果已经很不错了。”旅长给下了个结论。 其余的人议论纷纷。 “咱们之前制造的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破片要比这个少一半。这的确是大大改进。” “要是算计好了时间,扔出去凌空爆炸,杀伤效果岂不是能增加一倍?” “听说成本还比之前咱们造的手榴弹要低,我看应该全改成这种手榴弹。” 李云龙跟旅长说:“旅长,还不止那些优点,这手榴弹较为轻,能扔的更远一些。要不您试试?” “好,那咱们再试验一回。”旅长本来就有此意,被他这么一说,也就决定了再来一回。 把靶子树好了,众人也都离开远远观望,旅长从李云龙刚才所站的位置,又往后退了十米站好。 “都看好了。”站在袁晨铭身边的李云龙低声道。 只见旅长拉弦,稍待几秒,腰马合一,甩臂投掷,一气呵成。 手榴弹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在几个稻草人头顶上方,凌空爆炸开来。 李云龙小声嘀咕,“旅长威猛,还是不减当年。” “好。”政委带头鼓掌,众人也跟着叫好鼓掌。 就是不知道政委到底看清楚了没有,还是光听见声音了。 刚才看手榴弹爆炸的破片时,可是端在眼皮子底下看的。 袁晨铭拍着手掌,心中猜想到。 “行了,看看结果。”旅长不喜欢这种虚夸的作风,但既然是众人的一片好意,他也不好摆冷脸子,只能转到正事儿上。 一如前次的检查,众人在地上捡起了手榴弹一半的破片,另外一半则还是在稻草人身上捡出来的。 只是相较于上次,有微微的差别。 上次破片基本存在于稻草人的下半身,说明如果有敌人,杀伤的是敌人的下半身。 这次破片基本存在于稻草人的上半身,尤其是头部。 同理,但这次是更为致命。毕竟躯体的上半截致命的地方更多,尤其是头部。 还有一些是实验中很难看出来的,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也能得出来的结论。 众人讨论了一阵,最终得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结论,那就是这个手榴弹是真的好,建议批量生产。 还用他们说,旅长都已经在想,把这款改进的手榴弹,立即电报给师长,准备推广全根据地兵工厂。 ------------ 第46章,恶事 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长官部。 筱冢义男中将刚刚参加一个秘密会议,外出归来。 他坐在办公桌后的红木椅上,心情还不错,对随他一道返回的山本一木说:“中国有句话,师夷长技以制夷。我想可以用在今天的密谈中,以华制华。” 想了想阎锡山派来的使者,在他们面前那份骨子里的软弱,和说起对付八路军时,骄傲自信的模样。 山本一木微微的点了点头:“是的将军,这的确是一招妙计。对付中国人,最有力的还是中国人。” 筱冢义男想起了这片大地上的一段历史,带着猪尾巴的满清野蛮人,竟然以区区二十万人,夺鼎成功,建立了一个帝国。 是什么人让他们如此成功? 正是那些自称奴才的汉人。 他们在主子面前摇尾乞怜,对付同胞却比主子还卖力。硬是帮一群猪尾巴的野蛮人,打下了辽阔的疆域。 阎锡山这样的人,在他眼里未尝不是一个奴才呢! 三九年九月,欧战爆发,英国孤撑西欧战局,无暇东顾。德国在欧洲战场上频频得手,使得日本看的更加眼红。 许多日本将领都做起了称霸东方的帝国梦。 北上还是南下,为把左右两只手更加有力的打出去,也就迫切需要完成对中国的占领。 但参加了侵华战争的日军将领都清楚的知道,要完成对中国的占领何谈容易。 日军从卢沟桥开始,从北到南,由东到西,攻太原,打上海,战南京,终于在武汉会战时达到了进攻的高潮。 高潮的到来,也同时意味着高潮的过去。 武汉会战中,日军动用了四十万军队,其中有十多个主力师团。中国参战兵力一百多万人,并包含了八十多个精锐师。 会战中,日军伤亡五万多人,是历次会战中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 至此,日军虽然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但战争初期日军参谋本部,在三四个月内征服中国,最多要在一年内征服中国的狂妄战争计划,像个肥皂泡一样的破灭了。 日本的将军,大臣们所犯的一个战略性的错误是,他们的眼睛只盯在了军力的对比上。 仅仅从军力对比上来看,占领中国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他们全然没有意识到,挡住日军去路的,绝不仅仅是军队,还有四万不屈不挠的中国人。 筱冢义男已经意识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抗战情绪日益旺盛的中华民族为对手,在辽阔无垠的大陆上,已派遣军有限的兵力,欲期急速结束事变,几乎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事了。 反之,拥有四亿人口作为后盾的中国军,却做出不懈的努力,进行无限的补充,逐渐恢复了战斗力。 筱冢义男看到了以日本“有限”,对中国的“无限”潜藏着巨大的危机。当然他不可能也不愿意得出,延安那位教员在论持久战中所得出的结论。 可身体很实诚的,他们的行动把军事打击为主,改成了以政治诱降为主。 以华制华,岂不美哉。 ……………… 晋绥军三五八团驻地。 通讯骑兵匆匆而来,带来了上级的消息。 在团指挥所里,穿着笔挺的军装,挂着上校军衔,国字脸身上充满了阳刚之气的男人,就是晋绥军三五八团的团长楚云飞。 他看完手中的密信,一脸黯然的说道:“国家存亡之际,还内斗不止,不应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让楚云飞黯然神伤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长官阎锡山。 十一月,重庆国党五届六中全会上,进一步确定了以军事反共为主,政治反共为辅的方针。 并发出进攻八路军,新四军的密令。 与八路军做邻居的阎锡山,就成了最不安分的那一个。 阎老西一向世故圆滑,善于翻云覆雨,有墙头草,不倒翁之称。 据说,他的办公室里常备着三套照片:跟日本人打交道,挂出日本天皇的照片;国党的代表来了,则挂出常凯申的照片; 如果社会党的代表来了,就挂出北大图书管理员的照片。(书评见) 在抗战初期,他实行联共政策,与社会党合作建立了山西新军。到了一九三九年的冬天发展到了有五十个团,五万余人。 但是这支武装发展起来后,他又担心难以驾驭,于是决心收回新军,重振旧军。 在三九年三月份那会儿,召开的晋绥军高级军政干部会议,阎老西就露出了点苗头。 他在会议上说:武汉失守后,抗战越来越困难。第二战区被削弱了,只有社会党的八路壮大了。 常凯申不足为惧,那个***倒是个可怕的人物。(书评见) “请看今日之华北,竟是谁家天下?” 接着,他有神乎其神的说:“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对我说:你不要看不起你过去用过的那个破车,那个破车可以把你拉到目的地,只是慢一点而已。 你不要相信你现在用的那个新车,这个新车可以飞快,但也可以把你翻倒在地。” 众人一听都明白,所谓的“破车”,“新车”,就是指旧军,新军。 果然,在这次会议上,阎老西提出了新旧军统一方案,要统一编制,统一训练,统一指挥,统一人事。 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把社会党的人逼出新军,好自己掌握。 只是由于社会党和进步势力的抵制,阎老西的企图未能实现,但是山西的政治气氛从此大变。 六中全会只是一个引子。 阎老西早就想和日本人做朋友了,日本人也很愿意跟他这个实力派做朋友。 为了表示诚意,日本人答应归还晋绥军所有高级将领的住宅别墅,以及山西工矿企业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在上月末,东西到手了,阎老西也按捺不住了,暗中给麾下的心腹发来密令。 在得到楚云飞的允许后,团参谋长方立功中校读完了密信。 见楚云飞站在地图面前闷闷不乐,他宽慰道:“团座,密信上只是说了, 以后不能把社会党的军队当成友军,没有战区长官部的书面命令,不得调拨一兵一卒,支援他们。 并没有说咱们要帮日本人对付他们,只是一种防患于未然。 更何况他们是委员长的心腹大患,迟早是要被解决的,就更没有必要同情他们。” “唉。”楚云飞深深的叹口气,转过身来说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明白,但现在是国难当头。外寇还没有驱除,自家人都已经斗上了,平白让日本人看了笑话。” 方立功没有接这个话茬,他对于搭档的话并不赞同。 从密信上写的内容来看,以及阎长官这段时间发表的言论。如果不是日本人还在,恐怕都要开始剿共了。 现在只是提醒他们,让他们坐视不管,和联手日本人共同作战,已经是很轻的了。 当然,方立功深知楚云飞脾性。 楚云飞那句全团流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只要能对付日本人,我可以和魔鬼合作。 八路军是打日本人的,而且把日本人打得很疼。 楚云飞对他们的态度是什么样,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方立功也不会把这些心里话诉诸于口,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 ………… 安定县宪兵司令部,屋里传来愤怒的叫喊:“八格牙路!” “混蛋!”白守业跟着翻译野口大佐的话,搞得正在挨骂的黄金标只翻白眼:“这句你就别翻了,骂人的话,我听得懂。” “就是,我们还能不知道八格牙路的意思?你就捡那我们听不懂的翻。”贾贵眨巴着倒三角的小眼儿,也跟着附和。 似乎,他话中的“八格牙路”,被野口大佐误会了。大佐瞪着他,拍着桌子再次怒吼:“八格牙路!” “贾贵混蛋!”白守业翻译。 贾贵非常委屈,“嘿,我怎么没听见叫我名字。” “太君是冲着你说的,不是说你说的是谁?难不成非得赏你两巴掌,你才知道骂的是你啊!” 白守业有理有据的一番话,贾贵多少有些相信了。他委屈巴巴的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野口大佐在训斥,白守业在翻译:“太君说,已经过去五天了,你们连跟八路的毛都没找见,太君很不高兴。” 太君有令,黄金标的警备队,和贾贵的侦缉队,在过去的几天里把安定县翻了个底朝天,良民证都查了八百回了,是真的连个八路影子也没见着。 更别谈抓住八路了。 生怕太君压担子,黄金标大吐苦水,跟白守业抱怨:“那又不怨我们,八路比鬼还精,藏得非常深。我那些弟兄,都把全城搜遍了,也没找见一个八路。” 白守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八路哪有那么好抓,要是真那么好抓的话,太君不至于开出一个八路二百现大洋的赏格。 “唉,谁让八路脸上不写着八路两个字,咱们也没办法。” 他的感叹之语言,被贾贵听见了,这个脑子不灵光的侦缉队长一下就有想法了:“嘿,对呀,咱们这脸上写着八路的人,那一定就是八路。” “疯啦?”黄金标挪了一步,冷眼看他:“你们家八路脸上写着八路两个字啊?” “嘿!”贾贵正要反驳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自己抓住了八路,而黄金标却没抓住,太君不得高看他一眼啊? “骑驴看唱本儿,你就走着瞧。”他得瑟的撂下这句话,把黄金标气得够呛。 白守业打心底里不认为贾贵能抓住八路,这个怂货见了八路就得投降,还抓八路,别资敌就算他命大了。 之前,贾贵捣乱,给他和黄金标的生意造成了一笔不小的损失,买卖的利润减了三成。 白守业心眼可不大,一般有仇当时就报了。 这会儿倒也不迟。 他和野口大佐说:“贾贵说他能抓住八路,已经有线索了。” 大佐立即换上了另一副面孔,高兴的直喊吆西。 贾贵不明所以,询问:“白翻译,大佐这是在吆西什么呢?” “你不是说能抓住八路吗,大佐夸你好,让你快点把八路抓住,抓住八路重重有赏。”白守业得意的说道。 是的,抓住八路重重有赏。 可要是抓不住八路,野口大佐恼羞成怒,指不定要扇多少个耳光。 黄金标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看热闹,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恭喜贾队长,这么有把握,那就等着皇军给你奖赏吧!” 看他幸灾乐祸的模样,都不偷着乐,直接是明摆着看笑话。 贾贵没什么别的大本事,就是百折不挠。要不然一般人长这模样,说不定早自杀了,哪里还会出来招摇过市。 对于两个人合伙嘲笑他,他根本不以为意,甚至还放下话要走着瞧。 不就是抓个脸上写着“八路”的八路嘛! 找到一个,二百现大洋,发财了。 他甚至还沾沾自喜,这两个货就是个傻子,这么简单找八路的办法,他们都找不到。 简直就是黑藤太君口中的愚不可及。 对了,一个八路是不是二百现大洋? 贾贵生怕太君到时候说话不算数,现在就腆着脸问。 野口大佐给出了明确的答复,抓住一个八路,二百现大洋立即兑现。如果抓住石青山,两千现大洋。 嚯,三个汉奸都浑身一哆嗦,不是因为听见两千现大洋,是因为听见了石青山这个名字。 “石青山就算了吧!”贾贵悻悻的说道。他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脸上写着“八路”两个字儿的八路,是没有危险性的。 而大名鼎鼎的武工队长石青山,那可是他们这些汉奸走狗的克星。 谁见了不怕? 惹不起,惹不起。 野口大佐安排好了事物,说了一句话,起身往里屋走。 “大佐说什么?!” “大佐要开饭了,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白守业耸耸肩说道。 “嗨,我当是什么。”黄金标讨了个没趣儿,扭头看了看贾贵,邪恶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等着看好戏吧! 被两个人这样看不起,贾贵气的不行,放下狠话:“嘿,你们走着瞧。” ------------ 第47章,地下交通站 “张部长,张部长!” 七七二团的程团长,人还没进后勤部大院,声音就已经到了。 张万和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程团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所为何事?” “得了,别跟我文绉绉的。”程团长一摆手,拿出一张文书说道:“这是旅部的命令,三十箱手榴弹,你可得给我抓点紧,一会儿我就得出发。” 七七二团是主力团,是改变为十八集团军,就成立的老团。有番号,资历深,打过的硬仗也多,形象的说是三八六旅的左膀右臂,自然什么都不缺。 程团长找旅长一申请,立马拿到了批文,三十箱手榴弹,轻飘飘的,就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昨天,独立团的孔团长磨破嘴皮子,可就拉了十箱手榴弹。 高下立判。 张万和见了文书,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上级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呗。 他把文书收起备份,指了一个年轻的战士说:“小王,通知下去,给程团长装三十箱手榴弹,麻利点。” “哎,好的部长。”小张答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去。 “等等。” 程团长却叫住了他,扭过头和张万和说:“我听说旅部的兵工厂改进了手榴弹工艺,造出来的新手榴弹,更加轻便威力更强。” “张部长你可不能糊弄我,我就要新造的手榴弹,旧的我可不要。” 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鼻子灵? 张万和就纳闷了,这才没几天,来他这儿的人都知道了。 昨个,独立团的孔捷和这如出一辙,都嚷嚷的要新手榴弹,不要以前造的旧版手榴弹。 可张万和也难呀! 现在库存的大部分手榴弹,都是以前造下的,还没有发放到各部队。 新版的手榴弹,工厂还没有完全搭建起来,产量也没有上来。这些天生产的还真不够。 再说了,就是够装三十箱的,张万和也不能答应。都要新的,旧的怎么办? 旧的也是手榴弹,也能杀鬼子,不能遭受这个歧视待遇吧! 当然,张万和不能把底漏了,他和独立团的孔团长是这么说的:“新的手榴弹装药量不如以前的,十箱手榴弹,新版的和旧版的数量一样多。” “但旧版的分量更足,威力其实更大。拿旧版的手榴弹比新版的好。你赚大了。” 孔捷怎么说,他说:“那不行啊,我可不想赚这个便宜。我就要新版的手榴弹,老张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把那剩余的分量补给我,再给我加几箱手榴弹,我孔捷谢谢你,还得请你喝酒。” 得,没一个好糊弄的。 张万和那天费了半天嘴皮子,总算是说成了。五箱新版的,五箱旧版的。 不是因为别的,那是看在独立团刚成立不久的份儿上,给他的优待。 孔捷没什么好说的了,后勤部就是全给他十箱旧版的,也是符合命令的。 他除了背地里骂娘,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是用来应付孔捷的话,搞不定七七二团的程团长。 七七二团可是旅长的心头肉,程团长老资格,说话腰杆子也硬,死咬着不松口,就要三十箱新版的手榴弹。 “今儿个你要是不给我带走,我就住你这儿了,你得管饭。” “嘿,这不耍无赖吗!”张万和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妥协。 他说:“这么着,二十箱新版的,十箱旧版的。你还别着急谢我,那二十箱新版的只能给你提十箱,剩下的得等下个月。” “为什么?” “七七一团离得远点,我估计明天也得到。手上没点东西,我能撑得住么。”张万和很无奈的说道。 每次这种大战后,各部队都要来后勤部,带来一批缴获,也得带走一批物资。 七七二团是主力团,七七一团也不是后娘养的。都得一碗水端平,特考验他的能力。 再说了,以前旅长批个手榴弹还抠的特别紧,下面这些部队能领到手榴弹就不错了。 现在,咋还挑肥拣瘦了。 于下面的各部队指挥官来说,这还真得挑肥拣瘦。 程团长来之前就听旅部的参谋说了,新版的手榴弹威力更强,更轻便,能投掷得更远,杀伤力更强。 哪怕比以前旧版的手榴弹提升百分之十的性能,都够他们这些人争的面红耳赤的了。 何况,提升的性能不止百分之十,看样子怎么着也有个百分之二三十。 那是多大的加强啊! 能轻易松口才怪呢! 可七七一团老徐也不是好惹的,他还真不能把便宜占尽了。 沉吟了片刻,他问:“我也不要旧版的,先给我拿十箱新版的,剩下的二十箱下个月我来提。” “下个月,不可能,你得等明年。”张万和一口回绝。 下个月就是十二月,再等一个月可不就是明年。 等两个月,到时候又够领一批的。 程团长知道再谈下去就没意思了,就按之前的条件定了下来。先提二十箱,新旧各一半,剩下十箱下个月来。 先把人打发走了,张万和算是松了口气,这一天天的够他受的。 手榴弹改进了,威力更强,更受人们的喜欢。这本来是件好事儿,可到了他这里,还成了一个幸福的烦恼。 瞅瞅两屋子的旧版手榴弹,张万和不由得有些头痛。什么时候搭配的都发下去,才算万事大吉。 估计到那时候,他就越发“聪明绝顶”了。 可怜的头发。 …… 在旅部小住了一个星期,袁晨铭终是启程了。 师宣传队在两天前就已经起程,徐小勇,邱淑芳,二妮,都早已告别。 那次是他送给他们。 这回,是他要离开了,旅长政委都亲自来送他。这份重视摆在这里,离别的话就无足轻重了。 有关地雷的设计方案和草图,他也亲手交给了旅长。算是再贡献一份才华。 最后摆了摆手,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他跟着地方的同志一道离去。 旅长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连连叹息。地雷改进的方案和草图,让太行兵工厂的下来的两位工程师惊为天人。 他们都一致表示,图纸上的这些设计实现以后,会对八路军的地雷战产生巨大的影响。 只要推广开来,极有可能让日军出了县城后就寸步难行。 无论是之前改进的手榴弹,还是后来设计的地雷,都证明了袁晨铭的才华。 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位人才离开了,旅长心中充满了惋惜之意。 “唉,可惜,可惜!” “不要充满悲观嘛!”政委近视的厉害,旅长还能远远的望得见人影,他早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听到旅长的叹息,他既是宽慰,也是解释:“我都跟地方的同志说好了,一定会让城中的同事照顾他。 沦陷区有多黑暗,你我也心里清楚。兴许用不了多久,他就想回来了。” “好啊,你这瞎子,眼瞎心不瞎,都算计到人回来了。”旅长笑着开了个玩笑,随即又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只要能回来就好。” 国统区的黑暗,他们是非常清楚的。正是因为政府的黑暗,才导致了他们走上革命的道路。 而沦陷区的黑暗,不亚于或者更胜于国统区。 日本人更不讲道理,还有一大帮为虎作伥的汉奸走狗。一个不小心家破人亡那是常有的事。 旅长也看得出来,袁晨铭有股心气儿,是想要做点事的。 而做事的人,最容易被人盯上。 也许真就应了瞎子的话,外面碰个头破血流,就会想回来了。 两人站了良久,直到参谋叫他们,才并肩而回。 …… 袁晨铭得到旅长和政委的赏识,地位陡然就不同了。护送他去县城的人,也不是无名之辈,而是安定县武工队队长——石青山。 早在昨天夜里,邢志国就已经把石青山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他。 石青山是老同志了,以前在戏班子学过一段时间,加入八路军以后,将之前的手艺发扬光大。 他最善于化装侦查,有“百变金刚”之称,神出鬼没,混进城里轻而易举。 身为武工队长,在敌后侦查锄奸,免不了跟敌人斗争。所以也磨练出了一手好枪法,加上身手矫健,让日伪军吃了不少的亏,几乎达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 日本人甚至开出了两千大洋,要买他的项上人头。 可石青山现在能护送袁晨铭进城,结果显而易见。 袁晨铭刚听到石青山的名字,就觉得耳熟。今天一见,个头瘦瘦高高,一张长脸,很有派头,立即验证了之前的想法。 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石青山啊! 赶路的时候,袁晨铭就跟他闲聊,第一件事儿问的就是:“安定县是不是有一家做驴肉的鼎香楼?” 石青山也知道点他的情况,一开始觉得惊奇,怎么知道鼎香楼的? 可随即一想,那儿有亲戚,就不足为奇了。 他一说有鼎香楼,袁晨铭就更兴奋了,接着问:“掌柜的叫孙有福,有个大厨叫杨宝禄,大伙计叫蔡水根?” 这回石青山是真的惊讶了,这些都知道,是不是连鼎香楼是他们在安定县地下交通站的事情也知道了? 地下交通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不是保密的事情吗,怎么都说出去了? 可他又一想,王政委亲自见他,让他务必保护好袁晨铭。无论袁晨铭提什么要求,都让他尽可能的满足。 简直是让他做一个保姆。 兴许还觉得这不够,政委连地下交通站的事情也告诉了他,让他在必要的时候,通过此处求助。 这样一想就说得通了。 不过,出于稳妥考虑,他叮嘱道:“看来你都知道了,那就用不着我给你细说了。” “我会跟蔡水根简单的说明你的情况,让他给你提供帮助。但是平常你尽量不要去找他接头,不要表现的太熟悉。因为,一旦暴露,很可能连你自己也会陷入到危险之中。” 袁晨铭点头表示明白,他当然知道,地下交通站是鬼子的肉中钉眼中刺,一旦被发现他也完蛋。 不过,这个地下交通站可不一般啊! 厉害的紧,把日本人和汉奸都耍的团团转,一直没有暴露。 只要他别作妖,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地下交通站的。 石青山以为这是政委告诉他的,实际上他对安邱县鼎香楼再熟悉不过,这些人物的声音,可是陪伴了他很多个夜晚。 抠门掌柜孙有福,鲁莽好酒的杨宝禄,把日伪军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蔡水根。 乱用成语的黑藤,还有那个曲线救国的贾贵。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熟,这是最好的,省了情报收集得过程。以后,在安定县混出点头绪来,相对比较容易。 只是,安邱县怎么变成安定县,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也是一个暂时得不出结论的问题。 袁晨铭费了一些脑筋后,便不再考虑了。 石青山脚程快,他脚程慢一些,本来一天是赶不到安定县的。政委早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特地让石青山赶了辆驴车,下午的时候,就到城外了。 石队长不进城,也只能把他送到这儿。 但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就没人了。 他们俩刚下车,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孩子,就抱着一个木盒跑了过来。 男孩把木盒打开,琳琅满目的香烟放置其中:“老刀牌新高了十本入,先生,买包烟吧!” “给我来一盒老刀牌的。”石青山掏出钱递了过去,然后小声低语道:“人我带到了,记得多加关照。” 卖烟的小孩叫小石头,别看年龄小,可资历不浅,也是个“老八路”了。 他熟练的递上香烟,“先生您的烟。” 然后又降低声音说:“昨天就已经知道消息了,是袁大哥对吧!” “给我也来一盒。”袁晨铭掏出钱递了过去,同时小声道:“小石头,我也认得你了。” 来的路上石青山就已经跟他说过,以后小石头就是他的联系人。无论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小石头。 买了香烟,今天算是正式认识。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三个人没有再多言语。 小石头继续卖烟,袁晨铭进县城,石青山则赶着驴车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 第48章,贾贵出场 安定县,鼎香楼位于西关大街的西南角,夹在日军宪兵司令部和特务机关之间,是县城最大的驴肉馆子。 要说这驴肉馆子,那可有点历史了,打满清的时候就开在这儿,差不多有一百三十多年了。 和其他的大饭馆一样,鼎香楼也有自己的秘密招牌菜——酱驴肉。 用的是河北专门养的肉驴,毛色光鲜,膘肥体壮且不说。做好的肉咬起来都是一丝丝的筋道顺牙。 驴肉好吃,鼎香楼的做法那更是没的说,特特殊的材料腌制,特殊的方法制作,特殊的烹饪程序,这一道道的特殊,成就了鼎香楼一百多年的秘制酱驴肉。 也正是因为如此,鼎香楼能开门至今,成为百年老店。 下午,还不到饭点儿的时候,就有客人来了。 “掌柜的,一盘酱驴肉,一盘咸菜,二两烧酒。” “哎,好勒!”孙有福麻溜的装了二两酒,给客人端到桌上:“您二位先坐,菜马上就来。” 两位客人落座,就说起了最近城里发生的事情。 “听说了吗,那姓贾的缺德玩意儿,满城找人,就要找脸上写了这个的人。”他比划了一个八字,这是沦陷区老百姓代指八路的手势。 “怎么没听说,他都找我头上了。” “怎么回事?” “姓贾的缺德玩意儿,指着我嘴角这两道纹路,非得说它是个八字,你看这像是个八字吗?” 说话这人长得干瘦干瘦的,鼻梁两侧向下的两道纹路,还真有点像。 “那这样只有一半,还有一个路呢?” “我当时在赶路,那货指着地下的路,就非要认定我是这个,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的确不是人干的。”孙有福把咸菜端上桌,帮着二位老客户,埋汰某姓贾的侦缉队长。 “对呀,这缺德玩意儿,害得我又破财。” 孙友福摆了摆手非常不认同,“他啊,不是个玩意儿!” “对,他就不是个玩意儿。”另一名客人也笑着说。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味道。 有了良民证的袁晨铭,轻轻松松的进了城。他进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鼎香楼。 “掌柜的。”一进门他就喊。 孙有福立即笑脸迎了上去,见是个陌生面孔:“哎,客人,我就是掌柜的,您是住店还是吃饭。” 熟悉的问候,熟悉的面孔,是他认识那个掌柜的。 “既是住店也是吃饭,这儿有什么特色吗?”袁晨铭大大咧咧的在一张空桌上坐下,抬头问道。 掌柜的上下打量他两眼,见他穿的一般,但颇有气质,可能是个有钱的主,就掐着手给他报起了菜名: “我们这儿开的是驴肉馆子,看家菜有老齐家秘制酱驴肉,还有砂锅驴杂汤。” “这菜有焖驴肉,烧驴肉,炖驴肉,炒驴肉,熘驴肉,扒驴肉,还有酥炸驴肉,葱爆驴肉,酱爆驴肉,还有水煮驴肉。” “如果您爱吃点特殊的,驴身上的部位,驴板肠,驴蹄筋,驴三件,驴蹄子,驴头,驴舌,驴尾,我们都有,您看您要吃点什么?” 当是说相声,报菜名儿呢? 倒是这口条说相声也不错。 就是孙掌柜的哪只眼,看出来他是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驴蹄驴尾巴等特殊的部位,还有内脏这些东西,他是通通不喜欢。 要吃就吃肉。 袁晨铭沉吟了一下,“给我来份酱驴肉,再来一个葱爆驴肉,来两个驴肉火烧。” 这年头,一个人就吃这么些,款爷啊! 孙有福眼睛亮了,把茶沏好了,“得了,您稍候,菜马上就来。” 等待的时间里,袁晨铭打量着鼎香楼这环境。 一进门的大厅,摆着六张桌子。西边是两个雅间儿,一个中式的,一个日式的。 袁晨铭记得,那应该是蔡水根搞的,弄出一个日式包厢来,专门给日本人用。 他为了搞情报,不得不跟日本人混的熟一些,讨好日本人。 甚至在别人眼里,他就是半个汉奸。 东南角是掌柜所在的柜台,紧挨着就是通向院子的房门。 鼎香楼前面是吃饭的饭店,后面也有一些房间,提供住宿。 可谓是此时集餐饮和住宿一体的县城大酒店。 正琢磨着,就见一人进来。人干干瘦瘦的,脸上带着笑意,是一挺精神的小伙。 “哎呦,二位老主顾,点菜了吗?” “哦,那您吃好了。” “哎,这位客人有点面生,是头一次来小店吧?” 跟谁也客气,热情中带着点儿分寸,鼎香楼的大伙计蔡水根。 只是袁晨铭认得他,他不认得袁晨铭。 在得知袁晨铭是刚来,蔡水根热情的介绍:“客官您是来对了,我跟您说,小店儿的驴肉可是一绝。 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驴肉可是一宝。来了这儿,如果不吃驴肉,那可真是白来世上走一遭。” 除了热情过度,他倒说的也没错,驴的确是一宝。 驴皮可以做阿胶,这阿胶是女人的补品,美容养颜、补气养血。 这肉的亚油酸和亚麻酸的含量,远高于猪肉和牛肉,简单来说呢就是营养价值高。 什么河间驴肉火烧、上党腊驴肉、米脂驴肉、洛阳驴肉汤、保定漕河驴肉火烧等等很多很多。 基本都集中在晋东南、晋西北、河南、河北一带。 袁晨铭以前虽然不常吃,但也是吃过驴肉的。尤其是驴肉火烧,那叫一个好吃。 回味无穷啊! 说话间,掌柜的就已经把菜端上来了。 先上的是酱驴肉和两个驴肉火烧。前者是早备好的,只需要切片装盘就行。后者稍麻烦一些,不过面早就和好了,在炉子上一烤就成。 孙有福把菜上了,看见蔡水根回来了,便问道:“水根,酒买回来了没有?” “没有。”一说这事儿,蔡水根也觉得恼火。 离县城五十里外的小王庄,有一个酿酒的作坊。酿的酒不说有多好吧,但味道是不差,非常正。重点是还便宜。 这县城的人买酒,都找他们买。 以往,小王庄会有一个人赶着车,拉着酒进城卖。 可在昨天,贾贵那缺德玩意儿,愣是说赶车的老王头是八路。理由是他脸上写着八,赶着马车走路,一定就是八路。 这不是诬陷栽赃吗! 老王头气的不行,可他也不敢得罪这些狗汉奸,准备掏俩钱儿破财消灾。 贾贵手下侦缉队的老六,发现车上装了好几坛子酒,跟贾贵一说。 得,破财消灾也难了。 老王头被当成八路抓进了侦缉队关了起来,那一车酒自然也落在了贾贵手里。 “嘿,这帮孙子真不是玩意,这种事儿也做得出来?”之前被勒索的那个食客,听到蔡水根的讲述,一拍桌子义愤填膺的说道。 合着他昨个也从鬼门关走了一道。 进了侦缉队那还有好?横着出来的比竖着走出来的都多。 谁都知道,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被抓进去。 老王头因为一车酒算是栽了。 孙有福难得有骂人的冲动,但一想对过就是宪兵队,硬生生的把这冲动克制住了。 只能指着侦缉队的方向,愤愤的骂:“这帮人真不是个玩意儿。” 他也就只能骂两句了。 袁晨铭听完也放下了筷子,这么长时间没什么好吃的,今天总算能大口吃肉的好心情,因为这事儿也都被搞坏了。 这帮狗汉奸太无法无天了,因为贪人家一车酒,就把人污蔑成八路抓起来。 何止是无法无天,简直是太太太无法无天。 过分的不得了。 如果连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都得不到保障,整天惶惶不可终日,那日子还怎么过? 卖酒老王头的遭遇,给袁晨铭提了个醒,也让他第一次真正的了解到沦陷区的黑暗。 想当个顺民,也不是那么容易。 想了一阵儿,袁晨铭又拿起了筷子,不得不说,鼎香楼的酱驴肉的确是一绝,简直让无肉不欢的他大叫过瘾。 心情不好就不吃饭,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大口吃饭大口喝酒,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 一会儿的功夫,两个菜和两个驴肉火烧全被解决,袁晨铭甚至很没形象的摸起了肚皮,让圆鼓鼓的肚子加快消化。 “掌柜的。”公鸭嗓子的声音,让他不由掉过头去,看看是谁发出这样难听的声音。 一见其人,他有点后悔了,看了这副尊容,他今天晚上得做噩梦。 瘦弱干枯皮包骨的身材、稀少的头发梳了一个中分头,斜吊的小眼睛,两撇狗油胡,侦缉队贾队长是也。 一千年出一个的汉奸像,名不虚传。 贾贵一来准没好事儿,不是白吃白喝,就是寻衅滋事。孙有福苦着一张脸迎了上来:“哎哟,贾队长您怎么来了?” “你是说我不该来?贾贵拿着个扇子,指着掌柜问道。 “这可是您说的,我可没这意思。”孙有福嘴上这样说。 心里却那样想:“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啊,不来最好。还拿着把扇子附庸风雅,也不怕冬天把你冻死!” 贾贵是不知道孙掌柜的心里话,不然非得把他带到侦缉队,好好说道说道。 “掌柜的,你这儿有没有脸上写着八路的八路?” 绕口令一样的问句,差点没把孙有福给绕进去。 “哎哟,贾队长,我们鼎香楼怎么可能有八路,对过就是宪兵队,八路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来我们这儿。” “那可说不准,万一有那不怕死的呢!”贾贵在堂食的客人中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袁晨铭的身上。 他走到袁晨铭旁边,一只脚踩在长条凳上,伸手将盘子里一片剩下的驴肉捡起来放进嘴里。 “小子,有点面生,有良民证吗?” 袁晨铭也是头一回跟这样的汉奸打交道,他麻溜的把良民证掏出来递上。 贾贵把证件翻开,一双三角眼儿贴上去瞅:“怎么没有眉毛啊?” “贾队长,你拿倒了。”袁晨铭坦然自若的提醒道,如果换了别人他可能有些担心,但是贾贵,他不识字。 贾贵又把证件翻过来,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哎,不对,我看这照片上的人不像你。” “怎么不像我,那就是我啊!如假包换。” 这一点,袁晨铭非常有信心。 可贾贵还是不依不饶:“不对不对,这个人不是你。你的良民证呢?拿不出来,那就跟我侦缉队走一趟吧。” 话说到这份上,袁晨铭算是明白,贾贵这就是来找事儿的。 蔡水根见到这边的事情,赶忙迎了上来,“贾队长,贾队长,这就是他的良民证,他是大大的良民,您再确认一下。” 贾贵接到蔡水根递过来的准备票,搓了搓塞进了腰包,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那倒是他的良民证。” 把良民证扔到桌上,他瞪着三角眼说:“以后识趣儿点。早点把真的良民证拿出来。” “我明白了,贾队长。” 袁晨铭这回是真明白了,查良民证,不是真的查你是不是良民,就是要钱。至于说贾贵为什么盯上他,他刚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跟掌柜的一打听,才知道。他是生面孔,看点的菜,也像是有两个钱的,这帮汉奸最喜欢敲诈这样的人。 当然,也不是说本地人就不会敲诈了,只不过有个先后顺序。 本地人跑不了迟早会被敲诈,而外来的生面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敲诈也要尽早。 万一白白放走了,他们就觉得那是损失。 贾贵的目光在一众食客身上扫了一圈,被扫到的人不说是噤若寒蝉,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被这狗汉奸给盯上了。 而似乎觉得敲诈一笔也够了,总得让韭菜长一长。 贾贵也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跟掌柜的说:“给我来个酱驴肉,再来三个驴肉火烧,一会儿给我送队部去。” “哎,好好好。”掌柜的就像送瘟神一样,把这货送走了。 转过身来又得安抚食客,最后在账本上记上一笔,几乎永远都不可能平的帐。 “唉,亏到姥姥家了。” ------------ 第49章,香烟洋火 “香烟洋火,水根大哥。” 小石头抱着一匣子香烟,就在鼎香楼门口吆喝。 蔡水根正送客人出来,听到小石头这样喊,知道肯定有事,装作恼怒的样子,上去抓住小石头:“嘿,你这小毛孩,还拿话编排我,看我不收拾你。” 一拉一扯来到僻静的角落,蔡水根警惕的左右看看,小声道:“什么事?” “让咱们保护的人来了,已经进城。”小石头也小声说。 “这我知道,我都已经跟他碰过面了。” “嗯?” “人都已经住下了,今天贾贵还把他当成了外乡人,以查良民证的名义,勒索钱财,还是我给解决的。” “哦。”小石头点点头表示明白,关于袁晨铭的具体情报,他们也知道的不多。 只是知道这是上面要求保护的人物,可能会在安定县待一阵子,做点事情。让他们尽量提供支持保护就行。 如果有解决不了的,可以向上报,上级会酌情考虑。 “还有件事儿,小王庄送酒的王爷爷,被贾贵那个缺德货,给当成八路抓了起来。” “县委指示,不能让无辜百姓蒙受不白之冤。得把人救出来,给贾贵一个教训。” 蔡水根皱了皱眉头,从侦缉队救人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花钱也不行,那得花大价钱。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蔡水根的特大声的说:“小毛孩儿,以后还敢编排我吗?” “不了,不了,再也不了。水根大哥你就饶了我吧!” 做戏就得做的全须全尾,两个人的演技还算过关。 一个过路的行人瞅见了,不忿的说:“什么人啊,一个大人跟小毛孩见识,也不嫌丢人。” 蔡水根脸上是大写的尴尬。 小石头甩开了蔡水根抓着他的手,笑嘻嘻的说:“香烟洋火,水根大哥。拜拜了,您那。” 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 “嘿,这毛孩子。” 蔡水根无语之极。 鼎香楼里,客人都已经送走了,堂厅里也没什么人。 就只有袁晨铭和掌柜的,两个人在闲聊。 没办法,谁也不想赶了一天的路,屁股都没坐稳,就琢磨着怎么挣钱。 可不是没钱嘛! 身上那些钱虽不少,但它终究是有限的。想要过好日子,就得有源源不断的钱进账才行。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也不可能打工。只能做点生意,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才能过上富翁家的好日子。 当他跟掌柜的,说起自己是来做买卖的,想在这安定县做点生意,打听打听行情。 掌柜的立即脸色大变。 “做生意,你们家很富?” 问的怎么这么无厘头啊,做生意跟富有有关系吗? 孙有福的名声,无论是他之前知道的,还是石青山给他介绍过的,都验证了是个精明的钱串子。 这种人做生意不说大赚特赚,那也是十分稳妥,能维持家业不败的。 既然要听人家的建议,还是如实的将情况说出。 他真不是什么富翁之家,钱多的烧。 “那我就知道了。” 孙有福轻笑一声,一副老神常在的样子:“你知道原来这条街上,有多少家商户?” “不知道。” “你知道我这店里,每天有多少人来吃饭吗?” “我又没来过,我怎么能知道?” “也对。” 孙友福惆怅的叹了口气,给他解释道:“打日本人来了以后,简直是百业萧条,这街上的商铺少了一半还多。生意嘛,也是大不如从前。” “我们鼎香楼,原来是天天爆满,生意兴隆。可现在,今儿晚上一共才接了几桌客人,你是看见的。” “还有那吃饭不给钱的孙子,你还得罪不起。赔钱快赔到姥姥家了。” 他的一顿抱怨,虽是抱怨但也是实情,把袁晨铭听的心拔凉拔凉的。 也是,像贾贵那样的,一来就勒索客人钱财,还有客人敢来吗? 再者,白吃白喝,谁敢找侦缉队要账,嫌命长了不是吗。 日本人,侦缉队,警备队,县衙门,反正哪个都惹不起,哪个来了还得当孙子一样伺候着。 这买卖还怎么能干下去? 鼎香楼能撑到这会儿,是孙有福不想让百年老店就此关门,那样他对不起逝去的老掌柜。 再者说,关了门,他们这几个人能做什么,也得生活啊! 哀声的感叹了一会儿,孙有福劝说道:“小兄弟,我劝你啊,没点儿特殊的门道,千万别趟这浑水。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还没飞,梦就断了。 袁晨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悲观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一夜翻来覆去,净想事儿,直到后半夜困乏了,才沉沉的睡去。 转天,日上三竿,他才起来。 院儿里,一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正晒太阳。 袁晨铭瞅了一眼就认出来了,齐老太太。 孙有福的师娘,蔡水根的姨妈,黄金标的干娘,鼎香楼的老主人。 他走过去问候:“老太太,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吃午饭,这还不到时间呢!”老太太抬头看他。 “不是,我说你吃早饭了吗?” “你是说你要吃午饭?都说了,这会儿不到时间,还没饭吃。” “不是吃午饭,我是问你吃早饭了没有。”袁晨铭问了第三遍,连他自己都嫌自己啰嗦了。 “你这人怎么就想着吃午饭,是早上赖床,没有吃早饭吧!” 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说的是驴头不对马嘴。 在厨房收拾锅灶的杨宝禄,听到院里的声音走了出来,“客人,你就别跟老太太较真儿了,老太太耳朵不好,有时候又糊涂。你干嘛问那么多遍。” 袁晨鸣能说,他实在是被老太太认真的模样气糊涂了,所以才较这个真。 他应该知道的,齐老太太年龄大了,耳朵聋,常糊涂。 动辄就是:想当年,八国联军打到大沽口…… 今天还没给他来这个,已经算是好运气了。 微微摇了摇头,袁晨铭问杨宝禄:“有粥吗,给我来一碗。” “有小米粥,有点儿凉了,你稍等一会。”杨宝禄转身又回厨房忙活去了。 袁晨铭记得杨宝禄爱喝点儿酒,酒量又不怎么好,一喝醉就爱吹牛自己是八路。 可他完全不知道,他身边就有一位八路。也是蛮可爱的。 鼎香楼的堂厅里,早饭时间过了,午饭时间还没到,没什么客人。 袁晨铭打了个哈欠,随便找了一个朝门的桌子坐下,等候他的早饭。 “昨夜睡的还好?”掌柜的问道。 “想到后半夜,估计黑眼圈都出来了。”袁晨铭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这种状态犹如熬夜通宵,还强打着精神出来活动,难受的一批。 掌柜的琢磨了一下,想事睡不着,跟他们店没关系,那是客人自己的事。 他又问:“客人准备住几天啊?” “这我也不知道,事儿没办完,也没准备租个房子,住几天真没准。” “哦!”孙有福琢磨了一下,这不是想赖账的意思吧? 抠门的掌柜,又怕把客人问的不高兴了,损失一笔买卖。心里又担心遇到个吃霸王餐的,睡霸王觉的,万一不给钱怎么办? 昨天袁晨铭的表现,让他着实放心不下。 琢磨了一下,他忐忑的问:“小店是小本生意,您看要不先付我一些房钱。” “也没多少,对您这样的大主顾来说,真不多。” 袁晨铭翻了个白眼,这钱要的真委婉。可说到底还不是要钱。 他又不是那种吃霸王餐的,至于嘛! 从兜里掏出七八张钞票,拍在桌上:“够吗?” “够了,够了,这已经够住半个月的了。”孙有福忙上来把钞票收起,一副财迷样。 “对了,客官,今儿中午吃点什么?” 钱串子,果然名不虚传。 见了钱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立马把客人当上帝对待,让人享受无微不至的招待。 袁晨铭还没有想好,就说:“这个点,前不前后不后的,还真没什么胃口。到时候再说。” “客官您的小米粥来了。”蔡水根把粥端上来,又把一碟小咸菜摆上:“这是本店赠送的小咸菜,您慢用。“ 不用说,还是人家蔡水根的服务态度好,热情洋溢,贴心十足。 掌柜的瞅了瞅,也没他什么事儿,就又回到柜台后面,在账本上记上一笔,小米粥一碗,赠咸菜一碟。 “老刀牌新高了十本入,客官买烟吗?”小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来了,走到袁晨铭身边冲他笑。 烟,突然一丝灵感在他脑海中划过。 他放下筷子,目光扫过那一排排香烟。 “小石头,烟好卖吗?” “客官不来一盒吗?”小石头笑眯眯的问。 “滑头,那就来一盒这个。”袁晨铭掏钱买他一盒香烟,小石头还饶他几根火柴。 生意做完,小石头笑眯眯的说:“你说香烟,还好吧,抽的人挺多,我卖香烟也能挣口饭钱。不然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做别的糊口都难。” 袁晨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卖香烟的卖报纸的,好像是这个时代,最适合半大孩子也能做的生意。 只不过,报纸需要有足够识字的消费群体,安定县显然没有这样的环境,也就不可能出现报童上街卖报纸。 抱着一个箱子一样的木条盒子,卖香烟的孩子,倒是比较常见。 小石头见他没事儿了,提醒道:“客人,我就在这一片卖香烟,您以后要是买香烟啊,找我就行。我给您最便宜的。” 潜台词是有事在这找他就行。 袁晨铭也听明白了,“鼎香楼又能吃又能住,我会在这住一段时间,买烟肯定都找你。”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 留下一张稚嫩的笑脸,小石头抱起木盒子走出了鼎香楼,外面传来吆喝声:“老刀牌新高乐十本入,客人买烟吗?” 半大的孩子也要讨生活,这个年代谁也不容易。 袁晨铭没有太多的感叹,把剩下的粥喝掉,他抽出一根香烟,拿起火柴在桌上随便一划,一簇小小的火焰,点燃了香烟。 老刀牌新高乐十本入,前面说的是两个牌子,老刀牌,新高牌,都是此时比较出名的香烟牌子。 十本入的意思,就是说一盒只有十支香烟。 火柴是白磷火柴,燃点是四十度,随便一摩擦就会起火。 以前看西部牛仔,拿着火柴随便一划拉,就能点香烟,便是这个缘故。 抽了一口烟,除了烟雾还有烟丝被抽到了嘴里,袁晨铭冲着地上呸呸吐了好几下,才把烟丝吐掉。 香烟的味道怎么样暂且不说,怎么没有滤嘴呢? 香烟燃烧时产生的烟雾中,含有几百种对人体有害的化学成分,特别是焦油、亚硝胺等40多种致癌物质。 一个好的滤嘴,能够阻挡不少有害物质,也能提升吸食香烟的舒适感。 好长一段时间没抽烟,他也没在意这个问题。 可是一抽他就想起来了。 过滤嘴香烟的专利,发明的时间不是太迟,估计这会儿就有。但是大规模使用显然并不是这个时间。 对于大部分烟民来说,有烟抽就不错了,只要便宜,有没有滤嘴无所谓。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这样的需求。 无论是哪个年代,有钱的人还是讲究个高端和享受。挣他们的钱也相对容易。 嗯,袁晨铭是有点想法了,做有滤嘴的高档香烟,或许就是他发家的第一步。 然后……他还是来到了孙友福面前:“掌柜的,咱们这儿有没有做香烟的厂子?” “工厂,没有,小作坊倒是有一个。”孙有福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不是来做点生意吗,看看香烟的行情怎么样。” 袁晨铭拿出一张准备票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有没有兴趣给我当个导游,带我去看看?” 麻利的把钱收进口袋里,孙友福笑成了一朵花儿:“当然没问题。” “水根,你看着点店,我带客人出去转转。” 蔡水根从后院跑回来,一看掌柜那模样,就知道是见钱眼开。 不然,他肯定才懒得走一趟。 ------------ 第50章,挑拨离间 鼎香楼,中午一到饭点儿,相对就热闹起来了。 掌柜的不在,全靠蔡水根和全福招呼着。全福是店里的伙计,蔡水根是少东家兼大伙计,比他的地位高那么点。 全福又没有蔡水根的这张嘴巴会说,多是端茶倒水,干点跑腿的活。 蔡水根就站在门口迎客。 一到饭点儿,贾贵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吃饭,立马颠儿颠儿的就来了。 “哟,贾队长您来了,今儿个吃点什么呀。”明知道吃饭不给钱,还能对着这些汉奸笑脸相迎,蔡水根这能耐,店里其他人都学不会。 “给我来个驴三件儿,再来一个驴蹄筋。”贾贵也不客气,就捡贵的点。 “贾队长,您还真点着了,没有。” “嗯,没有?”贾贵小眼睛一瞪,质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很清楚前天鼎香楼才杀的驴,还是一头公驴,驴三件怎么会没有呢? 至于说为什么他知道那么清楚,见过一次杨宝禄杀驴后,他就再也不敢去瞅了。 相反,一听说鼎香楼要杀驴,他就会明智的躲得远远儿的。 蔡水根把他引到雅间儿里,耐心的解释:“贾队长,您想啊,一头驴上有几个驴三件儿?就那么一副。” 驴三件儿指的是公驴,尾巴下面的那玩意儿。 一般为圆柱形长条或稍带弯曲,长度约在30厘米左右,粗约3-4厘米左右,前端为圆形,较大。 基部两侧各有一个大型的肉丸,肉质坚硬,具有强身健腰、滋补肾阳的功效。 这是两件儿,最后一件就是人们常说的腰子,肾脏。 一头驴可不就是能做一个驴三件儿。 “不对,驴三件是只有一副,可那一副让谁吃了,谁的嘴比老子还快?”贾贵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很不高兴的问。 “还能有谁呀!”蔡水根一摊手:“当然是黄队长了。他昨天就已经订上了,说好了今儿个中午来吃,估计也快到了。” “果然是他。”贾贵一副我早已经猜到的神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贾队长您……” “没你的事儿,我先走了。” “唉,贾队长您去哪儿啊?”蔡水根跟着贾贵出了雅间儿,见他直接往后院儿走,忙不迭的招呼。 贾贵不耐烦的冲摆了摆手:“行了,别跟着我,忙你的去。“ 蔡水根停下了脚步,他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有点想笑。 计划成了一半儿。 堂吃的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贾队长可是名人,他们都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只要不扯在他们身上,什么都好说。 “诸位,没什么事,吃好喝好啊!”蔡水根笑呵呵的拱了拱手,安抚了客人。 转过头就碰上了黄金标,和他的一票兄弟。 “哟,黄队长,刘副官,正还念叨您二位,您二位就来了。来来来,几位老总,雅间请。” 黄金标手里捏着马鞭,一身戎装,刚从城外巡视回来,就是惦记着这顿饭。 进了雅间坐下。 “水根,今儿个我可是跟我这几个兄弟,定好了晚上春香楼潇洒。我要的驴三件儿给我备好了没有?” “黄队长,这还用说,早给您备好了,就等着您来下锅了。吃了这驴三件儿,保准您和您的兄弟们,今儿晚上龙精虎猛,生龙活虎。”蔡水根说着露出了男人都懂的,会意的神色。 黄金标一拍大腿,想到今天晚上的妙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好好好,你快去准备,吃美了少不了你的。” “哎。”蔡水根退出了雅间儿。 黄金标当然不会忘记他今天是为了收买人心来的,给刘副官和两个心腹兄弟讲: “你们啊,还不明白这驴三件的妙处,等会儿吃了,保准个个一柱擎天。要是晚上一个人睡,那就甭想睡了。” “下午就别巡逻了,留着点力气,晚上春香楼我请客,请你们吃馒头和鲍鱼!” 刘副官跟着黄金标没少享受,对于这一套非常熟,神秘兮兮的给两个同伴讲了一下什么叫做鲍鱼和馒头。 最后说:“队长掏心窝子的招待你们,那是把你们当心腹,还不谢谢队长。” “谢谢队长,谢谢队长!” 两个心腹手下呵呵傻笑,队长对他们这么好,还请他们吃鲍鱼,哪怕明天就出城去找八路,他们也能……护着队长逃跑。 两位主角都已经到场。 蔡水根溜达到了后厨,见到贾队长在这晃悠,“贾队长忙什么呢?” “去去,忙你的去。” 贾贵心想,凭什么黄金标能吃驴三件儿,老子就吃不成。老子准备截胡,能告诉你吗? 蔡水根讨了个没趣儿,也不在乎。就在厨房门口,对着里面炒菜的杨宝禄说:“宝禄,黄队长的驴三件做好了没有,人家可来了。” “稍等一下,就好了。”杨宝禄擦了一下汗,头也不回的冲着外边说。 锅铲和铁锅碰撞在一块,噼里啪啦的响。在灶火旁边,大冬天也感觉不到冷,反倒是热的很。 “好,那我让全富来取。”说着,蔡水根特意瞥了一眼贾贵,只见他的耳朵冒尖儿,恨不得贴过来听。 这事儿妥了。 过了一会儿,全福得了蔡水根的嘱咐,过后厨来端菜。 这菜刚端出厨房,早已惦记着的贾贵,立刻拦住他,“站住,端的是什么呀?” “哦,爆炒驴三件儿。”全福说。 “给我吧。” “贾队长不行啊,我还得赶紧端到雅间儿去呢!” “那多费劲啊,交给我就行了。顺便再给我找间空房,这院子里怪冷的。”贾贵抢过这盘肉,顺带的还给自己找个吃饭的地方。 全福看到菜被抢了,还不敢发怒,只能一脸小心的说:“贾队长,这样不行啊,雅间的客人该跟我急了。” “急就急吧,反正我他妈的不在乎。”贾贵一副老神常在的样子,有恃无恐。 他跟黄金标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让黄金标不高兴的,他就乐意做。 全福更委屈:“您是不在乎,可我……” “哪那么多废话,菜到了我贾某人手上,还能飞了不成。”贾贵一瞪小眼儿,佯装发怒,吓得全福立即不敢说了。 可有些事儿还得说清楚,这钱到底谁付啊? 贾贵这回倒是没为难,淡淡道:“钱好说,谁定的你找谁要去。” “那不行啊,人家又没吃,我怎么能找人家要钱?” 贾贵冷哼一声,带着点儿报复对手的快意:“你就说,贾队长替他们吃了。” 跟蔡水根说起这事儿,全福是一脸小受的模样,委屈的不得了。 蔡水根安抚了几句,问清楚是哪间房,憋着笑去找黄金标了。 雅间里,黄金标等得不耐烦了,嘴里尽是牢骚话:“哎,他奶奶的,这菜怎么还没上来。让老子咸菜就老白干儿啊!” “刘副官,你去催催!” “是啊!”刘副官也觉得有点慢,那会儿就说这已经做上了,这会儿怎么还没好? “哥,你别着急,我去催一催。” 他刚要起身,正巧蔡水根儿端着酒壶进来了,省得他跑一趟了。 “水根,这菜怎么还没上来?” 蔡水根放下酒壶,开始发挥演技:“哟,上倒是上了,可是上到别人那里去了。” “什么,你们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呀!”黄金标一拍桌子,非常愤怒的质问。当着兄弟的面落他的面子,他还混不混了。 蔡水根也是一脸委屈:“不赖我们,黄队长,让别的客人给抢走了。” 黄金标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什么,他妈的哪个王八蛋这么大胆子,敢抢老子的****!” 安定县敢不给他面子的人,能有几个啊? “这人我们惹不起。”蔡水根还一副劝和的样子,似乎生怕黄金标冲动。 “谁他妈敢惹……”说了半句,黄金标忽然反应过来,有的人是他也得罪不起的。 “野口太君来了?” 野口太君特好驴肉,也好这口。说不定就是呢! “不是。” “黑藤太君来了?” 黑藤太君虽然对于驴肉的兴趣不是很大,但也保不齐,脑子抽了就来了。 “也不是。” “那是哪位太君来了?”黄金标紧着追问,驴三件儿他可惦记了好几天,跟几位兄弟,大话都说出去了。 如果不搞明白,他今天睡都睡不安稳。 蔡水根摆了摆手,给了黄金标一个能松气的答案:“不是太君。” 黄金标果然是大松一口气,“那就好办了,在安定城只要是中国人,我谁都敢揍,除了八路。” “不是八路,是专门跟八路作对的。” “嗯,谁呀?”黄金标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谁还敢跟八路作对,嫌命长了。 蔡水根装成唯唯诺诺的样子,任由黄金标怎么追问,都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最后,在劝说当中不经意间说漏了口:“我还是别说了,别为了口吃的,让您和贾队长伤了和气。” 黄金标第三次拍了桌子,“敢情是贾贵这小子,这王八蛋抓了个八路抖起来了。连老子的****,也敢吃。” “弟兄们,走!” 三个心腹手下本来就以黄金标马首是瞻,现在一听有人抢了他们队长,招待他们的酒肉,积极性不是一般的高。 戴起帽子,抓起枪,跟着黄金标气势汹汹的走出了雅间儿。 贾贵在全福找的客房里,一盘驴三件儿配着两个火烧,又添了一壶小酒,吃得嘛嘛香。 尤其这驴肉丸子,又弹性又有嚼劲儿,还有点骚气,一口下去直冲天灵盖。 正吃的美着呢! 黄金标带着他的三个心腹手下气势汹汹的来了,“姓贾的,吃的挺香啊!” “不香不香,骚气死了,你要不怕你尝尝。”贾贵见几人来势汹汹,放下酒杯,夹起一块肉,递给黄金标,颇有示好的意思。 “我尝个屁。”黄金标一鞭子把肉抽在了地上,他妈的,吃他的肉,还拿他的肉跟他卖好,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贾贵也看出来了,这是纯属找茬儿。他把筷子扔在桌上,倒三角的小眼儿盯着黄金标,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姓黄的,你要干什么?” “姓贾的,跟老子卖弄你那点小聪明。抓个卖酒的充当八路,抖起来了是吧?” 黄金标一甩鞭子,冷声说道:“爷们儿今天就是想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怎么着,你还想打人?” “哎呦,老子今天不打人。”黄金标顿了顿:“老子今天打你。” “弟兄们,上。” 刘副官带着两个人立即围了上去,准备动手。 “慢。” 平白挨一顿打,当然是没人愿意的。贾贵急中生智,玩起了惯用的,拉虎皮扯大旗的把戏。 “姓黄的,我可告诉你,老子今天身上有要紧公务在身。你要是给我耽误了……” “行行行了,”黄金标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用这种手段免于挨打,贾贵也不是用了一次两次,怎么着还想用第三次啊! 这几天全城抓八路,连个真八路的毛都没抓到。就只有敲诈勒索,和抓了个卖酒的老头,栽赃人家是八路。 黄金标要是能信他的鬼话,那才有鬼了。 “你别来这套,今天你最要紧的公务,就是挨这顿揍。”黄金标抑扬顿挫的说完,一挥手:“弟兄们,给我打。” 三个人拉扯住贾贵,正要动手。 黄金标又喊了停:“等等,先说好了,可不许下手太重,打个半死就完了。” “得咧。”有这句话,刘副官他们三个就更放心动手了。 而在此时,蔡水根后知后觉的赶过来,还有还一副劝和的样子:“黄队长,自己有什么事好商量嘛。” “行行,你别管。我非好好教训教训这王八蛋不可。”黄金标今天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非得把贾贵收拾收拾才行。 这还只抓了一个假八路就已经这样了,要是抓个真八路,那还不骑在他头上拉屎屙尿。 这还不算完,一会儿非得找野口太君说说假八路的事。来个恶人先告状。 “弟兄们,给我拉到院子里,好好的打!” “好的,队长。” 三个人拉扯着贾贵出了房间,不一会儿院里传来哎哟哎哟的惨叫声。引得住宿的客人纷纷跑出来围观,看这难得一遇的妙事儿。 黄金标吃着驴三件儿,大嗓门儿冲着院里的人喊:“都看清楚了,这就是跟我黄金标作对的下场。” “打,给我狠狠的打!” ------------ 第51章,黄队长的小心思 贾贵挨打的一个小时后。 当事人双方又聚首宪兵司令部,贾贵鼻青脸肿,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当着自己上级黑藤归三的面,不停的哼哼唧唧:“哎呀疼死我了,哎呀我不行了。” 黄金标站在他的对面,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样,直到黑藤太君发话。 “黄队长,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痛殴贾队长,是不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 “不敢不敢,我哪敢不把您放在眼里?这事儿还得从贾队长身上说起。” 当着野口太君的面,黑藤太君的面,黄金标添油加醋的,把贾贵如何不把他放在眼里,又如何如何抢他的菜,娓娓道来。 说到底就是一个意思,贾贵欠收拾,打他是有理由的。 抢人东西就要挨打,如此说来,就是贾贵的不是了。 贾贵一听立刻急了,也顾不得卖惨,指着黄金标破口大骂:“姓黄的,你别血口喷人。 他扭头跟黑藤太君解释:“太君,前天我抓了个八路,立功了。他姓黄的眼红我,就找借口打我。” “太君,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 贾贵抱着黑藤归三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逗鹅呢! 他心想:姓黄的打击他这个抓了八路的大功臣,那就等同于八路同党,太君一定不会饶过他。 果然,今天刚从太原回来的黑藤太君,眼底泛起了惊喜的神色。 旋即就变成了愤怒,怒不可遏的冲着黄金标发难:“黄队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因为贾队长抓了八路吗?我要听你狡辩。” “对,姓黄的,看你怎么狡辩!”贾队长狐假虎威的附和道,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黄金标心底轻笑,呵呵,老子早预料到你小子有这一手了,今儿就把你收拾的明明白白。 “野口太君,黑藤太君,我没有眼红他打击报复的意思。贾队长说他抓了八路,不妨让二位太君看看,那所谓的八路。” 刚吃完饭,懒洋洋的野口大佐,终于点了点头,做出了一点回应。 黄金标没有正面回答,黑藤太君似乎还有疑问想问,不过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行,鄙人也想看看这八路到底长什么样子。” 黄金标的手下,那会儿就专门去侦缉队把人抢过来了,一直而在外面等着。 黄金标一招呼,他们就把人带了进来。 所谓的“八路”,是一个体格瘦弱满头银发的小老头,被押进来的时候是一脸的迷茫,可能还没从自己被扣上了八路帽子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贾队长一见了他,就急急忙忙的开始邀功:“二位太君,这就是我拼死拼活,冒着巨大的危险抓住的八路。” 抓一个瘦弱的老头,是够危险的。 黄金标嗤笑一声,“贾队长,你不妨给二位太君说说,他怎么是八路了。” “是啊,贾队长,他怎么是八路?”黑藤归三也不解的问道。“明显这是一个半截身体埋在棺材里的人,八路会让他当八路?” “太君,您听我慢慢说。”贾贵拐着瘸腿,来到老头面前。 “野口太君那天说,八路又不是傻子,不会在脸上写着八路两个字。” “我就想,万一有那缺心眼儿的八路,说不定就成了。” 黄金标翻了个白眼,破口骂道:“缺心眼儿的那是你,八路才没那么傻。” 黑藤归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忘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了? 黄金标识趣儿的闭嘴。 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头,黑藤归三不解的问道:“贾队长,他的脸上也没有写八路呀!你怎么认为他是八路?” “太君,别急呀!脸上没写,不代表身上没写。缺心眼儿的八路,还真让我给找着了。“ 解释完,贾贵冲老头命令:“快,把衣服脱了,给太君看看。” “啊?”老头愣了一下。 “快脱。”贾贵直接上手帮他了。 老头以前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被吓得不轻。直到贾贵停下手,发现只脱了一件上衣,他才松口气。 贾贵指着老头胸前纹着的四个字,给在场的几人念:“看见了没有,老头身上写着呢,我是八路。” 哈哈哈哈,黄金标笑得前仰后合,他实在是忍不住,“姓贾的,不识字就别出来卖弄,老头身上纹的是忠义无双,神他妈我是八路,你是不是连八路两个字也不认得?” 黑藤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重点是戏耍他的还是他的亲信手下。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人,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野口大佐也不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他们两个一直不对付。现在黑藤的手下搞出这种丑事,简直是在丢大日本皇军的脸面。 重点是丢黑藤的脸。 黑藤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转过头来,野口大佐指着贾贵叽里呱啦的一顿说。 白守业翻译道:“贾队长,这就是你所谓的八路,简直是笨蛋,混账,蠢得像头猪。” “啊,他身上写的不是八路?”贾贵现在还在迷茫。 他不识字儿。 连八路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那天抓住这老头的时候,他的手下明明说,这老头身上写的就是“我是八路”。 怎么变成忠义无双了? 他当然不会想到,那是他的手下为了拍他马屁,顺便扣下那一车油水丰厚的酒,专门跟他这样说的。 手下们也没有想到,贾贵真的相信了,还拿到台面上来说。 当日本人是傻子嘛! 野口大佐骂了一顿,骂人骂的饿了,吩咐白翻译宣布结束会议,准备饭菜。 贾队长今天算是逃过一劫,没挨上大嘴巴子。主要是黄金标把他揍够呛,太君就免了他这顿巴掌。 黄金标笑眯眯的跟黑藤太君请示:“太君,这老头怎么办?” “我是八路,呵呵,一个老头子,我要他吃饭吗?”黑藤太君冷冷的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同样,狗闯的祸,主人脸上也无光。今天这事儿让他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还没有把人交到上面,不然,他就丢人丢到太姥姥家了。 黄金标作为胜利者,自然得在失败者面前得瑟得瑟:“姓贾的,八路不会在脸上写八路两个字。 不过或许有哪个缺心眼儿的汉奸,在自己脸上写上汉奸两个字。你说是吗?!” 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小丑,贾贵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孤零零的一个人从宪兵部走出来,他想起了那天跟他说,老头身上写着“我是八路”的手下。 “大爷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恨得牙痒痒,一瘸一拐的往侦缉队走,要把今天所受的所有委屈,发泄到那个自作聪明的倒霉蛋身上。 只要有人比他还惨,那他就会觉得好受些了。 …… 从宪兵司令部出来,黄金标熟门熟路的来到他一个手下的家里。 这个人曾经学过几天木匠,有个外号叫王木匠。跟黄金标同村,一块儿出来混的。 看在同乡的份上,黄金标也没少提携他,后来担任了一个小队长的职务,相当于一个排长。 不过,在上次的大扫荡时,王木匠跟着孙二清那个中队,被八路在大口岭消灭了。 一度失去了联系,黄金标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昨天又活着出现了,还提点了黄金标几句。 今儿个,黄金标是特地来找他的。 “王木匠,在家吗?” “来啦,来啦。”王木将打开大门,见到是黄金标,微微蹙了蹙眉头,但还是把人迎了进来。 “行了别忙活了,我就来找你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走。” 王木匠把水倒好,坐在黄金标对面,开口就道:“大哥,其他的事儿都好说,可就一件事儿,我是肯定不回警备队,你要是为这事而来,那就免开尊口吧。” 王木匠是被俘虏后,领了路费回来的。经过八路的教育,认识到了当汉奸为虎作张是错误的。 他是不想再干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了。 “我知道,弟兄们死伤惨重,一半的人连当俘虏的机会都没有,就去见阎王了。你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黄金标半是感慨半是赞同的说道。 给日本人卖命,时刻都有可能被八路盯上,他又何尝不想退出。 可权力迷人眼,不当警备队长,他凭什么在安定县里呼风唤雨,凭什么过好日子。 “唉,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啊!”黄金标大为感慨了一阵,把王木匠说的摸不着头脑,大哥来了到底要跟他说什么? 狐狸尾巴是迟早要露出来的。黄金标很快就扯到了正题上:“兄弟,上次没听清,你再说说,孙二清到底是什么原因被判的?” “还不是因为他欺男霸女,作恶太多了。”王木匠在孙二清手下当差,知道的事情也多。 孙二清这王八蛋做的特绝,刨绝户坟,踹寡妇门,在他这儿已经算不了什么。 领着日本人祸害良家妇女,把曾经看不起他的一户人家,安上通八路的帽子,全家都给祸害了,等等一系列。 总之,他手上是血债累累。 八路军的政策是宽大的,但那是对没犯什么大错,且懂得迷途知返的人来说。 对于孙二清这种血债累累的顽固分子,一经查实绝不饶恕。最后,边区政府给他判了个死刑,当着根据地老百姓的面,一枪给毙了。 老百姓是纷纷叫好,他们这些俘虏是心凉了半截,以为他们都要完蛋了。 后来了解完政策,倒是没那么害怕了。一些兄弟洗心革面,决定留下来当八路,为曾经的自己赎罪。 还有一些兄弟也不想留在八路那里,领了八路给的路费,都回来了。 王木匠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黄金标听着王木匠细数孙二清的罪状,一边听一边拿自己作对比。 虽然他也五行缺德,但总体来说还没有孙二清那么缺德。 顶多就是欺行霸市,收个保护费,份子钱。没抓过八路,也没说把哪家人全祸害死了。 尤其今天这事儿,他立功了。 粉碎了贾贵的阴谋,帮无辜百姓洗清冤屈。 总算有立功表现,不至于被枪毙吧? 他说了一下,让王木匠给他参谋参谋,如果当了八路的俘虏,究竟是个什么待遇? 王木匠琢磨了一下,回想了一下那个八路教导员给他们上的课。 “大哥,一般来说你这个不会被枪毙,顶多被判十年。” “啊,这还要判十年?”黄金标嘴张的老大,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甚至还有点害怕。 保不齐哪天真当了八路的俘虏,万一被判个十年八年,我的个乖乖,那还有得盼头吗? 王木匠心知老大是个什么想法,如果说没当八路俘虏之前,他心里还没底。那么当了一次八路的俘虏,他就已经很有经验了。 “大哥,这么跟你说,八路判决你的罪行,一方面是根据你以前做了什么事情,另一方面是看你的态度。” “大哥你的事儿倒是没有多大,主要是看你这个认罪态度好不好,是不是洗心革面。” 黄金标不住点头,受教了。果然,这种事儿还得请教当过俘虏的。 他心里也有底了,那种太坏的事儿,以后不能做。万一哪天当了八路的俘虏,态度一定要积极,可不能被当成死硬分子。 说完了他自己,黄金标望着老兄弟,还是不死心的问:“木匠,你要不还是来大哥这儿吧? 大哥这缺人。皇军让我把那个中队在组建起来,我怎么着也能给你弄个中队长当当。” “大哥,这事……”王木匠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好像这真是什么难事儿。 “木匠,就帮帮大哥,大哥是真缺你这样的心腹兄弟。你要是不来帮大哥,大哥今天可就不走了。”黄金标一拍桌子,似乎并不是在虚言。 的确,只要给粮饷,大头兵很好找。可是能信得过的手下,那还真没几个。 王木匠跟他一个村里出来的,知根知底,信得过。 不然,黄金标今天也不会这么坚决。 王木匠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很纠结,最后一拍大腿,咬牙道:“行吧,那小弟我就再帮大哥一回,可有一件事要说好了,我可不敢跟八路打。” “那还用说,好像我就敢跟八路打似的。”黄金标一拍桌子,高兴的说道。 ------------ 第52章,钱不够 下午快到饭点儿的时候,鼎香楼就来客人了。 “掌柜的,今儿个给我们打二两酒,再来一碟酱驴肉,我们要好好庆祝庆祝。”两位老主顾一进门儿就兴致昂扬的说,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哎,好勒。”掌柜的答应了一声,手头忙活,也不忘问二位老主顾,有什么好事让他们这么高兴。 穿着藏青色棉袄的老主顾,还觉得有点新奇:“掌柜的,这可是发生在你们鼎香楼的事,你不知道?” 这么一说孙有福就明白了,“哦,你是说贾贵被揍了那事儿,那是值得一乐。” “是啊,贾贵那个孙子,总算是被收拾了。虽然黄金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看戏就对了。” “听说贾贵被打得鼻青脸肿,街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就差拍手称赞了。” “就是有些可惜。”孙友福端酒上了桌,颇有些郁闷的讲。 两位老主顾觉得纳闷,其中一人问:“有什么可惜的?” “可惜他没被打死啊!哪怕打个半死也好。” 孙友福妙趣的转折,引得客人哈哈大笑,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老主顾拿起酒壶,正要往杯里倒,可是多年来的手感,让他立刻意识到,这壶里不是二两酒。 “掌柜的,你也有失误的时候啊,这酒壶里怕是有三两酒!” 孙有福的精明他们这些老主顾非常清楚,可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啊! 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孙有福呵呵一乐,解释道:“二位,多出来的一两那是小店赠送。” 他又俯身小声道:“贾贵挨打,我也得庆祝庆祝。” “掌柜的敞亮。”两位老主顾竖起了大拇指,三人又是相视一笑。 把客人当朋友一样对待,有时让出一些小利,就是孙有福的商业智慧。 正忙活着,从后院走出来一人。 “掌柜的,一碗粥,两个不加肉的火烧。” “哎,好勒。” 孙友福答应了一声,一瞧要菜的人,心里觉得纳闷,这位顾客不是挺大方的嘛,今儿怎么抠起来了。 话说袁晨铭在孙有福的领路下,找到了本地的一个香烟工坊,参观了一下他们的工厂。 说是工厂,可在袁晨铭眼里,就是一个乡镇作坊。几台简陋的卷烟机器,五六个埋头苦干的工人。 生产出来的香烟,也是廉价的本地货,在安定县及周边的乡镇销售,周围几个县城都没占多少市场份额。 工厂的主人,一开始以为他们是买货的,对着他那几台破烂机器,和几个工人大吹特吹,把他们的香烟夸得天花乱坠,好像敬上一批货卖掉就能发大财似的。 可随后听了孙有福说,他们也要制造香烟,打听打听从哪买机器,机器多少钱。 那工厂主立刻变了脸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他们哭起了穷。 机器太贵了,生意不好做,每天挣的这点钱,仅仅够给工人发工资的。 按照他那说法,明天这小作坊就得倒闭。 缺心眼儿的人才会信他的鬼话。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仅凭他的一面之词,就不做买卖了? 路上,袁晨铭就跟孙有福打听了起来。 孙有福开着全城数一数二的馆子,这县城里的商家,他基本都认得,属于那种熟门熟路的地头蛇。 说起来生意上的这些事儿,孙有福是门儿清。 生产香烟的工厂是四年前做起来的,工厂主姓黄,在本县有好几处买卖,当铺,酒馆儿,油坊,生意做得比他还大。 姓黄的工厂主说的一半真一半假,比起头一年,他的香烟生意是差点。可不是说不挣钱,只是说挣的少了。 原来一天可能卖五千支香烟,现在卖了四千只,当然是挣的少了。 可那姓黄的工厂主节省成本的能力也不弱,从方方面面消减成本。 烟叶子用最差的,抽上一口都呛得慌,只有那些舍不得多花两个子儿的穷人,才会买他们家香烟。 工厂里原来有十个工人,从早上九点干到下午六点。现在只剩下六个干活的了,拿着同样的工资,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十点。 纯粹是把人当牲口用。 诸如此类的手段多了去了,姓黄的工厂主吃的膘肥体壮。要是香烟工厂真的不挣钱,他会继续开着? 资本家可不是做慈善的,他们比谁都精明。 袁晨铭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反正那姓黄的工厂主,能把工厂开到今天,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工厂赔钱太多。 哭穷,那是哭给外人看的。挣了钱,他是回家偷着乐呢! 跟孙有福分手之后,他又去找了小石头,小石头天天卖香烟,对于香烟肯定有一番他自己的见解。 小石头的确是给他提供了不少情报,譬如说本地是有一个经销商,像什么老刀牌,哈德门,大前门,骆驼牌,等一系列外来香烟。 都是由这个经销商先进货,然后加价卖给他们这些卖香烟的半大孩子。 姓黄的工厂香烟牌子叫大安门,纯粹的本地香烟。几乎没有什么运费成本,也没有二道贩子加价。 他们这些人进的价格比较便宜,卖的也便宜。最受本地百姓的喜欢,市场份额占一半还多,主要原因还是便宜。 了解到这儿,袁晨铭就算是明白了,香烟生意无论古今都是个好生意。 新时代的香烟生意,在某大国是被国家垄断的,和那古代的盐铁专卖是一样的,每年贡献万亿税收,把国防开支的窟窿都给补了。 而旧时代的香烟,没有谁可以垄断,也没有那么夸张的香烟税,且还有很广泛的群众基础。 赚钱,是极有可能的。 你说,能放过这么好的买卖吗? 袁晨铭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是别的,就是缺钱。卷烟机器和包装机器虽然简陋,放在现代随便找个乡镇工厂都能搞定。 但是,这个时代的中国还是一个农业国,工业并不发达。像这样的机器,得从国外进口,价格贵的一批。 袁晨铭找人一打听,把他所要的那些机器买全了,身上那点钱只够付个定金的。 如何弄到一大笔钱,把机器买下来,除了他生意起步的最大拦路虎。 “慢转身,客官您的菜来了。”随着一声吆喝,蔡水根把米粥和火烧都端了上来。 从昨个到今儿个,袁晨铭顿顿没少肉,显然是个肉食主义者。这一顿吃的如此清淡,也引起了蔡水根的好奇。 “客官,今天怎么吃的这么素淡,有何缘故吗?” 蔡水根也是自己人,袁晨铭听小石头说,他已经知道自己了,有什么事儿也能直接说。 所幸,就直说了。 “没办法,最近琢磨着开个香烟工厂,买机器设备的钱差了一大截儿。身上的钱花一分少一分,这不得省着点花嘛!” 袁晨铭道清了原委,笑眯眯的问:“水根兄弟,听说你是鼎香楼的少掌柜,应该有不少钱吧。有没有兴趣投资,参一股,挣了钱咱们都有份儿嘛!” 蔡水根没什么钱,他又不是真的少掌柜。但是蔡水根身后的组织,可不是没钱。 或者说,他们钱虽然不充裕,那是对于他们那么大的体量来说。如果集中一些钱,也是能拿出很大一笔的。 只要他们愿意出钱,或许就够买机器了。 蔡水根显然也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略作沉吟后便说:“客人,您还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什么钱。倒是我们掌柜的可能有点钱,我给您问问去。” 袁晨铭点了点头,总得给人一个商量考虑的时间。另外,就算是八路不同意,他也能理解。 毕竟,八路的穷苦他是有所体会的,凑不出这笔钱来投资也很正常。 只是那样的话,他就得考虑考虑其他搞钱的办法,又要横生不少波折。 “老刀牌新高乐十本入,客官买烟吗?”小小的身影,人没到声音先到了。 蔡水根心知,小石头这会儿来肯定有事。听到声音,他就从后院跑了过来:“嘿,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去去去,这儿没有买烟的,你就别在这儿捣乱了。” “我怎么就成捣乱的了?”小石头小眼一瞪,灵活地闪过蔡水根抓他的手掌,嘿嘿一笑跟蔡水根换了位置。 “要么你来抓我,抓着我我就乖乖的走了,抓不着我,你就得让我卖烟。” “来啊,来啊!”小石头还冲他勾了勾手指,戏弄之意一览无余。 堂食的客人们见了都哈哈大笑,有一位客人说:“水根,这回遇到对手了吧!” “这小孩儿机灵劲儿十足,一般人还真不是对手。” 客人在起哄,蔡水根也就顺了他们的心意,佯装愤怒的样子,跟小石头玩起了老鹰捉母鸡的把戏。 二人一追一逃,就跑到了鼎香楼的后院。 “嘿,小子我抓住你了。” 即便后院没什么客人,蔡水根也不忘演戏,抓住了小石头。 他又小声道:“后院没人,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水根大哥,我不得不对你竖起大拇指了。挑拨离间的这一手,玩儿的真是妙。两个狗汉奸内斗,王爷爷被放了出来。区委指示,干的不错,再接再厉。” 听到区委的夸奖,蔡水根难掩笑意。工作得到表彰,没有比这更让他开心的。 小石头见他笑得开心,又给他送了一个好消息:“我们策反了一个人,加入了警备队,代号木雕。以后咱们在警备队又能多一个消息的来源。” “水根大哥,再笑一个。” 被一个小毛孩调戏了,蔡水根偏要反着来,绝不笑。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又策反一个,工作肯定更好做了。 另外,他也有事儿要说。尽可能的帮助袁晨铭,是他们得到的命令。 但明显,买机器这么一大笔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得汇报到上级那里,听从上级的指示。 小石头听完之后恍然道:“我说呢,下午他找我打听那么多事,原来是为了搞香烟工厂。” “做香烟是很挣钱,可没那么容易。我会尽快报上去的。” 两人嘀嘀咕咕的,时不时的大声演两句。等说完的事儿,蔡水根抓着小石头从角落里出来,一边走一边训斥:“小毛孩儿,以后还敢不敢戏弄我了?” “我再也不敢了,水根大哥。”小石头也是个演技派,委屈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挨了一顿毒打。 他们走到前厅,一个客人见到蔡水根硬拉着小石头,有点看不过去。 “行了,挺大个人跟个孩子计较。”客人招了招手:“小孩,我买你一包香烟。” 有人撑腰,小石头又抖了起来,甩开蔡水根颠颠的给客人选烟。 蔡水根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得罪客人,只能无言尴尬的立在那里。 为了人设,他算是又背了一个欺负孩子的骂名。 客人付了钱,小石头卖了烟,慢慢的走到门口,扭头又冲蔡水根勾了勾手指:“香烟洋火,水根大哥,拜拜了。” “嗨,你这孩子。” 蔡水根又被调戏,还一副无能狂怒的样子,追又追不上。 客人们轻笑了起来。 跟半大孩子的小石头相比,年轻力壮的蔡水根,显然是强者。 弱者戏弄强者,然后逃之夭夭。对于同是弱者的客人来说,是能带来足够乐趣的。 因为,他们不敢戏弄,相比较是强者的日本人。 只能看一热闹,图一乐呵。 …… ------------ 第53章,找钱,找机器 三八六旅旅部。 关于袁晨铭的事情,政委特别关注,一有消息就传到这儿了。 政委了解后颇为纳闷,感慨道:“这个袁晨铭,还真想做买卖啊?” 是的,他以为人袁晨铭去投奔亲戚了,可据下面的同志说,袁晨铭没有找到他的亲戚,决定做点买卖。 而且不是一般的买卖,是要买机器,招人,搞的一个不小的买卖。 别的不说,就采购的那几架机器,花的钱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王政委看着这个数字也觉得牙疼,旅里面不是拿不出这个钱来。可八路军的钱那是要一分掰成两分花,全部要花在刀刃上的。 怎么可能借出去,搞这么一个纯粹的资金投资呢!有股利分红也不行。 不说别的,就说眼前冬季就要到,很多部队还没有冬装。有这么些钱采购棉花布料,给部队多做一些冬装不好吗? 所以,拿钱是肯定不行的。 政委沉吟了片刻,给了一个批示:着地方同志,酌情给予便利。 传递消息全靠腿,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两三天。 而在安定县的袁晨铭,不可能就为等一个消息,而停下自己的发财梦。 这两天他办了两件事情,找钱,找机器。 找钱最快的是当铺和钱庄。 他先去的是当铺,估算了一下身上剩下的三件玩意儿,钢笔离别时送给指导员了。 手表镀金的,仿劳力士,一看就是好东西。袁晨铭发扬其口才,吹得天花乱坠,还编了一个小故事。 他的大富翁叔叔,从一个欧洲来淘金的英国人身上买的,花了一千大洋。据据说表示老工匠花三个月的时间所打造,绝对体现匠心精神。 而且手表是限量的,全球只有十块……二十一世纪的吹牛皮手段,他全用上了。 把那当铺的老板都吹的一愣一愣的……然后老板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活当十块大洋,死当十五块。” 狗屁,老子的故事就值这两个钱? 袁晨铭拿起手表有心喷他一脸唾沫,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煤油打火机他就没有拿出来试了,直接上最重磅的——毛爷爷。 拿着一张毛爷爷,他吹的是只有天上有一张,地上绝无第二张。拿着这玩意儿当传家宝传下去,都能让子孙后代大呼祖宗保佑。 当铺老板听的时候不住点头,可等最后给价格的时候,竖起了两个指头。 “两万大洋?”袁晨铭报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夸张的价格。 “呸,我都觉得你不要脸。”当铺老板冲着地上吐了一口,手都在抖,着实为某人的厚脸皮而觉得吃惊。 “两百准备票,爱当不当。” “呸!” 袁晨铭像是示威一样,当着老板的面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痰。两百准备票,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爷不当了! 商铺老板目送他离去,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样。这种客人他见多了,不是没有办法谁会来当铺。 可到了这份儿上,那就得让他们也喝口汤吧! 就是那块表那是真的好东西,收回来起码能卖一百块大洋。遇到二愣子,兴许能卖的更多。 当铺老板也不会觉得可惜,全城就这么几家当铺,谁会出什么价都有数,也许这个顾客明天就又回来了。 当铺不行,袁晨铭又找了钱庄,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银行。 银行是为商业活动提供了便利,但也是趴在商人身上的一个吸血鬼。晴天借伞雨天收伞的事儿,众所周知。 反正名声不怎么好。 不过,有一说一,需要钱,又借不到,银行的出现总算是多一个选择。 就是银行的钱,真不好拿。 一说贷款,人家先问:“有抵押物吗?房产最好。” 袁晨铭没有房产。 “那有人愿意给你担保吗?须得有资产有实力的人。“ 这个鼎香楼的孙有福,应该算是有资产有实力了。 袁晨铭试着问了一下,然后那人是这样说的:“可以啊,我们是见到他本人给你担保才行。你要贷款多少钱,先说好了,是月息两毛的利,利滚利。” “啊?”⊙_⊙ 听完之后,袁晨铭是一脸的懵逼。他没听错吧,月息两毛的利,还要利滚利,放高利贷啊! 也就是说,他借一百块,下个月就得还一百二,再下个月就得还一百四十四,只用四个月本息就完成翻倍了。 简直是吃人啊! 他此时还并不清楚,民国的利息普遍高。 就拿知名人士周树人当年买房来说。 五四运动那年,鲁迅在北京买房,买的是一处四合院,前后三进,房子二十多间,总价3500块大洋。 除了这笔房款,鲁迅还得付给房产中介173块大洋的佣金,办房产证时又要缴给政府180块大洋的契税和印花税,另外为了安装自来水,还得向自来水公司缴纳初装费115块大洋。 房款、佣金、税费、自来水初装费,几项开销加一块儿,差不多4000块大洋了。 当时鲁迅没有足够的积蓄,把绍兴的祖宅卖了仍然不够。于是只好去银行贷了一笔500块大洋的短期贷款,为期3个月,月息“一分三厘”。 一分三厘就是1.3%,折成年息是15.6%。现在去银行办按揭,为期10年或者15年,年息也不到13%,而鲁迅短短3个月的贷款,年息竟然超过15%,利息实在是高。 不是银行坑鲁迅,故意问他一个人要高利,在整个民国时代,银行的利息都比现在高得多。 民国经济学家吴承禧说过:“中国银行界放款利息之高,真非世界各国之所能及。” 以天津、上海、北京三地的国有银行为例,为期一年的普通贷款,利息最低10%,高的则在16%以上。 而且还不是你愿意支付高额利息就能贷出钱来,还得有地契、商铺、定期存折之类的物品做抵押,要是没有抵押,就必须有富商或者知名人士做担保。 无训当时在教育部上班,绝对能找到担保,所以他去银行贷钱还行,换作一般市民,银行根本不理,急需用钱的时候,只有通过民间高利贷筹款。 民间高利贷的钱容易拿到,利息却比银行还高,月息一般高达8%,还是“驴打滚”的复利,折成年息在150%以上。 比方说,你在正月拿到10万的贷款,腊月就得还上25万,要是当年还不上,来年年底连本带利能给你涨到63万,吓人之极。 当年杨白劳贷黄世仁的钱,越拖越还不起,闹到最后要用闺女来还债,就是这个道理。 鲁迅应该感到庆幸——得亏他是个公务员,没钱买房可以去银行贷款,否则只能走私人高利贷的路子,为了一笔并不算多的贷款,把自己逼成一个真正的房奴了。 而袁晨铭找的钱庄,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和放民间高利贷的是一个意思。 另外那么高的利息还有一重因素,就是准备票贬值太快。这眼瞅着又贬值了一轮,利息要是低了,他们就亏了。 打个比方说:今天借了二百准备票,买了一只鸡。 一个月以后,钱贬值了,一只鸡能卖到三百准备票。 把鸡换成准备票,还给钱庄二百四十块,你还赚六十。 钱不值钱,到手的东西才值钱。 于是转了一圈,袁晨铭终是明白,借钱好难啊! 不过,对于老家那头抱有幻想,他也没有停下步伐。 而是找人打听起了谁能买到卷烟机器,哎,别说还找到了。 中国人一般愿意搞组织,抱团。商人有商会,工人有工会,扛包做苦力的搞帮会,就是连乞丐,也得找个丐帮参与进去。 能找机器的,是安定县商会的马会长,一听袁晨铭要买机器,还是鼎香楼的孙掌柜的介绍来的,他很高兴的愿意做这笔买卖的撮合。 就在鼎香楼的包厢了,几个菜一壶小酒,三人说起了这笔买卖。 “马会长,不妨透露一下,这机器是哪里来的,谁卖的,也好让我知道心里有个底啊!”关系到他的发财大梦,对于所有的细节他都很上心。 如果觉得不靠谱,他宁愿放弃这个交易,找另一家。 马会长放下筷子琢磨了一下,笑呵呵的说:“袁老弟既然想知道,我再遮遮掩掩的,就好像不地道了。” 他似乎看出了袁晨铭的担忧,也怕这笔买卖做不成,决定透露一二。 “袁老弟,知道我这个会长为什么当的这么稳固吗?” 袁晨铭摇了摇头,他哪里知道啊! 可孙有福知道,阴阳怪气的说:“当然是抱上了太君的粗腿啊!太君说什么,马会长就颠儿颠儿去做了,尽心尽力的伺候,估计他爹都没享受那待遇。” 马会长脸上的皮肉抽了一下,但依旧是笑盈盈的,“孙掌柜说的没错,太君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尽心尽力是应该的。” “我要给你介绍的这个卖机器的人,就是山西的田中太君。他是一个生意做得很大的优秀商人,生意做的很广泛。 煤矿开采,粮食运输,古董收购,机器进口等等一系列。你要的这几个机器,对他来说是不算什么,只是一个很小的生意。” 袁晨铭低头沉吟着,他一听就觉得这个田中不是什么好东西。煤矿开采,那开的是中国的煤矿,掠夺的中国的资源。 古董收购,他不是那种走私国宝的吧?反正趁火打劫不是什么好东西。 琢磨了一下,他问:“马会长,难道除了日本人的机器,就没有别人了吗?” 马会长一听他的话音,就觉得有点儿意思。这种人他见多了,鸵鸟心态,觉得买日本人的东西就是资敌。 那敢情好啊,机器也有中国人的呀! “袁老弟,既然不想跟日本人打交道,我也有中国人大客户,就是从他那儿买稍微贵那么一点点,当然只是一点点。你看呢?” 孙有福冲着袁晨不断使眼色,姓马的投靠了日本人,正经中国人谁看得起他。所谓的大客户,估计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可是这个话他不敢在这儿挑明了,姓马的跟日本人走的近,真要是恨上他了,他也麻烦不小。 袁晨铭虽是商场新人,但以他多年哄女孩的经验来看,对面这个笑盈盈的老东西,是在撒谎。 姓马的眼神出卖了他。 不过,他也没有戳破的意思,就顺着这个话继续聊了下来。 机器价格几何,什么时候能运到,定金多少。 打听清楚之后,他以与合作伙伴商量商量为由头,结束了这次商业会面。 马会长临走之前还不忘给他加加压力:“袁老弟,要我说这事儿你得赶快决定。这世道变化太快,东西也涨价的快。说不定过两天这些机器就不是这个价了。” “还有,这是你发财的事儿,别人是旁观者,怎么说话对他来说都无损,对你来说就可不一样了。” 目送着人离开,孙有福愤愤不平的冲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嘿,这孙子,临走临走还玩这一套,真不是玩意儿。” “掌柜的,我知道他在埋钉子,你当我会信他的鬼话啊!”袁晨铭扭头笑道。 “那就好。” 孙有福听了还真松了一口气,虽说他就是个引荐人,袁晨铭被坑死也不关他的事儿。但是真要是那样,他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两人一边往回走,孙有福一边劝说:“我看,还是再找别人吧。姓马的嘴里面没一句真话,货肯定是日本人的,说不定还得再坑你一笔。” “掌柜的,这些我都知道,事情这么大我得好好考虑考虑,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下结论的。” 袁晨铭顿了顿,感谢道:“多谢掌柜的这两天的帮忙,让厨师再做两个菜,我跟您好好喝一杯。” “不了,这一会儿客人该来了,还得照顾生意,我这没法喝酒。”孙有福婉言谢绝了。 袁晨铭的感谢他是收到了,主要是他酒量实在太差,喝醉了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好吧,那我就等掌柜的,晚上关了门咱们再喝。” 袁晨铭是真心实意想感谢掌柜的,既然要感谢,那就好好感谢,不是一句虚言。 留下一个“下一次”,“找机会”。 ------------ 第54章,生意难做,各怀鬼胎 又是一天早晨,袁晨铭从床上坐起来,两眼无神的盯着对面的墙。 等待消息的日子是最煎熬的,究竟怎么样了,倒是有个回应啊! “咚咚咚。”伴随着敲门声的,是蔡水根的声音:“客人起来了吗?我送热水来了。” 袁晨铭感到诧异,他没叫这件服务啊!不过旋即想到了,换上衣服打开了门,把蔡水根迎了进来:“这热水送的刚刚好,正好要用。” 关上门,他又小声道:“我的事儿,是有消息了?” 蔡水根点点头,一大早小石头就把消息带回来了,但不是什么好消息。 没有人愿意告诉别人坏消息,因为那种失望带来的消极情绪,会传导到知道这个消息的两个人。 可又不得不说。 “什么……唉。”袁晨铭听完后吃了一惊,随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早该预料到的,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八路军也很难拿出来。 奢求太多就是强人所难了。 蔡水根见他果真是很失望的样子,有些不忍。上级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尽力提供帮助。 而他们什么忙也没有帮上,他不由得感到惭愧。 想了想,蔡水根还是决定提前说一下他的思路:“我听掌柜的说,机器是日本人的,要从太原运过来。咱们也可以不花钱,弄过来。” 意思就是抢了。 袁晨铭多通透啊,一点就明。 日本人的东西就是敌人的东西,抢敌人的东西天经地义。 不过,那样的话他的香烟工厂就没法在安定县开了,除非他不要命了。 “我还得再考虑考虑,求个万全之策。”袁晨铭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而是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 蔡水根也知道这不是一下就能决定的,“热水我放下了,那我就先去忙了。” “好,水根,你这服务态度没的说,我得跟掌柜的说说,给你加工资啊!”袁晨铭笑着把人送到了门外。 瞅瞅左右住宿的客人没有动静,他又关上门回屋考虑去了。 如果要把香烟工厂开下来,买机器的钱就是最大的问题。 解决了这一困境,后面还要找场地,找工人。采购原材料,改进生产线,设计包装,打广告,组织销售渠道。 可以预见的,麻烦事是一件接着一件,不会容易的。 可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做成功了他就会有钱,有钱他就能解决很多烦恼,吃喝住行聊妹子等等。 如果,按照蔡水根这个思路,工厂肯定就得开到根据地了,那地头熟,袁晨铭也都认识,能帮上忙的人也不少,困难相对来说也就少了许多。 就是,那样的话八路显然出力更多,大头就归八路了。 而且他在根据地,就是有钱也没什么可消费的呀! 与他原来的设想完全相反。 关起门来考虑利弊,不知不觉肚子都咕咕叫了,一看时间十点多了,早饭都忘了。 那就得行动起来。 脚步如风,刷刷的走到前厅,袁晨铭说:“掌柜的,两个火烧一盘酱驴肉。” “好勒,马上就来。”掌柜的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抬头一瞅说话的人,就觉得有点纳闷。 为什么,因为袁晨铭刚来的那两天,点菜很大方,捡贵的好吃的点。可后来就有点扣扣搜搜的,基本不怎么点肉。 今儿又怎么变了性子?舍得花钱了。 其实主要是袁晨铭意识到了,他再怎么节省钱,也不够机器上的几个零件。 那还省个屁呀,拣好的吃呗,亏了什么也不能亏了自己啊! 菜一上来,一口火烧一口酱驴肉,满嘴的香。袁晨铭高兴得要飞升,他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孙有福在柜台敲着算盘,长时间低头脖子困了,就抬头看看。见袁晨铭吃得香,他也有点流口水了,心想这一会让宝禄也给他切上一点,过过瘾。 正琢磨着,就有客人来了。 “呦,黄队长。”孙有福低头看了眼时间,“这还不到饭点儿,您怎么就来了?” “我不是来吃饭的。” “那您是来找人?” “对,我找他。”黄金标用手一指袁晨铭,十分肯定的说道。 “找我?”袁晨铭觉得纳闷,黄金标是什么人他知道,日本人的狗腿子,警备队长。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两个甚至之前没说过话。 黄金标大马金刀的坐在他对面,“认得我是谁吧?” “警备队的黄队长,我当然认识。就是不知……您来找我什么事儿?”袁晨铭很从心的配合道。 他可记得,无论是日本人还是狗汉奸都是不讲道理的,随便给他安个私通八路的罪名,就能把他带到生不如死的地狱。 老老实实配合那不叫怂,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黄金标对他的回答似乎也很满意,冲他点了点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 “给你提个醒,卷烟厂的黄三儿,那是我的远房表情。” 这回袁晨铭倒听明白了,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我明白,是黄厂长让您来找我的?因为我也要开卷烟厂。” “你说的一半,黄三儿那个厂子其实就是我的。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你这个厂子究竟要怎么开。”黄金标点了一根烟,看上去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样子。 可那只是表象,听说有人要抢买卖,就直接找上门来,那还不是欺行霸市的恶霸吗? 不过,黄金标的话还是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这样的人物应该是上门警告,不准他再开同样的工厂。 而不是说商量商量怎么开,这还要怎么商量。 黄金标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明白了。 “你这个卷烟工厂,我觉得还是可以开的。毕竟我那个不成器的亲戚,搞的那个狗屁香烟太难抽了,也挣不了几个子儿。” “你这个卷烟工厂开起来,好好做香烟肯定能挣钱。就是这个分成,咱们得商量商量,你看三七分成如何?” 跟这种帮会老大,兼握枪杆子的汉奸头子商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袁晨铭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您拿三成,那您出资多少呢?” “三成?”黄金标摆了摆手:“你理解错了,三成是你的。至于说出资,城南我还有一块地,就以那块土地充当资本吧!” 气抖冷,还有比这更无耻的吗? 打日本来了,城中的富户逃的逃死的死,空下的地多了去了。 城中的地还真不值几个钱,而且以黄金标的实力,那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几乎一毛不拔,就要占七成收益,简直就是强盗行为。 袁晨铭都想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你还要点脸吗?” 拿这张脸,是不是都能挡住八路的子弹了。 可能也只是想想,真让他做,他也不敢。 黄金标的枪就别在腰间,更别说这是日本人和汉奸的地盘,收拾他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强压着怒火,袁晨铭说话的时候都在颤抖:“黄队长,拿七成收益,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吧!空口白牙就想拿走,那也太容易了。” 黄金标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把烟头掐掉,也拿出了正经的态度。 话要是不说清楚,很有可能就崩了。他是来求财的,不是来气人的。 “袁晨铭,对吧,我给你算一笔账,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要拿七成。” 他掰起手指数了起来:“工厂开工,第一你得纳税。日本人的税可不少,什么共荣共存,清缴税,治安税……” 黄金标一口气念出了十几种,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孙有福:“掌柜的,你给小兄弟说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税,占你几成利润?” 孙有福翻了个白眼,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税,他也在心痛:“还几成利润,光是交这个税那个费的,我这买卖能不赔本就算好的了。” “再加上那些吃饭不给钱的,我是天天在赔钱。” 黄金标一摊手,一副你看啊,我说的没错吧! 听完这些,袁晨铭的着实吃了一惊。他相信掌柜的是不会骗他的,不至于。 可这些税种也着实有些多了,听掌柜的这意思,日本人是赶尽杀绝啊! 黄金标待他接受了一些,继续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税,加起来最少得倾吞你一半的收益。” “接下来县衙门的,你得打点吧!那帮人吃人不吐骨头,怎么着也得吃掉你一成的收益。” “侦缉队那王八蛋,比他们还黑,也得吃掉你两成收益。” “这些加起来就有八成了,我们警备队保护你们的安全,也不能干看着。怎么着也得拿两成。” “算下来你就打白工了,还得把自己贴进去。” 袁晨铭已经麻木了,不悲不喜,不烦不忧。合着按黄金标的这番计算,他开卷烟工厂是为了这帮鬼子汉奸打工。 他还真他喵高尚啊! 圣人啊! 黄金标给他数完了自己干的坏处,又开始讲跟他合作的好处。 “兄弟,你想想能打白工吗?我也不能让你打白工啊!” “七成的收益交给我,日本人那我出面,县衙门的侦缉队那边我通通让他们滚蛋。” “你呢,只需要安心的,踏踏实实的好好干。啊!” “把卷烟工厂做好了,咱们一块发财。” 袁晨铭无言以对,黄金标简直就是一个逻辑鬼才。 跟他做生意,健林得流泪,云云得憔悴,花藤要心碎,盖茨会崩溃。 南山必胜客跟他比起来,那都是客气的了。 简直只手遮天的土皇帝一个。 他卖力的筹钱买机器建工厂,生产出来的卷烟挣钱了,最后只拿三成收益。 还是黄金标赏他的,那他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 幸亏没人跟他说,别人想跪着要饭还没这门子,那他就不是心累,而是心碎了。 一阵沉默后,袁晨铭下了决心。 既然都玩儿赖的,那就别怪他玩狠的。 他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脸:“黄队长说的有道理,您的要求我同意了,七成收益归你。”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这批机器是从马会长那里进的,他要一笔定金才肯发货。” “定金是整批机器货款的十分之一,我想黄队长拿七成收益,不会连这一笔小小的钱都不愿意拿吧!” 见到黄金标有些犹豫,袁晨铭逼迫道:“那样我就要怀疑你的诚意,考虑是否在这儿建厂了。” 很容易算的一笔账,拿出买机器的十分之一货款,就能获得十分之七的收益。凭空就翻了七倍。 如果一毛不拔,投资取消,那就连一毛钱也挣不着。 “好,那就这么定了。这一笔钱我来出,可如果你的厂子办的不好,那我就有权收回我的投资。”黄金标也不甘示弱的在话里打了个埋伏。 卷烟厂开起来可就由不得你了。 到时候还不是任他搓扁捏圆。 袁晨铭哪管这些,他当即站了起来:“那咱们就一言为定。我看黄队长也是个爽快人,那咱们也别磨叽,现在就去找马会长把这事儿定下来。” “爽快!”黄金标觉得他很上道:“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那咱们现在就走。” 一直在柜台那儿旁观的孙有福,此时有些急了,他忙上前拉住了袁晨铭: “我觉得这事儿你还得慎重考虑一下,钱够吗?如果不够,你让黄队长怎么办呢!总不能把机器退了,那太浪费事儿了。” 黄金标听着有些不对味儿,可又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味。 袁晨铭拍拍掌柜的手臂,安抚道:“掌柜的放心,我自有主意。你先忙,我们走了。” 孙有福不好再说什么,他也不敢太得罪黄金标。只是看着他们离去,良心上感觉过意不去,多少有些自责。 应该早点提醒的,年轻人不知社会险恶。跟黄金标这样的人做买卖,那还能有得了好。 “唉!” 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蔡水根出来,孙有福忙拉住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儿讲了一讲,最后说: “水根,你能说会道,等他回来你劝劝他,让他早点儿走吧,不然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蔡水根一下就想到了早上他和袁晨铭说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决定了。 “水根,我说话你听了吗?” “明白了掌柜的,回来我就跟他说。”蔡水根答应一声,又说:“后厨没面了,我出去买点棒子面。” ------------ 我错了 几天后,黄金标一进门就大叹倒霉。原因是车轨被扒了,火车被八路截了,机器物资什么也没落下。 卷烟厂的事儿破灭了。 袁晨铭回到根据地,把卷烟厂立了起来。 中间阎锡山在12月份,跟日本人合作,搞出了12月事变。 教员因此感叹:“国之将亡,何以存家。” 说的就是他阎老西,就故意自己一亩三分地,没有一点点大局观。 在之后,苍云岭之战,袁晨铭参加了击溃坂田连队的战斗。 其实这一场仗才是亮剑电视剧的开端。 后面主角才会逐渐发力,成为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但没有后面了。 …… 辜负了大家的厚爱,是我的错。本来想写一个普通人,穿越抗战年代发生的事情。 主角的反应也是一个普通人穿越过去正常的反应。 也许是我笔力不行,也许是故事结构设计的不好。 留下的读者少,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同期全是PC端推荐,到现在3300收藏。 两个星期再增长一些,上架也5000藏左右,20:1的订阅比例,很容易就算出来。 两三百个订阅,除非是触手怪,否则挣的还没全勤多。 跟编辑沟通了一下切了。 没有让诸位看到爽,是我的错。 江湖有缘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