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部章节 ------------ 第1章:九爷,您难道醋了 凛冬将至,天儿冷的几乎透了骨。 白荷裹着貂皮大衣从白家大宅后门出来,猫腰上了等在那儿的车。 车一路不停开入了江南街111号,白荷进到客厅,仆人便来接她的包和外衣:“白小姐,先生让您直接去书房找他。” “哦。”白荷淡淡应了一声,笑道:“谢谢。” 边整理仪容边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外,不做犹豫便推门而入。 房里灯光亮澈,祝东风正站在书柜前翻阅一本书籍,身形修长挺拔。听见动静他转头看,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而金色防滑链在两边垂挂到颈后,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瞧着倒真有那么几分儒雅的学究气。 “这一身比上午那身更衬你。”两人对视,他将她从头看到脚,下了结论。 上午二人在皇后酒楼打了个照面儿,当时她穿的蓝白格子裙,齐肩长发,清纯的像个学生。而现在她换了条黑底碎花的旗袍,背抵着门板而站,侧面身姿玲珑,该挺的挺该翘的翘,腰背凹出的曲线曼妙。更像是惑人的妖精。 “之前不知道九爷回来,不然我怎么会不精心打扮一番?” 祝东风闻言轻笑着将书放回到书柜,“这是在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 “怎么会。”白荷眨了下眼,盈盈地笑:“我只是以为九爷把我忘了。” 这话她随意一说,祝东风也就随意听听,他到沙发上坐下,“我回来五天,你有心早该听说了。要说忘,也该是你忘了我。毕竟有了新欢的人通常都记不得旧爱。” 白荷眨眨眼,没吭声。心说新欢是有,但这旧爱,在哪儿呢?她撇撇嘴,小高跟踩着猫一样的步子“哒、哒、哒”朝他走去。 祝东风叠着腿坐着,她手一推,搭着的右腿就放下了。随即她大大方方地横跨坐在了他腿上,两条洁白丰盈的长腿从旗袍的高开衩露出,她也不在意,膝盖紧紧地抵着沙发边缘。 她食指绕着他的领带,轻飘飘地问:“九爷,您难道醋了?” 祝东风点了点她的下巴,“你猜?” 白荷抿着唇笑。 其实没必要猜。祝东风压根不会在意。他对她不存在多余的感情,有的只是掺杂了利益的交易。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但白荷不能说,她得讨好他,顺着他,得像伺候皇帝那样伺候他。只有把他哄高兴了,她白荷才不会重蹈往日覆辙,才不会没落。 “九爷,那些俗物哪里比得了您呢?” 白荷歪着头,颈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片,唇角勾着,眼尾有一抹淡淡的风情。 “天上的雄鹰和地上的蛤蟆,没有可比性。” “哦。”祝东风情绪没太大起伏,“谁是雄鹰?” 白荷咬着指尖儿,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的瞳色极浅,看人时总带着自己散发到极致的魅惑,此刻有光映着,亮晶晶的,像含着一汪春水。 这让祝东风不由得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她也是这样看着他,不过那时她眼里是真的有水,她的泪水。 祝东风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声音低沉带着笑:“你错了,我是猎人。” 白荷不去想他口中的“猎人”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只附和着他的话说:“那我是野兔。” “不,你是狐狸。”祝东风纠正她。 “哦。可是狐狸有一股骚味。您觉得我……”白荷身子前倾,几乎贴上了他的胸膛,一只手被他握着不能动,她便用另一只轻轻巧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脸与脸近在咫尺,她稳着声线柔柔地接上:“骚吗?” 白家现今是卖香料的,对于调香有独门配方。也不清楚是不是近年就被各种异香包围的缘故,以至于白荷身上也染了似有若无的香气。香气很淡,淡到白荷自己都闻不出来,一开始有人跟她说了,她还以为这是什么情趣,直到有越来越多的人问,她才意识到可能是真的。 祝东风很喜欢她的味道。他长期失眠导致精神衰弱,中医西医看了无数都治不了本,可一旦有白荷在身边陪着,他就能很快入睡,并且一夜无梦到晨光初现。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会看中她的主要原因。 因为对于他而言,能安稳地睡一场好觉实在难得。 况且,白荷一张脸也的确生得够漂亮。单是金洲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就多少人拍马都赶不上。 “九爷?”见祝东风沉默不语,白荷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常年在外,跟她一年到头才见四五回,而每回见面主要就是陪他睡觉。这对白荷来说是好也不好,不受过多约束,有钱有自由;可接触的不多,她就摸不透他的心思,总担心把人惹恼了而她还不自知。 白荷一边思索着她刚才的言行有没有不对的地方,一边把头慢慢靠在了祝东风的肩上,委委屈屈地问:“九爷,您不说话是默认了?” “伤心了?”祝东风搂着她细如柳枝的小蛮腰,垂眸看她。相较于她,他的瞳色则浓郁的像一团散不开的墨,深沉而神秘。 “哪能。九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可白荷却悄悄压低了音量,好像窃窃私语一般在他耳边说:“反正我也只骚给九爷看。”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至少祝东风听的身心愉悦。他在她唇上吻了吻,喉结滑动,音色低哑:“那就给我看看。” ------------ 第2章:九爷,我冷 听出他的欲望,白荷不慌不忙,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她来前做足了准备。只不过…… “不去床上?” “就在这里。” 白荷一哽,心说这什么新玩法,想拒绝。可手仍旧乖乖地解了盘扣,一颗一颗,慢悠悠地,直到里边的粉色肚兜都能给人看见。解完了,她也不脱,就那样敞着,直起身把祝东风戴着的金丝边眼镜摘下想放茶几上。茶几离得有些远,她够得困难,但祝东风也不打算帮忙,他就扶着她的腰看她努力伸长了手臂,一举一动间那柔媚的线条,和若隐若现的圆润。 “九爷,好看吗?”她注意到祝东风的视线,笑得活像个妖精。 温香软玉在怀,祝东风有了最直接的反应,可他依然冷静自持:“穿的太多,没看清。” 白荷挑起半边柳叶眉,一点一点地把旗袍从肩头褪到腰间,然后就去解他的领带和衬衣纽扣。祝东风身材很好,肉一块块都很结实,发力时硬邦邦的摸着像石头。 白荷看了几眼,双手伸进他的衬衣里抱紧了他。 “九爷,我冷。” 祝东风许久不曾碰过女人,距离上一次还是半年前跟她在桂和园。如今肌肤相贴,久违的细腻与柔软几乎令他溃不成军。所幸他耐力极好,忍了一瞬,便倾身将人放倒。 这一折腾就是两个多小时,到白荷喊都没力气喊了,祝东风才肯罢休。 白荷趴在他身上,软的像没有骨头。 祝东风点了根事后烟,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后背大片因烧伤留下的疤痕。 “和陈家的三少爷进展到哪一步了?”说得突兀。 白荷累的昏昏欲睡,一听他的话又清醒了,她仰起脸看他,却正好看到一团灰色的烟雾从他唇边溢出,袅袅,罩着他的脸,朦朦胧胧看不清表情。 “陈凯旋?” “难不成还有第二个陈家三少爷?” 白荷是真好奇。他可从没管过她的事儿。 她说:“认识有段时间了。”除了没上床,该做的都做了。 祝东风的语气很淡:“别接触太深,免得引火烧身。”说着扫了她一眼。 白荷一愣,不等她细问,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传来。 祝东风掐了烟,利落地穿上西裤,拿羊毛毯围着她后托着她的屁股抱着就站起了身,白荷正走神,吓了一跳,忙手脚都缠住他,生怕摔下去。 走出书房,祝东风的私人助理阿南就站在一边,头压得低低的。 “先生,人招了。” “嗯。”祝东风没多说,把白荷抱进卫生间去冲洗。在对待女人方面,他无疑是很体贴的,可男女共浴,有些事难免不受控制。 等他再把白荷抱到床上,她精疲力竭,头沾到枕头就立刻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祝东风不在,她的衣服洗净了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白荷没醒神,呆坐了一会儿才恍惚地起床穿衣。 白日里的火炉烧的不比夜里,白荷稍微感觉到凉意,她抱着手臂慢悠悠地下楼,看见祝东风就坐在客厅里悠闲地喝着咖啡,她上前去想跟他说一声她该回了,却陡然发现地上趴着一个人。 那人蓬头垢面,一身的伤口,有的皮肉翻开还渗着血,惨不忍睹。而且衣不蔽体,长裤破破烂烂看不出本来样子,赤着足。 赫然是个女人。 白荷僵立在原地,混沌的大脑彻底清明了。祝东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金洲城关于他的传闻也听了不少,可亲眼见到,确确实实是头一遭。 她稍微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画面的冲击。 她想她应该迅速地转身离开,去花园也好,回楼上也好,只是不能留在这里。但她动不了,脚像被钉住了一样。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祝东风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存在,他单手支着腮,眼眸向下望着,看起来意兴阑珊:“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神情平淡到不可思议。 “九、九爷……”女人的嗓音沙哑难听,好像很久没有喝过水,她艰难地跪坐着,哀求道:“九爷,我把他告诉我的都说了,没有半句假话,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你提供给我的信息,所含价值还不足以换回你的命。” 女人抖了一下:“九爷……” “先生。”阿南忽然叫了一声。 祝东风扫了他一眼,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白荷。明明他的眼神毫无变化,可白荷却觉得自己背脊发凉。她脸色苍白,桃花眼一眨也不眨,唇瓣紧抿,显然是被吓到了。 他问:“下来了怎么不说话?”语气倒是寻常。 “……我害怕。”白荷颤着声说。 听到她的声音,女人猛地抬头朝她看去,布满了血污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恍然。 ------------ 第3章: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荷没认出她,只觉得惊人的眼熟。还没想到可能是谁,女人却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般,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她奔去。 祝东风没反应,阿南已经赶在女人碰到白荷之前扭住了她的双臂,同时一脚踢在她腿弯处,毫不留情。 女人“咚”地一声跪在了白荷跟前。 那声响,脆的令人心惊。 这时,白荷的四肢才找回了知觉,她连着退了好几步,手也下意识地挡在了胸前。 女人一张脸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刀口,她挣扎嚎叫着:“白小姐!白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跟您对着干了!求求您让九爷饶了我吧!我不知道您是九爷罩着的!我真的不知道!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呜呜呜……” 她话未说完,阿南捂着她的嘴,叫来两个手下将人拖出去。 在那个过程中,女人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白荷,她眼里有乞求的泪,也有希翼的光,她期盼她能为自己说句好话,可她一言不发。 门开了又关,瞬间惊得吓人。可地面拖拽出的长长的红色痕迹,却让白荷感到目眩。 祝东风打量她,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才说:“看了多久?” 白荷笑得有些勉强,不太确定地说:“……大概五分钟?” 祝东风伸出左手,白荷便自觉地慢慢走过去把手放上,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祝东风抬眼看看她,他的拇指在她僵硬的指关节处摩挲,过了片刻才说:“不会再有下次。” 这将是他对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容忍。 白荷张了张嘴,轻声说:“我明白。” 祝东风点头,“夜里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 “好。”祝东风放开她的手。 白荷见他似乎没有要说的了,尽量笑得自然:“那九爷,我先走了。” 祝东风看阿南一眼:“送白小姐。” “不用了!”白荷下意识地惊叫,见两人都注视着她,她也明白自己反应过度,心里暗自懊恼,解释道:“正是人多的时候,九爷的车太惹眼。我等会儿找辆黄包车就好。” 祝东风看看她,末了只说了句“路上小心”。 白荷悄然松了口气。 站在窗前,能清楚地看到高挑的身影匆匆走远,阿南说:“先生,白小姐好像吓得不轻。” “她现在还只是怕我。”祝东风目光冷清,嘴角却有笑:“等将来哪一天,她说不定会想杀了我。” 阿南闻言没敢吭声,之后又问:“先生,怎么处理苏妙?白小姐似乎认出了她。” “交代一下,把她丢到巡捕房门口。不然那群饭桶清闲日子过久了,总以为天下无贼。” 至于白荷…… 祝东风莞尔:“她是聪明人。” * 白荷从祝东风的私人宅邸出来,走了一段路才拦下一辆黄包车坐上。 她思绪有些混乱,车夫连问了她三遍去哪儿,她才定住神。想了想,先去长樱街的西点房买了一块奶油蛋糕,又另买了牛肉罐头,最后到一家她常去的成衣店里拿了之前就预订的裙子,方觉得妥当。 回到白家大宅,白正廷正搂着四太太江婉仪坐在前院的石凳上剥瓜子,你一粒我一粒,又恶心又浓情蜜意的很。 白荷本打算装着没看见直接走过去。 哪曾想江婉仪不找事儿就不痛快。看她大包小包地拎着,便阴阳怪气地对白正廷说:“老爷,这要回回出门都买这么多东西,就是座金山也迟早得掏空了啊。” 白正廷正要说话,白荷便扫了眼他俩,轻飘飘地说:“生着孩子嗑瓜子儿,你还真是哪张嘴都没闲着。多操的心。”说完就走了,完全不理愣住的二人。 回到房间里,白荷的贴身丫环知了正在整理她的衣橱,看见她进来忙叫了声“小姐”,就来帮她宽衣。 白荷问:“按照我吩咐你的做了?” 知了小声说:“按照小姐吩咐的,趁天还没亮我就去把门栓拿了,早饭时老爷问起您,我说您去李老板那儿看新到的衣裳,您心情不好,不让人跟着。” “有人起疑吗?” 知了摇摇头,“倒没人起疑。只是四太太阴阳怪气的,问我您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跟陈家的少爷闹掰了?二太太当场训了她一顿。” “蠢货。”白荷冷笑着骂了句,顿了顿,又淡然地说:“不过,说的倒也算是事实。” 她的确不能再跟陈凯旋继续下去了。 白荷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陈凯旋和一个女人,姿态亲密。她连着看了几张,忽地说:“之前没注意,长得还挺漂亮。” “可惜了。” 女人叫苏妙,是一家烟草馆的老板,一个俏寡妇。 照片是她自个儿专门雇人拍的、送的,不加掩饰,白荷一查就查到了她,满满的挑衅。但说心里话,白荷没把她当回事儿,她并不在意陈凯旋有没有脚踏两条船,毕竟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半斤八两。 ------------ 第4章:反正是个消遣 白荷之所以接受陈凯旋,完全是出于他长得好看嘴又甜,还特别懂女人。 两人在一起他时不时弄出点儿惊喜小浪漫一下,哪怕最后玩砸了,白荷也乐得配合。因为她享受被男人捧在手心的感觉。 可如今陈凯旋显然是要玩完了…… 想起昨夜祝东风提醒她的那句话,白荷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又无谓地笑笑,“也罢。反正是个消遣。” 放眼整个金洲城,合她眼缘的男人多的是,她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陈凯旋不是她第一个男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可年轻着呢,哪能白白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 她又不是那些个傻子。 想着,她心情略有恢复,把照片重新装回信封里放好,然后让知了去忙,她再小睡一会儿。 至于苏妙的死活,白荷从头到尾都不关心。从她求救的那番话可以听出,苏妙误会了,她以为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全是因为祝东风和白荷的关系,他在替白荷出气。却也不动脑子想想,若祝东风对白荷真到了能为她出气的程度,又怎么会放纵容忍她和陈凯旋好上?他有病吗? 误会便误会,白荷懒得去计较。反正不论怎样,祝东风都会摆平。 这一小睡便睡了三个多小时,到知了来叫她用饭,她却仍觉得头沉的厉害。 白家人都回来了,围坐在堂屋的饭桌旁。 白荷走过去,谁也没叫,谁也没搭理,顾自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拿了筷子就夹菜。 一桌长辈看了是敢怒不敢言。 而对面穿着学生装的白月薇则俏生生地喊她:“四姐!” “乖。”白荷微微一笑。 一天没吃东西,她是真的饿了。筷子始终握在手里。 她一边吃着一边听他们闲聊,向来八卦的三姨太突然说:“哦对,我听说苏烟烟草馆的苏老板失踪了。四天了,还没找到人。” 白荷的手当即一顿,看了她一眼。 大太太皱眉说:“这是这两个月来的第七个了吧?” “七个还都是女人,巡捕房去找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怪吓人的。” 这事儿金洲城早就传遍了,前些日子大太太还叮嘱过家里女眷出门在外要注意。不过白荷上午才见过苏妙,样子是惨了点儿,但和之前出事的六个绝对扯不上关系。赶巧了而已。 可她知道也不能说出来,此时就听大太太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还特意点了白荷的名儿要她今后不管去哪儿身边都得带个人,不带人就不准单独外出。 白荷当然笑着应好,心里却想这要视情况而定。 大太太看她表情就晓得她不以为意,蹙着眉正想再多叮嘱她两句,管家王福走了进来,说是外边有人找四小姐。 白荷去了一看,竟是陈凯旋的人。 “白小姐,我们家少爷在百乐门喝酒,特意要我来带您过去一起,还望您赏个脸。” “不赏脸。”白荷淡淡地笑道。 对方听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是自家少爷相中的人,即便现在两人闹着别扭,他也得捧着点儿。“白小姐,我们家少爷说了,若是白小姐要不肯赏脸,那他就亲自来府上请您。” ------------ 第5章:你就不能给我个面子 白荷听了,斜眼睨着他,要笑不笑地。 “你这是在威胁我?” 对方微微低头:“白小姐,我不过是如实地传个话而已。” “哦,这样啊。”白荷偏了偏头,一双桃花眼盯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对方不作声,只把头压得更低。 白荷想了想,觉得早把事儿了了也好,便回去换了身衣服就上了他的车。 百乐门门外寒风萧索,门内却歌舞升平。 白荷由人领着直接到了相对安静的二楼包间,才推门进到外间,便立即被人抱了个满怀。 “陈凯旋!放手!”白荷叫着,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直拧眉。她挣扎着看了一圈儿,隔着珠帘,目光便毫无征兆地与端着酒杯的祝东风对上,她顿了顿,便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又见一青年坐在边上,有些意外地盯着她。 白荷脸上愠怒,心里在大声骂娘。 陈凯旋显然是酒喝多了,有些上头了。 他把脸埋在白荷的颈间,狠狠地吸了几口那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才用蛮力搂着她的肩膀把人带到里间去。 “九爷!我女人!美不美!”他身体摇晃着,一张脸红的不正常,说话还有轻微的大舌头。可他炫耀之意还是表露的很清晰。 祝东风饮着酒,闻言似笑非笑道:“白家四小姐若是不美,放眼金洲城,便没人能称得上‘美’这个字了。” 陈凯旋得意满满,硬在白荷的左脸上亲了一口,“小荷,这是九爷,叫九爷!” 那满口的怪味儿直冲白荷的面门,她嫌弃地剜了他一眼,但对祝东风还是像模像样地叫了声:“九爷。”甚是乖巧。 这一声“九爷”不知令祝东风想到了什么,他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勾着半边嘴角。有几分雅痞。 白荷觉得他一定没想好事儿。 紧跟着,陈凯旋又介绍另一位:“这是祝家云少爷。” 哦,祝东风的侄子,祝江云。 第一次正式见面,白荷礼貌点头。“云少爷。” 祝江云笑笑,很是开朗:“你好。” 陈凯旋推着她说:“小荷,来坐下,陪我们喝两杯。” “不了。”白荷早就后悔过来了,此时只想走人,哪还肯留下。更何况陈凯旋醉的跟个傻子似的,要想和他把话讲明白,挑这个时候可不明智。她把他的手拿开,淡淡说道:“我不会喝酒。还是不打扰几位的雅兴了。告辞。” 说完,白荷转身就走,陈凯旋却几步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臂,他低声质问道:“小荷,九爷在这儿,你就不能给我个面子?” “你让我陪个男人喝酒,你给我面子了吗?”白荷冷淡地看着他,心里很烦躁。她非常非常讨厌醉酒的男人,因为在过去白正廷也时常会喝醉,而他一喝醉就会撒泼叫骂,还会乱摔东西。就像变了一个人。 这一点除了白家人,大概没谁知道。白荷也没对陈凯旋说过。所以当他看到她眼里的厌恶时,他压在心底的怒火就涌了上来,音量也就不受控制了。 “咱俩好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连陪我喝个酒都不愿意?还跟我拽上了!我告诉你,今天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 第6章:咱俩完了 白荷冷眼睨着他,瞧他气势凶猛的样子,真觉得可笑。 “本想等你酒醒了再说的,看来你是等不及了。那好吧,我告诉你陈凯旋,咱俩完了。彻底的。” “要完也得把酒喝了完!”陈凯旋双眼布着血丝,硬是把白荷给拖到桌边。白荷踉踉跄跄地,一个东西就硬塞进了她手里。 “喝!”陈凯旋怒道。 她一看,气笑了。“这他妈是碗!” “喝!”陈凯旋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她的手,捏着脸就往她嘴里灌,那凶狠的神情真是头一回见。 但白荷可不是软柿子任谁都能拿捏,她用力挣开他,抬手把碗砸在了地上。地上铺着地毯,碗没碎,只酒水洒出来濡湿了一片。 气势有点儿弱了。 这可不是她的性子。 白荷蹙眉想从桌上摸个大的再来一下弥补,却眼前一花,猝不及防就给人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响亮又干脆。 听着气势就比她强! 白荷顿时眼冒金星,踩着小高跟的脚一歪,身子失去了重心,不由自主地就扑在了摆满了酒菜的饭桌上,她的脸下是一盘油光水亮的酱肘子,还差一点点就能贴上她。 看着那油花花的菜,白荷几乎就要炸了,头皮发麻的紧,忙撑着起身。 顾不得被打得生疼的脸,下意识两手就使劲搓了两下,发现手上没有脏东西才稍微放下心来。还好,脸没事就好。 白荷松了口气,再一低头看了看身上,惨不忍睹。 她左手握了下右手,转身使尽全身的力气还了陈凯旋一耳光。 漂亮! 坐在一边的祝江云忍不住心里暗叹。 祝东风闲闲地,倒是不太意外。 白荷再一抬眼看到的就是他姿态慵懒地捏着瓷白的酒杯在桌面上转动,酒水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跟看戏似的,还有心情笑。 白荷丢人又恼火,桃花眼一眯,突然抬手抵在额角,紧接着身子便像没有了骨头般地软倒。 美人从不缺英雄。 只见祝江云叫了声“小心”便忙起身去扶。 可惜晚了一步,美人已晃晃悠悠地歪倒在了祝东风怀里。尽管祝东风一直坐着,脚下是动也没动。 他直勾勾地盯着白荷仿佛迷离的双眼。 目睹了一切的阿南倒吸了一口冷气。 祝东风里面穿着白色衬衫,颈间系着同色领结,外面则是米色马甲。浅淡的色系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看就知道是个勾女人心的祸害。 可此时被白荷一扑,那养眼的画面顿时就碎了。 她衣服上沾到的饭菜汁水直接原封不动地印在他的衣服上,当即,有轻微洁癖的祝东风眉头就皱了起来,半点儿也笑不出来了。 “九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白荷慌慌张张地说着,把刚刚按在红烧肉里的手毫无保留地按在他胸口,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后才不紧不慢地站直了身子,并且像受了惊吓似的后退了一大步。 阿南忙掏出方巾去帮祝东风擦,却见他一挥手阻止了。 白荷一看,素手一指陈凯旋,先发制人道:“九爷!都是他的错!” ------------ 第7章:是人是狗分不清 “不、不是……”尚未酒醉到不省人事的陈凯旋傻了眼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都没弄明白白荷是怎么滚到祝东风怀里去的。他想解释,可舌头不听使唤,脑子也跟不上趟。 白荷轻轻地,略带委屈地说:“九爷,我被他打得头晕,所以才站不稳的。”说着又柔柔弱弱地扶了下额头。 祝东风垂眸一扫身上,比起白荷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复又闲闲地看了她一眼,将拿在手里的酒杯放在嘴边,盯着人慢慢把酒饮尽。 白荷根本不跟他对视,只咬着下唇站在那儿,眼眶红红的,脸蛋也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 倒是挺会演。 祝东风微微扯了下嘴角,又看向像根木头桩子一样呆立着的陈凯旋,不管这次他邀请他的目的,祝东风是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听了。搁下空了的酒杯,他起身说道:“看来陈先生处理私事尚需要时间,我就先走一步。陈先生,再会。” 祝江云看着楚楚可人的白荷,又看看淡漠无情的祝东风,末了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起身。 见他们穿了大衣要走,陈凯旋晃了下脑袋,忙跌跌撞撞地拦住人,“九、九爷,我们再……再谈、谈谈。万事好商量。女人、金子,都能孝敬您,您……” 白荷听着回头看他,蓦地一笑,原来这才是他要她来的目的。 个狗日的王八蛋! 以为她是谁? 祝东风语气冷淡:“陈先生看来醉得不轻,早些回家休息吧。” 阿南把陈凯旋拨到一边去开门。大约是见祝东风去意已决,陈凯旋无助、惊慌,又愤怒,他视线乱扫,看见神情冷漠的白荷,那股复杂交错而无处发泄的邪火顿时有了归宿。 “他妈的都怪你!”陈凯旋暴喝道。 白荷冷眼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跟前,听他怒骂:“要你陪着喝个酒就那么难?陪九爷喝酒是他妈你的福气!多少人想陪都陪不上!还咱俩完了!完就完!老子早他妈玩腻了!好了半年除了亲嘴拉手,连奶都不让摸!你故作清高个什么劲儿?满金洲城谁不知道跟你好过的男人能搓两桌麻将!到了我这儿就装假正经!你他妈装个屁!” 这一连串连个磕巴都不打,显然说的是憋了许久的心里话。 白荷觉得抽空她该去医院看看眼,正常的哪有眼拙到是人是狗都分不清的? 她没了和他计较的心思,尤其是见包间的门大敞四开,不仅祝东风没走,旁边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个个衣冠楚楚,礼服洋装,有一两个女士还常到白家的店里买香水,跟她认识。 这人丢大了。 白荷心里的烦闷升到了顶点,她瞪了眼陈凯旋,一把把人推开就往门口走,却冷不防被扣住了肩膀。 “我让你装!让你装!”陈凯旋恶狠狠地叫着就扯她的衣领。 “小叔。”祝江云看得着急,却不敢自作主张。 阿南在人群里张着双臂护着祝东风,看见这幅情景就下意识看自家先生,平静、泰然,完全置身事外。意料之中,只是不晓得白小姐人单力薄该如何应对? 正想着,就听“砰”一声闷响,阿南望去,见陈凯旋满脸是血地摇晃了两下,高大身躯颓然倒地。在他身边是一地的瓷器碎片和泥土,还有一株仙客来,花都掉了两朵。 ------------ 第8章:你哪次没哭? 祝江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看看地上的陈凯旋,再看看一脸坦然的白荷,他突然欣赏极了。 “江云,走吧。”祝东风说道。 祝江云点头。 阿南前头开路,隐隐约约似乎听见后方传来白荷的声音,她骂了句:“怂货!” 陈凯旋倒了,没人再能找白荷的麻烦。 她看着围观的人,一个个又好奇又忌惮的眼神,心下冷笑,随手整理了下衣襟便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从百乐门大门一出去,迎面而来的冷风几乎要将她的脸撕裂,她站在原地头疼,这回是真的头疼。 原本来时是打算的好好的,陈凯旋让人接走她,自然再让他的人开车把她送回去。来回挺安全,所以也就没叫人跟。来前她也没想着今儿就跟他把话挑明的,现在可好了,得一个人喝着风回了。 天儿也晚了,连个黄包车都见不着。 边想着白荷边收了收皮毛坎肩,慢慢走在路边。这里离白家大宅倒也不远,走着其实也用不了多久,刚好也给她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神。 被冷风一吹,白荷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 虽然那一个花瓶也是陈凯旋自找的,但等他醒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寒夜的街道很静,也很昏暗,只有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白荷想着陈凯旋醒了之后会怎么报复她,想着陈家会怎么对付白家,想得有些入神,以至于她根本没注意到前方停着一辆车,径直就从旁边走了过去。 直到一声喇叭响,白荷被惊得瞬间回神。 她转身一看,透着玻璃,阿南朝她点了点头,后面祝东风的身影隐匿在了黑暗中,看不清半点表情。 略一思忖,白荷便走到前车门处,一扫里面,不见祝江云。她弯下腰笑着说:“九爷、阿南先生,真巧。”她小脸冻得煞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但就是这样依然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阿南没说话,白荷歪头看了眼后座,光线不好,离得近了也只能看到个下巴和一张嘴。那嘴是天生的笑唇,唇角上扬的弧度是既定的。典型的笑面虎。 “上车。”笑唇的主人说。 白荷不知道祝东风等她的目的,前后左右看了一遍确定周围没人就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慢悠悠地开了,白荷看挨着她的祝东风,侧脸的线条冷硬,有黑暗作为背景,此刻从她的角度看去倒是像极了一幅剪影。 察觉到她的目光,祝东风侧首,白荷便露出一个笑来。 祝东风瞧着,淡淡地说:“笑得很漂亮,只是太假了。要应付我,演技还得再练练。” “我哪敢应付九爷您?”白荷抿抿唇,视线落在别处,带着些许的娇羞:“难道非要我每次都哭着给九爷看,九爷才满意?” 祝东风问:“你哪次没哭?” 白荷被他问得一噎,仔细想了想两人屈指可数的几次欢爱,似乎她还真没哪一次是不哭着求饶的。这有点儿要命了。 白荷干脆不吱声了。 所幸祝东风在床上以外的地方都鲜少说荤话,也就没跟她纠缠于这个话题,他问道:“陈凯旋死了?” ------------ 第9章:女人果然容易心软 他的语气很淡,且随意,好像陈凯旋不是个人,而是随便什么的动物。白荷听着就遍体生寒,她动了动脚,找回一点感觉才说:“他晕了。” 祝东风说:“女人果然容易心软。” “九爷希望我杀了他?那我可是要坐牢的。您舍得?” 祝东风闻言看向白荷,她不知何时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面朝着他,桃花眼水汪汪的,贝齿轻咬着下唇,那模样看着就勾人的紧。 你别说,他蓦地笑了:“还真舍不得。” 白荷一副天真的表情说:“那他打我一巴掌,我还他一个头破血流。不够吗?” 祝东风没对此发表意见,只说:“他可是准备把你送给我。”言下之意是不够的。 “还用他送吗?”白荷垂眸,指尖落在他腿上,一点一点地往上走,她的眼神魅惑,声音轻柔绵密:“只要九爷勾勾手,我就自动送上门了。与他何干?” 其实白荷不是很懂该如何讨好一个人,更不懂该如何讨好传说中玉面冷情的祝东风。她在面对他时,所有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看透男人的心理。扮柔弱,装娇羞,他说一她绝不说二,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强者。 虽然白荷也不太能肯定祝东风是否会这样觉得,但就目前而言,她认为她所做的都是正确的。 “你洗手了吗?”祝东风突然问道。 白荷的手顿住,心说她哪有空洗。还没开口,祝东风就捏着她细细的手腕抬起来看了看,掌心什么都没了,指缝间却还留有干涸的污渍。他瞥了她一眼。 “我身上还不够脏?” 白荷微微笑着,慢慢地把手抽回来坐正身子,再也不乱来。她往车窗外看,发现车走的极慢,这么会儿子了才过了两条街。 她有些疑惑,想到祝东风不走还等她,难不成是想要她再去陪一晚? 这有点儿稀奇。 自打三年前跟了祝东风,白荷从没连着陪他睡过两夜。一是因为他常年在外,回来的次数不多;二是因为他事务繁忙,即便回来了也只能抽空好好休息一夜。其余时候她连他的面都鲜少见到。 如果他真要她陪,她不是不愿意。只是今天晚上绝对不行。 白家人都知道她出门见陈凯旋了,若是彻夜不归,家里人必定要有想法了。 “九爷……”她迟疑着说:“我今晚必须得回去睡。” “嗯。”祝东风淡淡地应了一声,听着也没别的意思。 白荷奇怪地皱了皱眉,实在摸不透他的想法。难道在那儿等她就是为送她回家?他有这个善心?不太可能。 一路胡乱猜测着,车停了,在离白家大宅不远的路边上。 白荷道了谢,又说了句“路上小心”便下了车站在边上,她本想等车开走了再进去,可等了一会儿车都没动。她俯身看祝东风,却见他轻轻一抬下巴,示意她先回。 白荷弯着桃花眼点头,转身走了,很快摇曳的身影消失在两扇大门之间。 祝东风收回视线,“回百乐门。” 阿南应声启动车子。 ------------ 第10章:陈凯旋死了 听到车的动静,白荷知道他们走了,她完全放松下来,让一直在等她的知了去备水,她要泡澡。 走进堂屋,看见白正廷和大太太袁意都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说什么事。要换了平时她是谁都懒得去搭理,不过这会儿她心情有点微妙,就随口说道:“还没睡?” 当然,喊人是不可能喊人的。 俩人都被她突然的“亲热”弄得有点懵,都不太适应,白正廷稍显尴尬地笑着正要回答,一抬眼看清了她,又皱起眉:“你这是……”他看她微肿的左脸,再看她脏乱的衣服。 “陈凯旋弄得?”他不悦,又试探地问道。 白荷嗤笑道:“小事。” “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早跟你说陈凯旋这个人不行,你非要跟他好,现在吃到苦头了吧?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嘛!”大太太看似关切实则嘲讽。 白荷心底无波无澜,漠然道:“我的事,几时用得到你来操心?与其来管我,不如多把心思放在家业上。我自作自受毕竟是我个人,若是白家重蹈覆辙,那受苦的可就是这一大家子了。这点道理你该懂吧?” 大太太张了张嘴,见白正廷不说话,最终只能忍气看她走开。 这一夜大概是泡了澡的原因,白荷入睡很快,但睡眠质量堪忧,不断地在做梦。一下是漫天的火海,一下是倒在血泊中的生母,一下又是祝东风居高临下的目光。直叫她身心俱疲。 待她挣扎醒来,却见知了站在床边,焦急而恐慌:“小姐,陈家少爷死了!” 白荷脑袋“嗡”地一声,下意识问了句:“哪个陈家少爷?” “陈凯旋,陈家三少爷!” 知了眼都红了,急急地又说:“陈、陈家少爷死了。陈家人带着人来了,说是要找您讨个说法。一大帮子人现在正在前院里闹呢,老爷让我来叫您。” 白荷怔忪地坐着,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陈凯旋死了。 陈凯旋死了? 是她杀了人? 怎么可能呢?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她猛地攥紧手指,掀开被子下了床。连睡衣也没换,只在外面搭了件黑白格子的毛织披肩就出了房间。 “小姐!”知了慌忙跟上。 走到堂屋,白荷就听见了纷杂轰乱的吵闹声,她慢慢走到门口,入目便是黑压压的人群。所有白家人、丫环和仆人都堵在门外,对面是陈家人。 两方在激烈的对峙,同时说话的人太多,白荷根本听不清谁都说了些什么。 陈凯旋的母亲注意到了她,伸手遥指,大声哭喊道:“白荷!” 丧子之痛令她的声音极其响亮悲切,几乎好像能划破长空。周遭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了白荷,质问、愤怒、苛责、怀疑……每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针对的人却都一样。 白荷挺直背脊走过去,人让开了一条路,陈母哭的撕心裂肺要冲上来打她,被人拦住。 她哀嚎着:“白荷!你还我儿来!还我儿来!” 白荷没有理会她,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担架,陈凯旋的尸体,就静静地躺在上面。 ------------ 第11章:我没有杀他 他的脸色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可额头上却还用纱布包扎着,已经凝固的血色变得暗红。 刚刚还不相信的白荷此时喉咙有些发紧,陈凯旋真的,死了? 白荷耳边充斥着质问,半天,她才说了句:“我没有杀他。”或许是被惊到了,也或许是因为她的确伤了他,这句话白荷说的并不是多么有底气。 “他头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白荷,你还敢说你没有?”陈凯旋的二姐陈意好怒道。 “你怎么有脸说你没有?”陈凯旋的大姐陈意如跟着说,她扶着陈夫人,双眼通红。“陈克亲眼见到你用花盆砸了凯旋,害得他当场就倒地不起。多少人在场都看到了,你怎么有脸在这里狡辩?” 陈克就是昨儿个陈凯旋派来接白荷的人。 白荷说:“我是伤了他,但我知轻重,走时也确认过他只是昏了。我还让陈克快把他带走包扎,陈克也答应了。你们若是不信,就把陈克叫来问问。” 陈克站在人后,闻言便站了出来说道:“的确是如此。可少爷到家后没多久就发起了高烧,天刚亮就……”他哽咽住了。 白荷抿紧唇。 陈凯旋的父亲在仆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上前走了两步,他两鬓斑白,竟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颤抖着手指着白荷,声嘶力竭地问:“你究竟与我儿有何深仇大恨?竟要下如此毒手?” “凯旋待你不好吗?他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到头来,到头来却死在了你这个女人的手里!老天啊,求求你开开眼!为我儿讨个公道吧!”大约是痛到极致,陈母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凄厉地乞求上苍,却悲愤到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妈!” 陈母的昏厥像一个引火线,陈家人立即就爆发了。纷纷涌上来拼命扯拽白荷,要她以命赔命。 白家的人一向不团结,更何况今天这事儿还是家里最不讨喜的白荷惹出来的。这样一来根本就没人愿意护着她,更没人肯帮她说句话。甚至几个太太心里都巴不得陈家的人把白荷带着。 唯独白正廷,至少还是有点儿血缘的亲生父亲。尽管他懦弱且无能。 他隔着仆人同陈父辩驳,大太太尽力维持着自己白家正房的可笑尊严。白荷跟陈家的两姐妹打的不可开交,白月薇吓得一直叫,被三姨太护在身后唯恐殃及池鱼。四姨太则躲在柱子后,场面乱成了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接连的哨声响起,有人怒喝着:“住手!都住手!” 穿着黑色制服的巡捕站成了一排,个个手持警棍,知了喘着粗气紧张地站在他们旁边。见此情景,动手的人都停下来自动分开。 陈父叫道:“李捕头,你来的正好,她杀了我儿子!” “就是她!白荷!”陈家两姐妹愤愤地推搡着白荷。 白荷狼狈,却倨傲。 她脸色如霜,看了眼为首的李焰。 李焰盯着她,又扫视众人,喝道:“全部带回巡捕房!” ------------ 第12章:涉猎范围还挺广 白荷是个杀人凶手的消息在金洲城不胫而走,一时之间不论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议论。 祝东风得知时,他正在与人下棋,闻言没有过多理会。 反倒是坐在他对面的男子,手执黑子,饶有兴趣地问:“白家四小姐?是那个长得挺漂亮,挺出名的白家四小姐?” 阿南点头:“是的,廖先生。” 廖绍川笑出了声。 “出名?”祝东风看了他一眼,“怎么个出名法?” “这你都不知道?”廖绍川意外地看着祝东风,反应过来,又一拍脑门:“嗨,我给忘了。你常年不在家,不知道这些也是应当的。” 他把手里的黑子落下,一边盯着棋局一边说:“这白荷啊,也就是白家四小姐,放浪形骸,娇蛮任性。听说是哪个男人对她好她就跟谁好,来者不拒。稍有点不开心她就把人踹一边去,第二天马上就找到新的。换男人的速度比换衣服都快。就这还有人上赶着去当她相好的。也是绝了。” 祝东风笑道:“这说的难道不是你自己?” 廖绍川说:“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男人寻花问柳三妻四妾正常,她一个女人,就该遵守妇道。像这样丢人现眼的,玩玩还行,谁来真的?九哥您说呢?” 祝东风笑着,也没多说。 “哦对,那个巡捕房的头儿,叫李焰,也跟她好过。俩人掰了后他萎靡了好一阵儿。现在老相好见面,肯定特有意思。”廖绍川笑得幸灾乐祸。 白荷涉猎范围还挺广。 祝东风笑笑,让阿南给祝江云打个电话准备一下,待会儿好出门。 廖绍川问:“有事要办?” 祝东风说:“昨夜陈凯旋出事,我在场。” * 白荷不是第一次进巡捕房,却是第一次以杀人凶手的身份进巡捕房。 简陋的审讯室里被黑暗所笼罩,她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臂,因为来时换的衣裳单薄,所以感觉很冷。但那种冷应该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 她安静地回忆昨夜种种,却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李焰推门进来,白荷才回过神看向他,扬眉道:“想不到还能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倒是挺特别的。” “说吧。”李焰不理她的调侃,扔了记录簿在桌上,随即坐在了她对面。 白荷笑了:“说什么?” 李焰说:“你杀害陈凯旋的全过程。” “这话你要讲证据。没证据就是乱讲。”白荷冷静地看着他,“李焰,你可是个捕头。” 李焰“啪”地一掌拍在了桌面,接着开了灯,他盯着白荷冷声道:“我用不着你提醒!” 白荷勾着嘴角笑。 李焰看看她,咬牙忍着怒火,拿着笔说:“先把你知道的详细讲述一遍。不要试图捏造和隐瞒,我已经派人去搜集人证物证了。”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白荷历历在目,她从陈凯旋叫人去白家大宅请她开始说,一直说到她用盆栽打晕陈凯旋后离开百乐门。真如李焰的要求说的很详细,连陈凯旋对她说的话做的事都一点不落。 ------------ 第13章:只有天知道 李焰听完沉默了片刻,笔在手里转了一转,问道:“你说的在场的人还有谁?” 白荷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道:“怎么?这才多久不见?耳朵就不好用了?” “我让你重复一遍!”李焰没忍住用力捶了一下桌面,灯都晃了晃。捶完又心底暗自后悔,他不该被这个女人轻易激怒。 白荷觉得没意思,老实说道:“祝东风祝九爷,还有他的侄子祝江云。哦,还有祝东风的助理安南。” 李焰随即就起身走了出去,他跟手下的兄弟说:“齐泰,去,叫祝东风、祝江云来一趟。” “谁谁谁……谁?”齐泰结巴着,“祝祝祝……” “祝东风!” 齐泰咽了口口水,“老大,你是不是疯了?” 李焰踹了他一脚,“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能去,但人家能来吗?”齐泰很怀疑。祝东风虽说是个正经商人但性子傲气的很,据说连他们的总头廖国邦都要对他礼让三分。而且他忙得很,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这样的人物,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来这儿。 “配合调查,人人有责。快去!”李焰催促道。 齐泰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去了。还别说,真给他请来了。 祝东风站在巡捕房里,清风明月般的人看着与这个地方有些格格不入。他笑得分外温和:“需要我怎么配合?” 巡捕房的人都在一边瞎忙活,俩眼还鸟悄地往这边瞅。 李焰问他知不知道陈凯旋死了,他点头道:“听说了。” 李焰见他神情淡然,皱了皱眉,还想再问,就听他又说:“我还听说,是白家的四小姐干的。”顿了顿,就见他噙着笑饶有兴致地问:“当真吗?”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李焰压下心头的疑惑,“祝先生,昨天晚上你是否约了陈凯旋在百乐门喝酒?” 祝东风说:“他约的我。” 李焰说:“麻烦您具体说一说。” 祝东风说起事情起始经过要比白荷简略许多,可重要的点也是一个不落。两人重叠的内容几乎没有出入。 “祝先生,您和白荷白小姐认识吗?” “祝家与白家有合作。因此见过几次。” 李焰“哦”了一声顾自沉思,觉得还是要等验尸结果出来。 想着,李焰又就细节问了几个问题,确定可以了之后他向祝东风道谢,表示他能走了,以后有事再找他。 祝东风微笑着,临走前他随意地望了眼关着门的审讯室,便转身离去了。 阿南站在车边,看见祝东风走出来便帮他拉开了车门。 上车后,早他一步接受调查的祝江云坐在里面,张口就问:“小叔,真是白小姐杀了人?” 祝东风看了他一眼,坐稳了才说:“不好说。” 祝江云不明白。 祝东风说:“无论是或不是,都在情理之中。” 祝江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顿了顿,他又问:“那要不是白小姐杀的,会是谁呢?”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 第14章:一向不吃回头草 白荷被关在了小黑屋里,她要来了一张椅子坐着,翘着二郎腿,姿态有些悠闲。尽管她还是觉得有些冷,但跟来时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 李焰打开门进来,看见她这幅模样,“适应能力不错。看来是这些年面对各种人练出来的。” 听出他话里的嘲讽,白荷笑了:“你是想说面对各种男人吧?” “呵。”李焰嗤笑一声。 白荷觉得男人果然幼稚,也懒得跟他计较,问道:“还要多久才能放我出去?你要知道,白家离了我可不行。” “还早。先在这儿住几天吧。”李焰说。 “你在同我说笑?”白荷拧着秀眉,以为他还没见到祝东风,便问:“祝九爷人还没来吗?” 李焰看着她:“来了,那又如何?他来了,你就能走了?” 白荷眯起眼,语气也不再友善:“真正的杀人凶手你不去找?把我一个无辜牵连的人关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李焰,究竟是我真的嫌疑过大,还是你在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四个字像砸到了李焰的痛脚,“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吗?”白荷一只手柔柔抚上脸颊,手肘抵在腿上,慢悠悠地笑了:“那如果不是公报私仇,就是你对我余情未了?把我关在这儿,是想多跟我相处一会儿?” 李焰没说话,恶狠狠地瞪着她。 白荷无奈地一摊手:“不然为什么你进来后既没有向我问话也没有做些别的,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呢?”她又双手一握,搁在了下巴处,有几分娇俏:“若你想同我重归于好,不好意思,我白荷一向不吃回头草。” 李焰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呆了。 “我当初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女人?”他咬牙说着,摔门离开。 铁门的声音巨大,震得白荷耳朵轰鸣。 她抬手捂了捂,莫名笑了声,又很快沉静下来。 * 阿南开车将祝江云送回后,正准备问祝东风去哪儿,他便说:“随便转转吧。” 阿南闻言便点了点头。 车在街上随意穿行,祝东风望着车窗外或陌生或熟悉的风景,没有话,没有表情,似乎在想事情。 过了许久,他忽然问:“苏妙怎么样了?” 阿南回答道:“已经调教得差不多了。先生,是不是马上把她送……” “不必了。”祝东风淡淡道,“陈凯旋死了,留着她也没多大用处了。”顿了顿,又说:“不过她和陈凯旋的事倒是还有点用。放风出去,闹得越欢越好。” 阿南说:“我明白了。” 陈凯旋的死在金洲城掀起了一阵风浪。 尤其当外界得知他怀抱大美人白荷,却还在外跟个寡妇暗渡陈仓之后,这三个人之间的那点事儿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什么的都有,一会儿我看见了,一会儿你听见了,谁也不管个中真假,反正就是个话头儿,听的人都津津有味。 可这一切白荷都不知道,她在巡捕房的小黑屋里呆了三天,感觉漫长得可怕。期间白家没人来过,只有知了来看她让她不要担心,说白正廷正在想办法。 等到了第四天,李焰告诉白荷她可以走了,他说陈凯旋是中毒而死,与她无关。 ------------ 第15章:白小姐,近来可好 对最终结果白荷很意外,而更令她意外的是李焰看她的眼神,好奇中带着一丝怜悯,怜悯中还带着一丝畅快。莫名其妙地像个傻子。 白荷拧着眉觉得很不对劲,直到坐上了来接她的车,知了把最近的疯言疯语告诉她,她才恍然,原来她成了全城人的笑柄。 “吃饱了撑的。”她说道。 回到白家大宅,白荷一进门就被人拿着柚叶洒了一身的水,她想躲,大太太硬要她受着,说是驱邪的。她只能僵着,冻得直发抖。 好不容易从头到脚弄完,大太太又忙让知了推着她去洗澡,水也都是用柚叶煮的。 彻底地驱了晦气,白荷原以为能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毕竟她这几天都没好好合过眼,此时眼睛泛红,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态,随时随地都能睡着。 可知了却按着她坐在了梳妆台前给她化妆,说是白正廷要带她去跟人道谢。 白荷随口问了句谁。 知了说:“祝九爷。” “……祝东风?”白荷迟疑着,问完又觉得自己是犯蠢了,放眼金洲城还能有几个祝九爷? 她揉着太阳穴:“为什么跟他道谢?” 知了摇头说她也不是很清楚。 白荷皱眉了好一会儿,蓦地叹口气。她真累了,精神都集中不起来,面对祝东风肯定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妥当。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人惹恼了,那她可有的受了。 “烦死了!”白荷怒道。 烦归烦,白荷也不能说不去。 她上了精致的妆,换了条白色小洋裙,想了想又拿了副珍珠耳环戴上。她照着镜子,除了眼底的疲惫无法消除外,整个人从外表看上去倒没有之前那么倦怠。 打扮好了,她从知了手里接过手包出去,白正廷早在堂屋的沙发上坐着等了。 白荷低头整理着手串,白正廷只看了她一眼。 两人坐在车里,谁也不说话,谁都无话可说。这也算是常态了,自从白荷的生母去世后,父女俩的话就越来越少了。当然比起争吵,也许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 眼看离皇后酒楼没多远了,白荷才问了句祝东风帮了些什么。总是要问清楚些,不然到了后跟人大眼瞪小眼吗? 白正廷这才说祝东风和巡捕房总捕头廖国邦交好,他托他做中间人请廖总捕吃了顿饭,廖总捕看在祝东风的面子上答应先想办法把人放出来,以后有事再说。 白荷听了满心的疑惑,照这么说,那李焰说陈凯旋是中毒致死的,真的假的?只是为了能放了她找的说辞而已吗? 她独自沉思着,车停了,目的地到了。 和白正廷进提前订好的雅厢,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分钟时,祝东风和他的助理阿南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抱歉,我来晚了。”他一边脱下大衣交给阿南,一边笑着说道。 “不晚,是我们来的太早了。祝先生请坐。”白正廷同他握了下手,脸上也带了笑,和刚刚面对白荷时不知说什么的样子截然相反。 祝东风点点头,看了看白荷,“白小姐,近来可好?” ------------ 第16章:自己简直世间少有 白荷想说你觉得我能有多好,可又觉得有点迁怒于人的意思,便只说:“还好。多谢九爷挂念。” “那就好。”祝东风落座,让站着的二人也坐下。对白正廷而言他是个晚辈,这种行为是失礼的,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时候辈分不代表身份,更不代表地位。 所以白正廷心里对此也没有异议,见阿南还站着,还想让他也一起入座,阿南微笑着拒绝了。 大概是才从外面进屋的原因,祝东风周身都透着一股寒气,尽管他谈笑风生的样子看不出冷意,可白荷的目光从他泛白的唇上到微微握成拳放在大腿的手上,觉得这人可真够能装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摸了个杯子倒了杯茶,放在祝东风面前,“九爷,天儿冷,喝杯热茶暖暖吧。” 唉,该体贴细心的时候还是得体贴细心。 白荷觉得自己简直是世间少有的贴心好情人。 “谢谢。”祝东风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喝了一口,味道浓厚馥郁,是太平猴魁,他最喜欢的茶。他抬眼看向白荷,她笑得像朵花儿似的漂亮,“应该是我谢谢九爷。如果不是九爷的帮忙,我恐怕不会……” 祝东风说:“事发当天我也在场,我相信白小姐是无辜的。何况我也没做什么。” 白荷低头虚伪地一笑。 此时菜都上桌了,白正廷难得有发言权地让白荷给祝东风倒了烧酒,随口道:“祝先生常年奔波劳碌,独自在外打拼更是不容易。也不知道祝先生这次回来待多久?又几时走?” “不走了。”祝东风说。 不走了? 白荷手一抖,酒立即洒了。白正廷和祝东风同时看她,前者眼神不满,后者似笑非笑,她抿唇露出歉意的表情,把酒递过去。 祝东风冰凉的指尖碰到她时,她瑟缩了下。 白正廷问:“那您在外的生意?” “我已经安排了人帮我打点,定期去走一趟即可。” 白正廷点头,有模有样地说:“我听说您母亲今年身体不太好,家里没个男人是不行。您留在家里也可以多陪陪她,做长辈嘛,在乎的不是有没有钱,是到老了身边还有没有个能说话的人。” 祝东风轻笑。 白荷也想笑。 这话谁说了都好,就是他白正廷没资格说。 白荷听他故作深沉听的厌烦,不想再让他多嘴多舌,夺过话头:“挺好的。九爷,人总归是要回家的。” 祝东风赞同道:“落叶归根。”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相谈甚欢,但实际上白荷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 她在想祝东风如果不在外出而是留在金洲城里的话,她怎么办?难不成要从一年伺候他几回变成一个月伺候他几十回?那岂不是要成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再加上她的那些莺莺燕燕,往日祝东风不在家,她玩起来也还算自由自在。现在他不走了,这事儿怎么处理?不玩她太亏了。玩的话,在祝东风眼皮子底下,显得过于孟浪,好似不把他放在眼里似的。 白荷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着,根本没注意桌上只剩她和祝东风两个人。 “白小姐。” 祝东风轻声唤她,后者一惊,猛然抬头,他问:“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 第17章:第一次主动邀约 白荷张了张嘴,先问:“我父亲呢?” 站在一旁的阿南解释道:“白老爷子说突然想起来铺子里有笔订单需要抓紧处理,他便先走一步了。” 白荷觉得可笑。 白正廷几时管过铺子里的事?他的强项不就是吃喝玩乐与家里的姨太太们调调情?其他的他懂个屁! 白荷恼极了,又不能做些什么,只得忍。 她把拳头捏得死紧,就算心里恨到不行,面上依旧带着笑说:“如此也好。只有九爷和我,说话更方便。只是待会儿要麻烦阿南先生送我一程了。” 祝东风同样笑道:“这是自然。不过在那之前,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祝东风是个城府极深的男子。尽管在外人的眼中,他温润如玉,和煦如风,不论何时待人接物都始终面带微笑,但没有人会真的傻到以为富甲一方的祝九爷是个良善之辈。 白荷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她学会了揣摩,更学会了不加掩饰。 “你在想什么”。 面对祝东风有意的询问,她不会再去找一些无厘头的说辞,而是看着他的眼睛直接告诉他:“我在想,九爷刚才同父亲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这件事上也有真假之分?”祝东风笑着,知道她话说七分留三分,也不去深究,只以为她说的是不再外出一事,便回道:“自然是真的。” “那……”白荷欲言又止,皙白的食指在桌上打了好几个圈儿,才像不好意思似的问:“那九爷是真的想成家了?” 祝东风刚夹了一道素炒三丝想尝尝味道,听到她的话当即就顿了一下,接着才似笑非笑地说:“也许。”他将菜放进嘴里,搁下筷子慢慢咀嚼。 这不过片刻的停留,白荷自然看在眼里,她若无其事地又问:“那九爷心中是否已有合适的人选?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祝东风说:“暂时没有。” 白荷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瞧她一下失了兴致的模样,祝东风说:“怎么?失望了?” 失望? 她的确是对这个八卦有些失望。 白荷说:“我本以为九爷不走了,我就能常常见到九爷了。可九爷若是要成家了……” “我若是成家了?”祝东风等她把话说下去。 白荷略有委屈:“九爷若是成家了,还会记得这些人?那才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说着白荷的眼眶就红了,她真佩服自己。 美人儿落泪,不计真假,都该受人疼惜。 祝东风乐得配合她演戏,笑着拿出帕子递给她,抛出一句;“若你是新人呢?” 白荷捏着帕子被震住了。 新人?什么新人?哪个新人? 难不成祝东风说的是要与她成家? 短短几秒,白荷已经想了许多,过去、现在、未来,却始终想不好该如何作答。而祝东风显然是不想放过她,她不说话,他便自斟自饮,耐心等待,看来是非要她给一个答案不可。 白荷轻咬下唇,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这个问题,待我晚上过去再给九爷答复,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邀约。 祝东风岂有拒绝之理? “好。我等你。” ------------ 第18章:铺子被人砸了 吃完饭,白荷与祝东风走出酒楼。 此时已是下午,再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黑了,细细一算,他们这顿饭吃了也不过一个半点儿。 其实时间尚早,只是冬日,天黑的更早罢了。 白荷抬头看了看还算明亮的天,长呼了一口气,在空中看的明显。 她搓了搓手,余光看见酒楼门侧的地上躺着个乞丐,天寒地冻的,他身下只有一层黑的看不出本来样貌的薄褥,身上破衫褴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难得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白荷拿了两块钱放进他的破碗里。乞丐惊讶地抬头看她,白荷没有说话。 祝东风已经上了车,阿南还站在车门前,都在等她,她道了谢,弯腰坐了进去。 “这样能解决什么?”祝东风问。 白荷回头看了眼把两块钱揣进怀里,继续躺着的乞丐,笑道:“至少今天他不会饿死了。” 祝东风无声一笑,不知是笑她天真,还是笑别的。 车一路不停开到了白家大宅前,白荷下了车,刚要说“晚上见”,就见管家王福带着几个仆人从大门走出来,神色匆忙。 白荷拧眉,叫住王福问这么着急干什么去。 王福见是她,忙说:“四小姐,我接到老爷电话,说咱们在长樱、长宁、满月居的几家店铺都让人给砸了。大太太让我赶紧领着人去看看呢!” 乍听到三家店铺都被砸了,白荷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那一天。那天追债的不仅砸了店,还砸了白家。讨债人分文不见,怒急,一把火把白家的基业烧的干干净净,大火带走了白荷的妈妈,却留下了白荷。后来,她被卖给百乐门当舞小姐,一年后她被客人非礼,遇见祝东风。 遥想当年,画面略有不堪。 白荷觉得她当时哭的也忒难看了点儿。 收回思绪,白荷问王福:“老爷在铺子里?”白正廷还真去处理订单了? 王福急急地说:“是啊。四小姐,您先进去吧,我带人去看看。老爷一人对付不过来!” 对于他的话白荷不予理会,只转身再次上了祝东风的车。 “九爷,麻烦您再多送我一程。” 车开了挺远,白荷才想起来忘了问白正廷在哪家铺子,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阿南一家店铺一家店铺地去转。 转到长樱街时,老远白荷就看到白家的车在路边。 阿南的车还没停稳,白荷便跳了下去,她走到车前一看,就发现自家的车也被砸了,司机小赵被打得鼻青脸肿地躺在后座。 白荷又走到铺子前,“国色添香”的招牌被人不知是用锤子还是用石头砸裂了,还被泼上了墨,铺子里边更是如狂风过境满目狼藉,遍地都是被脚碾地一塌糊涂的香料,再不然就是碎了的香水瓶子。 满屋子的香味直冲人的天灵盖,再不复往日怡人。 闹事儿的已经走了,铺子里的伙计正在收拾东西,白荷看了一圈儿,白正廷完好无损地在椅子上坐着在喝茶,看着只受了点儿惊吓。 ------------ 第19章:好奇心害死猫 见白荷来了,白正廷就像见到救星,他连忙搁下茶碗过来,“刚才来了一大帮人,上来就打人、砸东西……我差点就挨上了……哎呀你看看这满地的香,这可都是钱啊……哎哟这怎么办啊……我真想跟他们拼了老命啊……我哎?九爷?” 白荷回头一看,祝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走进了铺子来,此刻就站在距离她身后两尺的位置。 他扫视着店铺里的情况,听见白正廷叫他,只微笑着点了下头,也没说话。 白正廷对于他的出现吃惊不已,边看了眼白荷边说:“祝先生,您怎么过来了?您看这事儿闹得,让您见笑了。小荷你也真不懂事儿,这还要麻烦祝先生……”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白荷听他念的头疼,找了个伙计来问:“店里有人受伤了吗?” “四小姐,有两个伙计受了点儿皮外伤,不碍事儿。就是店里的东西……”伙计拿着扫帚叹了口气,“没几样儿能卖的了。” 白荷点点头说:“人没事就好。暂时先不用打扫,就放着吧。” 伙计愣了愣:“放着?四小姐,店不开了?” “开,怎么不开?”白荷冷笑说:“可这有人来砸我的场子,我也不能让这事儿轻易就过去!马上报案!” 白正廷一听,往跟前凑了凑小声说:“报案?这不太好吧?你才刚被放出来……” 白荷气得想把香水瓶子往他天灵盖上砸,但到了还是生生忍住了。她剜了白正廷一眼,让他没事儿就回家待着,她则去另外两个铺子看看有多少损失。 “哎哎!”白正廷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出手拦住了她,见她不耐烦地又要发火,忙说:“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会碍手碍脚。我去,我去。你就多陪陪祝先生,啊。我去!”说完看向祝东风,略带歉意地说:“见笑了祝先生。” 白正廷的心思过于明显,白荷都懒得理会。 看着车无情远去,白荷原地站了一会儿,她交代伙计了两句,接着就对祝东风说:“九爷,我们走吧。”她笑了笑说:“天太冷了。” 她的表情没有异样,至少看上去是平静的。 这一次坐在祝东风的车里,氛围和前几次不同,不暧昧、不旖旎,不会令人浮想联翩,甚至连话都少得可怜。 祝东风本身是个话不多的人,每次二人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白荷找话说,不过现在显然她是没有那个心情了。 祝东风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正托着腮看车窗外。 大约是察觉到他在看她,白荷突然问:“九爷,您知道是谁杀了陈凯旋吗?”她转过头来,眼神茫然地与他对上。 祝东风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白荷说:“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 祝东风说:“那你认为我应该知道?” 看着他冷静淡漠的脸,白荷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多余,她有些懊悔,试探着靠进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在想,果然,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 第20章:九爷,我再也不敢了 把白荷送回家后,祝东风便让阿南开车回到了宅邸。 他问阿南最近苏妙怎么样。 阿南回答说:“自杀了一次,被及时发现救回来了。之后倒是情绪稳定没再寻死觅活,不过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祝东风走进客厅,把脱下来的大衣交给仆人,他坐到沙发上,扯了扯领结说:“到底是不肯说,还是不知道。” 仆人倒了杯热茶来,阿南接过来放在祝东风面前的茶几上,有些疑惑地说:“据我调查,她和陈凯旋好了有两年之久,即便陈凯旋不说,我想以她的机敏也该察觉点蛛丝马迹。要说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信。但她要是知道些什么却不说,嘴巴也太严了点。” 祝东风喝了口茶驱寒,“有人跟她说陈凯旋死的事吗?” 阿南摇头:“没有。” “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吧。”祝东风笑道:“省得她总抱有希望。” 阿南点头应是。 等了一会儿,见祝东风似乎没有什么要嘱咐的了,阿南犹豫再三问道:“先生,白小姐那里……” 祝东风抬眼看他。 “需不需要我找人去帮一下?”看店铺的破坏力,阿南估计巡捕房的那帮人很难找到作乱者。 “为什么要帮?”祝东风淡淡地说。 阿南低着头,不敢看他。 “白荷今天一早无事脱身,下午白家的店铺就遭了殃。但凡是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该猜出来是谁下的黑手。白荷既然报了案,就说明她心中有底。让她自己解决。巡捕房那帮人的确是吃闲饭的废物,但还不至于没脑子。” 阿南点头,不再乱说话。 顿了顿,祝东风又说:“陈凯旋的事估计还得再闹一阵,让底下的人最近做事小心点,别给我惹麻烦。” 阿南说:“我明白先生。” “嗯。”祝东风捏了捏鼻梁骨,略带疲惫地说:“晚上没什么事,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阿南一愣,看他起身准备上楼,忙说:“先生,白小姐夜里不是会过来吗?我不去接了?” 祝东风说:“她应该没那个心情了。” * 从疑似杀人凶手到无罪脱身,再经历了三大店铺莫名遭人打砸,换做是一般人身心都应该是早就濒临崩溃了。 但白荷可不是一般人。 事实证明就连祝东风也小看了她。 夜里一点多,白家上上下下都早就入睡了,白荷却坐在梳妆台前描眉化妆,小丫环知了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知了问白荷穿哪套衣服。 白荷想了想,说:“就前几日我刚拿回来的那套吧。” 换着衣服,白荷叮嘱知了:“还是老样子,我走了你把门都拴好,睡在我的房间,天快亮的时候再把门打开。我若早回来什么都好说,若是回来晚了,有人再多嘴问起,你就跟他们说我去铺子里了。” 知了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小姐。” 白荷戴上手套,披上兔毛坎肩,知了把她一双高跟鞋拎在手里,两人蹑手蹑脚地就往后门走去。 哪曾想后门一开一辆车也看不见,白荷拧着眉,还以为祝东风忘记通知阿南,她在原地纠结了三分钟是去是回,末了一辆黄包车凑巧经过,她还是决定送人上门。 “白小姐。”仆人见到她来,略显意外。 白荷脱下兔毛坎肩递给她,“阿南先生不在吗?” 仆人说:“先生让阿南先生回去歇息了。” “那九爷也歇下了?”她白跑了一趟? 仆人说:“本来是歇下了,可先生肩膀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现在在书房看文件。” “哦。我去看看。” 白荷扶着护栏慢悠悠地上了楼,书房的门没关,半掩着,里面有光倾泻出来。 她无声地把门推开,看见祝东风穿着白色睡袍坐在书桌前,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一个仆人正站在他身后给他揉捏肩膀。 看得出祝东风是真的有些不舒服,眉头紧锁。 仆人看见白荷,正要叫她,她食指抵在唇边,一个噤声的动作。 接着白荷轻轻地靠近过去,让仆人退开,她不着痕迹地接替上手,仆人见状便低着头退了出去,顺便把门悄悄掩上。 老实说,白荷这小半生没给谁捏肩捶腿过,除了她已逝的母亲。 但小时候做这些事也是为了讨好母亲,好多讨要几分钱买糖吃,手下是没有什么技巧和功夫的。 现在给祝东风捏肩膀,自然也谈不上专业,顶多是稍微下点力气,想着平日里知了给她捏肩时的做法,有样学样罢了。 白荷觉得大约是有点效果的,因为她看到祝东风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 她笑了笑,又认认真真地按捏了一会儿工夫,双手渐渐地有些不老实,她微微俯下身去,白皙的手贴着白色睡袍一点一点下滑,直到探进领口,手腕突然被人捉住。 祝东风说:“来了也不出声。”约莫是挺长时间没开口说话,他的嗓音有丝丝沙哑。 白荷的红唇就贴在他的耳畔,细声说:“还以为九爷没发现我来了。原来是我被骗了。” 祝东风笑笑,睁开眼看近在咫尺的美人,“怎么来的?” “走着来的。”白荷任由他捉着一只手腕,转身坐在了他腿上,另一只手抓着他腰间睡袍的腰带把玩,她歪头看着祝东风带笑的脸,小声说:“出门没看见阿南先生,还以为九爷不喜欢我了。吓得我一路小跑就赶来了,脚都磨得疼了。”说罢她踢掉高跟鞋,露出秀气的脚,脚后跟略微发红。 祝东风说:“怪我。” 白荷理所应当地说:“自然怪您。” 祝东风被她坦然的表情逗笑了,配合道:“那白小姐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白荷拉开他的睡袍腰带,桃花眼一弯,眼神勾着他:“看九爷的本事了。” 世间正常的男子,十有八九都受不了女人在情事上的挑衅,更何况白荷是挑衅与挑逗并存。 而经过这一夜后,白荷终于明白,有的男人是不能轻易招惹的。 “看我的本事?” “九爷,我再也不敢了。” ------------ 第21章:我是您的人 意料之中的,白荷没能赶在天亮之前回到白家,而是一觉睡到了晌午,窗外阳光正好。 白荷抓着后颈,拧着秀眉从床上坐起身,感觉全身都又酸又疼。 闹得有些过了。 白荷心想着,迅速下床穿衣。 梳洗后下了楼,没看到祝东风的身影,阿南也不在,白荷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一个仆人端着小菜从厨房里出来,正巧看见她,说道:“白小姐,您醒了。” 白荷朝她一笑:“九爷出去了吗?” “是的白小姐。先生一大早就出门了,是阿南先生陪着一块儿去的。白小姐,我煮了白粥做了油条,还有我腌制的小菜,您尝尝。”仆人把小菜放在餐桌上,让白荷趁热吃。 白荷摇摇头:“不了,我该走了。” 仆人一听,为难道:“白小姐,这是先生特意嘱咐我准备的。您如果不吃……” 白荷看了眼热气蒸腾的早点,无奈地坐在了餐桌前,她一边吃一边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她和祝东风之间不就是风花雪月的事吗? 为什么现在她却像个女主人一样坐在祝东风的私人宅邸里吃早饭? 白荷低头看了眼碗里的白粥,又想起昨夜。她来了三次后,全身酸软地一点儿力气都没了,只能软趴趴地倒在祝东风身上任他摆布。 困意卷涌时,祝东风突然问:“你的答复呢?” 老实说,当时白荷本以为一番云雨后能让这事儿过去,没想到祝东风仍然记得白天在皇后酒楼时她的说辞。 本来连意识都开始朦胧的白荷一听这话,当即大脑就一片清明了。 她睁开眼看了看祝东风,见他垂眸盯着,便羞怯地笑了。随即香软的身体往上拱了拱,把脑袋抵在男子的颈窝里,一副昏昏欲睡的茫然,却压低了嗓音极为撩人:“不论新人旧人,我都是九爷您的人啊。” 不论新人旧人,我都是九爷您的人。 灵机一动的答复,也不知道祝东风听了作何感想。 白荷有些苦恼。 用过了早饭,白荷道了谢后便离开了。她去了趟铺子里,发现已经打扫地差不多了,乍一看已经和平时无异,但是‘国色添香’的招牌已经被撤下来了,货柜里的香料,货架上的香水也都见不着了。 伙计对白荷说,昨天下午她走后半个小时巡捕房的人就来了。问了话,看了现场又很快走了,其他什么也没说。 白荷点了点头,伙计又说:“铺子消息一传出去,今儿早上来了好几位太太小姐来要她们订的香水,我给劝走了。咱们还有几笔订单压着,也都来问了这货怎么拿,我只得说给点儿时间,但我……”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白荷很淡定地说:“仓库里存了不少的货,待会儿我让人送来,你先给往日的老主顾送去。真要是大单子的,就让他们等,就说七天之内保证送到,要真不愿意等就退单,加百分之二的违约金。” 伙计呆了:“四小姐,这天灾人祸的,又不是咱们不做他生意,怎么还得加违约金?咱订单上没写啊。” 白荷说:“赚钱是小,留住客源才是大。” 伙计明白了,说全听您的。 白荷让他抓紧时间找人把‘国色添香’的招牌给打好重新挂上,不能耽搁。叮嘱完了,没有别的事,白荷就坐黄包车回白家大宅。 快到大门前时,白荷看见穿着一身鹅黄长裙的白月薇拎着手袋走在路边,看来是刚从家里出来,她张了张嘴刚想叫她,却见一辆车突然停在旁边,白月薇同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笑着上了车。 交错而过的一瞬间,白荷只隐约看见开车的像是个男子。 白荷回头又看了一眼,跟着就笑了。 打扮的还挺漂亮。 回到家,白正廷和他几个太太都没看见,难得的安静,却又有几分奇怪。 白荷问知了人都去哪儿了。 知了说:“大太太说最近家里事情太多,她去灵隐寺烧个香。老爷和四姨太出去逛街了,四姨太说再过几天就是腊月二十二,小小姐生日,要给她买两件新衣裳。三姨太还是老样子,吃了饭就回房歇着了。” “月薇生日快到了,我都给忘了。那母亲的忌日也该到了。” 白正廷娶了四个老婆,如今只剩三个。大太太袁意为他孕育了两儿一女,其中大儿子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女儿五岁时失足落水,只剩一个儿子如今在国外念书。三姨太无所出,四姨太江婉仪生下了白月薇,成了白家最受宠的小小姐。 而巧合的是,白正廷的二姨太,白荷母亲林如梦的忌日刚好在白月薇降世这一天。 所以,白荷母亲去世三年,白月薇也就三年没有过过生日。 今年是第四年,白月薇也十八岁了。 晚上吃饭,众人都在,白荷随意问白月薇:“过几天生日,想好怎么过了吗?” 她话一出口桌上都静了一静,就连四姨太都意外地看着白荷,好像怀疑她被人调了包。 白月薇咽下嘴里的饭菜,犹豫说:“没有想过,和往常一样吧。” 往常也不过是添两件新衣裳。 四姨太有点儿着急,但又不敢多嘴,生怕白荷又当众羞辱她。 白荷没注意她,对白月薇说道:“十八岁成人礼,不能随便。办个生日宴会吧,把你的同学朋友都请来。怎么样?” “会不会太隆重了?”白月薇边说边开心地笑起来。 “哎呀不隆重不隆重。”四姨太终于是忍不住了,眉开眼笑地说:“别人家的孩子年年都搞宴会,你这十八年来头一回,怎么都不隆重。大姐,你说对吧?” 大太太看了眼白荷,说道:“人这一生能有几个十八岁?就按照白荷说的做吧。具体事宜,交给王福打理。” 四姨太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好好好。” 从头到尾都说不上话的白正廷此时也只跟着傻笑。毕竟没有话语权。 白月薇生日宴的事情一定,白家上下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仆人们搬着东西忙进忙出的,不少人都以为因为最近的事儿,白家要举家迁徙,不在金洲城混了。 就连巡捕房的人都这么认为。 李焰一大早就给白荷打来电话:“听说你要畏罪潜逃了?” 白荷没睡好,起床气大得很,听见这话当即回了句:“放你娘的屁!” ------------ 第22章:货不对版 李焰虽说不是什么名门贵公子,但好歹从小也是被爹娘宠出来的,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受过人的气。 但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自打遇见白荷他是什么都尝尽了,她说要跟他好,他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她好了;她说他俩结束了,那就结束了,他苦哈哈地一个人度过了挺煎熬的一段日子;好不容易把她忘得差不多了,好嘛,她又因为疑似杀人凶手出现在他眼前,虽说李焰也很不君子的趁机羞辱了她,可最终难受的还是他。 按理说俩人的事儿也过去有快两年了,李焰扪心自问如今也不咋想起这个三心两意的女人,可怎么一遇见跟她有关的事儿就自乱了阵脚呢? 难道他还喜欢着她? 有病吧! 李焰坐在巡捕房的办公室里,举着个听筒在那儿沉思,一时间也没再回话。 白荷披着羊毛披肩坐在堂屋的沙发上,头沉得厉害,知了端了杯热咖啡给她,她喝了两口,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这电话是我打给你的不成?” 李焰方才回神,听清了她的话,搁在桌上的拳头握了又握,咬牙道:“怎么?你连着几天给我打电话骚扰我,现在我就打了一个,你就受不了了?” “我是大清早打给你的?”白荷拧着眉,觉得这人无理取闹。扰人清梦这种缺德事她可不会做。 李焰一时语塞。 一连五天了,白荷每天都定时定点地在下午两点给李焰打电话,每次必定都会问“抓到肇事者了吗”。而李焰的回答,无一例外地都是“暂时还没有”。 白荷每打一次电话,李焰就觉得自己无形之中被她骂了一次,尤其是在她听到还没抓到在她店铺闹事的人的时候那一声简简单单的“哦”,仿佛就在说:“意料之中,你个废物!” 好不容易有点儿眉目了,李焰迫切地想找回点儿面子,没想到还是挨了骂。 “抓了两个人,你来认认吧。”废话不多说了,李焰切入正题。 白荷一听,顿时来精神了:“是吗?我马上到。” 白荷是不认识那些人的,但是店里的伙计认识,她只是想跟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心中所想。 到了巡捕房,伙计被捕快带去认人,白荷同知了跟在后边一起去。 那两个被抓的人都长得平平无奇,只不过其中一个人的眉骨处有道一寸长的疤。 捕快问伙计是不是,伙计盯着仔仔细细看了会儿摇头说:“不是,我见到的那人疤比他的长,从前额到眼那儿。”边说他边在自己脸上比划。 捕快看了眼表情淡淡的白荷,不死心地又问:“你确定看清楚了?” 伙计说:“看清楚了!真看清楚了!那人块头比他大,凶神恶煞,一看就是那群人的头儿!” 捕快无奈地叹了口气:“得嘞!” 三人走出小黑屋,李焰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他问了句怎么样,却见捕快摇了摇头。 李焰也失望了一下,看向白荷。 白荷难得对他微笑:“货不对版。李捕头,我们改日再来。” “白……”李焰看着她离去,烦闷地很。 白荷才不管他烦不烦闷不闷,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她心气不顺,脚下就走的飞快,到巡捕房大门外的台阶时,脚踝扭了下,差点就要摔倒。 知了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扶时已然来不及,仓惶之间幸好有人一把抓住了白荷的手臂。 “谢谢。”白荷低头看了眼说道。 那人轻笑:“不客气。救美人儿于危难之际,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一听这油嘴滑舌的腔调就知道是个老油子了。 白荷站稳了脚跟,这才掀起眼帘看他,桃花眼,薄情唇,浓眉鼻挺,面若白玉,倒真是一副天生的好皮囊。 可惜,这人碰不得。 “美人不敢当,不过是比别人稍微漂亮些罢了。”白荷毫不自谦地说道。 这话说的是真令人意外,廖绍川不禁多看了她两眼,颇有意思地说:“白家四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彼此彼此。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见。”白荷不想跟他过多纠缠,礼貌性地点头致意后便从他身边走过。 廖绍川转身时,她已经弯腰上了车。 知了好奇地问白荷:“小姐,那人是谁啊?” 白荷说:“总捕头廖国邦的儿子。”也是祝东风还算交好的朋友。 最近这一个星期,祝东风都没有叫过白荷再去他那里,似乎是很忙。白荷也乐得自在,可以趁此机会把店铺重新规整一下,两天前‘国色添香’已经重新开张了,生意好的不行。 白月薇生日宴会的事儿也筹办得差不多了,就差把拟好的请柬送出去了。 “小荷,这祝先生的请柬,就由你亲自送去吧。” 白荷想了想,应了下来。 青天白日地来到祝东风的私人宅邸还是头一遭,白荷站在铁门外,看着墙上钉着的“江南街111号祝公馆”的门牌,感觉挺新鲜。 知了在她身后感叹:“哇!好大的房子啊!” 白荷轻笑,让她小声点儿。 仆人来开门,见是白荷,便领着她进去,告诉她:“先生正在见客。” 白荷了解,脚下无声地走进客厅,却刚好听到李焰的声音。 他在问:“祝先生,有人见到您在陈凯旋出事的当晚,在百乐门去而复返。请问是不是有这回事?” “确有其事。” ------------ 第23章:百种滋味在心头 白荷脚下一顿,脸上浮现出意外之色。 知了见她突然站着不动了,小声地唤了一句:“小姐?” 坐在沙发上谈事情的祝东风和李焰便同时回过头来,眼睛都看着站立在原地的白荷。 白荷迅速地整理了表情,略带歉意地看着他们,表示自己无意打断他们的谈话。 然而李焰只是疑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眉头一皱,探究的目光在她与祝东风之间徘徊。 白荷没理他,迎着祝东风的视线笑着说:“九爷,过几天是小妹的生日,父亲特意要我来给您送请柬。” “我这里有客人,稍等片刻。”祝东风让仆人把她带去了偏厅坐着,仆人还端来了红茶咖啡和甜点,让她边吃边等。 白荷却是没有那个心情了。 等了约莫有十几分钟,祝东风便送走了李焰,他走进偏厅时白荷正在发呆,知了看见他来了叫了白荷一声,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等得烦了?” “李捕头走了?”白荷问了句。 祝东风坐在她旁边,笑道:“怎么?舍不得?” 知了是个小人精,此情此景,她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白荷瞧了他一眼,像个小女儿似的含糊地埋怨道:“九爷又在拿我说笑。”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请柬放在两人之间的小茶桌上,“父亲说还望九爷当天务必赏脸。” 祝东风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随后合上请柬说:“一定到场。” “那九爷,我就先回了。”她这次过来是有任务在身,所以也不能久留,不然白正廷又要多想。白荷拿起手包,但没有接下去的动作,她看向祝东风。 祝东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捏着请柬的一角,“我以为你有别的话要问。” 白荷皱着眉,故作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是吗?”祝东风轻轻一晒。 白荷也抿着唇笑,她放下手包起身到了祝东风跟前,在他沉静无波的视线中缓缓蹲下,“我只需要知道九爷喜欢我就够了。”她柔软白皙的双手放在祝东风的腿上,脸也靠在了他的双膝处。 祝东风再看不见她的眼神,她望着桌脚,没有表情,声音里却饱含深情:“九爷喜欢我,自然不会伤害我。” 祝东风有一阵儿没说话,白荷内心忐忑,刚想抬头去看,头顶蓦地一沉。他极致温柔地抚摸着她,说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白荷知道,但她不知道他的喜欢还能维持多久。 白月薇生日宴当天,祝东风并没能到场,尽管他应了说会来。他只托阿南送来了一套珍珠首饰,作为白月薇的生日礼物。 白荷觉得他不来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明面上其实他和白家也没有太多交集。 这本是一件不打紧的小事,可四姨太的一番话,却让白荷不由得在意起来。 她对阿南说:“哎哟阿南先生,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的。” 白荷莫名其妙地看她,阿南更是略显尴尬,“呃,不好意思,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啧!我都看见了。祝先生陪着一个女人去买衣服,穿着一身小洋装,是从国外回来的吧,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白荷愣了下。 四姨太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自顾自地说:“祝先生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如果是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去喝杯喜酒啊。” 阿南此时脸都木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找了借口匆忙脱身。 白荷喝了一口红酒,百种滋味在心头。 ------------ 第24章:不知道是哪位朋友 生日宴举办的很顺利,白家上下老小都很开心,至少表面上都很开心。 四姨太江婉仪的一番话在白荷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只是在想,如果事情是真的,她以后该怎么办? 白家能够重整旗鼓走到今天,少不了祝东风的暗中帮忙,虽说那也是白荷靠自己换来的,但若没了祝东风,她靠什么都没用。 如今白家走得还算顺利,不需要祝东风也有了稳定的货源和客源,那么白荷还需要依附祝东风而生吗? 对此白荷心中没有一个结论,她怕万一她选择脱身,祝东风是否会感受到背叛?从而整治她和白家。 可和他维持这种关系也着实不是长久之计…… 白荷心中成了一团乱麻,她找不到一个线头来解开,反而把自己束缚在其中越缠越紧。 知了拿着牛奶推门进去时,就看见白荷靠在床头,一本书拿在手里却没有打开。 白荷把书放下,接过牛奶,知了说:“小姐,陆少爷给您打电话了。约您明天上午十点去桂和园看戏。” 白荷怔了下,随即又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白荷准时到了桂和园门口,车刚停稳,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只手伸到白荷面前,声音里带着笑:“恭迎白小姐。” “神经病。”白荷嗔怪地说了句,却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等她人下了车,陆少野便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又绕着她转了一个圈儿,最后才说:“啧啧啧!怎么才个把月没见,你变得更美了!瞧瞧这身材,瞧瞧这脸蛋儿,瞧瞧这……这大戒指,红宝石的吧?” 白荷一巴掌拍掉他抓着自己手的手,没好气地说:“你怎么总是没个正形?伯父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 陆少野家是开中药铺的,整个金州城以及周边地区的药铺都被陆家垄断。前阵子陆老爷嫌弃陆少野成天在家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便让他外出去其他几个城调查咨询,看看有没有什么药材是最紧缺的,或者什么药材是最难售卖的。这一去就是将近两个月。 “这都快两个月了,能不完成吗?完不成我也不敢回来啊。”陆少野笑着,带着她往桂和园里边走,嘴里说着外出的新鲜事儿,白荷听得也有意思。 走进戏园子里,陆少野早就订好位置了,俩人过去刚要坐下,就听旁边有个人说:“这里有人了。” 白荷扭头看了一眼,本是随意的一眼。 是个女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小洋装,拿着珍珠手包,头发是时下最流行的烫卷。五官长得的确是精致,这般一打扮看着更像个洋娃娃。 和白荷脑海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毫无违和。 可惜,不太有礼貌。 白荷站着,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这里有人了?我为什么看不见?难道坐在这儿的是鬼?” 女人被她的话一噎,吐出了句外语,见白荷跟陆少野都无动于衷,她又说:“我说这里有人的意思是这个位置我已经留给我的朋友了,你们不能坐在这里。” 留给朋友?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呢? 白荷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脸,然后心平气和地在女人惊讶的目光中坐了下去。 看着女人涨红了的脸,陆少野憋着笑坐在白荷身边,由衷地赞叹道:“我就喜欢你这么硬气。” 白荷也笑,心里却在想希望她待会儿也能这么硬气。 戏快开场时的前五分钟,女人的朋友来了,白荷正在听陆少野讲一些奇闻异事,突然就见她挥了挥手,叫了一声:“东风!” ------------ 第25章:九爷,这么巧 一声“东风”叫的尤为亲切,让人一听就觉得两人关系斐然,再看看女人眼底的欣喜和带笑的脸,更是不难猜出来者是她的心上人。 白荷闲闲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将目光投向戏台子上。 陆少野倒是好奇来人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便伸长了脖子朝着入口看,他眼神儿不太好,眯着眼看了老一会儿,直到那人快走到跟前了才认清。 “哟!还真是他!” 陆少野意外了,这金洲城的大富商,平日里有人想见都见不着,怎么今儿个他随便出来看个戏都能碰上? 他用胳膊肘捣了捣旁边无动于衷的白荷,窃窃道:“哎哎,是祝东风。” “知道了。”白荷淡淡附和了一句,扭头看了眼,正和祝东风目光对上。二人的表情皆坦然,透着认识对方却并不相熟的疏离感。 白荷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九爷,这么巧,您也来看戏?” “是啊,真巧。”祝东风简单地应道,看了看陆少野,点了点头。 女人见他们认识,皱了皱眉,伸手就拉住了祝东风的手臂,噘着嘴向他说刚才遭遇的委屈,边说边用眼神控诉白荷。 祝东风听了后没做反应,而是看向白荷,白荷好脾气地没吭声。 祝东风叫了声:“白小姐?” 白荷抬眼,依旧带着笑:“九爷,我们是买了票的。” 看着陆少野拿出两张编了号儿的票根,祝东风又看了眼突然心虚的女人,心中有了大概,低声叮嘱了阿南两句。不多时阿南便拿了两张票根回来,顺手搬了把椅子。 祝东风说:“芝音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对于家乡的一切都还不太了解。因此造成了误会,实在抱歉。” 宋芝音随后道:“对不起。” 一个极具盛名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替一个女人道歉,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女人对他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 白荷看看祝东风,又看看宋芝音,倒真是很般配。 她仍然是笑笑:“没关系,我不会在意。” 戏剧开始,台下掌声一片。 白荷盯着戏台子,想这大概是她看的最难熬的一场戏。 宋芝音大概真的是在国外待久了,连最基本的教养都没有了。台上在唱戏,台下她就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不停地缠着祝东风问这个画着花脸的是谁,那个满脸黑墨水的又是谁,一会儿又说家里变化好大,她刚才连桂和园的门朝哪儿都差点分不清了。全程她的声音都不小,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祝东风不断地提醒她要注意言行,可她都不太在意。 陆少野对白荷耳语:“还挺纵容的,是他相好儿的吧?” 白荷摇摇头,无话可说。 戏唱到一半儿时,祝东风起身去了洗手间,白荷轻轻抓了抓鬓角,过了两三分钟,她拿着手包站起了身。 走到男士洗手间门口时,祝东风刚好推门出来,迎面见是她,笑道:“女士洗手间在前面。” 白荷偏着头,“紧要关头,哪里还有心思分那么清。” 祝东风扔掉擦完手的帕子,问:“什么紧要关头?” 白荷不说话了,左右一看,没发现其他人,她两手轻轻抓住祝东风的手,转身拉着他重新走进了男士洗手间。 “这般的紧要关头。”白荷贴着他的唇,喘得厉害。 ------------ 第26章:我喜欢你的主动 祝东风想,这世间应该少有男子能够拒绝貌美女子的投怀送抱。 他能感受到白荷紧贴着他的身躯在微微扭动,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挑逗和情愫,他两手贴着她的腰侧慢慢往里收紧,直到两人之间严丝合缝再插不进多余的东西。 “你怎么这么大胆?”祝东风叹息着说了一句。 白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已经含了水,身子软的撑不住,几乎就是挂在他身上。 她紧紧攀着祝东风的脖子,斑驳了的唇附在他的耳上,带着气声问:“九爷不喜欢?” 祝东风闷声轻笑:“你若是再大胆一点我会更喜欢。”说完他的耳垂一疼,原是白荷贝齿咬了一下。 她说:“全听九爷的。” 她的一只手像带着火,却突然就被捉住了手腕,似乎是不想让她再继续下去。 白荷不解,抬脸看祝东风,祝东风却是淡然地笑着说:“我喜欢你的主动。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白荷所有欲望在一瞬间都消散了,她觉得自己就没见过那么扫兴的男人。 她收了手,整理了下衣衫,又从手包里拿出一盒口脂,她照着镜子补妆,半句话都没说。 祝东风像是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开心,用手指抹了下嘴说:“晚上阿南会去接你。到时候我们再继续。” “别。”白荷一口回绝,看着镜子里祝东风的脸,她把口脂盒扔回手包里,转身笑盈盈地说:“九爷,我也不是回回都有空儿去陪您睡觉的。” “怎么?有约了?” “没约。”白荷直接说:“就是不想去。” 白荷一张俏脸冷冰冰的,就差把“不开心”三个字儿写在脸上了。 祝东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末了点头说:“可以。那就等你哪天想去了,再让阿南去接你。”说着他便转身去开门,显然是要走了。 白荷皱眉,两步过去又用力把门关上。 和祝东风在一起的时候白荷鲜少会发脾气,偶尔耍些小性子也是二人之间的情趣,祝东风也乐意配合。可是现在她是真的生气了,祝东风也明显是不想配合了。 还真应了那句话了,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呸!她有什么可哭的! 白荷看着祝东风回首看她,“九爷,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想问您,又怕您觉得我别有用心,所以都不敢问。” 祝东风漠然道:“说来听听。” “九爷,我们这样的关系还会持续多久?” 祝东风定定地看着她,白荷接着说:“若是有一天九爷您娶妻生子了,您是想做一个专一的男人,还是要我继续当九爷的情人?”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 白荷说:“看到外面那位宋小姐,就想起来了。” 祝东风了然地点了点头,却仍旧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宋家和祝家是故交。而且芝音有未婚夫,白荷,你想的太多了。” “宋小姐有未婚夫这件事的确让我意外,但我不认为是我想太多了。相反,我认为是九爷想太少了。” 祝东风是何等的聪明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宋芝音的女儿心思?他不是想太少,他根本就是不想拆穿罢了。 白荷又怎么会不懂,但她此时此刻的言行已经够出格了,不能再过分了。 祝东风按着门把手,蓦地笑了:“白荷,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荷张了张嘴,又闭上。 在脑子里想了好一阵子才说:“九爷,我可以是您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人,也可以抛弃其他人一心一意只做您的情人。但我坚决不做第三者。这是我的底线。” 她望着祝东风的眼睛:“我希望您能理解,并且原谅。” ------------ 第27章:她似乎又走错了一步棋 不知道是不是白荷的话令祝东风觉得有失颜面,自从那天在桂和园的一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白荷。 别看白荷那天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真到了这一步时她仍然无比忐忑不安。 她佯装两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平静样子,偷偷摸摸地到祝公馆去找过几次祝东风,每次都被前来开门的仆人在大门口就打发了,说辞永远都是“白小姐,先生最近很忙,暂时抽不出身见您”。 行,深夜了她见不到人,那她就白天来。却依然见不到人。 甚至连阿南的面她都难寻一次。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白荷独处时常常会这样想,她和祝东风之间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暧昧就这样被她的三言两语给斩断了?怎么会这么容易?会不会太容易了? 从见到祝东风的第一眼,少不更事的白荷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他在多数人的眼中都是温文尔雅的祝家九公子的形象,他不论在面对谁时都能报以微笑,他似乎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但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发脾气? 祝东风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他想给众人看的样子罢了。 他被人称之为“九爷”,可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在祝家排行第九而已。 白荷跟了他三年,见过他肆意潇洒的样子,见过他冷漠无情的样子,也见过他怒意上来,挥手拍桌的样子。她知道除却家世,身份,地位,财富,祝东风也不过是一个聪明的普通人。 那试问,即便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要被分手了,会甘心平淡地接受吗? 更何况白荷跟祝东风还不是恋人,她只是他不为人知的情人。 说得好听了是情人,说得难听了,她就是个宠物。 有需要了抱在怀里逗一逗,不需要的时候她就该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一个向来乖巧听话的宠物突然就敢对自己的主人亮爪子,主人会怎么想?会想一定是我太惯着它了。会想该教训教训它让它明白谁才是主人。 但用什么方式来教训呢? 白荷脑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死后的模样有多恐怖都想好了。现在就差祝东风来实施了。他绝对不会让白荷随心所欲的。 正想着呢,房间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把白荷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书都掉在了地上。 她惊魂未定地听着外面的吵闹声,捡起书放桌上,正要起身出去看看,知了便端着蜜糖点心推开门进来了。 白荷问:“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知了反手关上门,低声说:“是小小姐摔门。” “月薇?”白荷捏了个点心放进嘴里,想了想说:“跟江婉仪?” 知了点点头说:“小小姐好像是有喜欢的人了。四姨太知道了,在堂屋里就把小小姐训了一顿。小小姐都哭了。” 白荷想到前些日子她在路上看见白月薇上了个年轻男人的车,心中有数,但她不明白:“江婉仪是怎么知道的?” “四姨太打完麻将回来正好在前边儿胡同里看见小小姐跟那人抱在一块儿。”说着知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有什么害羞的?”白荷好笑地说了句。 知了努了努嘴,“小姐,我只是觉得小小姐还太小了。” 白荷应了声:“她是小,但感情这种事旁人说再多都无用,当局者迷。即便是她的母亲,训斥她是为了她好,她不还是觉得被伤害了吗?再者,万一那人是真心对她的呢?” 知了也不过是十九岁的年纪,对于情爱懵懵懂懂,但她相信白荷,自然也相信她说的。 “小姐说的对。要是那人也像祝九爷一样,长得好看又有钱,那小小姐一辈子都不会受苦的。” 白荷笑笑,却也不去解释,只说:“那也未必。” 到了下午,太阳刚落山,天将暗未暗。 白荷已经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出门。 家里饭菜已经准备好,就等人到齐,大太太看见她这身装扮就皱起眉:“又要出去?” “嗯。”白荷扣着手串头也不抬,知了伸手来帮她,她才看向大太太:“陆少野约我看电影,你们吃吧。知了,晚上不用亮灯等我了,我不一定几点回来。” “我知道了小姐。” “那我走了。” 白荷走的潇洒,大太太皱起的眉头却没松懈下来过。 四姨太心情不好,见人一走就开始挑事儿:“不一定几点回来?她这是要在外边过夜的意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叫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封建!” 白月薇瞪着她,放下筷子气呼呼地说“我饱了”,大步回了房。 四姨太气得说不出话,白正廷忙摸着她的手安抚她。 大太太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内心微微发涩。 白荷并不知道她的一番言行引起了家里人的诸多不满,虽然就算她知道了她也毫无所谓。 她现在只想见到祝东风。 站在祝公馆的大门外,仆人一如既往地婉拒了她。 但白荷今天的目的是不见到祝东风誓不罢休。所以她无视了仆人的话,一贯胆大地闯进了祝公馆。 这可把仆人吓坏了,连拦带劝,但男女有别,他又不敢去推白荷,反而白荷往前进一步他就退一步。 一来二去白荷就进了客厅。 “你还拦?”白荷无奈地看着仆人。 仆人更无奈:“白小姐,您就别为难我这个当下人的了。要让先生或是阿南先生知道了,我就麻烦了。” 白荷执拗道:“来都来了,我还能再出去?” 白荷把绣花手包塞给他,四下一张望没见到人,抬脚就上了楼。 二楼依旧只有书房亮着灯,白荷踩着高跟鞋过去,仆人跟在身后小声地哀求着,她充耳不闻,抬手敲了两下门想进去时,却听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进来?” 白荷瞬间攥紧了手指,她扭头看脸色发白的仆人,想问都有谁在里面,已然来不及。 她迅速抬脚脱下高跟鞋拿在手里,同时转身轻手轻脚地,像一只猫儿一样软着身子钻进了祝东风的卧室。 卧室门关紧的下一刻,书房门被人打开。 白荷紧贴着门板,听见阿南沉声在问:“什么事?” “白……”仆人刚吐露一个字,阿南的眼神瞬间冷厉,仆人一震,慌忙改口道:“祝姨白天磨了藕粉,让我来问问先生要不要用点桂花莲子藕粉羹?” 阿南没说话,他旁边却多出个人来,笑眯眯地说:“桂花莲子藕粉羹?给我来一碗尝尝。”说着视线往下,“哎”了一声,又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玩意儿?” 是白荷的绣花手包。 白荷垂眸看了眼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无话可说的闭上了眼。 外面,仆人佯装镇定地把手放下,笑着说:“廖先生,这是我擦洗的抹布。” “哦,挺别致啊。”廖绍川似笑非笑。 仆人不再接话。 阿南冷声道:“你下去吧,让祝姨端两碗羹上来就行了。” 仆人点头下楼。 白荷再听不到别的动静,可心却越跳越快。 她站在祝东风的卧室里,没有灯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也不敢乱走动,怕碰到什么东西再引来注意。她也不敢趁机出去离开公馆,就怕万一和廖绍川遇上。 她只能呆呆地站着,想她似乎是又走错了一步棋。 她也忘了自己站了多久,久到她都要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了,她身后房门打开,刺眼的光侵袭了她的双眼。 祝东风不喜不怒:“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白荷咽了下唾液,双膝一弯,“咚”地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 第28章:是我做错了 白荷没有回头去看,她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似乎转不动了,膝盖也磕得很疼,疼得她受不了。 她双手放在腿上抓着裙子,手心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重,很慢,但的确是在一点一点地逼近。白荷低头看着地板,干净到不见一丝灰尘,她有些出神,但很快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印入了眼帘。 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双鞋,但凡家里没有穷到揭不开锅的都能买得起。 可穿着它的人却是天壤之别。 白荷把头压得更低,却见祝东风慢慢从她跟前走了过去。 白荷抿紧尚且艳红的唇瓣,犹豫了片刻,才一点点地抬头去看,见祝东风站在东面的书柜前,手里拿着几本破旧的书,正一本一本小心翼翼地往书柜里摆。 祝东风喜欢收藏一些他觉得有意义又价值的书籍字画,所以他在卧室里打了一整面东墙的金丝楠木书柜,找了手工最好的精雕大师,还装上了观赏玻璃,只是看一眼都很美。反而另一间名副其实的书房里,中规中矩的布置,陈列的书都是寻常可见。 白荷也是偶然发现祝东风的这味趣好,她还送过一本给他,但被放在了书房,显然内容并不合他的意。 就像此刻的她一样,不讨喜。 白荷盯着他的背影。 她有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桃花眼,微笑时魅惑,寡淡时冷艳。但她的目光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灼人。 祝东风知道她在看自己,但他对她的自作主张不太满意,她的擅自闯入无疑是在无视他的命令。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多少有点失望。 祝东风关上书柜,他捻了捻手指,听到白荷戚戚地叫了一声:“九爷……”带着哽咽。 到这个时候,祝东风才转身,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那样好看的一张小脸,就算明知自己做错了事也不会露出自怨自哀的神情,她直直的看进他的眼里,老老实实地说:“九爷,我错了。” 她的眼泪像计算好了时间,在她需要的那一刻放肆坠落。 祝东风平静地看了半晌才淡淡道:“过来。” 白荷挪动了一下膝盖,但大概是跪得久了,双腿支撑不住她突然的动作,她一下子摔坐在原地。她暗里咬牙,手撑着地面重新跪好,强忍着膝盖骨的疼又往前挪,没两步又摔倒。 要再来第三次时,祝东风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怎么不站起来走?” 白荷低声说:“九爷没说让我起来,我不敢。” 祝东风问:“那我让你跪下了吗?” 白荷仰面,在他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回答:“没有。是我做错了事,我该跪。” 祝东风闻言轻轻一笑,随即他提了下长袍下摆,蹲了下来。 她身上的淡香令他心旷神怡,但也不影响他继续问责,“既然知道是错事,为什么要去做?”他抚摸了下白荷肩头的羊绒披肩,颜色很纯,没有杂毛,手感顺滑细腻,是块好料子。 他收回手,见白荷不吭声了,又问:“白荷,你还记得我说过我最喜欢你哪一点?” ------------ 第29章:杀了白荷 白荷没有回答,对于祝东风对她仅有的要求,她当然是记得的。但她此刻却不敢说。 “我最喜欢你听话了,当然也包括你够漂亮。”赏心悦目的事物谁都会喜欢,祝东风也不过是一个俗人。 “但你今天的确让我失望。” “九爷,是我错了。”白荷嗓音干涩地说道,她不狡辩,不求饶,她只诚实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她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早在二人尚未开始这段关系时,祝东风就明明白白地对白荷说过,他不希望他和白荷的事情被外界知道。一是因为祝家人际关系复杂对于他的一言一行都时刻关注,被他们知道他在外有女人会比较麻烦;二是因为祝东风脱离家族白手起家走到今天,无论内外都埋下了不少隐患,为了保证白荷自身的安全,祝东风“建议”她对此事守口如瓶。 一直以为白荷做的都很好,直到今天晚上。 和廖绍川撞上,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但却让祝东风开始重新审视白荷。尽管廖绍川并不能猜出来者何人。 那白荷呢?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她甚至在想,她为什么不干脆按照自己对白家人说的去找陆少野吃吃东西看场电影,完了后便高高兴兴地各回各家?如果她把“谎言”变成现实,她兴许就能逃过这一劫。 可惜为时已晚。 白荷盯着祝东风搭在膝盖上的左手,虚握成拳,凸出的骨节泛白,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九爷,是我错了。我不该仰仗着您的喜爱违背您的命令,对不起。” 祝东风活了小半生,听过太多版本的道歉,对于“对不起”这三个字在他心里从来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只是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问白荷:“你过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白荷抬眼看了看他,低声说:“自从在桂和园那一次后就再也没见过您,我以为您生我的气了,就想……想来看看您。谁知道……” “仆人应该告诉了你我很忙。没空见你。” “……是。” 原来再聪明的女人也会干蠢事。 祝东风无奈摇头,他站起身,看着她乌黑的发顶:“这就是你口中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应该再仔细地想一想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因为你做的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听。” 冷漠刻薄,说完祝东风便走出了卧室,留下白荷一个人仍然在地板上跪坐着。 阿南在外面站着,见祝东风出来后轻声说:“先生,廖绍川一路上都在说些不相干的事情,看不出异样。不过我想他应该猜不到白小姐身上。” “有了蛛丝马迹就迟早会被看穿。”何况廖绍川本就不是眼浅之人。 阿南迟疑道:“那怎么办?” 祝东风说:“眼前的办法就是杀了白荷。” “……现在动手吗?”阿南认真地问道。仿佛只要祝东风一声令下,他就立刻去解决。 “但这不是最好的办法。”祝东风看了阿南一眼,“最好的办法是等。” 等什么? 阿南想了想,“等廖绍川?” 祝东风不语,只是笑笑。 倘若廖绍川发现了什么,他自会来找他,拦都拦不住。 他不急。 ------------ 第30章:我不能再犯第二次 对于白荷而言,这是漫长又寒冷的一夜。 祝东风离开卧室后便再也没有回去,也没有让人进去看过,仿佛就遗忘了她的存在。 直到第二天天亮。 仆人推门进来准备打扫房间,却看到白荷纤瘦的身体仰躺在地板上,安静的气息像是死了一样。 仆人被吓得魂差点都飞了,丢掉扫把上前去看,她也不敢动白荷,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发现自己无从下手,只得下意识探了探呼吸,发现还活着她忙又跑了出去。 祝东风在书房回了一夜信件,刚刚才得以闭目小睡一会儿,阿南就走进来对他说:“先生,白小姐晕倒了。” 祝东风皱了皱眉。 白荷大概是寒气入体,额头滚烫。睡在床上身体还止不住的在发抖,小脸烧得通红,嘴里胡言乱语地说着些什么,谁也听不清,谁也听不懂。 祝姨烧了红糖姜茶端来喂给她,可也喂不进去,弄的枕头一塌糊涂。 祝姨拿着帕子给她擦嘴角,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先生,这样下去不行。白小姐烧的太厉害了。” 祝东风就站在床边看着白荷,闻言却什么都没说。 阿南问:“先生?”想听他的意思,是叫医生还是送医院。 祝东风让祝姨先去忙,自己坐在了床边摸了摸白荷的额头,的确有些棘手。 虽说他对白荷的略有不满,但也没到要看着她死的地步。 “阿南,去把赵医生叫来。” 赵医生是祝家的私人医生,若是把他叫来,那…… 阿南说:“先生,我找个诊所的大夫吧。” “不用。”祝东风拒绝。在他眼里,知根知底才更好掌控。 阿南不再犹豫,点头就要去叫人。 昏睡的白荷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无力的手抓住了祝东风,祝东风被她一碰便看向她,病中的白荷柔弱娇媚,眉眼间常有的傲气都化为了虚无。 她低声说:“九爷,不要叫医生。这样不好。” 祝东风听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便觉得还是往常动听,他一挥手示意阿南去,白荷却更用力抓紧了他的衣袖,拧着眉一脸吃劲地坐起来,她的头昏昏沉沉,却执拗地说:“九爷,昨夜发生的事是我的错。但同样的错,我不能再犯第二次。我不需要看医生,我没事。” 她说的大义凛然,甚至自作主张地要下床。 整个过程祝东风都看在眼里,淡漠地站在一边,随她所欲。 白荷头重脚轻,站起来双脚像踩在棉花里似的根本站不稳,她摇摇晃晃地只走出去一步,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祝东风脚下动了动,阿南已经眼疾手快地上前把人给托住。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却是不知道了。 “先生,这……” “放回去吧。”祝东风淡淡道。 阿南把再度昏睡过去的白荷重新放回到床上,他也没有再去找医生。 祝东风命人看着白荷,给她每半个小时擦洗一次身体,直到她的体温恢复正常。 白荷再次醒来又到了晚上,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准备去找祝东风,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卫生间里亮着灯,这是祝东风的卧室,里面自然不会是别人。 白荷垂下眼帘想了片刻,便赤着脚走到门口,没有声响。 她轻轻拧开门把手,看见躺在浴缸里的祝东风。 ------------ 第30章: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卫生间里热气弥漫,站得稍远了些便看不太清对方的脸。 白荷在进与不进之间反复纠结,默了半晌,她还是无声地踏进去,反手掩上门。 鼻翼间充斥着淡淡的香,是熟悉的皂香,她站在浴缸边上时,祝东风睁开了眼,瞳孔深邃,眼白却布着血丝,看起来很是疲惫。 白荷知道他一直都没能休息,交代仆人照顾自己后他就出了门,至于几时回来的她也不清楚,但估计也是不久之前。 “九爷。”她叫了一声,没有说些多余的话。 祝东风双手撑着浴缸边沿坐正了些,他看了一眼白荷,说道:“好了?”语气平淡,神情也看不出其他,再寻常不过。 白荷点点头。 “嗯。”祝东风应了一声,没再说话。既没让她出去,也没让她留下,对于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也是只字不提。 白荷迷惑了,想主动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再触怒了他。 站了片刻,祝东风突然说道:“毛巾。” 毛巾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白荷拿了过来,却没交给祝东风,而是蹲下把毛巾沾了水给他轻轻擦拭着手臂。 这是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但真的做起来却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 祝东风看着她为自己擦洗,表情倒是认真。 尽管心里清楚她是有所图,但对于她是个“蠢女人”的看法还是稍有改变。 “廖绍川一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她的手在肩上一顿。 祝东风继续说:“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他的话给了白荷无数想象的空间,白荷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知道。九爷,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祝东风点了下头。 在他看来,白荷做的事的确错的糊涂,但她还不至于到无药可救。 放眼金洲城,聪明的女人不少,漂亮的女人也有,但又聪明又漂亮的女人确实不多见。 像白荷这样还能挽救的,他就暂且先纵容一次罢。 少了她,再找个赏心悦目并且与他高度契合,还对他别无想法的女人,还挺麻烦。 尽管白荷热衷四处招摇。 但他们对彼此本就是各取所需,也就随她去了。 祝东风想着,浴缸里突然激起水波,白荷脱了宽大的睡衣跨了进来,她脸颊泛红,及胸的长发披散着,面对祝东风审视的目光,她只是笑,随即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九爷,我待会儿就得走了。” “您这回能不能快一点儿?” 白荷要讨好祝东风,而事实上祝东风也的确被她服侍的分外舒心。 高度契合,没有误差。 无论生理还是心理。 白荷离开时祝东风已经熟睡,她从仆人那里要回自己洗干净的衣物,匆忙便往白家赶。 连着两天没有回去,不知道什么理由比较好解释。 刚进白家大门,白荷就发现不对劲,怎么不见人? 她皱着眉往堂屋走,一个仆人正巧出来,她问家里人都到哪儿去了,仆人回答:“四小姐,小小姐离家出走了,老爷夫人他们都出去寻人去了。” “月薇离家出走了?” ------------ 第32章:报案吧 白荷怎么都想不到,她不过是一天两夜没回来,家里竟然就能少了一个人。 尤其是当知了告诉她,白月薇是因为四姨太禁她的足,要她以后都不用去上学,在家里等老师来上门授课一个小时就逃出了家后,就更是对次无话可说。 “江婉仪怕不是疯了?”白荷冷嗤道。 知了在一旁讪讪道:“一开始听四姨太说请老师来家里,小小姐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四姨太就更生气了,说干脆以后就别学了,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还说……” 白荷看了她一眼:“还说什么?” “还说小小姐这么喜欢男人,过两天就给她找个婆家嫁了,省得在家里碍她的眼。”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白月薇有了心仪之人一事。 白荷拧着眉活动了下脚踝,她在凳子上坐下,问知了都是去哪里找的人。 知了掰着手指头说:“大太太吩咐了要去旅馆,饭店,歌舞厅这些能吃能玩还能睡的地方去,但都没找到小小姐,也没人见过她。” 白荷点点头,顾自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去火车站,码头这些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查查问问。”保不齐白月薇一个头昏脑胀就溜出了金洲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知了听着点头应好,看了看愁眉的白荷,发现她的手揉着膝盖,贴心地问:“小姐,你是不是腿疼?” 白荷收回手,“没事,可能是走路累着了。你去吧。” “哎好。”知了转身着正要喊上人出去,白正廷带着大太太几人便回来了,她叫着人,注意到个个表情都不太好看,意识到肯定是还没找到人。 白正廷叹着气走进堂屋,还没站住脚呢就看见白荷冷了一张脸在那儿坐着,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白荷闲闲地问。 白正廷望着她那和她死去的母亲有七分相似的脸就发自内心的发怵,他尴尬地笑道:“还没有,我让王福带着铺子里的伙计一块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白正廷怕白荷,大太太却不管,尤其是见当女儿的压在老子头上,她就更是恨,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问白荷:“你这一天两夜都去哪儿了?别说你跟陆少野在一起,我给陆家打过电话了,陆少野一直在药材铺帮忙,半步都没出过门儿。” 这事会露馅儿在白荷的意料之中,她不慌,轻笑着反问:“我和他在不在一块儿又怎样?你管着这些人不够,还想连我也管着?” “你!”大太太气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白荷顶撞,她的脸都涨红了。 她瞪了一眼不做声的白正廷,白正廷才清了清嗓子,“白荷!怎么跟你大娘说话的!” “啪”地一声响,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一颤。 白荷手按在桌上,站起身,“你问我怎么说话的?我倒想问问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一家二三十口人都看不住一个小姑娘?” 这是白荷第一次在白家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什么,是喜爱的小妹行踪不明让她生气,还是莫名受的委屈需要发泄?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看着眼前这些人神色各异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在牵连他人,她闭了闭眼,“再出去找一找,注意码头,渡口,火车站这些人流密集的地方,再分派几个人去她平日交好的同学朋友家里问一问,如果到天亮……” 白荷停住,她见四姨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双眼红肿,她扫视了一圈没见到白月薇后,掩着口鼻又哭了起来。 自讨苦吃。 白荷心道,继续说:“如果到天亮还找不见人,就要报案了。” 四姨太哭得更大声了。 一整夜,白家的人都处于奔忙状态,仆人来了去去了来,带回的消息无一不令人失望。 熬到天亮时,白荷再次受了风寒,白月薇依然杳无音讯。 沉默将所有人笼罩。 白荷拿着汤婆子暖手,她看了一眼大太太,大太太说:“报案吧。” ------------ 第33章: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李焰想不通自己上辈子到底欠了白荷什么,这辈子要这么受她的折磨。 “白荷,是你报案说你妹妹失踪了对吧?那我多问两句怎么了?不了解清楚情况我怎么帮你去找人?” “了解情况我没意见,但你问的那些问题白家的人都回答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你还要问?你是觉得有人会撒谎?” 白荷才是真的想不通,李焰这个榆木脑袋究竟是怎么当上捕头的?靠关系? 她拧着眉瞪着李焰,李焰也是被她说的没脾气,点点头说:“行,我看你也说不出个四六来。”他站起身安排人去找,白荷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这是月薇上个月生日时照的。” 李焰接过来看了眼,照片上的小姑娘青春靓丽,有十几岁少女特有的活力。 白荷看着照片,低声说:“李焰,我妹妹就拜托了。” 第一次看见白荷如此无奈切无助,李焰心头莫名不快,他回了句“别担心”,拿着照片去安排。 但偌大的一个金洲城,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何况她很有可能刻意在躲藏。 三天过去了,白家仍然没有收到白月薇的任何消息。 四姨太没日没夜的哭,一直念叨着:“就算是被人绑架了也该有信来啊!你不来信我们怎么给赎金啊!” 白荷喝了知了端来的去风寒汤药,听她在那儿哭哭啼啼的脑仁都疼,不耐烦地说了句:“别哭了!哭人就能找到了?” 女儿丢了,当妈的当然心疼。 但是家里和巡捕都在一起没日没夜的找人,本来都够有烦闷,她成天蹲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就知道哭,无疑是给大家增添压力。 可没人敢说,毕竟是她生养的女儿。 现在白荷一张口,众人都暗自点头。 大太太就说:“是啊婉仪,你说你天天哭,哭的我们都不好受……” 四姨太用手帕擦着泪,“大姐,我能不哭吗?我就月薇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怎么活啊!大姐您也是经历过的,您应该能感同身受的啊!” “哎婉仪!”想阻止四姨太乱说话的白正廷却是来不及。 早年丧女中年丧子的大太太突然就沉默了,神情也黯淡下来。 白荷扶着额,剜了四姨太一眼,随即看了看桌上的电话,她在犹豫。 “小荷……” 白正廷想让白荷再催催巡捕房,白荷却打断了他,“知了,把电话给我拿过来。” “哎好。”知了迅速地拿了电话放在小茶桌上。 白荷拿起听筒,食指一个一个数字拨出去。 在座的人都看向她。 过了片刻,白荷低声说:“你好,请转江南101祝公馆。” 众人皆是一愣。 白正廷诧异道:“你、你给祝东风打电话做什么?” 大太太却比他通透,“对,祝东风人脉比我们广,他一定有办法。” 四姨太一听也欣喜不已。 他们只有一个疑问:祝东风会出手相助吗? 祝东风刚忙完在餐厅用晚餐,客厅电话响起时,阿南去接,很快就走回来对他说:“先生,是白小姐。” “嗯。”祝东风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然后他取下胸前餐巾擦了擦嘴角,“说什么事了吗?” 阿南回答道:“没有。但应该不意外。” 祝东风笑了笑,拿着红酒来到客厅。 “怎么了?”他对着电话那头的白荷问道。 “九爷。”白荷手指抓着电话线,她内心极度纠结,却不得不说:“九爷,我妹妹白月薇失踪了。” 祝东风喝了口红酒,带笑看了眼阿南,淡然道:“我知道。不过我还以为你会亲自上门来找我。”看来是吃了教训了。 白荷说:“九爷,已经过去三天了。我们家里人都很担心,您能帮帮忙吗?” 祝东风意味深长:“白荷,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所有的付出都是需要回报的。 白荷当然记得。 “九爷,那我就先谢谢您了。” ------------ 第34章:白月薇的意中人 对于祝东风而言,要在金洲城找一个人并不是难事。 他有明面上的手下,也有暗地里的走卒,只要他想知道一些事,十有八九都瞒不过他。 不过这次在白月薇的事件上,稍微有了些难度。 与白荷通话后的二十四小时里,阿南没能找到人,只查到一点线索,据说白月薇失踪之前曾在皇后酒楼逗留十几分钟,但她没吃饭,也没订包房,她就在一楼大厅坐着,之后离开再也没有出现。 阿南将这一线索告诉祝东风时,他正在第一码头看工人从船上往下搬运货物。 江边的风很喧嚣,穿着再厚的衣物它都能穿透你的骨肉。 祝东风听完阿南说的便始终在沉默。 阿南对于自己的办事不力很是惭愧,毕竟这是第一次没能尽快完成祝东风交代的任务。 “先生,我再加派人手,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不用。过于张扬反而误事。”祝东风盯着江面起起伏伏的船只,清雅绝尘的脸上是一贯淡漠的表情。 他在想白荷,想白月薇。 他见过两次白月薇,第一次是一年前在绸缎庄里,白月薇和她的母亲在选做旗袍的布料;第二次是前不久在路上,看到她独自一人进了茶仙楼。 回忆起前段时间的偶遇,虽然是匆匆一瞥,但祝东风仍清晰地记得小姑娘走进茶楼时脸上带着的灿烂笑容。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要想在本地查无此人,容易,但也困难。” 阿南迟疑道:“先生您的意思是……” 祝东风说:“将所有她认识的人仔细排查一遍。总会有收获。” “可是先生,白家已经问过白月薇小姐的朋友同学老师了,都没有线索。”再去查岂不是浪费时间? 祝东风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白家那群人,除了白荷,还有几个是中用的?”话里话外都是毫不留情的讽刺。 阿南点头,这倒也是。 “那先生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办。”说着阿南退了两步转身要走。 祝东风应了一声,却又立即叫道:“等等。” 阿南疑惑地回头:“先生?” “你去茶仙楼看看,可能有线索。重点查一查白月薇最近和谁交往密切。”祝东风着重强调了一句:“尤其是男性。” 阿南心中了然,回了句“我明白了”。 下午六点多时,祝东风又接到了白荷的电话,听到“暂时没有消息”的答复时,隔着听筒祝东风都能感受到她的失望。 能对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般上心,也属实少见。大多只是表面手足。 譬如祝家几位。 但世间之大,人与人的想法自然有所不同,祝东风对此也不觉得新奇。毕竟祝家的几个都是人精。 意识到自己无形之中似乎又诋毁了白荷的家人,祝东风勾着嘴角笑了,但他还在一本正经地问白荷:“白月薇有意中人了吗?” 白荷愣了,对于祝东风这样问很意外,“九爷为什么这么问?难道跟这有关吗?” “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 白荷皱了皱眉,低声说:“应该是有了,她母亲见到过,我也远远地见过月薇上了对方的车。但我们都没有看见对方的样子,不知道是谁。” “嗯,不意外。”祝东风说道。 白荷抿紧唇。 挂断了和祝东风的通话,坐在一旁的四姨太就按耐不住地问白荷找到人了没有,白荷不理她,真找到人了她还能这样吗? 白荷又给李焰打了电话,得到还是一样的答复。 她终是抑制不住地发脾气:“难道这人就凭空消失了不成?” 李焰难得轻声安慰她:“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你别生气,我们一直在找,找到了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你妹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白荷扶着额头道歉,说她不该对他发火。 李焰笑了,“没事,我都习惯了。” 白荷不再吭声,李焰让她早点儿吃了饭去休息,说不定明天一早起来就有好消息等着她。 这几天白家没有谁能吃好睡好,往日不觉得,现在冷不丁少了个人,还是调剂氛围的白月薇。 原本在家里白荷跟谁都不对付,也就和白月薇说说笑笑。这白月薇失踪了,她再也露不出个笑脸,连目光都吝啬给予别人。 真真是冷冷清清。 白荷硬生生地在床上熬了一夜,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梦里熊熊大火,让她反复经历失去母亲的那一刻。 她连哭都没有声音。 醒来时身上的丝绸睡衣都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稍微见点风就冷得不行。 白荷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谁也没知会,裹着貂皮大衣一个人就出了门。 天还没亮,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走到了祝东风的私人宅邸。 白荷在原地呆愣,看着眼前这栋洋房,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走到这儿来。 有了之前的事,白荷可不想久留,正要走,就听到大门里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响,她四下找寻能躲藏的地方,心急之间她慌不择路地裹着貂皮大衣走进了灌木丛里。 却在暗处正对上一双阴鸷的眼。 “啊……” 尖叫被尽数堵在喉间。 灌木丛一阵窸窣,很快归于平静。 不消片刻,祝公馆大门开启,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开出。 ------------ 第35章: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今日天阴,湿冷。 祝东风的心情不是很好。 阿南开着车频频看后视镜,一脸的欲言又止,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祝东风感官敏锐,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套,沉声道:“有话就说。” 阿南又看了看后视镜,才试探着说:“先生,您回去看望老太爷,空着手,是不是不太好?” 祝东风闻言头也没抬,冷冷地说:“他还没死,现在就买花圈回去,更不好。” 阿南噎了下,继续冒着被骂的风险说:“先生,要不咱们买点老太爷爱吃的给他。”虽不值钱。但再不济也比两手空空强啊。 祝东风嗤笑,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他爱吃什么?” 阿南不说话了,祝东风反倒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说:“他要是爱吃砒霜,我倒是很乐意买给他。” 阿南咽了口唾液。 车里就此安静下来。 车一路开到西郊祝家老宅,阿南刚把车停在宅院外,另一辆黑色的车紧随其后也停了下来。 祝东风让阿南先去忙他该忙的事情,到中午再过来接他,然后就下了车。 他慢悠悠地把大衣的扣子扣上,看了眼挂在宅门左侧的门牌,“祝宅”二字庸俗且死板,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看着就烦。他侧首看向从那辆车上下来的人。 “你也接到电话了?”那人吐着热气笑着说。顿了顿,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也是,没有电话你也不会回来。” 祝东风不在意他话里有话,只是说:“天还没亮就接到了四姐的电话,说老爷子夜里心脏病复发了。” “哦。四姐说老爷子快不行了?” “那倒没有。”祝东风说。 那人笑了两声,似乎有点点失望,他和祝东风一起走进宅院。 祝家老宅,说是老宅其实不然。除了院墙以及大门保留了过去的模样,里面的一砖一瓦都经过大规模的改动修葺,有亭台水榭,也有花鸟鱼池,景色称得上优美,但感觉早已不复从前。 当然这对祝东风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至多也只是看上去好看罢了。 他进到客厅里,周身都被一股暖流包围。 仆人上前来接过他脱下的大衣,他要了一杯咖啡,对正在打电话的中年女人叫道:“四姐。” 祝锦绣欣喜地看着祝东风二人,搁下听筒:“老八,老九!” 祝老八祝海韬右手掩在嘴角,偏头轻声说:“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祝东风淡淡附和:“我也是。” 但说归说,二人脸上仍旧是挂着笑走上前,祝锦绣开心了一阵儿,又有些生气:“是不是只要我不说爸不好,你们就谁都不进家?” “哎你可别冤枉我!我前天才从家里走。”祝海韬指着祝东风,“你还是说说他吧。他从外地回来后就再也没在家住过。” 祝锦绣瞪了他一眼,又瞪祝东风,可祝东风的性子打小就冷淡,长大了虽说好了一些,可骨子里还是待谁都不亲近。 她叹了口气:“算了,我也管不了你们。” 祝海韬笑着问:“老爷子呢?” “刚睡下,妈在照看着。你们没碰见赵医生吗?他也才走没多久。” 睡下的意思就是还活的好好的。 祝东风在沙发上坐下,说没碰见,问祝锦绣:“赵渊怎么说?” 祝锦绣无奈:“这也是老毛病了,他还能怎么说?” 看来大限还未至。 祝东风“啧”了一声,心情更差了。 ------------ 第36章:宝刀未老 祝海韬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有几分痞气:“赵渊医术越来越好了,这样都没事。”老爷子命不该绝啊。 “你还盼着爸出事?” “哪能。我巴不得他能再多活五百年。” 祝锦绣对他的口无遮拦实在是没办法,朝他摆摆手算是认输,“我给老五老六也打了电话,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到。刚好,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四姐,你这个期望老实说有点儿过高了。”祝海韬直白地说。 祝东风端着咖啡轻笑。 祝锦绣眉头一跳:“再胡说我就把你嘴堵上!” 两杯咖啡的功夫,老五祝森山和老六祝清河就到了。几个人去看了看卧床休养的老爷子,老爷子身体虚弱,但嘴还能动,劈头盖脸地就把五个人轮流骂了一遍,骂他们是不肖子孙,老子都快死了也没人理会;骂他们个个阴险狡诈,只会算计他的财产;骂他们是废物,是蠢货,是没用的东西…… 骂着骂着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被骂的五个人神情皆是平静,等他骂累得睡了过去,祝森山才问:“心脏病复发的原因是什么?”祝森山在政府身居高位,眉宇间自有一股气势。 祝锦绣张了张嘴,没说,显然不太好启齿。 她看了眼祝家唯一的夫人沈聘婷,朝祝森山微微摇头。 沈聘婷说了一句话:“散了吧。” 祝森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祝家宅院是座牢笼,没有人会喜欢待在这里。 祝东风边戴着手套边往外走,踏出祝家宅门时才想起来自己让阿南到中午再来接,而此时才十点一刻。 他微皱眉头,祝海韬的车到了他面前,“顺路,我送你。” 看着祝海韬和祝东风兄弟二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先一步离去,祝锦绣无奈:“越发没有规矩了。” 规矩? 把“规矩”这两个字用在祝家人身上,本身就不合规矩。 “哎你知道老爷子是怎么回事儿吗?” 坐在车里,祝东风突然听到祝海韬说了这么一句。表情戏谑带着讥讽。 祝东风说:“你知道?” “刚才四姐跟五哥走在后边说话听见的。”祝海韬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也没问祝东风要不要,直接就递给了他一支,又拿出了火。 他叼着烟点火,含糊不清地说:“老爷子跟个新来的小丫环玩了点刺激的,太兴奋了,一下子没撑住。” 他把火给了祝东风,夹着烟吐出灰白的气体,笑了:“说沈小娘过去的时候,老爷子躺地上,那玩意儿还站着呢。哎,他快七十了吧?宝刀不老啊。” 祝东风听着他的话,说:“羡慕?去找赵渊。” “得了吧。我可不想人死了枪还立着。” 祝东风淡淡一晒,祝海韬瞧他这表情,勾了勾嘴角,话锋一转:“听说你最近和白家的某位小姐走的挺近?” “听说?从哪儿听说的?” “风吹到我耳朵里的。”祝海韬食指点了点耳朵。 祝东风深吸了一口烟,神色惬意,他看了看手里的烟,再看着祝海韬,客观地说道:“白荷,长得很漂亮。” 祝海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两声,赞同道:“怪不得。长得漂亮的女人,谁不喜欢?” 祝东风含笑不语。 之后祝海韬便没再提起过白荷一事。 祝东风回到公馆后简单用了餐就去了书房看刚送来的上个月账本。 阿南到十二点半才回来。见祝东风在忙,他暂时没说话,就站在桌前等着。 等了大约有二十分钟,祝东风合上了账本,把钢笔放回到笔筒里,他摘下眼镜掐了掐鼻梁,问阿南有什么收获。 阿南说:“先生,您让我去茶仙楼,我去了。” 祝东风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应了一声,让他说下去。 阿南继续说:“店家的口风很紧,显然是有人打点过。我只套出了对方是位……知名人士。” 祝东风睁开了眼。 “知名人士?” 阿南点头。 整个金洲城能有几个知名人士? 祝东风眯着眼思索了片刻,很快就笑了。 ------------ 第37章:凤凰山,黑风寨 白月薇一事的结果多少有些令祝东风出乎意料。 他想过白月薇能轻易地就在金洲城音讯全无那么背后肯定是有人,且对方应当是有一定的权利背景,但的确没想过那人会近在眼前。 祝东风觉得有趣,没多久就打出去了一通电话。是个女人接的。 “你好,我...... ------------ 第38章:我还以为九爷不想 阿南去开车了,白荷跟着祝东风走,内心莫名不安,觉得事情结束的过于平淡和简单。 她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已经看不见黑风和苏妙的身影,风把新草吹的沙沙作响。她不知道自己那股子不安从何而来,只得更加用力地抓紧了祝东风的手。 祝东风的眼神在走出望山亭后就变得阴鸷晦暗。他...... ------------ 第39章:祝家是没落的贵族 之后祝东风便身体力行地教会了白荷,什么叫不要随意招惹男人。 事后她趴伏在床上,被子覆盖之下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祝东风靠在床头,右手轻轻地抓着她的长发在指间揉捻。 白荷抬头看了看他,他的神情是放松的,眉宇间一向让人无法忽略的冷情也消失不见。 可...... ------------ 第40章:你把我抓起来好了 “黑风被巡捕房的人抓到了?”祝东风蹙眉问。 阿南说:“是。” 祝东风问怎么抓到的?在哪儿抓到的? 阿南张了张嘴,犹豫着要不要说。 祝东风看了他一眼,显然已经意识到他给的答案不太会...... ------------ 第41章:让他爱上你 夜深了,白家人都相继睡下了。 白荷却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描眉画眼,知了悄咪咪地走了进来,说管家还没歇下,待会儿要小心点儿。 她问白荷穿哪套衣服,白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想说:“就穿那套白底青花的吧。” “哎...... ------------ 第41章:黑风死了 纵欲过度? 纵欲过度…… 白荷的表情僵硬了,陆少野怀疑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定格,她嘴角的笑都挂不住了,“伯父拿给我的药?” 陆少野一脸“不然呢”的反问。 ...... ------------ 第43章:你不准喜欢他 军队驻扎金洲城,瞬间惹得城内的寻常百姓人心惶惶,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一时之间街上的人少了,谣言却多了。 这不过是一天之内的事情。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正廷还提起了这事儿,他说要不咱们搬到清陵去,或者周边的哪个城都行,他怕到时候真有事再殃...... ------------ 第44章:有人落水了 白月薇有了意中人这是肯定的,只是对方是谁,白荷一直都没能弄清楚。 现在,白荷觉得很有可能是祝江云。 首先,白月薇离家出走消失的那几天,这么多人找她都没能摸到踪迹,那么祝江云身为祝森山的儿子绝对是有实力办到的;其次,白荷曾经试探性的问过祝东风,祝东风意外地没有...... ------------ 第45章:凭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是在气祝东风,还是在气别人? 白荷听了,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反倒也在认真地问自己,她所气的到底是谁?她自然不会说她是在气自己,毕竟她虽然关心喜爱白月薇,可她又不能时时刻刻管教着她,就算是白月薇同意,四姨太也不会同意。 “九爷说笑了,我谁都不气。...... ------------ 第46章:我身体不行 十八岁的白月薇沉浸在男人的甜言蜜语里无法自拔,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十八岁和四十八岁的男人之间的差距是什么?也没有想过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爱她。而她所谓的爱她,是爱她青涩的身体,还是爱她青春的灵魂? 当然也许白月薇并不想弄明白。 白荷与她争论过后,知道她大约是...... ------------ 第47章:别来无恙 黑风死了这件事对白荷来说是件好事,至少她不用再为此担心。 但是她比较好奇,他在捕房里按理说应该是很安全的,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就被人暗杀了呢? 陆少野说:“看见报纸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再一想,恨他的人那么多,你看每天围堵在巡捕房门口的那些人,他...... ------------ 第48章:你我都是局外人 车还在继续开着,气氛沉寂,阿南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身后事。 白荷侧坐着身子,一手抓着前方座位,一双杏眼睁得圆润望着祝东风,祝东风微微抬眸敲着她,至少有半分钟的功夫没说话,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嘴角上扬:“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一件事。” ...... ------------ 第49章:一物降一物 大太太坐在椅子上被吓得身子都差点儿滑下去,堪堪抓住了扶手才没让自己沦落到比现在更加狼狈的地界,她看着白荷长长地喘了两口气,随即就手忙脚乱地坐好把听筒放下,掉在地上的外衣也没空儿捡起来,略显尴尬地笑着说:“是你啊,你怎么起来了?” 自打白荷当众羞辱了大...... ------------ 第50章:杀了你我再自杀 白荷一直睡到太阳照脸才醒来,醒来时祝东风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睁开眼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的时还犯愁了一下,愁她又睡过头了,回家又要找些借口对付白家那帮人。 但是等她坐起来醒了一会儿神,她猛地想起来,哦,她和祝东风的关系几乎人尽皆知了,她不用再每天为了隐瞒而绞尽脑...... ------------ 第51章:绝不会如他所愿 小婶婶? 祝江云这话一问出来,祝东风手里的动作就停了,他合上明细本扭头看祝江云,见他一脸隐晦又贼兮兮地笑,微微皱了皱眉,又面无表情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是不是该改口了?”祝江云以为祝东风刚才那...... ------------ 第52章:名单 祝东风没想到已经死了挺长时间的人还能再给他生出事端来,不由得心生厌烦,但此刻来到别人的地界了,他也不能太傲慢,总归要给对方留点面子。 于是祝东风先微微蹙眉面露疑惑地望着叶青,似乎是在回想他所说的“黑风”是哪一位?过了约莫半分钟的功夫,他才恍然,以示自...... ------------ 第53章:你该死 阿南不知道怎么才半年不见,祝星的脑子就像是进了水一样的不好使了。 他都跟她说了白小姐是先生的女朋友女朋友,她怎么还上来就把人家给拦下了?是他说的不够明白还是祝星的耳朵出问题了? 当然,他说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而祝星的耳朵也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心。 ...... ------------ 第54章:白訾翊回家 白月薇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白荷,一时之间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她以为白荷是特意来看看她的,但是又不好进去找她,所以才在这路边徘徊。 但是发现白荷一见到她又要走,她又有些急迫,松开祝森山的手就往前小跑了两步,很快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怀着孕,又连忙停下来,快步走上前去。 ...... ------------ 第55章:白荷,你就是我 起初白訾翊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是在做梦,随口就问了句:“哪个祝东风?” 小兵都被他问懵了,说是祝家九爷,祝东风。 “哦。”白訾翊答应了一声,没当回事儿地翻了个身继续睡下去了。 小兵眼珠子都快要掉出...... ------------ 第56章:叫我九夫人 突然就被委以重任的白荷走出看管所,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 她转过身看着这栋灰色晦暗的建筑物,想着名动金洲的祝东风就被关押在这里面,恐怕说出去十个人至少会有九个不相信。 若非她亲眼所见,她也不信。 白荷抬起下巴深深地吸...... ------------ 第57章:我看你们谁敢 “九夫人?”一听到白荷这样说,在座的几位老板都不约而同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怀疑。 身穿黑马褂的男人微微眯起了双眸,眼神犀利地盯着白荷,若是寻常人恐怕被他这么一盯就要低头了,但是白荷不会,她甚至还很有闲情地笑:...... ------------ 第58章:喜欢有您在的时候 脆弱的女子就像是一只易碎的花瓶,无论谁见了都要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更何况白荷生的如此之漂亮,她都不用说过多的话做过多的表情,单单是肩膀的轻微的抖动,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她所遭遇的‘委屈’而愤怒。 “没事了,没事了。...... ------------ 第59章:祝东风回家 虽说祝东风答应了不再继续‘住在’看管所,但是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去。这样不仅祝东风损坏的名声未能洗净,就连警务厅都要落下一个包庇的罪名。 于是在梁永和与祝森山还有王冶淳三人商议过后,决定还是发布一则公告,以证祝东风的清白,再让他光明正大地离开。 ...... ------------ 第60章:何必大费周章 白荷醒来时发现祝东风还在睡着,眉宇间很是平静,真的是难得见到他安安稳稳地睡一场好觉。 这几天来白荷也终于意识到了祝东风的入睡困难甚至失眠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了,每天要为了生意而奔波劳碌,平均每三天就要回复十几封或二三十封信,据阿南说他还要时常与人喝茶吃饭谈事情。长期高强度的消耗...... ------------ 第61章:赌场和地下钱庄 “你在赌场看见了白荷?” 祝东风唇上露出轻笑的痕迹,他只当廖绍川是有段时间没见过了,所以才特意在他安全脱身后打来电话慰问,顺便找一下存在感。 至于他的话,祝东风是不信的,白荷因为白正廷的缘故痛恨赌场,痛恨到了听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提起...... ------------ 第62章:孩子没了 祝森山这话说的含糊其词,白荷一时没能理解其中含义,蹙着秀眉,眼神愠怒地又问:“没能忍住什么?你动手打了她?” 白荷先入为主地就是这样想的,也并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她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就发现祝森山紧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他的妻子魏婧...... ------------ 第63章:无主孤魂 白正廷觉得白家最近是不是犯了什么太岁,不然怎么会接二连三地出事? 白月薇失去了腹中两个月大的胎儿,在医院里整天郁郁寡欢神经兮兮;白荷好端端地出门和人去风筝节,居然会莫名其妙晕倒被白訾翊送进了医院。 “该不会是被脏东西缠上了?”白正廷很是怀疑。 ...... ------------ 第63章:妈妈,你不要怪我 白荷不见了。 祝东风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阿南汇报他所查到的线索,有人按了大门的门铃,祝星走出去看是谁,等她再回来时,她就拧着眉头,说:“先生,是白小姐的丫环。她问白小姐在不在这儿。” “让她进来。...... ------------ 第65章:自食恶果 对于白家人来说,‘国色添香’是他们一切的经济来源,关掉‘国色添香’等于自断财路。 可是看看白家这些人,个个有手有脚容貌端正,难道关了店铺就不能活了? 不过是贪图享乐惯了,吃不得一点儿苦罢了。 白...... ------------ 第66章:以权谋私 对于白荷而言这是一场令她意外的相遇,但真要说起有多意外,似乎也并不意外了。毕竟这是祝东风创建的私人银行不是吗? 白荷拿着手包,站在原地与淡淡微笑的祝东风对视,她没有再继续向里面走去,而是率先开口道:“或许你要说‘真巧’?” ...... ------------ 第67章:我喜欢你是错误的 白荷的身体虽然起来了,但她的大脑还没能完全清醒。 她根本没弄明白为什么傅景淮会一大早出现在她家里,还一本正经地坐在她家堂屋里的椅子上,他是有事吗?可白訾翊带兵上山操练去了,他来又能有什么事呢? 白荷迷茫地看着傅景淮那持续泛红的耳根,他似乎没听到她喊了他一声。 ...... ------------ 第68章:想得到是周全 认识祝东风三年多,之前白荷跟他见面的次数数都能数得过来,但在今年他回到金洲城后,两人的接触就陡然增多了起来,同床共枕的次数也几乎翻了好几倍。 除了在床上时祝东风偶尔会失控,平日里他几乎一直都是一个冷静自如的人。 而现在他竟然做出了这样不理智的举动。 ...... ------------ 第69章:和平分手 茶碗里还有茶,碗身落地四分五裂的同时,里面深色的茶水和茶叶都迸溅了出来,有一些沾到了白荷的金粉的旗袍裙边,还有她白色的皮鞋上。 白荷低头看了一眼,复又掀起眼帘看着堂屋里面,白月薇正站着那儿发疯,这只茶碗就是她丢出来的。 “小姐,你没事吧?...... ------------ 第70章:不答应就给我绑来 祝东风的话带有无尽的讽刺和羞辱,沈聘婷听了却好像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一样表情平静,眉眼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她只抬手轻轻扯了扯衣领遮了遮脖子,用淡淡的语气说:“这么多年,我也算历练出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受得?这都要谢谢你们。” ...... ------------ 第71章:刺青 精神紧绷的白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瘦弱的身子明显地抖了一抖,她抓紧床单循着声音来源看去,看到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从未见过的老年男人的脸。 对方头发花白,下巴留着胡须,从他脸上的皱纹可以看出他年岁已高,不过他背手站在门口,从他厚实的肩膀和挺直的背脊也不难看出他的身体...... ------------ 第72章:不如将错就错 傅景淮自幼便在父母的严苛教导下长大,一直秉承着要做一个正直勇敢,对国家有贡献的人。于是在国家存亡危及之际,傅景淮在父亲的引导下征兵入伍,凭借着个人的实力和头脑守卫着国家和百姓,也正因为这个他才能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能扛起整支军队,因为他能让人信服。而他做为一支军队的领头人,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 ------------ 第73章:肃杀之意 “结婚?谁跟谁结婚?你跟我?” 白荷拿着梳子抬起的手放下了,手腕磕在梳妆台的边缘,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浅笑的祝东风,眉头也轻轻皱着,她想她和祝东风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或耳朵出问题了,或脑子出问题了,不然不会突然冒出来‘结婚’...... ------------ 第74章:白荷是新人 白荷想,如果妈妈在天有灵,看到自己在明知祝东风都干了些什么后还和他走那么近,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的吧。 也许在这之前白荷的所作所为都是有原因的,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但在之后,白荷还是不能做到跟祝东风一刀两断的话,那只能说明她并不能明显区分出善与恶的区别,在看人这方面她是愚蠢的。 ...... ------------ 第75章:她似乎是来求救的 “猜不透,也不想猜。” 白荷表情淡淡地说道,随即就开始吃自己的那一份晚餐了。 祝东风无声地笑笑,也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毕竟真要在意的话一开始他就会想办法给她纠正到以前了,也不用纵容她这么久。 他说:“在火车...... ------------ 第76章:哪个不是知法犯法 看着这两个人朝着睡卧的方向走去,阿南和祝星的手都不约而同地放在了后腰处,他们在随时准备拿枪射击。阿南看向祝东风,询问他的意思。 史密斯太太的尸体还在其中一间的睡卧里,她的女儿薇薇安也和白荷在一起。这两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身份也十分可疑,就算他们拿出了证件给祝星看过,也许他们的确...... ------------ 第77章:我们还要活着 胡莉笑着看了白荷一眼,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不,是我自己想这么干的。”说完,还不等白荷有所反应,她就哼笑了一声,问:“你觉得可能吗?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去杀人?可是我不杀他们我就得跟着他们一起去死,我可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 说...... ------------ 第78章:这我不比你清楚 这怎么突然又不让叫九夫人了? 叫她名字?叫白小姐? 当初不也是她让叫九夫人的吗? 难道,难道她和祝九爷吵架闹别扭了?离婚了? 不不不,也没听说他们结婚的事,那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杜振兴一肚子的疑惑却也不敢问出来...... ------------ 第79章:抽空暗杀 突然安静得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的氛围持续了十几秒后,才有人渐渐回神,意识到的确是曾经掌控着渝水命脉的祝东风回来了,杜振兴并不是在吓唬人。 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先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好像是胡莉,总之一个两个三个,陆陆续续的人都站了起来,坐在最前面的王泼皮和刘疯子还有蒋和尚几个人在...... ------------ 第80章:你该不会连孩子都有了吧 普通百姓? 王泼皮一听就要炸了,他胳膊肘一抬放到了桌子上,侧着身子面朝祝东风,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九爷这意思就是要撵我走了?” “我个人是希望你自行辞职,这样说出去也无损你的名誉。但……...... ------------ 第81章:赖着你一辈子 楚虹嫣? 楚虹嫣是谁? 从没听说过的名字。 白荷安安静静地坐在祝东风身边看看了这两人,听李向阳的意思祝东风和这个楚虹嫣有不一般的关系?他们在一起过? 白荷眉心不自觉地皱了皱,随即她注意到祝东风扭头看了自己一眼,她有种被抓包的心...... ------------ 第82章:也许明天,也许永远 白荷早晨醒来时依旧是一个人在床上,起初她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她坐在床上只是觉得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嗓子也有干又涩吞咽一下都很难受,同时她还总感觉特别恶心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这是典型的宿醉后遗症。 白荷按着头回想自己昨天晚上在仙乐丝干的...... ------------ 第83章:背叛者的刺青 这真的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没有招牌没有伙计,就连两扇门也不是完全敞开的。走进店里灯光倒是很明亮,各式各样的画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或贴在墙上或钉在柱上,其中夹杂着许多人刺青的照片。 白荷一一看过去后发现没有一个刺青是像她背上那样的,简直就是老师和学徒的区别。 ...... ------------ 第84章:变故在眨眼之间 “回去。”白荷淡淡地说道。 祝东风蹙着眉看着她,她说:“别人不做这单生意,又何必强求呢?”白荷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是大恶人,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帮她去除刺青的人会死,那她再去逼着司徒做这种危害自己性命的事情不就等于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 ...... ------------ 第85章:记忆缺失 祝星尚未察觉到白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只心想这位大小姐可算是醒了,要再接着睡上几天先生还不知道要担心到几时。 一边酸酸地想着,她一边把扫把和簸箕放在了角落里,说道:“这里是医院,你连医院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我家先生为什么会在这儿?当然是在陪你啊。...... ------------ 第86章:往事随风,且看当下 白荷失去了这一年间的记忆,她和祝东风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那般的微妙。她不再记得自己曾憎恨过祝东风,也不再记得自己曾扬言要与他一刀两断,自然也不再记得自己曾对他产生过异样的情愫。 在白荷的眼里祝东风依旧是她的要尽心尽力伺候好的金主,她还是一个比较合格的情人。 ...... ------------ 第87章:回程 楚虹嫣早就习惯了祝东风不留情面,因此听他直接拒绝了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需要我去拜访,那我不去就是了。至于金洲好不好玩,你说了不算,我自己去玩了才算。你说是吧白小姐?”楚虹嫣眯着凤眼笑看白荷。 白荷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她的事,她看了一...... ------------ 第88章:俗不可耐 白荷并不知道白訾翊心中的忧虑。 毕竟对现在的她来说她并不觉得忘记一些无所谓的事情和不重要的人会给她造成什么影响或者心理负担,她生性就是如此。 甚至白荷都觉得自己哪怕是把白正廷给忘了都不要紧,反正他除了给了她一条命外,也没对她的人生有过什么付出,反倒是她这个做...... ------------ 第89章:一切因他而起 “先生,叶青于三天前回清陵了。” 祝东风闻言淡淡地愣笑一声:“这是知道我回来了。他的烟馆呢?” “半月前开始营业,生意鼎沸。” 叶青在长安街开了一家烟草馆,这是祝东风早就...... ------------ 第90章:喜欢才会在一起 “什么情况?”白荷有些疑惑陆少野问的是哪一方面,“不是都都知道了吗?就是这个情况。你不知道?” 陆少野皱着眉问哪个情况? 白荷越发奇怪,说就是这个情况。 一旁看着他们在迷惑交流的杨柳原本还算是清...... ------------ 第91章:杀人是要坐牢的 叶青口中那个叫非晁的人要赶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于是他提议大家边吃边聊边等,还保证他绝对不会耍花招,说把人交出来就一定会把人交出来。 祝东风自然是说我信叶老,但实际上到底是不是真的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 白荷坐在一旁听着他们闲情雅兴地谈论着一些事情,却都是国家...... ------------ 第92章:九爷,我发现您变了 “处理?”乍听到这两个字白荷心中一惊,她不由自主地就盯着祝东风的表情看,眼神中隐藏着试探,“怎么处理?”她像是在问祝东风的意思,又像是在问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祝东风微微点了下头,伸手帮她把头发撩到肩后,他的视线落在白荷戴着的帽...... ------------ 第93章:和好容易,如初难 听到白荷说自己变了,祝东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尚未全然散去的情欲积聚在他的眼底,他看了一眼白荷,问了句哪里变了? 白荷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了个转,“我不说,九爷您猜猜?” “变得更好了?”祝东风似笑非笑...... ------------ 第94章:京西格格纪澜多 不得不说,祝森山和祝东风不愧为亲兄弟,两个人都十分擅长给对方捅刀子,再在伤口上撒一把盐。 只不过在以前都是祝东风单方面施虐,而自从白荷出现后,祝森山就仿佛一下子拥有了切入口。当然用他的话来说是祝东风跟白荷不适合,他不过是让祝东风认清事实,并没有要看戏的意思。 ...... ------------ 第95章:无福消受美人恩 车快开到祝家老宅时,远远的祝东风就看见祝森山和祝锦绣二人衣装得体地站在老宅门口,身后站着好几个仆人,显然都是在等候远道而来的客人。 祝东风微微歪头看了祝清洲一眼,祝清洲淡淡一笑,兄弟二人的心思不言而喻。 车稳稳停在了祝森山和祝锦绣姐弟二人的面前,祝清洲下车,...... ------------ 第96章: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白荷跟祝东风一起走出了客厅,阿南隔着两米多的距离在后面慢慢跟着。 刚开始白荷也没有说话,倒是祝东风问道:“今天去店里看了?” “看了,九爷的话我怎么能不听。”白荷噙着笑,想起来祝江云说店的招牌是祝东风写了交给他...... ------------ 第97章:跟踪他们 白荷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前方祝东风的车径直往前,阿南开车的速度一向不慢,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上他也十分的胆大心细,车速不减半分。 “我让你追上他,没让你跟着他。”过了五分钟,白荷依旧还是看着前方车辆的后屁股,皱起眉有些不满地对司机说道。 ...... ------------ 第98章:家破人亡是迟早之事 “我也不知道。”楚虹嫣皱着眉头语气略显犹疑,她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着,“我好像听见了这个但是又好像没听见。我再听听。” 她更加用力地压着自己薄弱的身子往墙面上贴,似乎是觉得贴的墙面越紧就越能听得清晰隔壁的谈话内容。 ...... ------------ 第99章:红酒西餐 李焰今年二十八岁,正值人生的大好年华。 可他如今除了是巡捕房一个小小的捕头以外,就是给巡捕房暂代总捕。事实上他在人生最该产生价值的时候一事无成,终日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碌碌无为。 父母逐渐走向年迈,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希望唯一的儿子事业有成,娶得一个温顺听话的好妻子...... ------------ 第100章:开业 白荷回到家中时已经不早,堂屋里却还亮着灯,她心中知晓十有八九是白月薇在等她回来,然而等她走到门廊下一看才发现不止白月薇一个人,还有四姨太和白訾翊。 “四姐!”白月薇坐在四姨太的身边被她搂在怀里,一看到白荷她的神情就从恹恹无神变成了欣喜若狂,她小跑着到...... ------------ 第101章:不如娶了白小姐 “什么?” 白荷问了一句,又转过头看了看傅景淮送的那一个花篮,楚虹嫣走到她身边来撩起上面挂着的贺词看了看,笑着说:“傅景淮,你们认识?” 这句话是昨天她们两个在尾随祝东风到了皇后酒楼,在那里看到了傅景淮后白荷问...... ------------ 第102章:得不到的自然在意 祝星在开业鞭炮放完后就带着薇薇安走了。白荷在新店里待了一整天,倒不是因为客人多太忙,而是她很享受被香气包围着忙碌的感觉,有种很微妙的幸福感。 夕阳西下时阿南开着车来接她,只有他一个人,祝东风不在,显然他到这个时间了还是很忙。 让知了关了店门,白荷去隔壁丝绸店...... ------------ 第103章:一桌前男友 两人折腾了一夜,到凌晨白荷才昏昏睡去。 但是这次她没有再放纵着自己睡到日上三竿,而是在六点半多一点就强撑着精神起床穿衣洗漱。 她无意打扰祝东风,但是祝东风本身睡眠质量欠佳,也就不存在什么打不打扰。 几乎是白荷刚有动作他就睁开了眼。 ...... ------------ 第104章:没留下你真是个遗憾 拿到杨柳的电话,白荷立即给她打了过去,一开始她不在家,是家里仆人接的。等到下午时再打,杨柳已经回到了家,听到白荷要请她吃饭欣然答应。 白荷跟她说明了还有哪些人到场,并且去的地方是一个娱乐场所后,杨柳也没有介意。 毕竟是在国外留学归来的,思想上总是比普通人更开放一些。 ...... ------------ 第105章:我会选择祝东风 白荷、陆少野和杨柳聊得都很尽兴,只有李焰独自尴尬。 当然并不是白荷三人在刻意地孤立他,而是他自己想的太多在意的太多,白荷都没有跟他计较些什么,完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却依旧纠结,真让白荷无话可说。 在楼上包间吃完饭后,几个人又到了楼下卡座去喝酒听歌...... ------------ 第106章:她痴人说梦 傅景淮看着她,又转头看了看储放着各式各样香料的柜架,他极其含蓄地笑了笑,说:“我想请问,何种香料对身心有益,尤其是对身体虚弱,失眠多梦的女子?” 白荷还没说话,纪澜多就已经先发出了真实的质疑:“身体虚弱,失眠多梦?难道不是应该去看医生?...... ------------ 第107章:能解决的麻烦不叫麻烦 在白荷对祝东风有限的认知里,他是个对任何人都能面露微笑但其实骨子里是非常之冷情淡漠的男人,他对一个人笑并不能代表他就欣赏对方喜欢对方,也许是因为对方说的某句话做的某件事让他觉得可笑,他笑是在嘲笑。 正因为祝东风几乎时时刻刻都戴着微笑的假面,旁人才会说他是一只笑面虎,假惺惺。 ...... ------------ 第108章:你心里到底装着的是谁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白月薇还历历在目,那种眼睁睁看着祝森山离去的感觉不亚于剜心之痛。 当时的她才经历了流产,情绪几近崩溃。家里人本就不支持她生下和祝森山的孩子,她是非常地艰难才能和他的孩子,为了孩子她甚至放弃了学业,可这个孩子却只和她有短短两个月的缘分。天知道她当时究竟有多悲...... ------------ 第109章:死女儿别死爹娘 白荷没被拿着菜刀的白月薇吓到,反而被大声提醒她的仆人给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放在胸前,拧着眉问道:“月薇,你拿着菜刀干什么?” “我刚刚听到厨房有动静,以为是野猫打翻了碗。结果去了一看发现是小小姐,我叫了她一...... ------------ 第110章:看看你现在的灵样子 “啊—啊—” 大约是怒极的缘故,白月薇的力气远超于她平时,她歇斯底里地挣扎反抗,就算被白訾翊紧紧的抓着双臂她也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发了狂一般挥舞着手里的刀。 大太太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伤了白訾翊。 ...... ------------ 第111章:心理医生 尖利的锋刃抵着经脉,只要再稍微一用力,娇嫩细腻的肌肤就能被它残忍无情地划开。 白月薇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看锋刃,又抬头看了看神情冷漠的白荷,她捏着镜子碎片往下压了压,手腕立刻传来明显的刺痛感。 然而白荷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若是白月薇自杀了,她真的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 ------------ 第112章:自有公道在人心 “你怎么了?你真的很奇怪。”见白荷突然间又开始沉默愣神,陆少野皱着眉拍了拍她的手臂,“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白荷笑了一声,正准备摇头说没有,陆少野的母亲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对他说:“少野,快去药铺看看,你爸被人围...... ------------ 第113章:我要找的是丈夫,不是祖父 白荷顿了顿,笑着站起来转身:“九爷,您……”回来了三个字没能干脆利落地说出口,连那个笑都生生地僵在了脸上。 她看着站在祝东风旁边的纪澜多,眼神闪了闪,片刻才继续微笑着说:“九爷,您回来了。” ...... ------------ 第114章:我们结婚吧 祝东风请客吃饭的结果,就是丝绸店和调香店两家店都在中午同一时间关了门。 伙计们坐一桌,祝东风与白荷还有祝江云、阿南另坐一桌,不是阶级之分,是这家全鸭店没有能容得下近十个人的桌子。而且他们恐怕也不太想和祝东风坐一起吃饭,太拘谨。 现在这样就挺好,他们一边吃着烤...... ------------ 第115章:也许这就是命 “怀……我没有!”白荷否认道。 陆少野声音里的疑惑不减:“没怀孕你跟他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昨天见面这件事你连提都没提过一句,不该是筹备已久的,是临时起意吧?” 白荷说:“...... ------------ 第116章:什么仇什么怨 “哎呀怎么了啊!”四姨太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她瞄了瞄白荷,试探着说了一句:“肥水没必要流外人田嘛!” 李焰年纪也不大,也才三十啷当岁,长得也是相貌堂堂。现在成了金洲总捕,虽然公文还没贴出来但是四姨太琢磨着怎么也八九不离十...... ------------ 第117章:介意我拆了它吗 “不是说下午两点飞机才落地吗?”看着薇薇安和姐姐露易丝抱在一起,白荷顾自说道。 “也许是提前了。”祝东风随意说着,跟白荷一起走上前去,阿南则拎着薇薇安的行李箱走在后面。 离得近了,白荷就发现露易丝和薇薇安长得很...... ------------ 第118章:第一次有了紧张感 “我怎么了?”白荷茫然地看着他,眼前却还是模模糊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东西似的让她看不清晰。 祝东风扶着她坐起来,给她擦了擦脸说:“你哭了。” 白荷闻言才感觉到眼眶湿润,她抬手摸了摸,指尖果然濡湿一片,她低着头不...... ------------ 第119章:我只是不甘心 唐越走后,白荷看了一眼时间,问祝东风薇薇安是不是已经跟着姐姐露易丝上了飞机,大约要多久能落地。 祝东风闻言也扭头看了一眼落地摆钟,说应该已经上了飞机,她们需要先到京西转机才能再继续飞往隐国,所以时间大概会久一点。 白荷点点头。 今天祝东风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办,所以他就在家里处理昨天晚上未完成的事务 工作,让阿南送白荷去店里。 不过白荷到了店里也只待了一会儿,因为今天是星期六,到了白月薇和心理医生约定见面的日子,白荷要陪着她去。 所以她随意交待了两句就拦了一辆黄包车回到了家,白月薇正在家里等她。而她进门时刚好看到白正廷背着鱼竿拎着木桶和小马扎走在她前面,脚步虚浮像是累的完全没有了力气似的,走一下晃一下。 白荷皱了皱眉,快步走上前几步拉住他,白正廷回头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差点吓着她。 “你在外面钓了一夜的鱼?”白荷皱着眉问道。 白正廷看清是白荷整个人一激灵,瞌睡虫全被吓跑了,他的眼睛都比之前睁的大了,“没、没有,我这……”他矢口想否认,然而低头一看自己手里齐全的家伙事儿,“我这也就钓了半夜……” “骗谁呢?”白荷淡淡地反问,垂眸扫了一眼他的水桶里,果真有几条大鱼,还活蹦乱跳的,精神头好得很。 “嘿嘿,晚上给你熬汤喝。”白正廷腆着脸笑呵呵地说。 白荷没吭声,看着他拎着水桶去了厨房,心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她拧着眉想了很久,最后归根于自己是不信任白正廷,才会想太多。 等白月薇拿了手包准备出门时,白荷看了看她的身后,问道:“你妈呢?”四姨太不是不放心白月薇去看心理医生吗?怎么这次不打算跟着去了? 白月薇看了一眼白荷,小声地说:“在房间里躺着呢。不用管她。” “怎么?还对李焰念念不忘呢?”白荷似笑非笑地说着,跟白月薇一起上了车。白月薇点了点头,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因为她对自己的母亲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白荷见状什么也没说,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到了中山医院后,白月薇又有些莫名的紧张,她僵立在医院门口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白荷安抚她说:“只是聊聊天而已,上次我们来不也是这样吗?”她温柔地笑笑,随即牵着白月薇的手慢慢进入医院。 她直接带白月薇上了二楼找到那位叫程一树的心理医生的办公室,不过在他的办公室门外坐了一对中年夫妻,想来里面应该是有人了,所以她们就站在一旁等待。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程医生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神情麻木的男孩子从他办公室走出来。程医生一眼看到白荷她们姐妹两个,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稍等片刻,随即对中年夫妻说着一些事。 中年夫妻带着男孩走后,程医生推了推眼镜,微笑着对白月薇说:“你好,这么快又见面了。” 白月薇低着头,轻轻地说:“你好。” 程医生笑笑,对白荷点了点头,接着说:“走吧,我带你去更舒适一点的地方好好聊聊。我的办公室实在是太简陋了,影响我的发挥。” 玩笑一样的话语,然而白月薇却是半点儿都笑不出来,她跟着程医生走进了一间“心理咨询室”,白荷依旧被留在了外面。 “这次为什么只有你的姐姐陪你来?你的妈妈呢?”程医生给白月薇倒了一杯白开水,随意问道。 白月薇有些拘谨,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有事在忙。” “哦~”程医生应了一声,把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笑着说:“小心烫。你姐姐对你是不是很好?我能看得出来她非常关心你。” “她对我很好。”白月薇抠着手指,声若蚊蝇道:“比妈妈对我好。” 程医生认真地盯着她的一些表情和小动作,点了点头说:“所以你喜欢她胜过喜欢你的妈妈是吗?” 白月薇大力地点头。 “从来没有讨厌过她吗?”程医生又问。 白月薇看了他一眼,摇头。 “为什么迟疑了一下?”程医生脸上是温和不具有任何攻击性的笑容,他的声音也十分温柔难以让人产生戒备心理,“我问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讨厌过你的姐姐,你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没有。这是为什么呢?” 白月薇抿紧了唇不再说话,她把头压得低低的,手指抠的更用力。 程医生拿了一个手心大的沙包塞进她手里,他柔声劝慰着:“月薇,你要跟我说话才行,我们是来聊天的你忘了?这些话你不跟我说,那你又能跟谁说呢?我向你保证,我们的聊天内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白月薇看了看他,手里不断地揉搓着沙包,半晌,才缓缓开口。 她的叙述有些累赘和重复,不过程医生仍旧保持着倾听的姿势耐心地听她把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讲完,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或者不耐烦,这让本来内心忐忑不安的白月薇渐渐地放松下来,越说也就越平静。 说完后白月薇就直直地看着程医生,程医生让她喝口水润润喉,说道:“这么说你现在已经意识到当初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而姐姐才是对的了?” 白月薇点头。 “所以你是曾经讨厌过姐姐,现在不是了。” 白月薇又点头。 程医生微微一笑,“你是一个好姑娘。”他顿了顿,轻声说:“我记得上次你说让你来看心理医生的也是姐姐对吗?” “嗯……”白月薇应了一声。 “因为你做了一些比较不理智的事情。” “我……”白月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道:“我拿着刀去了他家。” 程医生说:“你知道这是很危险的行为。” “我知道。但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白月薇至今都回忆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跑到厨房去拿的刀,她明明一开始只是躺在床上想着和祝森山在茶仙楼见面时他说的那些话,渐渐的她就好像失去了意识,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督察府的大门外。 程医生看到白月薇的表情有几分恍惚,微微提高了音量问道:“你想杀了伤害你的人?” 白月薇喉头哽咽:“我只是不甘心。” “我知道,这种事换了谁都会不甘心。”程医生笑了一下,无奈地耸耸肩说:“就算是我,也有过这种不甘心。”图播天下 白月薇愣了一下,讷讷地看着他。 程医生看到她的表情,说道:“好吧,既然是聊天,总不能一直听你说。也让你听听我的故事。我今年三十五岁,单身。在我到云港上大学时,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跟你一样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及肩的长发,总是打扮的非常漂亮清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家境不错。而我的家里非常非常穷,只有一个老母亲靠卖包子种庄稼来供我念书,当时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五块钱,穿的用的都是亲戚朋友送的旧的。你看,我和她是真正的云泥之别,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 程医生笑了一声:“但是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在一起的原因非常戏剧化,她的脚扭了,我送她去了医务室,她认为我是个不贪图她美色的好人。其实她想多了,我还是一个比较在意外貌的大俗人,只不过伪装的较好。而我则认为她是一个不在意身份悬殊不在意我是个穷小子的公主,她能放弃她的下午茶陪我泡在图书馆里,也能放弃她的私家汽车坐在我的洋车后座上。我对她的感情不亚于你对他的感情。” 程一树口述故事的能力比白月薇强得多,白月薇听的几乎入了神,下意识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程医生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然后我就被她甩了,在我们交往一年三个月零三天的时候,在她的生日宴上,哦对那天也是她的订婚宴。” 白月薇瞪大了眼睛。 “我就像个小丑一样穿着借来的不合身的西服和皮鞋出现,兜里还放着我打零工攒钱买的银戒指,所有人都在看笑话一样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体会。”程医生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他悠悠地说:“当时我尴尬、悲伤、狼狈,有尊严被人碾踏却无力反抗的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无所适从。然而你猜我后来做了什么?” 白月薇猜不到,她只能想若是自己到了那一步第一反应一定是逃离现场,逃得越远越好。 “我敬了她一杯酒,谢谢她这一年多以来的照顾。又敬了她和她未婚夫一杯酒,祝他们百年好合。走出那扇门后我把戒指拿出来戴在了自己手上。”程医生举起他的左手给白月薇看了眼,小拇指上果然是一枚银色素戒,他转动了两下,“我颓废了整整两个月才从失恋的阴影中振作起来,那时我的倒霉事迹已经传遍了学校,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正大光明地指着我说:看就是他,给谁谁谁当牛做马了一年多最后还被人踹了,真是不自量力。有一两个人这么说你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两百个人都这么说你。因为穷我不能退学不能转校,我只能忍受着同学老师的孤立针对,一直熬到学业结束。那真的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光。” “……你好厉害。”白月薇发自内心地感叹,她在怀孕后休学,意外流产后又重新回去上课,每天每天都有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骂她不知羞耻,她的心脏不如程一树强大,她几次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和异样的眼神崩溃到想要从楼上跳下,却都在最后关头退缩。若她再坚定一点,恐怕今天她就不会坐在这里听程一树讲故事了。 程医生说:“这没有什么厉不厉害,只有值不值得。为了一个伤害了你的人去做一些会让你后悔莫及的事情,值不值得?” 白月薇嘴角紧绷,她慢慢地捏着沙包,轻声说:“姐姐也告诉过我,我这样做不值得。我也想通了,我为了他做傻事真的不值得,可我就是……” “可你就是不甘心。”程医生说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有过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一片真心被无情践踏;不甘心自己的生活被搅乱对方却毫无愧疚;不甘心明明是对方的错,最终要被世人嘲笑的却是自己。你有这样的想法和情绪很正常,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我们有七情六欲。” 程医生起身去拿水壶给白月薇的水杯里添了一点温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喝了一口,微微蹙着眉认真地问:“可要怎么做,我们才能甘心呢?你想过吗?” 白月薇想过,但她想不到,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走不出这个怪圈,她在里面一遍一遍地绕着,却总找不到一个突破口。她不甘心,又不知道怎么才甘心。 “他向你真诚地道歉了你会甘心吗?他一无所有了你会甘心吗?他死了,你会甘心吗?”一连三问,问问直击白月薇的心脏。 她直直地望着程医生的眼睛,听到他叹息着说:“你不会甘心,因为你受伤是真,你爱他也是真。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甘心。” 白月薇的眼眶热了,“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不要再爱他。到时你就会发现曾经的不甘心只是放不下,而当你能放下时,就再没有不甘心。” “我做不到……” “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来。”程医生淡淡地微笑,“相信我。” 白月薇和程医生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白荷等的人都没了精神,昏昏欲睡。 白月薇叫了她一声,她才清醒。 “回家?”白荷问道。 程医生道:“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和白小姐说。” 又? 白荷拧了拧眉,她看了一眼白月薇,点了点头后也走进了心理咨询室。 “程医生真的很喜欢买一送一。”她说。 程医生想到上次两人说笑似的对话,温吞地笑了两声,“刚刚我和白月薇聊了一下,她对于感情上的受挫还是有较深的执念,不太容易被开解。不过这种事情本来也不能急于一时。我叫你进来,是想问问这几天她的情绪怎么样?还有过极端行为吗?” “没有,但情绪波动大。有时很正常,有时突然暴躁或突然伤心,低落沉默的时间要多余其它的总和。” 程医生点点头,“尽量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多陪她说说话,因为她沉默时不一定会想些什么。我仍然不建议给她吃药,药物能让她保持平静,但会损伤她的大脑。在我看来她只要没有极端的行为,其它都是可控的。家人平时多注意一些就行。你觉得呢?” 白荷又不是心理医生,当然是他说了怎么就怎么。 程医生问:“她现在还在继续上课吗?” “暂时休学了。”白荷说我不认为以她现在这个精神状态去上课能学得进去什么。 “休学是对的,她的精神压力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学堂。那她现在每天就待在家里?这样也不行,给她找点事做,转移下注意力。” 白荷想了想,点头。她也觉得总让白月薇闷在房间里不好,看来是时候发展一下兴趣爱好了。 和程医生交流完,白荷跟白月薇下楼,她偶尔看了看白月薇的表情,发现她这次比上次看起来要轻松许多,也没有再愁眉苦脸。 她就问道:“聊得还愉快吗?” 她以为白月薇会说愉快,哪曾想她却摇了摇头,“程医生真是个可怜人。” “什么?”白荷皱着眉,不太明白她这突如其来的感慨从何而来,怎么医生反而成了可怜人?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要保密。”白月薇抿唇,“是程医生的私事。我不能乱说。” 白荷张了张嘴,无语凝噎地笑着说:“看来你们聊得很投入。”连心理医生的私事都聊出来了,怪不得聊了这么久。 她坐上车,司机问是否要回家,她说:“去国美看看有没有艺术展览。” 白月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四姐不是不喜欢逛艺术展览吗?说枯燥无味没意思,怎么今天……” “随便看看,你也好几天没出过门了,难道想就这么回去?” “……我都行。”对现在的白月薇来说,出不出门意义都不大了,不像以前,出门是为了上课,为了逛街,为了见他。 白荷扭头看了看她,没再说话。 到了国美,两人下车,看着到处摆着的地摊和叫卖声才得知今天没有艺术展览,只有义卖会,摊主全都是国美的学生。 白荷想来都来了,去逛一逛吧,就领着白月薇挤进了人群。 ------------ 第120章:不是传言,是真的 来义卖会的人很多,白荷要紧紧抓着白月薇的手才不至于在人群中被挤散,她们走过一个个摊位,白月薇的眼神渐渐被摊位上的东西所吸引,有时甚至会主动对白荷说去看看。 而白荷果然还是对这些艺术类的东西不感兴趣,看了几眼就兴致缺缺,最后完全是陪着白月薇在逛。 等她们走出国美大门时,白月薇手里已经拿了一幅画,神情看上去也很开心。 白荷看了她一眼,问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很喜欢画画。” 白月薇点点头,轻声说:“可是妈不喜欢。” 四姨太认为画画没有什么前途,而且总是会把衣服把脸弄脏,像穷人家的孩子。所以她一直不允许白月薇在画画上多费精力,她宁愿白月薇去学钢琴,在她看来会弹钢琴的女孩子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才比较符合白月薇的身份。 “现在你长大了,可以不用想那么多。你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好,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重拾一下画画。”白荷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当然前提是你要喜欢,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学了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你说呢?”她扭头看白月薇。 白月薇低着头慢慢跟着她,犹豫了片刻后她咬唇:“我觉得待在家里挺好的。一点也不闷。” 白荷上了车,随口回道:“那你就是不想学画画了?” “……不想。”白月薇轻声说道。 “你知道刚刚卖给你画的人是谁吗?”白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白月薇看了看她,卖给她画的人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头发花白,非常有气质。不过那个摊位的摊主是个男学生,那老妇人应该是男学生的奶奶吧,来给他帮忙的。 然而白荷却否定了她的想法,“那是国美的校长。” 白月薇一愣,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了她。”一个年过半百身体健朗衣着整洁的妇人,出现在国美的义卖会上,不仅和善有礼还非常健谈,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就不俗。所以白荷在白月薇蹲着选画时就和她随便聊了两句,得知她就是国美院校的校长。 “过几天国美会开办校外招生,不是正统的招生,而是为了让对画画感兴趣但是没有钱上国美的人特办的兴趣班。因此不限制性别,年龄最小十二岁最大六十五岁,也算是不限制年龄,名额只有五十个,时间三个月。我本来想给你报个名的,但你既然对画画没有兴趣了,那就算了。” 白月薇又开始抠手指,反应过来她就把双手按在了膝盖上,抿着嘴一声不吭。 白荷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蓦地听见一声:“我想的。”很轻,轻到她若不凝神静气都听不到。 她噙着笑看了白月薇一眼,见她耳朵都红了,也把打趣的念头压了下去。 “去画材店。”她对司机说。 到了画材店,白荷不懂这些,便让白月薇和老板一起进去挑选,她在门口等着结账。 白月薇在这方面也是个小白,老板见过的人多了,一眼就看得出这姐妹二人家境不错,于是不动声色地把价格往高了说。 等把所有东西选完出来,白月薇看到白荷身边站着傅景淮,她愣了愣,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但的确是傅景淮没错,他今天穿的是便装。 “你们应该认识?”白荷看了看傅景淮,又看了看白月薇说道。 傅景淮点了下头,白月薇微微一笑:“傅大人。” “我听你姐姐说,你要学画画?” “嗯。” “挺好的。女孩子学画画有助于陶冶情操。”对于白月薇的事情,傅景淮听白訾翊解释自己的手受伤时听他说了一点。不过今天一见他倒是看不出来白月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眼睛不如过去有神了,性子也静了许多。 “二位小姐,这零零散散加起来总共是四十七块八毛。”老板打完算盘,对白荷笑着说道。 白荷的钱包都拿在手里了,一听这个价钱她挑了挑眉,“四十七块八毛?老板,你是不是算错账了?” 老板心里一虚,但面上还是很忠厚老实,“这位小姐,您看您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我这生意做了十几年了,算错账的时候不能说没有,但是少。更何况您这东西也不多,要算错账也难啊。” “是吗?”白荷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单价分别是多少,她只不过觉得最后总价虚高。她偏头打量了老板一会儿,老板倒是嘿嘿嘿地笑着任由她盯着自己看,有些过于坦然。她视线往下扫了扫,随手拿起一支画笔:“这多少钱?” 老板一看,张口道:“三块!” 白月薇皱了皱眉:“刚刚在里面你跟我说的是五块。” “一定是我说错了,这笔就是三块。” 傅景淮看着老板笑得略显尴尬,显然是心里有鬼。他从白荷手里拿过那只画笔看了看笔杆和笔头,摇了摇头说:“笔杆粗糙,刷毛剌手,不值。” 白荷听了哦一声,似笑非笑地对老板说:“不论这支画笔三块还是五块,我都不要了。我最讨厌实物与价格不对等,冤枉钱从来不花。你把这收起来吧,月薇,我们再去别家看看。”说着白荷转身就要走。 老板一看,这要不要的全得她说了算,着急地就喊道:“别别别,几位,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没什么好说的,做生意的讲究诚信为本,可我看你是半点儿诚信都没有。”白荷横眉冷竖,不客气地说道。 “是我不对,是我一时糊涂。几位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再给您去重新挑选您需要的画材,这次保准您满意。行不?” 白荷没说话,看向白月薇,白月薇点了点头,这家画材店是最大最齐全的,她也不想再去别的店看了。 老板高兴地一边说好嘞一边又进了里面,白月薇思虑再三,还是跟了进去。 白荷又拿起那支粗制滥造的画笔看,问身边站着的傅景淮:“傅大人怎么会来这里?刚刚你好像还没回答我。” 傅景淮微笑着说:“我来买东西。”谁想到这么巧,就能遇见白荷。她的背影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整条街都是卖的学生用品笔墨纸砚一类,傅景淮来这里,白荷看了看他。 “我买了钢笔和稿纸。”傅景淮解释道。 “哦。怎么不让底下的人来,还要亲自跑一趟?”就算白訾翊白天回家休息了,手底下人总还多的是,不至于找不到跑腿的。何况给傅景淮跑腿,他们应该会争先抢后地想去做。 傅景淮淡淡一笑:“偶尔也想出来走一走。” 白荷不了解傅景淮,除非工作上的事情,一般他不会让手底下的人去给他专门做事。白訾翊身为他的副手,为人心细,有稀缺的东西他都会命人去买来放好,到傅景淮需要时直接拿出来。不过最近他的手受伤尚未完全康复,帮傅景淮收拾东西的人就换了一个,不如白訾翊细心,稿纸快没了也傻愣愣地不知道买来补上。 “我听你哥哥说了月薇的事情,本想去看看她,但又觉得不合时宜。” “没关系,你也看到了她其实还好,最接受不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才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顿了顿,白荷无奈地笑了笑,“只不过想要她恢复到从前的天真可爱,大约是不可能了。” 傅景淮安慰道:“人没事就好。” 白荷点头。 白月薇重新选完画材出来,老板先给白荷过过目,接着又重新算账,算出来的最终价钱比刚刚的只少了一点儿,白荷也没说别的,直接掏钱。老板见她爽快,觉得不好意思了,给抹了零头,又送了一个调色板。 走出画材店,白荷问傅景淮是准备回去还是有别的事要忙。 傅景淮看着她,想了想说:“如果我没记错,白小姐还欠我一顿饭。”阅读书吧 “还好,我也没忘。”白荷笑着,“那我请傅大人吃饭。刚好我和月薇到现在都没吃中午饭。” 白荷想去稍微好一点的饭店,但傅景淮却随意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的小饭馆,三个人坐下后点了菜,开始闲聊。 聊着聊着傅景淮就说:“这两天我听到了一些传言,跟白小姐有关,不知是真是假。” “多半是真。”白荷噙着笑淡淡道。 傅景淮正要喝茶,闻言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动作。 白月薇小声地问:“什么传言?”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什么事情都传不进耳朵里。 白荷说:“没什么,就是说我要结婚的事。” “哦。”白月薇应了一声,认真地告诉傅景淮:“这不是传言,是真的。” 傅景淮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却仍逼着自己咽下那一口茶水,半晌才缓缓笑道:“居然是真的,我还当是玩笑话。” “哪有人拿婚姻大事当儿戏的。”白荷像是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怅然若失,笑得温柔美艳。 “看来白小姐都做好准备了。” 白荷说至少心理准备做好了。 做好了嫁给祝东风的心理准备似乎比做好了嫁给他的身外准备更能刺激到傅景淮,尽管在这件事上傅景淮没有任何立场。 他早前听说时就想要问白訾翊,但几次了话到嘴边都止住了,就是因为他没有立场问这个问题,他与白荷如今连个朋友都不算,充其量是白訾翊的上司和白訾翊的妹妹这种联系。他知道凡事不会空穴来风,有传言就有源头,可不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心中就总会抱着一丝希望。 如今希望彻底破灭了。 一直以来都克制守己的傅景淮在这一刻突然痛恨自己,为什么早些的时候不能再勇敢大胆一点,在白荷与祝东风分手后他为什么不能再主动一点,而不是想着分手后的白荷伤心难过,他不该去过多地打扰她?若是那时他能乘胜追击,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家姐说感情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而傅景淮似乎从来没有去争取过。一开始白荷与祝东风的关系让他望而却步,后来白荷与祝东风分手,他又止步不前,到现在他们重归于好即将结婚,他甚至离白荷越来越远。 在战场上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铁血军人,为什么在面对喜欢的人时竟然会如此犹豫不决?他甚至都不敢对白荷表明心意。 他怕的是什么?是白荷的拒绝。 他怕白荷拒绝了自己后,两个人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而如今傅景淮连被拒绝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傅景淮还能说什么?除了一句“恭喜”,他好像什么也不能再说。 “傅大人?”见傅景淮蓦然沉默,白荷叫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抱歉地笑了笑,白荷也笑着说:“傅大人今年也有三十了吧?家里父母难道不着急吗?” “不是每个人都像祝东风一样好运。”傅景淮沉声地说着,“这种事情又岂是着急就能解决的?” 白荷轻轻地笑了两声,说傅大人不要妄自菲薄,以你的条件定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你喜欢且也喜欢你的好姑娘。 傅景淮直直地看她,末了垂下眼帘道:“借你吉言。” 三人吃着饭,气氛有点莫名其妙的尴尬,白月薇一会儿看看傅景淮一会儿看看白荷,想找些话题来说,最后却什么话题也想不到,只得埋头。 最后还是白荷自己主动开口说道:“傅大人上次从我这儿拿走的香包已经托人送到了吗?” 傅景淮咽下口中食物,点头道:“送到了。家姐很喜欢,说香淡不刺鼻,正中她的喜好。这还要谢谢白小姐。” “喜欢就好,不用谢。” 吃完饭,白荷、白月薇与傅景淮告别,上车后白月薇回头看到傅景淮站在原地望着她们车子离去的方向,感觉很是落寞。 “看什么?”白荷问道。 “傅大人还在看我们。”白月薇回过头说。 白荷看着前方没有说话,侧脸冷艳至极。 白月薇小声说:“我真的觉得傅大人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他老早就喜欢你了,但是因为你和祝东风,他都只是暗恋。”白月薇认为如果白荷跟傅景淮在一起了,傅景淮一定会把心都掏出来给她,毕竟他现在看着白荷的眼神深情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这样的男人很难想象不到他会如何疼爱自己的心上人。 “喜欢我的人很多,暗恋我的人也不少。难道我还能一一去回应?”白荷让她不要再说了,爱情这种东西不是喜欢就行的。何况还只是傅景淮单方面的喜欢,即便是彼此喜欢,有时候也未必就能在一起。 白月薇默默地闭上嘴,不再多言。 回到家中,白月薇把买来的画材放进房间里,四姨太看到画架皱了皱眉,“怎么又想画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学钢琴都比画画强吗?” “这么喜欢弹钢琴,你可以自己去学。”白荷睨了她一眼,语气冷漠。 四姨太尴尬地说:“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学什么。月薇不一样,她还年轻着呢,学学钢琴提升一下自身气质,对她以后有帮助的。” 白荷没理她,让知了去给她泡杯咖啡来。 “我不喜欢钢琴。”白月薇摸着画架轻声反驳。 “那……那不然就学小提琴,大提琴。妈有个朋友就是教小提琴的,你要是想学明天妈就带你去见她。” 看着四姨太殷勤地笑脸,白月薇咬了咬下嘴唇,摇头说:“我只喜欢画画。” “你!”四姨太气急,又不敢发火,耐着性子说:“画画又脏又累,你喜欢它有什么好的啊!听妈的,乖,我们不画画,我们就学小提琴了,明天就去见老师。来,把画架给我,这么大一个放你屋里不安全,万一倒了再砸着你。我帮你放到仓库去。” 白月薇紧紧抓着画架,乞求道:“妈……” 四姨太蹙着眉去掰她的手指。 ‘砰’一声,四姨太吓得浑身一哆嗦松了手,看向白荷,白荷把拍在桌上的手拿起来,神色淡淡地让白月薇拿着画架回房,接着对四姨太说:“你要是想让她越来越恨你,就尽管去限制她的喜好。反正你眼里除了自己就是钱,女儿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四姨太张了张嘴,“我这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就让她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把你的想法强加到她的身上。”白荷时常会羡慕有母亲在身边嘘寒问暖的人,不过像江婉仪这种,她倒是觉得有还不如没有。 四姨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说:“那今天医生怎么说?月薇是不是好点儿了?” “她是心理问题,不是感冒。吃药打针就能马上康复。”白荷说你少操些没用的心,她说不定还能好得快一点。 四姨太被怼地一噎,有心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一触及白荷冷冰冰的目光她就畏缩了。 知了端着咖啡过来,白荷让她送到自己房间去。 四姨太见她起身要走了,忙说:“哎,那个,今天有人来找你来着。” ------------ 第121章:可别是来寻仇的 白荷扭头看她,“谁?” “不认识。两个人都是男的,挺年轻的,长得一般,都特别壮。”原本四姨太还以为又是白荷在外的风流债,但一看长相她就觉得不太可能了,毕竟白荷这几年就没找过长得次的,长得次的她也根本看不到眼里去。 “他们直接就说找白荷,我说你不在家,什么时候回来也不一定。他们就走了。两个人的表情都可严肃了,仔细盯着还有那么点儿吓人。” 白荷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端着咖啡完全不知情的知了,“你不知道有人来找过我?” 知了摇摇头。 四姨太一摆手,“她个小丫环上哪儿知道去?是王福来喊的我。”白正廷睡的像头死猪一样叫不醒,大太太袁意又跑去了铺子里,三姨太整天两耳不闻窗外事,白訾翊忙了一夜也才睡下,整个家里就她一个闲人了,不跟她说跟谁说去。 “不过我跟你说我还真有点儿后怕,哎哟那俩人那身子实在是太壮了,胳膊得比我腿还粗,说话也粗声粗气的。哎倒是也算有礼貌,还跟我说了句打扰了。” 白荷不认识这类人,她问他们有没有说因为什么事找她,或者有没有留下名字。 “嗨,一听说你不在家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俩人就走了,别的什么也没说。我说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跟我说也行,我帮他们转告,他们也不愿意。”四姨太眼珠子转了转,悄摸地凑近了白荷一些,手挡在嘴边鬼鬼祟祟地说:“你是不是在外惹到什么人了?” 白荷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给她,接着就不搭理她了。 四姨太见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愣了两三秒,才对着她的背影喊道:“那俩人你不管啦?可别是来寻仇的啊?” “寻仇也是寻我的仇,你操什么心?”白荷头也没回进了房间。 既然是指名道姓地要找她,这次没见上,总会有下次。 “我可不记得最近招惹过谁。”白荷坐在梳妆台前想了想这段时间的事情,她老实的不得了,从没和谁起过冲突。 知了帮她摘首饰,猜测说:“也许是小姐的朋友。” 白荷笑了两声,从镜子里看着她说:“我没交过壮得像头牛的朋友。”听四姨太的意思,这两人的身份应该是保镖或者手下,是有人安排他们过来找自己的。 “没事。”尽管不知道来者是否不善,但白荷对此一点也不担心,“现在没人敢动我。”有祝东风在前,想打她的主意的人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知了笑着点了点头,把拿下来的首饰给她一一放回到首饰盒里。 白荷盘了一天的发髻放下来,紧绷的头皮终于得到舒缓,知了用指腹给她轻轻按摩着,她问:“这两天没人进过我的房间?” 知了的手一顿,抬眼看了看镜子,又垂下眼帘。 “嗯?”白荷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不太对劲,她又把头转回去,淡淡地说:“有人来过?是谁?” “……这两天没有,但是,”知了抿了抿唇,犹豫着又从镜子里看了眼白荷的表情,“但是钱没了。” 白荷看着她没说话。 知了小声地说:“箱子都空了。” 白荷面色冷然地沉默了半晌,知了惭愧地把头越压越低,之前白荷交待过她让她在家好好盯着点儿看究竟是谁偷偷摸摸进她房间偷钱,结果她人没盯到,剩下的钱反而又不见了。 “小姐,都怪我没把事情办好。”知了低声说。她觉得自己连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真是太笨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白荷拿起梳子让她帮自己梳头发,语气淡淡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是这个家里的人,就总能找到空隙钻进来。让我意外的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胃口能吞下十万块。”其实她心中仍然对白正廷最为怀疑,但是白正廷近期没有表现出什么能令她觉得可疑的地方。而除他之外,白荷也想不出在这个家里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从她这里偷钱。 知了问:“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箱子空了,一定不会再有人来了,这样的话要想弄清楚是谁偷得钱就更难了。 白荷静了片刻,才说道:“没事。”说是没事,她心里还是对在自己房间里不翼而飞的十万块耿耿于怀,她起身道:“大少爷还在休息吗?” 知了想了想,说应该是,今天都没看到他。 散着头发,白荷走到白訾翊的房门外,她轻轻敲了敲,想着这个时间点了他大约是醒了,果然,很快房门就开了,白訾翊穿着一身灰色睡衣,显然是还没打算起床。 “大哥我没打扰你休息吧?”白荷一边走进去一边问道。 白訾翊笑着说:“我早就醒了,看书呢。” 白荷点点头,坐在椅子上说:“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关上门,白訾翊去收拾床铺,这是他当兵几年养成的习惯,每天睡醒后自行叠被整理,被子方方正正的。 他说:“什么事情?” “我之前问你借过钱,对吗?” 白訾翊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怎么了?” “没怎么。”白荷微微一笑,平淡地说:“钱不见了。” “嗯……”白訾翊叠好被子,坐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荷,显然他不太理解‘钱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好笑地问:“什么叫钱不见了?” “当时我借到了十万块钱,但是最终并没有动它。而前段时间我发现少了六万块钱……” 白荷话说到这里,白訾翊就打断她道:“是你用到别的地方了可能。” 白荷果断否认道:“不可能。” 白訾翊就笑:“怎么不可能?你又不记得了。” “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但现在的事我还记得。这几天,剩下的几万块钱也都陆续不见了。”白荷摊了摊手,说我叮嘱过知了让她在家时看着点儿都有谁进过我的房间,然而也没有什么收获。 白訾翊伸手让她等一等再说,“你说十万块钱是分几次被拿走的?” 白荷点头,“三次。” “你确定吗?”白訾翊皱眉说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在自己家里丢钱,弄不好就会引起所有人的不满。 “不能确定我也不会来找你。”空空的牛皮箱还在白荷床底下放着,有什么是不能确定的? 白訾翊蹙眉思索了片刻,摇头道:“若是在外丢了十万块,我们可以报案。但在自己家里,在你的房间里丢了十万块……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白荷说所以我来找你了。 “你怀疑谁?”白訾翊问。 “都是自己人,我能怀疑谁呢。”白荷笑着。 在白訾翊看来只要是在这个家里的人都有嫌疑,但要怎么找出那个人来是件难事,不能报案就只能自己去找线索,而在这个过程里又不能打草惊蛇。 “我没觉得最近家里有谁有反常现象。”上到主人下到仆人,每一个都一如既往。“拿了钱的人总会有一些微妙的变化,也许是日常行为上,也许是心理上。” 白訾翊沉思了一会儿,问白荷:“丢钱的事情现在都有谁知道?” 白荷说:“我和知了,还有你。”再有一个就是偷钱的人。 “这样,等人都到齐了,我们演一出戏,到时看看每个人的反应。”白訾翊认为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因为那是他的本能反应,钱是被谁偷走的一试便知。 白荷想了想,暂时只能先这样了。 还不到吃晚饭时,白家的人就都在家了,白荷跟白訾翊按照计划好的一起走到了堂屋里,然后让仆人把白正廷还有大太太、姨太太她们都叫出来,包括白月薇也过来。 家中所有仆人丫环站在了院子里。 白正廷都还没睡醒,坐在那儿哈欠连天。老友中文网 大太太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白訾翊,四姨太嘀咕来嘀咕去,不知道把人都叫来又想要干什么。 唯有三姨太依旧安静如初。 白荷看了一眼白訾翊,后者微微点了下头,她说:“有一件事情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你这突然来这么一句,弄得我们还挺懵。”四姨太狐疑地看着她,“什么事儿?你先说。”白荷也有想听别人意见的时候?真是稀奇。 “我的钱被偷了,我在想要不要报案。” 大太太看向她,四姨太嗨了一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那丢了钱当然得报案了,这还用听意见? “在哪里被偷的?被偷了多少?”大太太想的比四姨太多,如果是简单的被偷了钱白荷不会大费周章地来这么一出。 白荷气定神闲地说:“在这个家里,在我的房间里被偷的。不多,也就十万块。” 四姨太原本还悠哉悠哉地,一听到丢的金额就惊了,她瞪大眼睛两手抓着椅子扶手,没法控制地叫道:“十万块!”那表情比被雷劈了还吓人。 “十、十万块!”打着瞌睡睁不开眼的白正廷瞬间就被惊醒了,他差点儿摔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白荷,“你说十万块?” 大太太拧着眉沉声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白荷的回答很简单:“借的。” 院子里的仆人和丫环都议论起来。 “那、那还等什么!快报案啊!我的老天爷,十万块啊!”丢的就像是自己口袋里的钱一样,四姨太已经开始急得不行了,都要找不着北了。 白正廷点头附和:“对对对!” “不行!不能报案!”大太太首先反对这个提议。 四姨太拍着腿说:“大姐,你怎么想的啊?十万块没了啊!” 大太太更想问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钱是在她房间里被偷的。” “那又怎……”四姨太骤然醒悟,咬了下指甲说:“那不就是在说,是家贼干的?” 白訾翊说道:“十有八九是了。” “我一个人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是我借来的钱,总归是要还的。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我要不要报案?”白荷一脸无奈的表情说道。 大太太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万一传出去,不出几日就有人知道白家出了家贼。”而不论那个家贼是谁,最后都会有人说是大太太管教无方,因为她是白家的当家主母,她有义务和责任管理好这个家和人。更何况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国色添香上,她可不想被人以此作为话柄。 白荷笑着问:“大娘的意思是?” “把所有人的房间搜一遍,是兵是贼,马上见分晓。” 白訾翊皱眉说道:“我觉得不妥。” “我也觉得这样做不妥。”白荷站起来把所有人看了一遍,微微笑道:“搜查房间属于侵犯他人隐私,不论对方有没有偷钱,都会有被当成‘贼’的屈辱感,我不能这样做。而且偷了钱的人未必会把钱放在身边,这是极度冒险的行为。” 大太太认为这说的也有道理,但不能报案,也不能搜查房间,那要怎么找出那个家贼? 白荷说:“十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我必定是要找回来。但在这个家里,我不想让任何人难堪,所以我想给那个人七天时间,七天之内这笔钱若能回到它原来的地方,那么这件事我便当做从未发生过,我既往不咎。” 四姨太问:“那要七天没人还回来呢?” “那我就只能让巡捕房的人来了。就算是家丑外扬我也认了。”不过以巡捕房那帮游手好闲的废物来看,请他们来也只是走个过场,一点儿用都帮不上。 大太太的眉头紧皱无法放松,她转身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仆人和丫环,问白荷:“难道不是知了一直在打扫你的房间?” “大娘是想说知了近水楼台偷了我的钱?”白荷噙着笑淡然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的丫环还不至于那么蠢。” “偷钱的人就是利用你这种心理。”四姨太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荷笑了两声,说总之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七天之内,没有完璧归赵的话,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到巡捕房走一趟,记住,是所有人。 四姨太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劲,“哎我们你也怀疑啊?” “不止。我连我自己都怀疑。”白荷对站在院子里的仆人一挥手,示意他们都去做事。 四姨太看看大太太,看看白正廷。 白正廷也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末了轻轻地问四姨太:“是不是你拿的?” “我疯了?”四姨太张口就叫。 “你别急啊……”白正廷慌忙安抚她,说:“你不是喜欢钱吗?” “废话!钱谁不喜欢啊!”要不是大家都还在场,四姨太就对他破口大骂了,“我再喜欢钱我也不能去偷啊,更何况……”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荷,咽了口唾液,“更何况是偷白荷的钱。我不要命了我?” 白正廷一想也是,平日里白荷一瞪眼四姨太就吓得浑身哆嗦,敢去偷她的钱,那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能干出来的事儿了。 “那肯定就是那些下人干的!” “不要轻易下结论。”白荷睨了他一眼,说下人也是人。 白正廷顿时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白訾翊和白荷走到了书房,两个人就刚刚的情况做了一下分析,谁都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相当震惊。当然不排除有他们没能观察到的,或者是演技好的。 白訾翊说:“再等几天看看吧。”这七天里应该会有所发现,毕竟整个白家都知道白荷是最不能招惹的人,她说会报案就一定会做到,才不讲什么家丑。 “你也是,这么大一笔钱你居然放在床底下?” 白荷对于这一点还真无力反驳,毕竟她压根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笔钱。 关于白荷在这天晚上说的话在白家引起了什么效果,谁也看不出来,每个人似乎都还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一晃过去三天,床底下的牛皮箱仍旧空空如也,四姨太每天都会问白荷怎么样,白荷都要被她烦死了。 白月薇已经在国美报上了名,全靠祝东风帮忙,她才能在两百多人中被选中。 她很开心,难得一整天脸上都带着笑。 又过了一天,到了白荷要陪祝东风去参加婚礼的日子,一大早祝东风就打来电话告诉她会在八点准时到门口等她,让她不要太着急,打扮的漂亮点。 白荷笑着说再漂亮也不能喧宾夺主。 收拾好时间才刚八点多,白荷拿了手包出门,一身墨色西服的祝东风坐在车里看着她,嘴角含笑。 “笑什么?”白荷上车后奇怪问道。 “没什么。”祝东风看了看她,言简意赅道:“打扮得很漂亮,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了。” 白荷忍不住笑,“可我连胭脂都没擦。” 祝东风点头:“天生丽质。” 白荷被他一本正经地赞美给羞到了,没擦胭脂的脸颊微微泛红,但她冷静地问:“那不然怎么办?我不去了?” “不去怎么行?要积累经验,为以后做准备。” ------------ 第122章:老九的女朋友 然而向往中式婚礼的白荷在一场纯西式的婚礼中,又能积累到什么经验呢? 白荷挽着祝东风的手臂走进温家的西式别墅,头顶明亮的水晶吊灯散发出的光照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清二楚。 “我以为会在酒店举行。”白荷轻声地说道。 祝东风噙着笑从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两杯白葡萄酒,递给了她一杯,“酒店场地有限。” 白荷想起刚刚进来时看到的外面草地上西式的布置,点了点头,的确现在金洲城的几家酒店都没有那么大的绿色草坪。 “祝九爷!”有人看到了祝东风,拿着酒杯走了过来。 祝东风看了看对方,笑着与其寒暄,尽管他并不能想起来这人姓甚名谁。 “这位就是九爷的女朋友,白荷白小姐吧?”对方看着白荷点了点头,语气不由得感叹:“真是郎才女貌,让人羡慕。” 白荷礼貌地微笑。 祝东风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知道她不喜欢和陌生人交谈,便将那人的注意力拉过来与他随意说着闲话,不一会儿又有两个人来打招呼。 白荷一边听着他们对祝东风阿谀奉承一边喝着白葡萄酒随意地打量,用来招待宾客的客厅放眼看去全都是开的饱满鲜艳的红玫瑰,中央摆放了一张长桌,长桌上是甜点和水果,长桌左边是一张圆桌,圆桌上是摞了十层高的高脚杯,每一杯里都倒了香槟,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在客厅的右边角落里,相对来说不是很显眼的位置有一个乐队,他们的奏乐声控制的很好,既能听到婉转优美的音乐,又能不影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 白荷目光又落在连接客厅与二楼的楼梯上,颜色纯正的红地毯,看上去大气又庄重,两边扶手上挂的彩带和气球给客厅增添了活跃的色彩。 这样的布置似乎也不错。 “是不是感觉西式婚礼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白荷扭头看祝东风,他正淡淡地笑着,她也就笑了笑,摇摇头说:“我从来没有不接受西式婚礼,只是相对而言,中式婚礼更合我的心意。” “嗯。”祝东风应了一声,事实上比起穿婚纱的白荷,他也更想看一看一身正红婚服的白荷,他认为白荷明艳的脸只有红色才衬得上。 “九爷。”白荷突然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眼睛望着前方,祝东风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是温兆伦夫妇,他看了眼手表嗤笑了一声:“半个小时才出来见客,架子还挺大。” 白荷也没见过宾客都到场了,主家迟迟不露面的。不过他们这种人的心理也是不能和常人的心理一概而论。 “你不过去祝贺一下?”白荷见不断有人往那边走,想祝东风也该去道一声恭喜。 祝东风没说话,白荷见他在看着门口,就问:“怎么了?”她跟着回头一看,见祝森山带着祝江云也来了,除他们父子二人外竟然还有纪澜多,她和另一个长得和祝东风有几分相似的人说着话,十有八九是祝东风的兄长。 祝森山和祝海韬进门随意扫视了几眼就与祝东风的眼神对上,他们不约而同地走来。 “你们俩这是来砸场子的?”祝海韬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白荷,眼里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玩味儿,这要不是祝东风的相好,他就下手尝尝了。 祝东风看穿他的心思,提醒他:“收敛一下你的眼神。可别让纪小姐吃了多余的醋。” 纪澜多似笑非笑地,也不搭腔。 “我怕她待得无聊,领她来蹭顿饭。”祝海韬满不在乎地说着。 祝东风扯着嘴角,问道:“六哥没来?” 祝海韬说我打电话问他了,他没收到喜帖。不过就他住的那深山老林,哪个送喜帖的能找着地方。 顿了顿,祝海韬睨了一眼与宾客说笑的温兆伦夫妇,讽刺道:“你说姓温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疾病?哪有一家送四份喜帖的?想他妈收礼钱想疯了吧?我又没跟老爷子分家,也没结婚,给我送什么喜帖?” 祝森山沉声道:“你可以骂的再大声一点。” 祝海韬砸吧砸吧嘴,说我就是不爽,让我掏这钱。他儿子娶老婆跟我有个屁关系,又不是我娶老婆。 “让你喝杯喜酒,你想的还不少。”祝东风不无挖苦地说。 事实上这喜帖送的的确是不对。虽然祝东风和祝海韬还有没到场的祝清洲都各自在外有了自己的事业,也都搬出了祝家老宅不住一起,但他们并没有分家,也没有成家。真要送喜帖,应是祝老爷子一份,婚后便正式办了分家宴的祝森山一份,这样才对。而不是祝老爷子一份,他膝下子女再各一份。 礼钱对他们来说都是小事,不过温家这事办的不地道罢了。 祝东风对祝海韬说:“等你结婚时你也多给他发几张就是了。这有什么?” “我刚骂完他脑子有病,你让我学他?那我不就是在骂自己了。”祝海韬指着他说没好心眼儿。 祝东风笑了两声,不再跟他扯皮,问祝森山:“四姐也不来了?” “她跟老爷子一起过来,应该快了。” 祝东风皱了皱眉,“怎么?老爷子也来?” 祝海韬说:“姓温的亲自上门给他送的帖,他能不来?” 祝东风垂下眼帘想了想,随即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白荷,祝海韬邪笑着说:“你怕了?” “什么叫怕?”只不过他不想让白荷与老爷子这么快见面。 祝海韬大笑了几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祝森山蹙眉点了他一句,他才消停。 祝老爷子和沈娉婷、祝锦绣在十几分钟后来到,他们受到的礼遇可比祝东风他们要高得多,温兆伦夫妇一听说就迎了上去,温兆伦更是亲切地抓着祝老爷子的手不住地说着话。 见老爷子到了,祝东风几人也都走过去顺势道喜,一时间祝家人几乎把温兆伦夫妇包围。 好不容易说完客套话,外面仆人来通报,说接亲的车队回来了。 温夫人一听,匆匆道了歉就出去了,温兆伦倒是不疾不徐地扶着祝老爷子坐到椅子上,跟他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开。 “爸,您想喝点儿什么?”祝锦绣弯腰在祝老爷子耳边问道。 祝老爷子没理她,抬手指了指站在祝东风身边的白荷,说:“那就是他的姘头?” “爸,那是老九的女朋友。”老爷子说话难听不是一天两天了,祝锦绣都听的麻木了,只想幸好离得远,他说了老九也听不见。 “哼,什么女朋友,那就是个新鲜玩意儿。”祝老爷子盯着白荷的侧面线条,白荷转过头来跟他对视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祝老爷子哼哼地笑,“长得倒是挺标致,细腰大屁股的,身上一股骚劲儿,床上功夫一定不赖。不知道能不能比得过你?婷婷?” 祝锦绣拧着眉直起身,看了一眼站在另一侧的沈娉婷。 沈娉婷闻言轻笑:“那是东风的人,我可不敢乱说。” 祝老爷子冷笑了一声,日渐混浊的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白荷,内心深处某种畸形的欲念又开始蠢蠢欲动。 “怎么了?” 祝东风垂眸看着双肩发紧的白荷低声问道。 白荷看看他,抿唇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的父亲给她的感觉很怪,她从没见过那么赤裸带有猥亵意味的眼神。 刚刚不经意间与祝老爷子对视的那一眼,让白荷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 祝东风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随即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白荷僵硬的肩膀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刚刚一位是你姐姐,还有一位是……” “继母。”祝东风淡然地说道。 白荷张了张嘴,心说那她就是月薇口中祝森山的心上人?135中文 此时外面的氛围已经空前高涨,音乐声也愈响愈烈,祝海韬让祝东风和白荷往后面站站,省得待会儿被宋芝音看见,再来个当场悔婚,那可了不得。 祝东风让他少说两句,说偶尔当个哑巴对他没什么坏处。 祝海韬笑得幸灾乐祸,还想再嘲讽,新郎温远鹤已经牵着新娘宋芝音的手,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声,踩着红地毯走了进来。只不过单看宋芝音的表情,以为走的不是红毯,是刑场。 相比之下温远鹤的表情是十分开心,他看宋芝音的眼神也温柔深情,显然他是喜欢父母为他选择的这个妻子的。 白荷看着宋芝音一步一步走近,她的眼睛泛红,大约是哭过一场,没有情绪的目光落在前方。大约她是有所感应的,她突然就转头看见了祝东风,脚下顿时一停。 白荷也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她都想了些什么,但她清晰地看到宋芝音的眼眶里有泪溢了出来,唇瓣阖动,似乎有话想对祝东风说。 然而祝东风只是淡漠地看着她。 错付的深情不叫深情,叫一厢情愿。 耳边的音乐声还在持续响着,温远鹤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宋芝音,宋芝音泪湿的双眼看向他,最终抬起脚步继续向前走。 白荷说:“我差点以为她要当众宣布她喜欢的人是你。” “幸好她没这么做。”祝东风牵着她的手跟着人群往里走,笑着说:“不然我还要当众拒绝她。” 白荷低头笑了笑,见温远鹤与宋芝音已经走到了坐在上首的温兆伦夫妇前跪下,准备敬茶了。 “不是西式婚礼吗?”西式婚礼儿媳妇进门也要给公婆敬茶? “中西结合了吧。”旁边有人附和了一句。 敬完茶,温远鹤与宋芝音去了楼上换主婚服,而所有宾客移步花园,等候典礼开始。 往草坪走着,白荷对祝东风说:“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婚礼。” “感觉如何?” “很奇妙。”白荷说。 草坪上的布置是纯正的西式风格,以纯白色为主,搭配的玫瑰花是黄色和浅粉色,基调清新自然,看起来美轮美奂。 祝东风领着白荷到一个桌前坐下,祝森山他们也就顺其自然地同坐一桌,唯独祝老爷子和沈娉婷被温兆伦安排到了别桌。 祝海韬问:“姓温的是不是想给老爷子当干儿子?岁数大了点儿吧?”温兆伦怎么也得五十几六十了,再给自己找干爹,不合适啊。 “老爷子还缺儿子?”祝东风喝了一口香槟笑道。 “老爷子不缺儿子,缺个好儿子。”祝森山淡淡道。 祝锦绣皱着眉低声斥道:“行了你们几个,走到哪儿说到哪儿,也不怕让人听了笑话。” 纪澜多噙着笑看了看他们姐弟几人,将视线转向礼台。 牧师已拿着圣经登场,乐队奏起了《婚礼进行曲》,换好主婚服的温远鹤在他的邀请下上台,而穿着洁白婚纱的宋芝音拿着捧花站在花门之下。她身后的六位伴娘在帮她整理着婚纱的拖尾。其中一个是宋曼曼。 随着牧师的讲话,温远鹤去迎接他的新娘一起走过长长的红毯,花瓣和彩带从空中洋洋洒洒地落在他们头上身上,画面看着也算美好。 新郎新娘彼此宣誓的过程没有意外,不过是一个认真庄重,一个随意草率。 大约是宋芝音的心不甘情不愿让温远鹤产生了犹豫,在交换戒指时有一个小小的插曲,他郑重其事地再次问了她一遍:“你真的愿意嫁我为妻吗?” 之后白荷就想,若是那时宋芝音回答“不愿意”,也许温远鹤会中止即将完成的婚礼,给她想要的自由。然而宋芝音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说道:“我愿意。” 温远鹤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就这样被她流失,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也套住了她这个人。 两人亲吻时白荷看到宋芝音皱起的眉头。 典礼结束,宾客用餐,温兆伦夫妇开始第一轮谢客,接着是换了第三套衣服的温远鹤与妻子宋芝音进行第二轮谢客。 到了白荷他们这一桌,宋芝音要单敬祝东风,祝东风含笑与她碰杯,说:“祝二位新婚愉快!” 宋芝音的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她用手背擦去,把酒一饮而尽。 “哭的我见犹怜哟。”祝海韬啧啧摇头,像他这种情场浪子,就见不得女人在除了床上以外的地方哭,看着是真心疼。当然在床上的话他就一门心思想让她哭的再狠一点儿。 祝锦绣让他多吃菜少喝酒,省得总说胡话。 用着餐,祝老爷子那一桌爆发出欢笑声,不少人都看了过去,祝东风几人见老爷子看着他们这一桌,都同时皱了皱眉。接着坐在老爷子身边的沈娉婷起身走了过来。 白荷看着她,总感觉隐约在哪儿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抬眼见祝森山目光沉沉地盯着沈娉婷,而沈娉婷笑得怡然:“老爷让你们三兄弟过去见见人,锦绣你就不用过去了。” 祝海韬有些无语,他们三兄弟加起来都一百二十岁了,还整小孩子那套。 “见谁啊?” “老爷的朋友。”沈娉婷微微一笑,扫了一眼白荷转身便走了回去,也不管这三兄弟去不去,总之她的话是带到了。 祝森山和祝东风同时站起身,祝海韬看了看他们,说:“还真去啊?” “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老爷子指着鼻子骂的话,你最好也去。”祝森山说。 “脸皮够厚的话,你也可以不去。”祝东风说。 祝海韬回想了一下老爷子那些骂人的话,拿餐巾擦了擦嘴角站了起来,说连顿好饭也不让吃。 祝东风轻声对白荷说:“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白荷笑着点点头。 纪澜多在一旁看着他们甜甜蜜蜜,勾着半边嘴角,祝东风冷漠地睨了她一眼才转身。 “四姐,你看到他那个眼神了吗?”纪澜多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白荷乍一听到‘四姐’这个称呼还以为她在叫自己,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叫祝锦绣,祝锦绣在祝家也是排行第四。 祝锦绣拍拍纪澜多的小手说:“东风的视力不太好,看人一向那样儿,不是故意针对你。” 纪澜多说:“他就是在针对我,他怕我让他女朋友吃亏。” “纪小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白荷抿着唇笑,“好好的他怎么会担心我吃亏呢?” “那就得问你了,你跟他说过什么,让他觉得我会让你吃亏呢?”纪澜多歪着头一脸天真无辜。 白荷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我跟他说过的话可多了,不知道纪小姐具体问的是什么?” 纪澜多哼笑了一声,蓦地靠近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说话越来越有底气了,怎么?你以为你赢了是吗?实话告诉你吧,我还没开始呢。” “听不懂纪小姐在说什么。” “是吗?那恭喜你,你的无知不会持续太久。” 白荷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优雅地将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纪澜多坐正了身体,脸上神色淡淡。 本来是挺喜欢白荷做自己弟媳的祝锦绣见状也没法说什么,毕竟纪澜多的心思她也没摸透,万一她也相中了祝东风,那…… ------------ 第123章:谋杀亲爹罪名不好听 白荷与纪澜多之间古怪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祝东风回来,尽管白荷好像若无其事地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朝着他微笑,祝东风仍旧一眼看出异样。 他看了看纪澜多,在白荷身边坐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爸的哪个朋友来了?”祝锦绣切着牛排随口问道。 祝森山说了一个名字,祝锦绣点点头,“他啊,怎么?原来他跟温家也有交情?”能够不远千里地前来捧场,真是给足了温兆伦面子,关系不好也做不到这一步。 “交情肯定是有,深浅就不好说了。”祝海韬晃着酒杯笑着说。 祝锦绣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了笑转了话锋:“他不是认识你们吗?”以前老爷子身子骨还硬朗的时候,俩人没少在一起吃饭喝酒,也就是这几年老爷子的身体不如以前了,他也就来的少了。但也不至于几年不见就认不准人了。 祝海韬说你整天伺候老爷子他什么心理你都不明白,那我们就更不明白了! “估摸着受刺激了,听说人家的孙子有出息了,就非得把我们叫过去跟人家学习学习。”祝海韬一脸想不通地摇头,说:“人家孙子出息了,再怎么论也该叫江云过去吧?况且五哥不也是军校毕业的?我看老爷子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江云,你也考个军校给你爷爷看看!” 坐在这一桌始终安分守己不乱说话的祝江云闻言看了看他,随即点头说:“八叔,我正在准备。” 祝海韬其实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得到了回答。 他皱了皱眉,“你准备考军校?” “嗯。”祝江云应了一声,说才刚做好决定。 “五哥你听见了吗?你儿子要考军校。”祝海韬看向沉默无言的祝森山,祝森山看了一眼祝江云,淡淡道:“我知道。” 祝海韬有些意外:“你同意了?” 祝森山说:“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做事情不需要我同意。”顿了顿,他看着祝江云说:“只要他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自从祝森山和白月薇的事情之后,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每况愈下,身为妻子和母亲的魏婧不忍看到他们父子反目,就总是在中间努力地缓和着,她一次次地试图说服祝江云不论祝森山在外做了些什么他都是你的父亲,他对你的关心疼爱是没有一丝虚假的。然而在祝江云的心目中祝森山曾经高大伟岸的父亲形象已经倒塌,他在看到祝森山,脑海中的画面就只是一个和少女调情的中年男人,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 后来为了不让母亲魏婧伤心难过,在家里时,祝江云都会尽量表现的不那么排斥祝森山,渐渐的他也逼着自己去忘记祝森山曾经做过的混账事,父子关系稍微有些修复。可没多久就发生了白月薇持刀上门的事件,这又让祝江云对他失望透顶,他认为这是祝森山没能把事情处理好的失误。也是在这之后祝江云开始思索他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强大,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母亲。 报考军校是他最终考虑出的一个结果。 “考军校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要看实力。”祝东风早听祝江云提起过,因此他并没有太意外。 祝海韬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实力不实力地另说,没实力上军校的人也一抓一大把。关键是考军校的人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是想逆天改命,剩下的那个就是你爸这种的考。你命这么好,也不是爱玩的,没事你考什么军校?” 祝江云当然不能说为了变强大保护母亲,否则他八叔就得问怎么了,谁让你妈受委屈了之类不适合公共场合说的话。 于是他就说:“想强健体魄。” “嗯……”祝海韬一听他这话就沉吟了片刻,摸着下巴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祝江云脸色接连变了好几变,他才放开手说:“你这身子骨是弱了点儿,连你小叔都不如。” 白荷差点儿没绷住表情。 莫名其妙就被祝海韬嘲讽了的祝东风拧着眉看他,问道:“什么叫连我都不如?” 祝海韬哈哈笑了两声,说大家心里有数就行,说的太直白了不好看。 然而祝海韬这说的的确是大实话。 祝森山自然不用说,他的体格是兄弟几人中最好的,尽管他的年纪也是最大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能轻易地把比他年轻的弟弟撂到。祝清洲住深山老林无欲无求,每天就是练练拳打打太极,每个星期据说要进行两次负重登山,过着养生又无趣的休闲日子,用祝海韬的话来说就是生怕自己死的早。再看祝海韬自己,虽然他是个嗜酒如命,喜欢泡在温柔乡里的浪荡子,但他为了保证自己的男人雄风,也坚持着锻炼身体。事实证明很有效,这么多年了,他雄风依旧。 就剩下祝东风,常年失眠导致他身体素质逐年低下,除了偶尔早晨跑个步之外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进行别的锻炼。因此他的身形看起来是不错,但身体肌肉含量与强壮感跟祝森山他们比起来差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祝江云一直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乖学生,他的身体情况至多只能算是普普通通。 祝海韬认为他这样去军校,即便开后门让他进去了,他也坚持不了一个星期。 “体力跟不上。”在军校里,学生都是被当成牲口一样对待,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就祝江云这个小身子骨,万一猝死了祝森山得把军校拆了。 祝海韬贴心地劝他:“你还是别给人家军校找麻烦了。乖乖地给你小叔打下手,学学他怎么坑蒙拐骗,用不了几年你也成了金洲的爷,那不比在军校好?” “你喝醉了。”祝东风轻描淡写地说道。 祝海韬才不管他,而是让祝江云再想想,好好地再考虑考虑。 祝江云已经考虑的一清二楚,不会再改变主意,但他还是顺着祝海韬的话点了点头。 一顿宴席就在祝海韬的胡言乱语中结束。 侍者来撤餐具时,白荷以为可以走了,但她一扭头见大多数人都还坐着,没有要离席的意思。 她低声问祝东风原因,祝东风告诉她要等待会儿舞会结束才算婚礼完成,到时他就带着她离开。 白荷点点头。 在等待舞会开场的间歇,侍者送来咖啡甜品,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开始互相走动交谈,有的手里还拿着蛋糕,俨然是一场茶话会。 祝东风见白荷不吃甜品也不喝咖啡,就看了看她,白荷轻声说:“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我带你去。” “不要。”白荷按住他,他实在是太显眼了,但凡他一动全场的目光多数都会跟着他移动,为了避免被人盯着走向洗手间,白荷还是自己去找侍者或者仆人带路比较好。 她对祝东风微微笑了笑,拿着手包起身。 祝东风注视着她找了一个侍者,那个侍者在听完她的话后点了下头,带领着她前往洗手间。 “真没想到你会把她带来。”祝海韬从别桌打了招呼回来,正好就看到祝东风盯着远去的白荷,专注的神情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我也没想到你会把她带来。”祝东风睨了一眼被祝锦绣叫走的纪澜多,说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好上了。 祝海韬惭愧道:“我可无福消受。”娶了纪澜多就不能再风流了,那对他来说是人生一大酷刑。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了,她看中的人又不是我。” 祝东风问:“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了?” 祝海韬没承认也没否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其实这还用得着谁说吗?想想就知道了,老六佛的就差剃度出家了,我是赚一笔在女人身上花一笔,肆意而为。这几年也就你名声好点儿,纪澜多不选你那她就白白姓纪了。不过我看你对白、白荷?是叫白荷对吧?我看你对她挺认真的,那你就是不打算当纪家的女婿了?” “我打算过吗?”祝东风反问他。 “那你得跟老爷子谈谈了。” 祝东风嗤笑一声:“我跟他谈什么?” 祝海韬说不谈等老爷子发了火可难收场。 “那就不收场。”祝东风语气冷淡,“这些年我留给他的面子已经够多了。” “好家伙,你要发威了?”祝海韬捏了个蛋糕上的樱桃放嘴里,囫囵着说谋杀亲爹的罪名可不太好听啊。 祝东风睨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奇幻 祝森山坐回到他的座位上,祝海韬惹人厌烦的嘴巴不停歇,“会完你的旧情人了?” 祝森山下意识看了一眼祝江云的座位,他人不在,于是冷冷地警告道:“注意你的言辞。” “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凶啊。”祝海韬随着悠扬的音乐左右摇摆着脑袋,“难得兄弟见面,聊几句又掉不了肉。”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祝老爷子那边,但没看到沈娉婷,他笑着说:“沈小娘人呢?我还想叫她过来一起聊聊呢。” 祝森山静了片刻,才说:“去洗手间了。” 祝海韬乐得前俯后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祝森山不理他。 祝东风蹙着眉却问:“你说沈娉婷也去洗手间了?” 祝森山抬眼看他,眉心微动:“怎么?”顿了顿,他看了眼旁边白荷的座位。 祝东风已经迅速起身走开。 洗手间里,白荷看着站在面前的沈娉婷,面容很平静,她问她:“请问有事吗?” “你不认识我了?”沈娉婷面带微笑,看起来有种超出年龄的和蔼可亲。 “我当然认识你,我们刚刚才见过面不是吗?” “不。”沈娉婷轻轻摇头,“不是刚刚,是之前。” 白荷哦了一声:“之前我们就见过了吗?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沈娉婷说我知道,你失去记忆了。 “不然你也不会继续和祝东风在一起。” “这话从何说起?”白荷保持着微笑问道。 沈娉婷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她低头开水,哗哗的流水声刺激着两人的耳膜,她把指尖伸出去冲了冲,又把水关掉,甩了甩手后慢悠悠地说:“很多事情我只会做一次,因为第一次的成就感和报复后的快感是最强烈的。之后再做同样的事,不仅我觉得无趣,他们也会觉得我毫无新意。” “他们?” “祝家的人。”沈娉婷笑着解释道。 白荷杏眼直直地注视着她,“你要报复祝家?或者说你要报复祝森山?” 沈娉婷语气悠长:“你妹妹真是个听话的姑娘,就像我当年一样。” “……你也认识她?”白荷紧皱的眉头无法松懈,她盯着沈娉婷带着笑却寒意逼人的双眸,脑海中灵光一闪,“月薇说曾经有一个女人在学校门口等她,那个人是你?” 沈娉婷笑而不语。 一直以来白荷都在想是谁告诉的白月薇祝森山那些私密的过去,如今才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沈娉婷自己以第三视角在讲述她和祝森山的曾经。 白荷突然就有些愤怒:“你要报复祝森山应该自己动手,而不是借我妹妹的手去发泄你心中的怨恨。” “我没有借她的手发泄怨恨,我只是告诉她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实而已。”沈娉婷的指尖从额角柔柔滑至耳后,“就像当初我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实,是一样的。”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白荷心中的愤怒就像是一只气球被人用针扎了一个洞,嘶嘶地往外漏着气。 沈娉婷抬脚往前更近了一步,两手背在身后,姿态有几分少女。 她紧紧抓住白荷的视线,声音放的轻轻地,“对于我们曾经的对话,你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白荷的心跳骤然加剧,扑通扑通扑通跳的那么快好像就要从她的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有种莫名的害怕从心底滋生。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敢再与沈娉婷恍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的眼睛对视,她将脸撇向一边,往后退了退。 “如果你有话就直说,不然请让一下,我要出去。” 沈娉婷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摇摇头。 恰逢此时,洗手间的门在她身后被人推开,沈娉婷注意到白荷的瞳孔瞬间放大,勾着嘴角回头,祝东风眸色阴沉地看着她。 “这么着急来洗手间找她?是怕我又像上次一样和她说些什么?别担心,这次我什么都没说。” 沈娉婷噙着笑视线从白荷脸上扫过,转身微微仰面看祝东风,轻声说:“给你一次主动坦白的机会。记得谢谢我。”说完,她似笑非笑地离去。 “白荷。”祝东风看着站在那儿显得很茫然的白荷,白荷慢慢地走到他跟前,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她发着抖说:“九爷,我有些头痛。” 她的身子像落叶般软倒,祝东风一下子箍紧她的腰,闭眼咬了咬牙根,将她打横抱起。 祝东风抱着白荷走出温家主楼的身影很快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祝锦绣看到第一时间上前去,问:“白荷怎么了?” “头疼晕倒了,我送她去医院。” “不行的。”祝锦绣皱着眉,回头看了眼,低声说:“刚才爸还问你去哪儿了,你要这么走了,他那儿不好交代。” “那就不交代。”祝东风没有耐心和她争辩,绕过她大步离去。 祝锦绣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锦绣姐,他为什么走了?” 身后传来宋芝音焦急的声音,祝锦绣无奈极了,转身却笑着说:“哦,你东风哥的朋友身体不舒服,他……” “那也不比我结婚重要啊!”宋芝音用力跺了下脚,“我还想跳舞给他看呢!” 温远鹤就站在她身边,闻言表情不变。 祝锦绣回到座位上坐下,祝江云问她:“姑姑,小叔他们是……” “白荷晕倒了,你小叔送她去医院。”祝锦绣疑惑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而祝森山只是掀起眼帘看向坐在祝老爷子身边的沈娉婷,她笑靥如花,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满桌野心,她早已不再是当年天真可爱的沈娉婷。 “老爷,东风和那个姑娘走了。”沈娉婷轻声地对祝老爷子说。 祝老爷子扭头看她,冷声道:“去把锦绣给我叫来!” “老爷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沈娉婷拿出手帕给他沾了沾嘴角,笑得很是温柔:“有什么事儿啊咱们等回家说,行吗?来,喝口茶压压火。” 祝老爷子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茶,右手放在她的腿上摩挲,舒心道:“还是你讨喜。” 沈娉婷放下茶碗,皱了皱眉,语气却还是娇嗔的:“老爷……这么多人看着……”她脚趾用力地踩着地面。 “别说话。他们看跳舞呢,发现不了。”祝老爷子不管不顾地亲了亲她的脸,呼吸都重了。 ------------ 第124章:梦 白荷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她看不到尽头,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梦里有疼爱她的父亲,和身体安康的母亲。 如此幸福,怎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白荷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从咿呀学语到亭亭玉立,她第一次以第三视角看尽自己的前半生。然后她看到了祝东风,清风明月般俊朗绝尘的人物,他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梦中的白荷是那样容易羞涩,她甚至都不敢看祝东风的眼睛。 白荷仿佛漂浮在空中,她看着自己与祝东风相识相知相爱,宛如世上每一对感情真挚的恋人。他们出去踏青郊游,他们带着对方见过自己的父母朋友,他们的爱在每一次的缠绵中激烈迸发。白荷看着看着就崩溃大哭起来,尽管她不懂看到这样的美好为何要哭。她就是感觉到从心里漫出来的悲伤和痛苦,像决堤的洪水般那样来的凶猛,她压不住也挡不了,她只有张着嘴巴哭出来,却是无声的。 她感受到自己在不停地流泪,不停地流泪,但她说不了话,她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一边哭着一边看到自己依偎在祝东风的怀里也在放声大哭,接着画面一转她看到自己跪在父母脚边乞求他们让自己和祝东风在一起,母亲似乎不同意,她不喜欢祝东风,她希望自己找一个普普通通爱着自己的男人平平淡淡过日子。白荷从没见过母亲如此冷硬的态度,即便自己哭的声嘶力竭,她也不肯松口。 “你知道他对我们家都做了些什么?这样一个冷血残忍的男人,你该恨他,而不是爱他!”母亲怒极之下这样说。 白荷茫然迷惑,梦中的自己也在茫然迷惑,她看到自己跌跌撞撞地跑去问祝东风为什么母亲要说这种话,结果却是两人紧紧相拥,自己在对祝东风说:我们私奔吧,到一个没有人反对我们的地方去。白荷在想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不仁不孝的话,她想要问自己是疯了吗,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丁点儿的声音。 祝东风拒绝了自己,他始终都是那么的理智冷静。他提出要和自己一起再去见一次父母。白荷看着祝东风和梦中的自己手牵手踏入白家,父母坐于高堂之上,他像一棵松树般站得笔直。母亲说只要你跪下承认你的所作所为,我就把小荷嫁给你。白荷不能理解,梦中的自己也不能理解,祝东风满身傲骨,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又怎能下跪? 自己哭着求母亲不要这样对他,而下一秒,母亲的胸口插入了一把匕首。 白荷惊呆了,疯狂地挣扎着冲到倒地的母亲身边,她胸口的匕首不见了,刺目的鲜血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很快濡湿了地面。 白荷哭喊着求救,把奄奄一息的母亲搂紧在怀里,却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父亲像个木偶人一般愣愣地站在旁边,祝东风则垂眸注视着,神情和目光都是极致的冷漠。 “白荷,她死了。” “你胡说!” “你低头看看。” 白荷低头,怀中原本还有一丝气息的母亲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具被火烧过的焦尸,她就那样讷讷地看着,看着,眼前逐渐变得一片漆黑。 “小姐?小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知了守在床边上,看见沉睡的白荷手指动了动,连忙轻声问道。 白月薇走进来,问:“姐姐醒了吗?” 知了摇头:“没有,但是我看到小姐的手动了一下。” “是吗?”白月薇过去,看着白荷毫无血色的脸叫道:“四姐?四姐?” 知了摸了摸白荷的额头,然后拧干了毛巾给她擦拭,白月薇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突然白荷的眼睑动了动,她一顿,“知了!” “哎!”知了抬头。 “你看……” 白月薇和知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荷,慢慢地,白荷睁开了眼。 “四姐!” “小姐!” 两人都有些激动,却也都不敢太大声怕惊扰了白荷。小心翼翼地看着白荷一点一点清醒,她空洞的眼神一点一点有神。 白月薇把她扶起来,知了拿了杯水喂给她,开心地说着:“小姐,您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白荷虚弱地问。 “今天是第五天了。”白月薇说。 白荷皱了皱眉,“我睡了这么久?”她转头看了看,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知了欢喜地说:“我得赶紧给祝先生说一声!” “知了。”白荷叫住她,微微地摇了摇头,“暂时先不用告诉他。”她心里很乱,需要时间来平复一下,有太多的事情堆积在她的脑海里她理不清头绪,所以她暂时不想见到祝东风。 “哦。那我去给小姐端粥,小姐几天没吃东西了,一定饿坏了!” 知了小跑着出去了,白荷都没来得及说自己一点也不饿。 白月薇抹去眼角的泪痕,笑着说:“四姐,你就让她去吧。她这几天每天都早早地把粥熬好在厨房放着,就怕你醒了说饿,要不然现熬还得等上好一会儿。”她帮白荷把枕头垫在后背,让她更舒服地靠着床头。 “四姐,你感觉头还疼吗?” 白荷微笑着摇头,“不疼了。我是怎么回来的?祝东风送回来的?” “嗯!”白月薇点点头,“你当时已经在医院住了一晚了,他第二天早上把你送回来的,他说让你在家里比在医院安全。他找来的一位姓赵的医生每天都会过来一趟,给你打营养针,然后他也来看过你三次,常常会打电话问你的情况。你睡得太久了,我没见过能睡这么长时间的人,可是医生说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让我们耐心地等。我差点怀疑那是个假医生了。” 知了端着粥和开胃小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姨太。 白荷看到三姨太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多么意外。三姨太虽然平时话很少,在这个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她对白荷是很尊重的,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好些了吗?”三姨太走到床边,蹙眉关心道。 白荷说:“好些了。谢谢。” 三姨太点头,“好些了就好。”别的话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她又说:“我那儿有一些还不错的阿胶燕窝,待会儿让人给你拿过来。” 白荷领了她的一番心意。 三姨太两手攥着在腹前,看了看白荷跟白月薇,最后说:“你们姐妹说话吧,我就先出去了。” 看着三姨太走出房门,白月薇感觉奇怪:“三姨娘好像有话想跟你说,是不是我在场她觉得不方便?” “是吗?我没看出来。”白荷笑笑,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知了要喂她喝粥,她说我自己来,知了担心她没有力气,不过见她的手挺稳的,也就渐渐把心放下。 白月薇说:“你睡着的这近五天里,李焰的上任仪式都举行完了。” “这么快?”早前就连公告都还没贴出来,这不过才五天,上任仪式竟然都举行了。 白月薇点点头,说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李总捕了。 白荷笑笑没有说话。 “四姐,你怎么会突然头疼晕倒的?”白月薇问道,“之前我还以为是你头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医生给你做了检查说没有任何问题。我不明白,没有问题的话怎么会头疼呢?又怎么会一下子睡那么久?”身体健康的人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白荷想起在沈娉婷说完那些稀奇古怪的话后她的头就开始隐隐约约的痛,有很多画面在脑海里乱晃,在见到祝东风后那股痛感骤然飙升,刺激的她当场晕了过去。 “四姐?”白月薇叫了她一声。 “嗯。我没事。大约也是跟失去的记忆有点关系,所以才会头疼。” 白月薇闻言,惊喜地问道:“那你恢复记忆了?” “想起来了一些。”白荷扯了扯嘴角,“但都是不打紧的小事。”书荒啦书屋 “没关系,慢慢来,总会全部记起的。这几天我每天都去国美上课,下课后就顺便去一趟你的新店里看看,生意真的很好。有碧芬姨在,你也不用太担心,只不过你店里那两个叫燕妮和穗穗的一直在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就告诉她们你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养。她们都挺关心你的,让我告诉你多休养几天没关系,店里她们会照料好。” 白荷看着她,说:“辛苦你了。” 白月薇摇摇头,“一直以来都是四姐照顾我,我也该为四姐做些什么才行。” “那你呢?这几天有乖乖的嘛?没有乱发脾气摔东西吧?”白荷喝着粥问。 白月薇抿了抿唇,小声地说:“有一次。” 比白荷想象的要好很多。 “为什么?” “画不出自己想画的东西。”其实白月薇知道自己是个画画新手,也才上了几天的基础课,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画出来。但是情绪上来了她就没办法控制,等发泄完平息了心情,才会后悔。 白荷看着她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送你去学画画是为了让你放松心情的,不想适得其反。就像你跟我说的,慢慢来,一种兴趣的养成是需要时间的。” 白月薇应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白荷把勺子放进碗里,还剩了一点点粥她吃不下了,她把碗交给知了,问:“其他人都不在家吗?” “我妈去朋友家了,大娘去了店里清货,大哥还没回来,他回来就会来看你。爸钓了一夜的鱼,在睡觉。” 白荷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每次她出点什么事,白家这帮人都不会令她失望。 “四姐,你再睡会儿吧。才刚醒,别累着了。”白月薇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想让她再多休息休息。 但是白荷却不肯再睡了,“你也说了我才刚醒,怎么还能睡得着?睡了这么多天,现在我浑身都疼。” 白月薇想了想,说那我扶你到院子里走走吧?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挺好的。 “好。”白荷笑着。 躺了这么长时间,白荷感觉自己的双腿都不听大脑指令了,白月薇和知了一边一个搀扶着她,头顶着艳阳在院子里行走。 白荷垂眸盯着脚下的路,想着沈娉婷说的话,想着她做的梦。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那个梦在暗示着她什么?沈娉婷告诉她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一些白荷不知道的事实,又是指的什么? 白荷微微拧眉,她真是烦透了这种一知半解的感觉。 “四姐,你在想什么?”白月薇注意到她的表情凝重,忍不住低声问道。 “我在想究竟是无知好,还是无所不知好。” 白月薇愣了一下,“应该是无所不知比较好。” 白荷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当傻瓜。” 白荷无声微笑,淡淡地说:“没有人想当傻瓜。” 她们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闲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到医生来了才回到房间里去。 “什么时候醒的?”赵渊把着白荷的脉搏问道。 知了回答说:“两个小时前。”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荷说:“没有。” “嗯,脉象也很平稳。”赵渊翻了翻她的眼睑,又看了看她的舌苔,随即拿出听诊器来听她的胸腔。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什么问题,他把听诊器缠起来,“你的身体素质其实不错,在医院里我各项检查都给你做过了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我听祝九爷说你头部受过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而你头部的伤已经完全愈合,所以我想应该是你大脑皮层受到了刺激导致你头疼晕倒。当然你晕的时间也比我想象的长了一些。” “因为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白荷淡漠地说道。 赵渊笑了两声。 白月薇问:“大脑皮层受刺激是什么意思?是好还是不好?” “对她来说应该算是好事,这说明她储存记忆的黑匣子正在打开。”赵渊看了看白荷的脸色,“今天的营养液没必要再打了,好好吃饭作息规律比什么都有用。”他把听诊器放回到医疗箱里,就准备告辞了。 白荷说:“请暂时不要告诉九爷我醒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赵渊点头,这也省了他的麻烦,这几天他接祝东风的电话接的都对电话铃产生心理阴影了。 知了送赵渊离开,刚好白訾翊回来了,知了立即欢欣地说:“大少爷,小姐醒了!” “是吗!”白訾翊笑着大步走到白荷房门外,看见白荷坐在床上在和白月薇说着话,他那一颗提了好几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你怎么能睡这么久?”他摘了帽子随手放在床头柜上说道。 白荷说:“老人常说能睡是福,我睡的久说明我福气多。” 白訾翊笑了笑,又板着脸说:“这是胡说。老人说的是能吃是福。你这几天了都没吃东西,福气都跑了。” “那晚上要让厨房做些好吃的,我要把福气都吃回来。” 白訾翊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白月薇安慰他道:“大哥,医生说四姐身体挺好的,晕倒是因为大脑皮层受到了刺激,说这是记忆在逐渐恢复的迹象。所以你不用太担心了。” “我不担心。”白訾翊睨着白荷,“总之沾上姓祝的,就没有什么好事儿。我早就习惯了。”一天天的不是白月薇出事就是白荷出事,也不知道白家上辈子欠了祝家什么,这辈子家里唯二的两个女儿都要跟他们扯上联系。 白月薇不说话了,默默地低头抠着手指。 跟白荷聊了一会儿,白訾翊又要出门,白荷皱着眉问:“你不是回家休息的?” “不是,临时接到别的命令。我回来拿东西顺便看看你。”白訾翊把军帽重新戴在头上,他让白荷好好休息,说晚上也不用等他一起吃饭,他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白荷应了一声,叮嘱他:“注意安全。” “知道。”白訾翊点头,看了她和白月薇一眼,最后摸了摸白月薇的头就走了。 睡了将近五天的白荷醒了,对于白月薇和白訾翊、还有三姨太来说是件开心的事,对于白正廷和大太太、四姨太来说,是件理所当然的小事。毕竟医生也说过白荷没事,只要休息好了就会醒。所以他们也都不觉得白荷现在醒了有多值得惊讶。 晚上吃饭时也只是随意问了白荷一两句,并没有多么在意。 其他人白荷也都无所谓,但是白正廷,白荷这次对他尤其的失望,尽管他一向如此,但可能是梦里的白正廷给了白荷较为深刻的印象,就拉大了她此刻的落差感。 白荷也许这辈子都感受不到真实的父爱了。 吃完饭没一会儿,白正廷又拿起了他的渔具和小马扎,四姨太见状立即问:“怎么?今晚上你还要去钓鱼?” “晚上鱼多!”白正廷笑着走了。他现在对钓鱼的痴迷程度真是超乎了白家所有人的想象。 四姨太恨恨地跺了下脚,看向白荷:“你也不说说他!整天人事儿不干的!” “他能干些什么?钓鱼是不算正经事,但总比他沉迷赌博强百倍。” ------------ 第125章: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回到房间,白荷被知了扶上床,她随口问了一句:“还没有人把我的钱送回来吗?今天都第八天了。” 这几天因为白荷昏睡迟迟不醒,知了几乎把这件事都给忘记了,如今一听她提起才又想起来,摇摇头说:“没有小姐。” “看样子是非要我请巡捕房的人过来了。知了,那你就明天代我跑一趟吧。”白荷淡淡地说道。 知了点点头,说好的。 白荷让她那本书给自己,接着就让她也去休息,说我看会儿书就睡,你不用管我了。 知了应着,把牛奶给她放在床头柜上,慢慢退出了房间。 静静地看着书,白荷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离到了别的地方,她索性还是放下了书躺下,把灯熄灭。 她让自己不要再多想。 许多事情她想一千遍一万遍可能都不及她亲自去问一遍来的有效,所以她已经做好了决定,明天她要去找祝东风,给她的疑惑寻一个答案。 白荷闭上眼,逐渐熟睡。 而与此同时,西郊金马赌场,一支军队正悄悄地将它包围。 傅景淮立于赌场门前,一声令下,白訾翊便带人冲进了赌场内,乌烟瘴气的赌场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准他们逃脱!全部带回去!”白訾翊厉声说着,手下的人已经开始行动。 赌场里的赌徒一看士兵抓人就开始慌了,四处乱跑企图在混乱中摸出一条生路,然而军队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即便他们跑出了赌场也跑不出军队的包围圈。 “副军长,有两个人逃跑,被我们抓住了!” 白訾翊回头一看,眉头顿时皱起,被人别着手臂的白正廷此时是连头都不敢抬。 “把他给我逮回去!”白訾翊怒道。 白正廷慌忙道:“訾翊啊我错了、訾、訾翊……”他挣扎了两下挣不开,被抓着走出了赌场。 傅景淮说:“你父亲?” 白訾翊沉默地点了下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二天上午,知了跑去巡捕房把人叫了来,白荷一看,说道:“怎么是你?李焰呢?” 齐泰领着两个兄弟笑呵呵地说:“白小姐,李总捕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哪能再像以前那样有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我现在是巡捕房的捕头了,您有事儿啊我来就行。” “哦对,我忘了,他现在是正式的金洲总捕了。”白荷笑了笑,看了一眼齐泰,他们倒也不陌生,“那就坐吧,我说说为什么找你们来。” “哎,白小姐您说。”齐泰坐下,知了给上了茶。 白荷慢悠悠地说:“我丢了十万块钱,希望你们能帮我把钱找回来。” 齐泰刚端起茶碗还没喝呢,闻言立马把茶碗给放下了,他看了看跟着来的两个兄弟,咽了口口水,迟疑道:“白小姐,您说您丢了多少钱?” “十万块。”白荷右手的食指在空中画着圈圈,笑盈盈地说:“就在这儿,在我的房间里,无故消失了。” “这……”齐泰一时哑然,片刻后他才试探着说:“那白小姐有没有问过您家里人?说不定是他们临时拿去用了没告诉你呢?” 白荷说:“如果是这样我还会请你们来吗?” 齐泰语塞,觉得说的也是。 “意思就是白小姐的钱在白小姐的房间里不见了,而白小姐的家人也都不知道钱去了哪里,是吗?” 白荷单手支着下颚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好我懂了。”齐泰咳了一声,这肯定是家贼所为,他让白荷把发现钱不见的具体时间和经过说一说,他好打算该从哪里下手。 然而等他一听说十万块钱是分三次被拿光的,他就有些迷惑了,他还没见过哪个偷钱的小偷会干这种蠢事,偷东西的人都是贪得无厌之人,贼不走空才是常态,这偷一点儿留一点儿是个什么意思呢? 他疑惑,白荷也未必就不疑惑,“等你帮我把人找出来,不就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齐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白荷告诉他的大致事情都写在了他带来的小本子上,随即他就点头,说想先问白家的仆人几个问题,麻烦白荷把人召集起来。 知了去把人都叫过来,齐泰当众问了一些问题,无非是事发时都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无人能为你证明,但是事情发生了也挺长时间了,谁又能记得那么清楚呢?所以得到的回答大多数也都是模糊的,不多大部分人都肯定自己没有踏进过白荷的房间,只有两个丫环进去打扫过,还是因为知了跟着白荷出门没空,她们才去的。 “但是我们除了给四小姐打扫房间,别的什么都没动过!真的!”丫环急忙地解释道。 “没事没事,不用紧张,我现在只是做个调查。”齐泰在本子上写着,随即让他们去忙,问白荷家里其他人在不在。 今天倒也巧,除了白正廷和白訾翊,还有去上画画课的白月薇,大太太和两个姨太太都在。 齐泰先从大太太开始问了几个问题,又问了两个姨太太,当然最后也是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得到,他也知道问问题是问不出什么的,但流程必须得走一遍。 四姨太还嘟囔了一句:“这是把我们给当小偷了!” 做完笔记,齐泰就跟白荷单独说了一些话,他说他首先会先挨个调查一下所有人的金钱交易,有了线索再来找白荷,在这期间让她耐心等待。 说完之后齐泰就带着两个兄弟走了,白荷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想就这样不专业的捕快也能被提拔成捕头,巡捕房真是没人了。 “知了,收拾一下,陪我出去。”她起身说道。 来到祝公馆,被仆人告知祝东风回老宅两天没回来了,她皱了皱眉,问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有人找他,但不要说是谁。 白荷在仆人的眼里就是九夫人,她说话不敢不听,于是仆人便真的给老宅去了电话,按照白荷嘱咐地说完之后她放下听筒,说:“先生马上回来,白小姐您先坐着稍等吧。” “好,谢谢。”白荷点头,到沙发上去坐着。 她没想到祝东风会来的那么快,只过了半个多小时,玄关处就传来了动静,白荷起身脚步轻轻地走过去,祝东风刚刚脱下外套交给祝星,见到白荷他难得地愣了愣。 “你醒了?”话脱口而出,祝东风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会说这种蠢话。 白荷歪着头看他,噙着笑:“昨天醒的,没有让他们通知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惊喜吗?” “惊喜。”祝东风走上前,视线在她脸上游走,他抬手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深沉如一潭湖水的眼眸直直看着她绝美的脸,那样毫无掩饰的浓烈的眼神。 白荷在这几年间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笑靥如花地望着他,等着他。 微凉的手抚上她有着婴儿般娇嫩皮肤的脸,她微微地颤了下,接着阴影朝她压来,红唇好似被狂风暴雨侵占,她双手条件反射地撑住他的胸膛,脚下连连退后。 因为看不到,白荷步子有些急,只觉腰间一紧被祝东风强有力的手臂箍住,两条长腿步步紧逼,他所有的行为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后背一凉抵在了墙上。 再无退路。 白荷微微喘息着,睁大了一双美目看着缓缓远离的脸。 祝东风唇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舌尖舔舐过,水光潋滟,他望着白荷的眸色越发浓郁,音色沙哑道:“白荷,回应我。” 白荷长而挺翘的睫毛颤了颤,随即她闭上眼,搂住了他的颈项。 这样一个动作就是她的回应,祝东风箍在她柳腰上的手臂随着这个吻的程度越来越用力,直到白荷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唔……” 白荷拍打他的背,却只换来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肆虐,她知道他看似温润实则强势的性格,只好细腻地轻舔他的唇,一下、两下、三下…… 力道逐渐变小,白荷终于得以伏在他身上呼吸新鲜空气。 “早就想这么做了。”祝东风在她耳边轻轻叹息道。她沉睡的这几天,每一天祝东风都莫名的烦躁,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受。他自诩是个异常冷静的人,无论在面对什么事什么人时都能保持着镇定,因为他是个商人,他需要最清晰的头脑来为自己牟取最大的利益。然而白荷打破了他的冷静,尽管赵渊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他白荷身体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他看着沉睡的白荷仍旧是心焦。 白荷依偎着他,微微笑了笑:“我让你担心了吗?” “嗯。”祝东风应了一声。 白荷抬起脸看他,祝东风垂眸盯着她的嘴唇笑道:“我想你需要去补个妆。” 走到卫生间里,白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77电子书 她的唇瓣微肿,口红已经花了,一点淡,一点浓,还有一点溢出唇线之外。 她用沾了水的指腹轻轻擦拭。 补好妆容白荷出去,祝东风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白荷想到刚刚那样亲密的样子都被阿南祝星知了都看到了,就有些不适,但她只是说:“如果你能试着稍微克制一下,我想我就没必要补妆了。” 祝东风道:“下次可以试一试。”他放下水杯,起身,“到楼上去,一起吗?” 突然要到楼上去? 白荷不答应,噙着笑说:“我觉得在客厅坐着就很好。”她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为了和他谈情说爱的。 然而祝东风却只沉默半晌,就打横将她抱起,边走向楼梯边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我几天没有休息了,想让你陪我躺一会儿。” “几天没有休息?为什么?”白荷搂着他的脖子问道。 “没事,在忙而已。”祝东风随口回答。 白荷看得出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原因,也就不再去问。 虽然祝东风说了他只是想躺下休息一会儿,然而男女之间一旦到了床上很多事情就不太好说了,尤其是当白荷软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时,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反应。 他轻轻亲吻白荷的额头,白荷察觉到他想做什么,立即出声说道:“我有一些事情想不通,你能给我解惑吗?” 祝东风的动作停下,看着她的双眼,他没有说话。 沉默也许就在一两秒之间,也许很久很久。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他了然地笑了笑,蓦地亲了亲她的眼睛,“但是能不能等我醒来后再说?” 白荷点头:“好。” 祝东风莞尔,没有再动她。 看着他慢慢闭上了双眼,不知为何白荷感觉到了一股苍凉,好像有什么在他们二人之间在悄然转变。 她垂下眼帘,想着等他醒来后自己要问的问题,想着想着便渐渐没了精神。 白荷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时,落地窗外烈日当空,她被刺得条件反射又闭上眼,然后手拉了拉枕头准备换成平躺的姿势。 可当她的手背触碰到一个坚硬又冰冷的物体后,她倏然掀起眼帘,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她仔细辨别了一下形状,确定是一把枪。 就在她枕的枕头下。 白荷心跳如擂鼓,她低头看了一眼,一条手臂正搭在她的腰间,祝东风此刻就睡在她的身后。 白荷慢慢从枕头下抽出枪,想把它拿到一边去。 “醒了?” 身后骤然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 白荷吓了一跳,握着枪的手都跟着抖了抖,她转头说:“你没睡?” “嗯?你怎么知道?” 祝东风好似没有看到她手里的枪,垂首在她的脸侧吻了一吻,轻笑道:“只是闭着眼睛歇一会儿,你反倒比我先睡着了。” “听出来的。”他的声音里毫无睡意。 白荷坐起身,把枪递给他,拧着眉说:“你什么时候放了一把枪在枕头下?”刚刚摸到的时候她的心跳都停了一拍,万一走火了怎么办? 祝东风接过枪说:“五天前。” 祝东风淡淡道:“你不问为什么?” 跟了他几年年,白荷做得最好的一点就是言听计从,随机应变,她问:“为什么?” “因为有人想杀我。” 祝东风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一丝情绪,可白荷的手却莫名颤了下,约过了三秒,她回头看他,嘴角挂着浅笑:“谁敢动你?” 她的眼里,男人的身影陡然靠近,薄情的唇几乎贴上她,“你说得对,没人敢动我。” 白荷垂下眼帘,依旧是笑。 “会开枪吗?”祝东风问道。 “不就是这样?”白荷抬起双臂,做出一个标准的开枪姿势,“然后扣下扳机。”她食指微微动了动。 “应该是这样。” 祝东风轻轻拉过她的手,把枪塞进她的手心里,然后,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他看着白荷陡然睁大的眸子,一语双关道:“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白荷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把枪随意丢在一旁,皱眉说道:“我不要学这个!你也不要这样做,太危险了!”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手腕却猛地一紧被男人拉进怀里,祝东风微凉的手指触着她的肌肤,“我以为你会试着开枪。” “……你在说什么呢?”白荷直直地与他对视,有些不满,“我为什么要对你开枪?”不过是眯了两个多小时,祝东风就变得奇奇怪怪,让白荷心里很不舒服。 她看了一眼扔在被子上的枪,把它又踢远了些,“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也许你会感到很开心。”祝东风半猜测半真心地说道。 “为什么?”白荷真是懵的厉害,她下意识想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在说胡话,却被他攥住了手,“没有为什么,是我开的玩笑。” “你!”白荷故作微恼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推开他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流水声,祝东风拿过他的枪,枪身上仿佛都留下了白荷的味道,一股清淡的沁人心脾的香。 他看着,忽地自嘲般笑了笑。 接着他把枪放进了床头柜里。 祝东风也走进了卫生间,看到白荷在镜子里瞪了他一眼,他无声地笑了笑,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和白荷走下楼。 祝姨做好了晚饭早就端上了桌。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我们边吃边说,怎么样?”祝东风把椅子拉开让她坐下,白荷笑了笑,说只有我们两个吃是不是太丰盛了? 祝东风笑而不语,到她对面去坐下。 他给她倒了一杯果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你大病初愈,当然要吃顿好的补一补。”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睡的久了一点。”白荷纠正他,说这有本质上的区别,医生都说我的身体状况很好。 祝东风点头附和她,“嗯,我知道你的身体很好。” 白荷一顿,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问道:“那天我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婚礼吧?” “没有。不用担心。”祝东风剥了一只虾放进她的盘子里,“就算影响到了,他们谁又敢说些什么?” 白荷看看他,低头微笑。 两个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吃着,很奇怪的是,话题都是祝东风在主动找,他说的话也比以前多,白荷反而多数都是在附和他。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祝东风突然说起了他年轻时的事。 尽管心存疑惑,白荷还是认真地听下去。 ------------ 第126章:直面 早前白荷就听谁说过祝东风的“创业史”,他是如何脱离家族另起门户,又是如何从一个含着金汤匙的少爷变成金洲最年轻的富商,他走过的这十几年的经商之路上又有多少人成为了他的垫脚石。 但是白荷听到的从来都是笼统的,是片面的,她还没有听过祝东风说起过他的成功。 而听着祝东风的话,白荷才知道,原来他也并不是那些人口中的“无所不能”,更不是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他也有过无可奈何之际,也有过惨淡收场的经历,在年轻气盛的初期也曾被他以为的友好的合作伙伴欺骗过。 只不过对于外界而言,似乎他所经受的“教训”都不是教训,而是他之所以能够成功的“印记”。 连祝东风自己都分不清这究竟是对他的褒奖,还是人性最大的讽刺。 “白荷,没有人能轻而易举地拥有他想拥有的一切,所有的成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祝东风看着白荷,这样说。 白荷回答他:“我知道。” 祝东风默默地看着她,眼里一点点染上笑意,“不,”他微微摇头,“你不知道。” 很多事说起来再简单不过,再刻骨铭心的往事也不过三言两语就能将它道清,然而当时的心情和一件事带给一个人的长远的影响却是永远都无法用言语说明。 祝东风姓祝,是祝家最小的一个儿子,这注定他生来不凡。 他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他生来就拥有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的身份和地位,可他也将一生都活在祝家的屋檐下。他从十四岁就意识到若是他不能靠自己打破僵局,那么他永远都只能是祝家的九少爷,永远都只能活在老爷子的辱骂中过活。 于是他从十五岁开始计划筹备,十七岁真正踏上了经商之路。 祝东风双手交叉放在餐桌上,他噙着笑,语气淡淡地说:“这条路比我想象的好走,但也比我想象的难走。” “好走”是因为他天生脑子就比一般人好用,经商这门学问对他来说并没有多难;而“难走”则是因为,他是祝东风,他是祝长卿的儿子,这在明里暗里都有许多人给他使绊子。 他选择到南方跑商多多少少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不过更多的原因是南方比北方可发展的东西太多。 事实证明他做的这个选择是正确的,他在南方步步登高,从祝家的九少爷成为大名鼎鼎的祝九爷,也不过用了五年的时间。 祝家在外人眼里是贵族,是掌握金洲百分之九十商户命脉的东家,是行事低调不参与社会斗争的存在。但实际上的祝家早已因祝老爷子祝长卿的日渐衰老和作风不正而腐朽得不成样子。若不是他的几个儿子在外支撑着,恐怕祝家也已无人问津。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慢慢得很少能够自主入睡。 起初他吃安眠药还很有效,但到后来他对药物产生了抗体。 祝东风说:“那时我才发现原来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也是件幸事。” 这个观点白荷是非常赞同的。 她也有过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时候,从天黑等到天明的感觉非常煎熬。 “你的出现是个意外的惊喜。白荷。”祝东风喝了一口红酒,微笑着说道。 白荷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这句话的杀伤力似乎比他告诉白荷他是喜欢她的威力更大,白荷的心犹如小鹿乱撞,她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脸红了。 她微微低下了头,片刻后才轻声说道:“是因为有我你能很好的入睡?” 祝东风笑而不语。 白荷说:“但我想最初的原因应该不是这个。”除非祝东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能力,能够在人群中一眼看出白荷是治他失眠的良药。 “那你觉得是什么?”祝东风温声问道。 “我长得漂亮。”大约很少会有人在另一个人面前如此直白地夸赞自己,但白荷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错,因此现在说出这句话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祝东风笑着点头:“对,你长得很漂亮,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 “其中一个?”白荷问:“那其他原因是什么?” 祝东风看着她沉默了两秒,说:“是因为你的母亲。” 白荷脸上的笑仿佛有瞬间的凝滞,她拧了拧眉,继续笑着问:“什么?” “你的母亲林竹音,死于一场人为的大火。而促使那场大火烧起来的人,是我。”祝东风的手从餐桌上放了下去,他慢慢地靠在了椅子上。这句话他说的很轻松,并没有什么压力,尽管他之前从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让失忆的白荷得知真相,如果可以他希望白荷能永远将此事忘记,但显而易见,他的想法略显美好。 沈娉婷说给他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实则是在逼着他“自首”。 那他就如她所愿。 他有意无意地隐瞒了白荷这么久,总得亲自给她一个交代。 祝东风目光坦荡地看着对面久久不能说话的白荷,她被他震惊了,她的眼神是那样的难以置信。 “你……”她的嗓子哑了,她问不出话来,她抓着自己的手连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却毫无所觉。 “你父亲白正廷在几年前嗜赌成性,就算变卖了家产也填补不了他欠下的窟窿债。于是他向我的地下钱庄借钱,最后把白家的房产抵押。”祝东风不是没给过白正廷机会,他将还款日期一拖再拖,钱庄的人向祝东风通报了三次,第四次他没有再仁慈,他让钱庄派人去收房,最后酿成恶果。 “白荷,也许你认为我是在为自己开罪,但你母亲的死的确是个意外。”他没有让人放火烧屋,也没有说过若是不交房就如何,就算真的如何也该是拿白正廷如何,而不是拿一个无辜的女人。一切都是那些人的自作主张,钱庄的人三教九流什么层次都有,多数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他们会做出这种事祝东风不意外,意外的只有白荷母亲的死。 听着祝东风陈述的事实,白荷脸上的血色尽褪,她周身发冷,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在百乐门见到你,一眼就认出了你,所以我出钱帮你。我是有私心的,但不是赎罪。”或许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祝东风起初愿意帮白荷,不是贪图她的身体,也不是为了自己良心过得去,就只是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眼,他想要帮她,仅此而已。至于之后两人上床,祝东风只能说他是个男人,而白荷是个足够魅力的女人。 “……不要再说了……”白荷紧紧捂住了双耳,牙关不停地上下碰撞,她的头又疼了起来,她希望自己能够再晕过去,不要再听祝东风说一些荒谬绝伦的话。 可她此时就算头痛欲裂,她也清醒得可怕。 她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她猛地起身,椅子因她的动作翻倒在地,“我要回家!”她扶着餐桌,却因腿软差点摔倒,幸好祝东风扶住了她。 “啊!”白荷终于发出了惊慌失措地尖叫,她用力推开祝东风,自己一下子从餐桌上扑倒在地上。碗盘在她脚边碎了一地。 在客厅的阿南闻声走到餐厅外,祝东风挥手让他退开,他低下头拦住知了,将餐厅的门关好。 祝东风矮身下去,将碎片拨到一边,淡淡地说着:“白荷,你不是一直都在好奇在你没有失忆前我们发生过的激烈的争吵是因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这个。因为我是让你失去了母亲的元凶,因为你恨我。” 白荷讷讷地看着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渐渐拼凑起来,构成了一幅完整的绘图。 白荷突然笑了出来。 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癫狂,越来越……悲怆。 笑着笑着又慢慢地没了声音,她空白的表情好像一切都是幻听。她站了起来。 祝东风的视野里只有她踩着高跟鞋的一双秀气的脚。 祝东风缓缓抬头,第一次,他需要仰面才能看到她的脸。 可白荷没有垂眸,她转身向着门口走去,祝东风没有再叫住她。 白荷走后,阿南和祝星走进餐厅,祝东风正坐在餐桌前吃着冷掉的牛排,仿佛他和白荷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荷回到家里,她的平静让除了知了以外的人都莫名害怕。 大太太、三姨太、四姨太、白月薇坐在堂屋里,静静地看着白荷一步步走近,气氛诡异的安静。 “白荷……”大太太叫了她一声。 白荷停住想要回房的脚步,扭头看她,她说:“你知道了吗?” “什么?”白荷平淡地反问。新世界 “你爸的事。” 白荷说我现在不想知道他的任何事,他是死是活我都不想管,我只想回房休息。 “但这件事你必须要知道!”四姨太站起来,着急地说,“你爸他赌马,被訾翊抓了个正着!” 知了心里一惊。 只见白荷闭了闭眼,转身再次出了门。 知了慌忙跟了出去。 白月薇皱着眉拉了下四姨太,“大哥说了暂时先不让四姐知道!” “就是得让她知道!得让她好好骂骂你爸!”四姨太气不打一出来,“我说他怎么天天出去钓鱼,一钓就是一整夜,原来是打着钓鱼的幌子去赌马了,我看他是不想让我们好过了!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哎呀!”白月薇和她没法沟通。 大太太拿起电话打给了白訾翊,白訾翊得知她们把事情告诉了白荷,气得好一阵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听到说白荷出门了,白訾翊就问:“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大太太说,“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我知道了。”白訾翊蹙眉应道,挂了电话。 一旁的傅景淮看了他一眼,白訾翊说:“白荷可能会过来。” “她知道了?”傅景淮沉声问。 白訾翊点头,叹了口气。 车停在镇守府前,白荷下车,门口的两个守卫看了她一眼便放行,却将知了拦在了门外。 傅景淮和白訾翊站在门廊下等她,看到她迈着快步走来,白訾翊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先开口说道:“白荷你听我说,你不用着急,这件事我……” “他在哪儿?”白荷不想听别的。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吗?”白訾翊看着她的眼睛,安慰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生气解决不了任何事。所以你先回家去等我,可以吗?” 白荷挣开他的手,十分冷静地说:“我只想知道他在哪儿?” 白訾翊默然地看着她。 白荷走到了傅景淮面前,“他在哪儿?在你这儿吗?”她要进去找。 傅景淮拉住她的手臂,“他不在我这里。” “那么他在哪儿?”白荷回过头来。 傅景淮的喉结动了动,大约是白荷的固执让他心软,他说:“在巡捕房。我带你去见他。” 白荷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巡捕房里,齐泰正在和兄弟吹牛打屁准备下班,看见傅景淮、白訾翊和白荷一起走进来,还以为是来问他白荷被偷了钱一事的进展,慌忙站起来翻他的调查记录,可是没等他翻到,白訾翊就说:“带我们去一下牢房。” “啊?”齐泰愣了愣,随即点着头说:“哦哦,好。” 巡捕房的牢房在后院,和小黑屋不同的是它空间大,一间牢房能同时容纳二十几个人,一般用于被抓的人是团伙或者被抓性质相同的犯人。 这次傅景淮军队从金马赌场抓来的人共有七十多个,全部都关进了这里,牢房挤得满满登登。 齐泰解释说:“白天有家属领走了十几个人了。” “白正廷在哪间?”白荷问道。 齐泰又不认识白正廷,肯定没法回答她的问题,于是他喊了两嗓子,却没有人应。 白訾翊皱了皱。 齐泰咦了一声,又大声喊道:“白正廷?有没有叫白正廷的?” 牢房里的赌徒你看我我看你。 白訾翊让他们全部蹲下,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些。 白荷的视线掠过每一张黯淡憔悴的脸,随即她走到了第二间牢房前,看了看,她盯着一个蹲在人群中间背对着她的人的后脑勺。 “让他出来。”白荷淡漠道。 齐泰立刻掏出钥匙开门,接着白正廷就再也藏不下去了,他低着头不敢看白荷,慢慢地从牢房里挪步出来。 “小荷,我下次再也不……” 白正廷厚着脸皮的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一把凳子就朝他身上砸了过来,他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身子一下子撞在牢房的墙上,他疼得蜷起身子哀嚎起来。 “白荷!”白訾翊抱住再次抓起凳子的白荷,白荷咬着牙根没吭声,用力地挣脱一只手再次把凳子朝白正廷砸了过去,但这次白正廷躲开了。 接连两次被砸,白正廷有点儿急了,他站得远远的,气道:“白荷!我是你爹!” “不,你不是。”白荷推开白訾翊,看着白正廷说:“你是我的克星!你是让我妈枉死的始作俑者!你是置所有人于不顾的自私自利的混蛋!” 听她提起林竹音,白正廷的火气瞬间消失了,他嗫喏着:“我这次玩儿得挺小的……” 白訾翊蹙眉,对他死不悔改的态度无话可说。 白荷问:“我的钱是不是你偷的?” 白正廷没说话。 “是不是!”白荷怒声质问。 “是。”白正廷点头。 齐泰的嘴巴张了张,发出了一声“啊”。 白正廷试图再解释解释:“小荷,我一开始只是拿了一点点想试试手气,结果也大赚了一笔。可谁知道……” “你的演技真好。”白荷笑了,明明是他偷的钱,却在白荷说钱被偷的时候能那般自然,甚至还敢附和四姨太说报案。而在这最后的一周时间里,他还能继续去赌。这不光是演技好的问题,心理素质也强大。 白正廷有些受不了她现在的平静,还不如她再打他骂他更让他放心,“小荷,我以后再也不赌了……” 白荷摇摇头:“没有以后了。” “不是,我说真的!小荷!你再相信我一次!” “我相信你的下场就是现在这样!”白荷指着自己的脚下,“我妈相信你的下场就是活活被烧死!白正廷,你总说让我们相信你相信你,可你扪心自问,你做过任何值得我们信任你的事情吗?你做过吗!” 牢房里鸦雀无声,白荷声嘶力竭地问责响在每一个人的耳里。 傅景淮沉默地看着白荷的背脊,她一向挺得笔直的背脊此时好像被一座山压垮,她后颈的椎骨凸起的那样明显。 “白正廷,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看着白荷似乎要走,白正廷慌了,他急忙道歉:“对不起小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但是你别让我再待在这儿了,这儿真不是人待得地方!” 白荷充耳不闻。 “白荷!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可是我的女儿!我做的再错我也是你爹!” “从今天起,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了。” ------------ 第127章:为什么唯独是我 听到白荷说从今以后断绝父女关了,白正廷彻底地慌了,他急急忙忙地要追上白荷再为自己求求情,然而白荷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里,连背影都看不见。 白正廷急得要跟着出去,白訾翊伸手将他的去路拦住。 “哎呀你别拦着我啊!你听听你妹妹她说的是什么话!”白正廷气急了,这女儿不听话,儿子怎么也不听话! “你不能走。”白訾翊淡淡地说着,看了一眼齐泰,齐泰这才拉白正廷让他回到牢房里去。 白正廷看了看齐泰,哎了好几声,一脸惊讶地说:“怎么回事!你们不带我走?訾翊!” “没有人来签字担保,你就不能走。” “那你快签字啊!訾翊,爸在这儿真的太难熬了!这个地方又臭又不见太阳!而且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连觉都不能睡!你快让爸出去吧!爸真的知道错了!”白正廷抓着牢房的铁栏杆苦苦哀求,他人到中年这大半辈子也算是养尊处优,吃的苦甚至不及白荷一半多,让他在这儿的确是为难了他。 然而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谁也没有逼着他。 “我不能为你签字。你等着我妈来吧。”白訾翊表情冷漠。 白訾翊头疼的不行了,“哎呀那就快叫你妈过来啊!” 他这般理所应当的口气让白訾翊不满,原本想走的白訾翊走到了他的面前,隔着铁栏杆父子相望,一个眼神是坚定愤怒的,一个眼神是心虚飘忽的。他们父子二人长得是那样相像,却又是那般不像。 “爸,你什么时候能够多为你的家人着想一下?而不是凡事都只想着你自己?”白訾翊真的想不到世间还有几个父亲会像白正廷一样自私懦弱毫无担当。别人的父亲为了妻子孩子为了撑起一个家整日在外奔波劳碌,而到了白家却是当父亲的白正廷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妻子和孩子为了撑起一个家在外抛头露面风吹雨打。 “爸,你是一个男人吗?”白訾翊忍不住问出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若是换做有骨气的父亲,此时早就暴跳如雷骂他放肆,可白正廷从来不知道骨气为何物,他听到这种话只是尴尬地笑着,说:“是,当然是了。” 白訾翊满眼失望地看着他。 白正廷移开了视线。 白訾翊摇摇头,转身向着门口走去,白正廷见状大叫:“别忘了让你妈快点过来啊!” 走出牢房,白訾翊没看到白荷,也没看到追出来的傅景淮,于是他穿过巡捕房到了外面,只见傅景淮站在车前望着一个方向。 “大人,白荷呢?” 傅景淮回过头看他,“她走了。” 白荷从牢房出来,傅景淮担心她情绪激动会出事便跟了出来,然而白荷却什么也没说直接上车走了,傅景淮都没来得及说句话。 白訾翊一听,立即说道:“大人,我想回趟家。” “我送你。” 到了白家,白訾翊和傅景淮一同走进去,看到大太太和两个姨太太都在堂屋站着,而且都看着白荷房间的方向,于是白訾翊直接走到了白荷房间门口,发现白荷正在收拾行李。 “白荷,你干什么!”白訾翊上前去一把按住她的手,旁边帮着收拾的知了见状停下。 白荷一把推开他,“我搬出去住。” “不行!我不同意!”白訾翊夺过她的行李箱扔到一边,皱着眉语重心长地说:“你一个女孩子,独自搬出去住实在是不安全!” 白荷看着他,她的眼里有血丝,但是没有眼泪。 “我在这个家里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白訾翊心紧得说不出话,白月薇小心翼翼地握住白荷的手,带着哭腔说:“四姐,你搬出去了,我怎么办呀?” 白荷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放手……”她看着白月薇说道。 白月薇抿着嘴,慢慢松开了手。 白荷去捡起被白訾翊扔到一边的行李箱继续装衣服,知了见状又跟着帮忙,胡乱地将衣服塞进去后她扣上锁拎起来就走。 “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白月薇急得跺脚。 白訾翊追着到了堂屋里,他拽住白荷的手臂,“白荷,你真的要一走了之?你走了,谁来管爸?谁来管这个家?谁来管月薇?白荷,大家都需要你。” “为什么?”白荷想也不想地反问。 “什么?”白訾翊愣了下。 “为什么我要管白正廷?为什么我要管这个家?为什么我要管这么多?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白荷愤怒地叫吼出声,手中的行李箱被她甩脱滑到了傅景淮的脚边,傅景淮矮身捡起来放在椅子上,看着白荷终于流下泪来。 白荷怔怔地看着惊住了的白訾翊,哑声问:“为什么唯独是我,要为这个家背负这么多?” 白訾翊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四姨太此时却多嘴说道:“因为你是白家的女儿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将她看的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就因为我是白家的女儿?”白荷拂去白訾翊的手,缓缓走到了四姨太的跟前,四姨太看了看她,脚下往后退着,“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 “就因为我是白家的女儿,我就要管着这一家老小,管着所有大小事?” 白荷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她看着四姨太,又看着大太太,又看着白月薇,最后看着白訾翊。 “可你们也是白家的人啊,为什么不能是你们来管这个家?你们是不是看我没人疼没人爱,看我好欺负?” 四姨太没敢吭声,心里却想谁敢欺负你啊! 白訾翊轻声道:“白荷……” “在这个家里,我从来没有要求过太多。我为了延续母亲的心血重新办起来的国色添香,你想掌权那你掌便是了,你偷偷将盈利塞进自己的腰包,那你塞便是了,只要能让它越来越好,只要不过分,我都不反对。毕竟你是大哥的母亲,毕竟你是这个家的夫人,我总要给你几分薄面。” 大太太没想到白荷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个,一时惊慌起来。 白訾翊诧异地看着她,四姨太更是怒不可遏,“好啊大姐,我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我、我没……”大太太结巴了。 “还有你。”白荷看着四姨太,“当时月薇和祝森山的事情我阻止过多少次,我又说过多少次,月薇年纪还小被蒙蔽了双眼,你是她的妈妈你却也被祝森山的身份地位迷惑。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你让我帮帮月薇,你意识到了你是错的,我是对的。可你却还一边理所当然地接受着我对月薇的好,一边又对我有怨言。江婉仪,人不是这么当的。” 四姨太小声嘀咕:“我什么时候对你有怨言了……” “大哥,你说这个家需要我,但你怎么不问问我需要谁?”白荷看向白訾翊,她用手心抹去脸上的泪水,“我需要合格的家人。” “我需要能懂我,能知道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什么承受了什么的家人。” “我知道。白荷,我知道。”白訾翊向白荷走近了两步。 白荷却摇头:“你不知道,你们谁也不知道。”她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继续说道:“我与白正廷断绝了父女关系,所以我不会再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要从这里搬出去。知了,把我的行李箱拿上。” 知了乖乖点头。 “大哥,不要再拦着我。” 白訾翊没有再阻拦她,而是问道:“现在天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住下?” “哪里都比这里好。”白荷走到哭得厉害的白月薇跟前,摸着她的脸笑了笑,“别哭了,每个星期都要去看医生,如果我有空我就会回来陪你去,但如果我很忙你就要自己乖乖地去。别让我失望,知道吗?”酷爱电子书 白月薇点头。 白荷抱了抱她,然后和知了一起走出了白家宅院的大门。 “她、她真的和老爷断绝父女关系了?”四姨太不敢相信地说道。 白訾翊垂下眼帘。 此时天已经很黑了,路上都没有人,知了拎着行李箱跟在白荷身边,问她:“小姐,我们去哪里?” 白荷没说话,她沉默地顺着路往前走,一直走,知了也就跟着她往前走,一直走。 走了有半个多小时,白荷终于停了下来,知了左右看看,这里没有能让她们住下的地方,怎么就停在这儿了? 而白荷却转身看向一直跟在她们后面的车。 “大人……”司机看了一眼坐在后方的傅景淮。 傅景淮下车走到白荷面前,白荷淡漠地看着他,“你准备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你住哪里?”傅景淮不介意她略带敌意的口吻,他只是想确认她能安全地到达她要住的地方。 “不知道。不如你来给我指条明路?” 傅景淮看着她,想了想,说道:“先上车吧。” 坐在车里,白荷也不问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她就把头靠着车窗发呆,也并不担心傅景淮会不会把她卖了。 “你知道有人跟着你吗?”傅景淮问道。 白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知道。甩掉吧。” 傅景淮对司机抬了抬下巴,司机便立即加快了速度。 两人多多少少都能猜到是谁的人在跟踪白荷,可谁都没说出那个名字。 司机开着车弯弯绕绕了许久,停在一处胡同前,傅景淮带着白荷从胡同进去,停在一处老式的木门前。 “这是我来到这里买下的,你可以先在这里住下,里面的东西多数都是新的。”他拿出钥匙开门,这是一间很普通老式的房子,两层,总体面积不大,但已足够白荷和知了两个人住。 白荷看了看,也没有拒绝,问他买下这里干什么?他是住在镇守府的。 傅景淮对此给出的回答是:“偶尔也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间。”镇守府每日来往的人很多,那里除了是他住的地方也是他处理公事的地方,尽管傅景淮是个尽忠职守的人,但久了他也会有想暂时逃离一下的想法。但他又不可能真的逃离,就只能买个地方给自己。 “这么说的话,这里除了你,没有别的人来过了?”白荷问。 傅景淮应了一声。 白荷的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下,指腹没有灰尘,看来是定期有人来打扫。 “我住在这里的话,你就没有私人空间了。”她抬眼看他,“而且我可能会住很久。” “你开心就好。”傅景淮认真地说。反正他自从买下这里,一次也没来过。 “我开心就好?”白荷笑了两声,但眼睛是不笑的。 傅景淮看着她的表情,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我们来谈一下租金问题吧。”白荷打断他多余的解释,“我住在这里,但我不能白住,我会付给你租金,你认为多少合适?” “多少都不合适。”傅景淮蹙着眉,“这若是让白副领导知道了,他该如何看我?” 白荷说:“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我是要租住你的房子,而不是要你收留我。如果你不收租金,那我就只能另寻去处。” 傅景淮被难住了,真的被难住了。 他看了眼白荷,白荷问他要多少租金,他直接把问题丢还给她,说你认为多少合适就多少。 白荷点点头,说让知了明天去问问周边的租户。 傅景淮把钥匙给她放桌子上,“水电都有,电话也有,我留一个号码给你,有事可以打给我。你们两个女孩子,夜里记得关好门窗。天不早了,洗漱休息吧,我先走了。” 白荷送他出门,让他不要把她的行踪告诉白訾翊。 她说:“我想安静几天。” 傅景淮说:“我答应你。” 他上车离开后,白荷锁好门回到屋里,知了还拎着行李箱不知所措地站着。 “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白荷笑着说。 这是白家所有人都难以入眠的一夜,也是白荷最为清醒的一夜。 从这一夜开始,白荷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视野里,无论是白訾翊,还是祝东风,都再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她也并不是刻意地把自己藏了起来,只是她很少会出门,每天只有知了趁着天还不亮的时候去菜场买菜,而她则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或是坐着发呆或是躺着休息。 祝东风的人跟丢了白荷,得知白荷最终是和傅景淮在一起后,祝东风没有说什么,将他们遣散。 白訾翊每天都想要找到白荷的住址,但是他一无所获。 傅景淮只告诉他,白荷现在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全金洲城似乎只有傅景淮知道白荷的下落,他甚至常常都能见到她,偶尔还会和她坐在一起吃饭。 傅景淮不厌其烦地在工作和白荷之间来回跑着。即便见到他白荷很少会跟他说话,说话也都是说的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但他也乐此不疲。因为他的话也很少,白荷不主动说,他就不会开口惹她厌烦。 这天傅景淮又过来了,他给白荷带来了一盆月季和新鲜牛肉。 因为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心情不好的人看到鲜花就会开心起来,所以他买了一盆月季。 至于白荷看到那盆月季开不开心他不能肯定,反正表情是很莫名。 “我有一个问题很好奇。”把月季放在窗口,白荷突然说,“你为什么都不劝我?” “劝你什么?”傅景淮疑惑地看她。 “不知道,也许是说一些大道理。”白荷摇摇头。 傅景淮想了想,坦诚地说道:“我不喜欢说大道理。我也不可能站在我的角度去劝你什么,这对你不公平。”他并不知道在白荷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他也没有经历过白荷所经历的痛,而即便是他知道了经历了,他也没有资格去劝白荷怎么样。因为这世上每个人所能承受到的苦楚皆不相同。 “你还真会为别人着想。”白荷似笑非笑地说。 “不是为别人。”傅景淮看着她,“是为你。” 白荷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到凳子上,语气淡淡地:“你现在说话这么直接我有点不习惯。你尽量婉转点吧。” 傅景淮抿了抿嘴,他的视线定在那盆月季上,片刻,才说道:“现在外面传言,祝东风要订婚了。” 关于祝东风订婚的消息八卦小报上已经印满了,因为有人打听到了他在定制婚服,还在着手准备提亲的东西,具体能证明他要订婚的证据没有,多数都是一些捕风捉影。可空穴来风,必有其因,也许他真的要和谁订婚了,也说不定。 听完傅景淮的话,白荷动作一顿,傅景淮转过身来面朝着她,他的背后就是窗,逆着光,他的表情隐匿在黑暗里。 “我想他的订婚对象应该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白荷拉扯着嘴角,生硬的像个泥塑。 ------------ 第128章:他是恶 傅景淮静默地看着白荷,这些天他隐隐有所察觉,白荷的失意与悲伤不仅仅全是家人带给她的,更多的似乎是因祝东风而起。 她和祝东风之间又出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好像比之前的都要严重。 这么多天了两人没有任何联络,白荷若无其事,祝东风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他们结束了吗? 也许是结束了,傅景淮也不能确定。 如果是真的,是不是就代表傅景淮又有希望了?傅景淮心中有一丝不想被人窥探到的窃喜,但他又因白荷的难过而难过。他还是更想看到白荷开心快乐,哪怕能让她开心快乐的人不是自己。 “白荷,你和祝东风……” 白荷看着他淡淡地说:“我们很好,什么事情都没有。” 傅景淮点了点头,心里略微异样,紧接着就又听白荷慢慢地说道:“我还是我,他还是他,我们都很好。” 傅景淮皱了皱眉,白荷不想再说起与她无关的人和事,站起身道:“我去看看知了饭做得怎么样了。”说完就径直走进了厨房间。 知了的厨艺是可以的,至少她很了解白荷的口味,就算做出来的菜品相一般,但是味道还是非常贴合白荷的味蕾。 白荷又留傅景淮吃下午饭,傅景淮本想说他来前吃过了,但是为了能有理由多待一会儿他还是沉默地坐在了饭桌旁。 吃着饭,白荷突然问:“白正廷还被关着吗?” “嗯。”傅景淮应了一声,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你哥哥不允许家属前去为他做担保。说要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 “白正廷可不是懂得反省的人。”白荷讽刺地笑了,她母亲死了都不能让他反省,如今不过是在巡捕房里关押几天,他又怎么可能会去反省自己的过错?他是个不知错的人,他从不觉得自己会犯错。 “也许你们父女应该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 白荷喝了一口汤,没有看他,淡漠地反问:“你以为我没有和他好好地谈过?”母亲死后,白正廷也着实自责失魂落魄了一阵子,起初白荷恨他恨到不能看见他,看见了就想冲上去打他,但是打他也无济于事,事情都发生了,人也走了。后来她耐着性子和他心平气和地谈过,他也承诺过,不会再赌,就算是为了含冤去世的母亲他也不会再赌。 “然而这世间的承诺,多数都只是用嘴巴说说的。”白荷看着傅景淮,“我甚至现在都怀疑,这几年里,他是不是也经常会去赌场?只不过这次巧了,被你们抓住了。” 傅景淮看了看她,还是没有告诉她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白訾翊早已经严厉‘拷问’过白正廷,白正廷坦白了他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经常会去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赌坊里转转,玩上个把小时就离开,数额也都控制在二十块以内。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家里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有时候他出去遛鸟的功夫就能玩上好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收手回家。 而赌马是金洲这半年里新兴起的赌博游戏,白正廷听人提起后去了一次倍感新鲜,开始拿自己攒下的私房钱往里投,慢慢地他又开始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再加上他用夜钓掩人耳目,家里人信以为真,他把一整夜的时间都用来泡在金马赌场里也无人会过问。 至于白正廷是怎么知道白荷房间的床底下有钱的,纯粹是因为他看见白荷拎着牛皮箱进了房间。后来他的私房钱没了,他就动了歪心思。一开始只想‘借’一点把赔进去的钱赚回来,哪曾想越‘借’越多越‘借’越多,到最后一分不剩。 “我现在也后悔,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啊!”傅景淮记得白正廷是这样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重蹈覆辙。 不过在他看来这只是白正廷为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 吃完饭,天色还早,白荷站在院子里问傅景淮:“你着急走吗?” 傅景淮说:“不着急。” “那你陪我出去走走吧。”白荷回头对正在洗碗的知了说了一声,随即看了一眼傅景淮便先出了门。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出大门。 傅景淮在后面立即跟上,并且阻止了司机的跟随。 走出深宅胡同就是街道,夕阳西下,摆摊的人都在撤摊子,也有几家店面还开着,见到白荷与傅景淮走过店家就吆喝两声,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白荷慢悠悠地走着,笑着说:“好像摆地摊也不错。” “也是一种生活。”傅景淮看着那些忙碌收摊的人点头说道。 “我们看到的是生活,而他们在寻求的只是生存。” 傅景淮注视着她的侧脸,白荷扭头看他,问道:“不对吗?” “对。”傅景淮认同她的说法,但他也有另一个想法:“苦中作乐有,知足常乐也有。生存是有,生活未必就没有。就看你怎么想。” 白荷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不是说你喜欢和人讲大道理?” 傅景淮微微地皱眉,淡然地说:“我不是在讲大道理。”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不喜欢听这些,我也可以不说。” “你随便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傅景淮脚下停了停,白荷回头看了他一眼,过了片刻,他问道:“白荷,你……你的记忆是不是恢复了?” “你看出来了?”白荷不太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儿。 “感觉不太一样。”失忆后的白荷与傅景淮总有一种刻意的生疏,而这段时间傅景淮明显地察觉到白荷在面对他时变得随意自然了。傅景淮还以为白荷是因为祝东风的关系对他的态度才有的转变,原来并不是,而是因为她变回以前的白荷了。 傅景淮低头笑了笑,那种开心溢于言表。 白荷看着他,没有说话。 傅景淮陡然升起一种隐私被窥探到的错觉,好像白荷对于他的心思一目了然。他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白荷已经转过了身继续向前走。 她的背影那么好看,却那么孤单。 之后两人再无话说,把白荷送回去后傅景淮就走了。 知了目送着车辆的离去,关上大门回到屋里,白荷已经坐在了藤椅上在看不知从哪儿翻来的书。她去厨房把案板拿出来放在收拾干净的饭桌上,又把提前准备好的面团和红豆拿出来。 白荷见她一会儿走过来一会儿走过去,抬眼看了看问道:“你要做什么?” “做红豆糕啊。”知了笑嘻嘻地说。 “多麻烦。”白荷念了一句。 “小姐喜欢吃我就不嫌麻烦。”知了说着手上就开始了,“而且现在住在这儿,跟在家里的时候不一样。一天下来我除了打扫卫生也没什么可干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研究点儿吃的,让小姐吃的高兴。” 白荷忍不住笑了,“嗯,我吃的挺高兴的。” 知了说:“那就好!” 知了在那儿忙活,白荷就只在一旁看书。在旁人看来会认为白荷是个主仆观念很强的人,主子就该享受,仆人就该忙碌,然而事实是白荷是个极其不擅长厨艺并且对需要动手的事情都极不感兴趣的人,她宁愿不吃也不愿意去做。知了愿意做的话,她就给她涨月薪,反正现在她每月的薪水多少是白荷说了算。 “小姐,”知了满手面粉,脸上也沾了一些,她一边忙着一边问白荷:“要不要给傅先生送一些啊?” 白荷说:“随便你。” 知了说:“那就送一些吧。” 白荷的书翻过一页。 “小姐,你有没有喜欢上傅先生啊?”知了又问。 白荷睨了她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知了吐了吐舌头,“好奇。” “不喜欢。”白荷回答她。 “为什么啊?傅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这十几天里,知了才知道原来世上真的有男人是长得好性格好家世好又懂礼貌还很细心温柔不计回报的,这样的男人她一直以为只有里才有,没想到现实中让她见到了活生生的。 白荷笑知了把感情想的太简单,但转念一想,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正是因为她在这方面没有受过伤,才能一直保持着天真简单的思维。 “他是个好人,但我喜欢坏的。”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知了弄不明白,摇摇头,“那祝先生是坏的吗?”爱中文网 “他是恶,不是坏。”白荷冷漠地说着,继续看书。 知了悄悄看了一眼她,看着她冷凝的眉眼,心想以后不能再提祝东风这个人了。 红豆糕做好放凉,第二天知了起来装盘。 白荷让她把傅景淮的拿份单独装好,说今天就给他送去。 知了啊了一声,惊讶地问:“小姐要出门?” “嗯。去把还没解决的事情解决一下。”白荷让她动作快一点,说要先去一趟巡捕房。 巡捕房里今天抓了一拨聚众斗殴的小混混,还挺热闹的。 白荷刚进去,那帮小混混的口哨就吹起来了,一个个盯着白荷的眼神不怀好意。 齐泰拿着警棍给了几个人一棍,他们才消停。 他笑着问白荷:“白小姐,您来是……” 白荷沉默地看着他,他了然地点点头,说:“您请跟我来。” 齐泰领着白荷走进里间,问白荷怎么这次就她自己过来的,傅大人他们没一起? “难道我一个人不能来?”白荷问他。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齐泰连忙解释,心说这脾气还真是大,连随便问问都不行。 白正廷因为影响其他赌徒休息被一致投诉,于是从潮湿不见光线的牢房转到了小黑屋。一个人相对自在。 白荷看见他时,他正躺在水泥床上睡觉打鼾。 铁门打开他才猛地惊醒,一看是白荷,激动地眼泪都要下来了,马上就开始倾诉自己在巡捕房的这些天过的有多苦多难,吃吃不好睡睡不饱,还不能洗澡,整个人都馊了。他求白荷快点把他带出去,说他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他以为白荷说的断绝父女关系是玩笑话,他以为白荷终究心软了。 可白荷来并不是为了解救他。 她让齐泰给她五分钟单独相处,齐泰点了点头就走了,知了则在小黑屋外等着。 “在这儿待得辛苦吗?”白荷问。 白正廷的头点的飞快,“何止是辛苦,简直不是人待得地方。” “那这么说你很想出去?” “想!” 白荷淡淡一笑:“但你出不去,除非我点头。而要让我点头很简单,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白正廷迫不及待地问:“什么事?哎只要能让我从这儿出去,什么事我都答应!” “在这份借据上签下你的名字。”白荷拿出她早早拟好的借条递给他,“你从我这儿偷拿的十万块钱,我要你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这……”白正廷看了看那张借条,为难道:“可我没钱了啊。”他赌马输了个精光,连一百块都拿不出了,哪里还拿得出十万块。 白荷冷冷地说:“那你就在这儿长住吧。” 白正廷惊恐的叫道:“别别!我……我签了,慢慢地还你,行不行?” 白荷不说话,只是把笔扔给他,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在借条上签下自己的大名,怕不够有诚意,还咬破手指按了个手印。 “那我可以走了吧?”白正廷欣喜地问。 然而白荷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就走出了小黑屋,白正廷愣了,急忙要跟着出来,被齐泰推了回去。 白正廷又开始大喊大叫,白荷懒得搭理他,带着知了到了长樱街的国色添香。这是当年白荷决心重整旗鼓后开的第一家店。 果不其然,大太太袁意正在店里,白荷走进去,店里的伙计看见她都叫了一声四小姐。 白荷微微颔首,问最近生意怎么样? 伙计说生意挺好的,就是见不着四小姐了有点儿没着没落的。 白荷掩着唇笑了,说他滑头。不过就是要嘴巴会说,才能把客人讨欢心。更何况国色添香来的客人十之八九都是女性。 跟伙计闲聊了几句,大太太就坐不住了,她走过来问白荷怎么来了,白荷的回答很直接:“我来拿钱。” “拿钱?拿什么钱?” “拿白正廷欠我的钱。”白荷把白正廷才签好名字的还新鲜热乎的借条拿出来,在大太太眼前抖开让她看清楚,“十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白正廷说慢慢还就慢慢还? 想的一如既往地美。 大太太伸手想拿过去借条,白荷手一缩,让她别乱碰,“把欠我的钱给我,借条我就给你。” “这是什么道理!”大太太觉得太荒谬了,“这是你和你爸签的借据,不是和我签的。你要钱该找你爸去要,怎么能来找我呢?哪有这种事情?” 白荷噙着笑说:“以前没有这种事情,现在有了。” 大太太摇头:“不行!这不关我的事!这笔钱我不会替他出的!” “是吗?”白荷把借条叠好,慢悠悠地说:“没关系。我从铺子的盈收里扣就行了。” “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挪用店铺的盈收?”大太太对白荷过分的坦然感到惊奇。 “凭什么?凭我是国色添香的老板。” 大太太条件反射地发出了一声冷笑:“白荷,你是被你爸气糊涂了吧?现在我管着铺子我才是铺子的老板,就算我不是,那也是你爸,不是你。” “是你糊涂了,大娘。”白荷难得如此礼貌地称呼她,笑得也是分外平和:“店铺的租赁合同上,是我签的字。你不知道吗?” 大太太愣了:“怎么可……不是你爸……” 白荷勾着半边嘴角:“一开始我怕店铺生意不好,只签了一年的合同,那是我和东家谈好让白正廷去签的字。一年后合同到期,我续签了五年,而今年才是第三年。你说,谁是老板呢?” “怎么会这样……”大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为什么把店铺交给我管?” “有人愿意为我分忧,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大太太身子晃了晃,她伸手扶住柜台,“怪不得,怪不得你那么干脆,说放手就放手了。” 白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我原以为你会意识到什么,可你却连往那方面想都不曾想过。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太太无力反驳,眼神恨恨地盯着她。 “大娘,不要这么看我,这近半年来你也不亏,你腰包里那些钱就当是我给你开的薪水了。至于这薪水是多是少,我想你心里比我有数,就不用我明说了。” 大太太瞬间心虚地移开视线。 白荷淡淡地说:“现在你能确认谁才是国色添香的老板了?” “……既然你是,那你从你的铺子盈收里拿十万块当做你爸欠你的钱,岂不是血本无归?”大太太不信白荷会算不清这笔账,这里外里等于她亏了二十万。 “所以我现在有了一个新想法。” 白荷抬眼定定地瞧着她,有些算计地意味:“我要你来替他还这笔钱。” ------------ 第129章:我要娶白荷 白白‘帮’白荷打点了将近半年店铺的大太太还没能从现实的残忍打击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又听到白荷说要她来替白正廷还这笔钱,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荒唐莫名的状态里,觉得白荷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你爸签的借据,你要我还钱?”就算她是白正廷的太太,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替他掏十万块钱来给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 大太太情绪激动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她用力抚着自己胸口,生怕一不小心再背过气去。 没好气儿地说:“谁欠你的钱你找谁要去,我没钱。” 白荷微微笑地看着她,过了片刻后她说:“你不妨听我把话说完?我说的还钱,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大太太狐疑地看着她,什么叫还钱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还钱还分简单的和复杂的?难道是要加利息? 白荷也不急于解释,让她跟自己到后面去坐下聊聊,顺便让店里伙计给倒两杯茶。 茶端上来,白荷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问大太太以后还想继续帮她打点国色添香吗? “不是我的东西我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思?”就算能从中谋取一些小利益,大太太也不想为白荷做事。她一个长辈,哪能给小辈打下手? “那如果,国色添香有你的一部分呢?”白荷笑盈盈地看着她又问。 大太太皱了皱眉,“什么叫有我的一部分?” 白荷摸着茶碗说:“我可以让你入股,让你成为国色添香的第二个老板。” 这对大太太而言无疑是个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但她也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白荷肯定对她有所要求。 “入股的条件是什么?”大太太沉声问道。 “替白正廷还债。”白荷微笑着,赶在大太太生气之前又说:“我会把他签下的借据给你,以后你还可以以此来让他再还你的钱。其实说起来,你一分不亏,亏的还是我。而反观你自己呢?一分钱不用出就成为了国色添香的老板,白正廷从此还能在你手心里任你摆布。一举双得,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常有。” “呵,白荷,你别以为我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我替他把钱还给你,到时我还能再从他手里把钱收回来?”大太太自从嫁给白正廷,白正廷就是个不求上进只好享乐的游手好闲的废物,过去有双亲帮他操持,再后来又有夫人帮他计划,最后就是儿女管着整个家。白家谁都能有钱,就是他不可能有。再加上他如今又开始赌博,兜恐怕都比脸干净。让他还钱?那就等于拿钱打了水漂。 听完大太太的话,白荷只是笑:“你每月不都是要给他发零花钱的?从里面克扣不就行了?总有一天能把钱都收回来。还是说,你认为国色添香不值得你拿十万块出来?” 大太太张了张嘴,没说话。 “不用我说,这半年你也有目共睹。国色添香若是不赚钱,你也不会想要把它据为己有。恕我直言,如果不是我不想和白正廷再有交涉,我也不会仅仅只要十万块就让你入股。更何况那本就是我的钱。” “对,那本就是你的钱。所以你会那么好心?”大太太冷笑,她对白荷极其的不信任。 白荷说:“我们可以签合同。” 大太太依旧持怀疑态度。 白荷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说道:“送到嘴边的鸭子都不吃,白费我一番口舌。罢了,那我去找四姨太聊聊,虽然她为人无脑,但是我想这笔帐她比你会算。那你也回家吧,这儿以后就不用你来了。” 说完白荷拿着手包要走,大太太一听她要去找江婉仪了,顿时慌了,想如果江婉仪真的成了国色添香的第二个老板,那以她的性子她以后在白家还不就翻了天了,不行,绝对不行! “你等等!”大太太叫住白荷,“你坐下,我们再聊聊。” 白荷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她,说:“我今天事情很多的。” 大太太咬咬牙,“十分钟!” 白荷似乎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又坐下,“好,你还想聊什么?” “我们要签合同。”大太太说。 “当然。这不是一件小事,不是我们口头说说就能定的。” “那么盈利怎么分?”这是大太太最为关心的一点。 “你若是还想管理店铺,看在你多辛苦一些的份儿上,我们就三七分,你若是不想,那我们就二八分。”白荷自认为说的还算公平。 但是这达不到大太太想要的,“我拿出十万块钱,只配得到那两三成的红利?” 白荷笑出了声,“你是只拿出了十万块钱。” “我可以继续管理店铺,但我要四六分。”大太太严肃地说。 “不可能。”白荷斩钉截铁地拒绝。她说:“想要四六分?那你就拿出五十万来。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五十万…… 还真敢狮子大张口。 大太太蹙眉盯着白荷不说话了,她在想其中的利弊。但就如白荷所说的其实她是不亏的,她占了大便宜,但是她对于三七分这个红利分成真的很不满意。她想努力再争取一下,可显然白荷是不会给她机会。 白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到十分钟的时候,她提醒了大太太一声,大太太心一横,立即说道:“好,我答应你。什么时候签合同?” “那就明天中午吧,还是在这儿。”白荷微微一笑,“记得准备好钱。” 大太太没吭声,但她听见了。 白荷再次起身,说:“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知了跟在她身后坐上黄包车,问她真的要让大太太成为国色添香的第二个老板吗? 白荷说是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知了点点头,也没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问接下来是不是去给傅大人送红豆糕? “今天不去了,明天再去。”白荷想着明天大太太把钱给她了,她就顺便还钱给傅景淮。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知了奇怪地问。 白荷淡淡地笑笑,没有回答她。 等到了地方,知了看着‘暗香’的店铺招牌,心说哦,原来是来这儿。 下车后白荷让车夫稍等片刻,然后看了一眼隔壁的丝绸店才走进了香料店里。姚碧芬有日子没见白荷,乍看见她还挺惊讶,燕妮和穗穗更甚。 白荷跟她们闲聊了两句,就很正式地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我没有出现,是我的失职,我很抱歉。但有一件事我想郑重地向你们说明一下,就是以后我可能都不会再来暗香了。” “为什么啊?”穗穗第一个惊讶地问出声。 燕妮在一旁点头。 “没什么,只是比较忙。分身乏术。”白荷笑了笑,没有多说,让姚碧芬从明天开始回到国色添香去继续工作,不要再来这里。 姚碧芬点点头,她对于什么安排都能接受。 燕妮和穗穗并不知道白荷是怎么了,但也都不能多问,白荷对她们也有些抱歉,犹豫了一下还是到隔壁店里去找祝江云。祝江云在后院看书备考军校,见白荷来了愣了愣,一时也想不到该说什么。 白荷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隔壁的香料店我不管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你有空的话就帮忙看看,没空的话等祝先生来了你告诉他让他自己看着办吧。麻烦你了。” “啊?”祝江云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好像听不懂她的话。 “就是这样。”白荷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十三泡的咖啡她都没喝。 祝江云握着笔发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了想,当机立断给祝东风打去电话。可惜祝东风此时并不在公馆,而是在祝海韬的别苑。欧欧电子书 祝海韬说:“老爷子准备让你娶纪澜多了?你知道了吗?”纪澜多的最终选择果然是祝东风,倒也不出所料。 “嗯。”祝东风不意外,早在几天前前老爷子就已经给他下过最后通牒了,他也猜到祝海韬今天找他来会提起这件事。 “嗯?”祝海韬对他的反应略显惊奇,好笑地说:“什么是‘嗯’?哎,让你娶妻生子啊!” 祝东风没什么表情,淡然地说道:“那就娶。” “什么?” 祝海韬抠了抠耳朵:“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娶?”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意外?”祝东风问他。 祝海韬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我当然意外。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跟你那个小情人挺好的吗?还带她去参加婚礼在老爷子面前秀恩爱。而且纪澜多我看你也不是喜欢她,怎么现在说变就变了?”顿了顿,祝海韬想起近期外界的疯言疯语,坐在椅子上连忙换了个姿势问祝东风:“哎哎哎,那些八卦小报上说的什么你定制婚服下聘礼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我靠。”祝海韬脱口而出,目瞪口呆地看着神色淡然的祝东风,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又问了一遍:“真的假的?” 祝东风不厌其烦地说:“真的。” 祝海韬拍了一下脑门,“这么说你是真的决定要娶纪澜多了?” “没有。”祝东风睨了他一眼,“谁说要娶她了?” “你刚刚……” “我是要娶妻,但我没说我要娶纪澜多。”祝东风更正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误会,“我要娶的是白荷。” “好家伙,没死在女人堆里反倒差点儿被你给吓死。”祝海韬无奈地摇摇头,“你说你要娶白荷,老爷子同意了?” 祝东风笑着反问:“他能同意?” “那你说这些没用的。” “不需要他同意。”顿了顿,祝东风又说:“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祝海韬说你还挺硬气。 “怎么?你也跟五哥一样生米煮成稀饭了?白荷怀孕了?怀的是个男孩儿?” 祝东风说:“你想多了。未婚先孕可不是个好主意。”就算他让白荷怀孕了,老爷子也不会轻易松口让他娶白荷,在老爷子的眼里,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人能拿孩子威胁到他。 “那老爷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纪澜多明确表示了要祝东风,祝东风在这个当口却选择娶白荷,那就是在给纪家脸色看,在下老爷子的面子,老爷子一定会气疯的。 “纪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祝海韬问祝东风:“你就不怕?” 祝东风说没什么可怕的。 祝海韬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笑着说:“我问的是,你就不怕他们对你的小情人下手?” “这更没什么可怕的。”祝东风淡淡地说:“她现在恨我入骨,根本不可能答应嫁给我。” 祝海韬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我是不是酒喝得太多了,我怎么好像听不懂你说的话了?”他放下酒杯,指着祝东风,“你刚刚说你要娶她,你现在又说她不嫁给你。是你说的有毛病还是我耳朵有毛病?” “我要娶她,和她不想嫁给我,有关系吗?” 祝海韬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点头道:“你别说,还真没什么关系。哦,扯了这半天了,你是要强娶啊?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纪澜多这三两天的就回京西了,依老爷子的意思就是你得跟她一块去回去,提亲。” 祝东风没理他。 “哎你刚刚说你小情人现在恨你入骨?怎么回事儿?先前不还好好的嘛?众目睽睽之下把人给抱出去了,多浪漫。” “你很烦。”祝东风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祝海韬哈哈大笑。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们一直觉得你会孤独终老。”祝海韬这话不是诅咒,而是祝家几个兄弟就是这么认为的。祝东风的性格看似平和没有攻击性,但其实熟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他的真面目。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不是靠运气这么简单。 祝东风挑眉:“孤独终老?你把六哥置于何地?” “他是自己清心寡欲,跟你不一样。”祝海韬说:“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祝东风也想娶妻了?” “不然难道是嫁?”祝东风还有心情开玩笑。 祝海韬配合着扯了扯嘴角说道:“你想嫁谁敢娶?好吧,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但,你随意就好。不过你真的要娶?”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祝东风似乎从来没对结婚这件事表现出热衷,现在一下说要娶妻,他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你很啰嗦。”祝东风不耐烦地说了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慌什么?我还想跟你说说叶青的事儿呢。”祝海韬让他坐下,问他最近跟叶青都在进行什么贸易往来,让他也凑个热闹。 祝东风跟叶青的事情也没藏着掖着,毕竟暂时只是把金洲城的水路借他走一走,也没有可隐瞒的必要。 “凑个热闹?怎么?坐吃山空了?”祝海韬现在没做什么大买卖,早些年存了不少就一直在吃老本儿,遇见来钱快的生意就做做,遇不见也无所谓。这些年他一直在往外放债,不像祝东风这么富裕,倒也不至于穷困潦倒,过得还挺逍遥自在。 因此听祝东风说他坐吃山空,他就笑了,但也不解释:“山没空,不过也快了,就看你能不能给哥哥往里填填了。” “叶青目前对我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备,所以我们暂时没有过多的生意往来。就算是有,我也不建议你来凑热闹。走私是重罪,如果翻了船,会很难处理。” 祝海韬说:“那你还跟他合作?” “那是我的事。”祝东风勾着嘴角笑笑,说你要想凑热闹,我可以另给你指一条路。 “说来听听。” 祝东风一挥手:“附耳过来。” 祝海韬一边说在我家你这么神神秘秘的一边把侧着耳朵过去,祝东风轻声跟他说着话,慢慢地祝海韬的表情就变得惊奇了,他挑了挑眉,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祝东风点头。 祝海韬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说:“那我还真得想想办法把那块地给弄到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祝东风笑而不语。 “行。就冲这一点,你和你那个小情人要是顺利结婚了,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提起白荷,祝东风的笑淡了不少。 他已经有十几天没有白荷的消息了,想要知道白荷在哪里并不难,只要从傅景淮方面下手就可以。但是祝东风不想勉强白荷,她需要时间和空间第二次来面对冰冷残酷的现实。 至于傅景淮和白荷的走近,祝东风的确不满,但也仅仅只是不满。他相信白荷的心中仍然有着他的一席之地,即便她恨他厌他,至少她也还爱着他。 祝东风要做的就是在白荷对他的爱还没有完全被恨替代时,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 “想什么呢?”祝海韬见他若有所思便问道。 “想我该什么时候去提亲。” 祝海韬看着他,也懒得再问真的假的了,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越快越好。就明天吧。三月十八,好日子。” ------------ 第130章:还债 第二天中午,白荷到了国色添香,大太太已经早早地到了,正坐着在等她。 “等多久了?”白荷笑着在她对面坐下。 大太太没说话,而是把一个箱子放在了桌子上,说钱我带来了,合同呢? “看不出来,大娘你挺有钱的。”白荷似笑非笑地说着,让知了把昨天印好的合同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一式两份,她已经签好了名字按好了手印,就等大太太了。 大太太拿起合同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白荷就打开了箱子,有没有十万块她也没办法确定,但是她想大太太不敢在这方面上再糊弄她,也就没数。、 她把箱子重新关上,大太太看完了合同,又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欠下了自己的名字,也按了手印。 接着白荷把白正廷签下的借据连合同一起交给了大太太,说:“保存好,万一以后我翻脸不认人,你这合同拿出来还能吓吓我。” 大太太没说话,默不作声地把合同放好。 “国色添香还是由你来管理,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白荷把她的那一份合同收好交给知了,笑着说:“虽然你投入的不多,但你也是国色添香的老板了,所以不要再在账簿上动些小心思,传出去太丢人。” “这点不用你说。”大太太淡淡道。就算她没有和白荷签合同,她没有成为国色添香的老板,她也不会再干这种事情,都已经被白荷发现一次了,再被发现第二次的话她也彻底没脸了。 白荷点点头,和大太太合作也是有点好处的,至少她头脑清楚,要真换了四姨太,那就难说了。 “这件事你暂时没跟别人说吧?” “没有。”对于这件事,白家人能自己察觉就自己察觉,不能察觉大太太她也不会主动说,总归这是她和白荷之间的事,跟他们关系也不大。 白荷多少能猜透大太太的心思,因此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大太太掀起眼帘看她,想了想,说道:“今天家里去了一帮人提亲。说是祝九爷安排的。” “哦?”白荷应了一声,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可是你爸……老爷不在家,他们就只能跟我说了来意,我说我不能做主你的婚事,但是他们放下东西就走了。”到大太太出门时那些礼品还在堂屋里堆着,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先放着吧。”白荷摸着耳垂,淡漠地说:“下午我会找人去把东西搬走。” 大太太问:“那你爸……老爷他……” “随便你,想什么时候去保他就什么时候去保他,你是太太,当然你说了算。” 从国色添香离开,白荷带知了去了镇守府,不过却被告知傅景淮在警务厅办公,不在府里。白荷略一犹豫,又改道去了警务厅。 到警务厅,白荷对上前来问她有什么事的接待人员说她是来找傅景淮傅大人的。 接待人员看了她好几眼,问了她一句贵姓后就让她坐着稍等片刻。 白荷等了快十分钟,傅景淮才过来,意外地看着她问:“你怎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你当然就是有事。”白荷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知了在后面欢快地跟道:“傅大人中午好!” 傅景淮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白荷,他的眼神是那样惊喜莫名,“到我办公室来吧。”说着,他带着白荷跟知了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他的秘书看着傅景淮带了两个女人,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进入傅景淮办公室,白荷看到他桌子上吃了一半的饭盒,显然他是正在吃午饭被人告知有人找他就匆匆出去了。 白荷说:“打扰你了。” “没有。”傅景淮把饭盒收起来,让她们坐下,问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 “其实也没有什么,知了做的红豆糕,来送给你尝尝。”白荷看了一眼知了,知了把小食盒放在茶几上,打开了盖子,为了不显得看起来过于寒酸,知了还特意装点摆盘。 傅景淮看了看她们两个,又看了看精致的红豆糕,他以为白荷来找他是真的有事情需要他帮忙,根本没想到她只是来送点心给他。 “这……”他一时丧失了语言功能,不知道说什么。 他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捏起一块红豆糕放进嘴里。知了自己做的和在市面上买的有很大不同,表皮松软,馅儿多细腻但又不会过于甜腻,而且不卡嗓子,对于像傅景淮这种不喜甜食的人来说轻轻松松吃下一个毫无问题。 “很好吃。手艺很不错。谢谢。”傅景淮微笑着看知了,又看白荷,接着又拿起了一块。 认真地盯着他的表情的知了松了一口气。 白荷睨了她一眼,笑着告诉傅景淮:“知了怕你不喜欢,担心了一晚上。” “因为男子通常都不喜食点心和甜口的东西啊。” 傅景淮点头,“但你做的这个口味刚刚好。” 知了开心地说:“那是因为小姐也不喜甜,我特意少放的糖。”在家里时,只要是白荷想吃的点心,知了都会亲自动手去做,只有她最清楚什么点心放多少糖才最符合白荷的口味。 “是吗?那我和你的口味真的很贴合。”傅景淮看着白荷说道。这段时间他们一起吃过五六次饭,都是知了做的。而从中可以看出,白荷喜辣喜咸,口味偏重一点,而傅景淮虽然在南方长大,一家人却也都是北方人,因此口味也偏重。 又吃完一个红豆糕,傅景淮把食盒盖好,说不能一下子都吃了,要留着等饿了再吃。 白荷笑了笑,接着又说:“其实我来还有一件别的事。” 傅景淮擦了擦嘴角,闻言看向她。 “之前我大哥问你借了钱,那其实是他帮我借的。我过来是专程还钱的。” 傅景淮看到知了拎着的箱子心中就有了一定的猜测,此时听白荷说了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说:“我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你可以不用着急还。” “我现在也没有了需要用钱的地方。”白荷现在已经想通了,暗香她不会再管,违约金她也不会给祝东风,她就是要做一回无赖,因为这是祝东风趁她失忆时哄骗她做的,是他自找的。 “关于我大哥从你这里借走了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去找他问过……” “那就等他在场时,我们再谈这件事。” 白荷摇头拒绝:“我暂时还没有做好要见他的准备。所以我想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帮我从你这里借了多少钱。” 傅景淮皱起眉,沉声道:“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白荷笑了,“说我们是朋友,不讲规矩。” 傅景淮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你把钱还给我后,是不是说明我们就两清了?”他疑惑地看着白荷。 白荷却比他更疑惑:“难道不是吗?” “那是不是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有任何往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白荷觉得好笑,“我只是想把自己欠下的债还清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而且我们是朋友,我又租住着你的房子不是吗?怎么可能不往来?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傅景淮难得有几分尴尬显现在脸上,他还以为白荷是不想欠他的人情,把钱还给他之后就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来往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由我单方面说……” “没关系,我相信你。”白荷打断他的话。 傅景淮看出来了,白荷今天不把欠他的钱还给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他无奈只好说出了白訾翊当初从他这儿拿走了多少,白荷让知了把钱点给他,还开玩笑说在这里做这种事,被人发现会不会误以为我在贿赂你。 傅景淮安静了一会儿,说:“无需贿赂,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这是告白了? 知了悄悄地看了白荷一眼,白荷没什么反应,只说:“那我先说声谢谢了。” 傅景淮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把钱还给傅景淮,尽管地点不太合适,但白荷也算了了一桩心事。零久文学网 傅景淮说下次他会把白訾翊写的借据给她,白荷点头。后来秘书来通知傅景淮说王部长找他,白荷就起身告辞了。 还了傅景淮的钱,下一个就该还陆少野的钱。 白荷带知了到了德济堂,德济堂还是大门紧闭,不过闹事儿的人已经看不见了。她买了东西去陆宅,先看望了陆明德夫妇,随便聊了聊后她问陆伯母陆少野在哪儿? 陆伯母笑着说:“少野在后院和杨柳一起晒草药呢。” “杨柳也在?” 陆伯母点点头,笑得像朵花儿:“常来呢。” 白荷嗅到了一丝非同一般的气息,她和知了到了后院,接着就看见了抱在一起的陆少野和杨柳,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样子让知了都不忍直视,羞羞地移开了视线。 “咳咳。”白荷清了清嗓子,下一秒陆少野和杨柳就飞速地弹开整理着衣服。 见是白荷,陆少野就翻了翻眼白,“我还以为是我妈呢!” “你们……”白荷指着他们两个,笑着点点头:“嗯,还挺般配的。”两个人的性格都很洒脱率真,在一起再合适不过。 杨柳不好意思地把碎发挽到耳后。 “般配吧,有眼光。”陆少野揽过杨柳的肩膀得意地冲白荷抬了抬下巴,“走吧,进去聊。” 陆少野泡了一壶凉茶,给杨柳、白荷倒上,白荷的视线一直在他们身上转悠,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杨柳被她看的心虚,果断地把来龙去脉告诉她。 原来自从那次陆少野送杨柳回家后,杨柳对他就有了一丝感觉,只不过那时候陆少野才和宋曼曼分手,她想他应该还没从上一段恋情中走出来,就没有表现出什么。刚好她妈妈身体不适,去医院医生建议她去看一下中医抓点药,她就想到了陆少野带她妈妈去了。慢慢地两个人就经常联系起来,杨柳感觉到陆少野对宋曼曼放下了,就表明了心意,开始追求他。 “没超三天我就被她拿下了。”陆少野摊了摊手,说,“这个女人很有手段。” 白荷说:“那只能说明你早有想法。顺水推舟罢了。” “还是你了解他。”杨柳笑着睨了一眼陆少野,说自从我和他在一起后,他时不时地就拿我主动追求他说事,烦死了。明明他也有那种想法,不过是我先挑明而已,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陆少野点头:“你说的都对,但还是你先告的白。” “幼稚。”白荷与杨柳异口同声地说。 “行了,我说不过你们两个。怎么样?你来是找我玩儿的,还是……” “来给你送钱的。”白荷把提前准备好的三万多块钱给他,让他点点。 陆少野瞄了一眼,“哟嚯,来还钱来了。不是,前两天你还说暂时不还呢,怎么现在又还了?赚大钱了?” 白荷说没赚大钱,但也不缺钱。 “以后我要专心搞事业了。”白荷托着下巴说。 陆少野跟杨柳都笑了,说:“你不是一直在搞事业吗?” 杨柳点头:“国色添香做的很棒啊,我妈妈和妹妹都去买过香包呢!” “还不够。” “嗯……”陆少野沉吟了片刻,看了看她问:“你不是要跟祝东风结婚了?” 白荷淡然地说:“不结了。” 杨柳瞠目:“为什么?” 陆少野蹙眉:“你们不会又吵架了吧?” “没有,只是我突然想通了。”白荷歪头笑盈盈地,半真半假地说:“结婚哪有一个人好?” “你还真善变。”陆少野瞅着她,说除非我傻了才信你的话,你肯定又跟祝东风吵架了。 杨柳也这么认为,她认真地说:“任何一对情侣在交往过程中都会发生争吵,冷静下来后好好沟通把各自的想法都说出来,就好了。” 白荷摇摇头:“这次我和他真的没有吵架。”但当然也没有好聚好散就是了。 “所以就是你们的确不结婚了?”陆少野问。 白荷点头。 “哦。”陆少野也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那我的红包就省了。” 杨柳没理他,问白荷:“那你和祝先生开的店怎么办呢?” “随便他,我不管了。”白荷非常随意地说。反正她一分钱没拿,最多费了一点心思,她就当自己行善了。 陆少野说:“看来你是真想通了。那你说你要搞事业?什么意思?国色添香再开分店?” 国色添香在金洲城已经有了三家店,再开分店没有必要,除了分流外在盈利上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不值得。 白荷熟知这一点,所以她不会再在金洲开店,在外地开还可以,不过目前她的实力人力财力都不足以支撑她在外地站稳脚跟,还得再等等。 “专心搞事业的意思就是我要好好地赚钱了。不能再当甩手掌柜。” 杨柳笑着说:“对,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说的话,你以后都不谈恋爱了?” 白荷拧着眉看陆少野,“我说我不谈恋爱了吗?” “恋爱使人分心,你既然要专心搞事业还谈什么恋爱!” “我以前谈恋爱也没耽误我搞事业。”更何况白荷不能让人以为她对祝东风还念念不忘,更不能让祝东风本人以为她对他余情未了。白荷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在向前看,对于祝东风她不原谅,也不回头。 陆少野说:“行了,谈吧谈吧。”反正跟谁谈都比跟祝东风强。 白荷喝了一口凉茶,想起德济堂的事,说道:“刚才我问陆伯伯德济堂什么时候重新开门,陆伯伯说再过段时间?但我经过德济堂已经看不到闹事人,陆伯伯是不是怕有什么隐患?” “不是。他就是还没休息够,想再多玩几天。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天天约几个老头下棋,一玩就玩到晚上十点多,迷得连饭都不吃。比赌博还有瘾。” 听到‘赌博’,白荷的笑容淡了几分,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累了十几年了,多休息几天也无妨。” 陆少野点头:“我妈也这么说,随他开心就好。” “是,开心就好。”白荷应和着,问杨柳最近又在做什么?杨柳说她在忙手头的设计,这次的客人比较挑剔,改稿改的她快疯了。 白荷被她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逗得笑出声,说我也没办法安慰你,只能祝你早点完稿。 在陆家吃完下午饭,白荷才与杨柳一起离开。 在路上,杨柳告诉白荷:“人的一生中,感情并不是唯一。你才二十三岁,你的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只要你永远忠于自己内心的选择。” 白荷说:“我知道。” 和杨柳分别后,白荷让知了去雇一辆车到白家,把祝东风派人提亲送去的礼物全部装好送回到祝公馆去。 她叮嘱知了:“不要多话,送到就回来。” 知了答应着就去做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把白荷安排的事做好。 回来后,知了说:“小姐,祝先生说想约您明天喝咖啡,在红宝石餐厅。” ------------ 第131章:我一点都不想再报复你 红宝石餐厅。 白荷拎着手袋走进门,慢悠悠地看了一圈,看到祝东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在看报纸。 她拒绝了上前来的服务生,告诉他约了人后便径直走到祝东风的面前去坐下。 听到动静,祝东风才抬眼看了看她,随即笑道:“你来了。”他唤来服务生说:“给这位女士上一杯咖啡,加纯奶,两块糖。” “好的。请问还需要点什么吗?”服务生微笑着礼貌询问。 祝东风看着白荷,白荷淡淡地说:“不要咖啡,要红茶。一份黑森林慕斯蛋糕。谢谢。” 服务生看了看祝东风,又看了看白荷,听到祝东风说听她的,才微笑着点了点头退开。 “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祝东风噙着笑,双眼盯着白荷说。他以为白荷如今恨他恨到连他的名字听见都会出现生理反感,要她见他无非是在给自己找难堪,但是她来了,说明事情还没有祝东风想象的那么糟。 “你以为我不会来见你?”白荷抬眼看看他,极浅地笑着,“那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祝东风耸了耸肩,把报纸折叠放在一旁,“只是想赌一把。没想到赌赢了。” 白荷说:“那你的运气真好。” 祝东风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白荷嗤笑了一声,没再说话,祝东风看着她淡漠的眉眼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此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服务生把白荷点的红茶和蛋糕送上来,白荷挖了一小块黑森林慕斯放进嘴里,醇厚的巧克力香味冲淡了奶油的甜腻,她放下叉子,喝了一口红茶,问:“有什么事直说吧,你的时间宝贵,我的时间也不能虚度。” “你把我给你的聘礼都退了回来。”祝东风说。 “有问题?”白荷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看还略微冒着热气的红茶,她拿勺子慢慢地搅了搅,说我以为在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后,你就该明白我们是不可能的。 祝东风安静地注视着她,白荷把勺子放在碟子上,轻轻抿了一口红茶,微烫,她又放下,两只手臂的手肘都搁在了桌上。 白荷认真地与他对视着,她想她对他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刻在了眼底,但她已经不再畏惧被他看穿。 “在这段日子里,我一个人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把你我之间的事想的很清楚。我是喜欢你,我是爱你,即便在我得知我曾遭受过的一切苦难有一多半都是你给的后,我还是爱着你。这一点我可以坐在你面前坦然地向你承认,我不想再自欺欺人。” 白荷抿了抿唇,嘴角有细微的抽动,她又挖了一块黑森林慕斯放进嘴里,慢慢地又说:“可是祝东风,就像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对你的感情不能说明一切。我喜欢你我爱你不能代表我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和你在一起。除非我再失忆一次。可是你看,失忆也总有恢复记忆的一天。快乐是暂时的,痛苦才是永恒存在的。” 她的话一字一句祝东风都听在耳里,他当然知道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两个人继续走在一起,但是对于白荷,他也不会放手。 “白荷,如今你恢复记忆了,那么你就应该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对我最好的报复是什么。”他淡笑着说出这句话。 “我记得,可我不想那样做。”白荷说,“婚姻是把双刃剑,在折磨你的同时也会伤到我自己。更何况,我一点都不想再报复你。” 祝东风的眉心微动,他在听到白荷说恨他时没有感觉,在听到白荷说不能再继续在一起时没有感觉,但当他听到白荷说不想再报复他时,他竟然会有莫名的紧张感。 “你让我失去了我的母亲,但在那之后你也帮我帮了白家很多。在这件事上我们都为此付出了代价,就算我再报复你,我妈妈也不会回来。所以我想,还是那句话,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就两清了。”这是白荷沉静了许久做出的一个对双方来说最好的决定,“从今以后你还是你的金洲祝九爷,我还是白荷。白家与祝家签下的码头协议再有三个月就该失效了,到那时如果你愿意白家会和其他商户一样的条件续签,如果你不愿意,白家就走官道。” 祝东风笑了一声:“你这是要和我划清界线?” “是,但也不全是。金洲城总共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有碰面的时候。但对我们来说,点头之交已经是最体面的了,你觉得呢?” 只要白荷跟祝东风同在这金洲城里,就不可能永远不见面。白荷也不想出趟门时时刻刻都要警惕着会不会遇到祝东风,那对她来说是种心理压力。一次两次也许可以,但她做不到每次如此。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我知道你在,你知道我在,但也仅限于此。不刻意去接触也不刻意去躲避。有一个词很俗气,但是却能最好地形容他们,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白荷想要她和祝东风成为这样的人。 但祝东风不想,他看着她说:“白荷,我的想法和你略有不同。我想要的是你这个人,是你能陪在我身边。” “能陪你的身边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 祝东风微笑:“但她们都不是你。” 白荷静静地面对着他,没有人会忍心拒绝一个喜欢自己并且自己也喜欢的人,但也没有人会坦然接受一个杀害了自己母亲还隐瞒了一切的人。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问祝东风。 “你要我接受你,嫁给你吗?” 祝东风说:“我希望是。” 白荷缓缓地笑了:“你的希望在强人所难。” 她低下头喝红茶,已经凉掉的红茶不如温热的红茶好喝,入口有些微涩,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之后祝东风和她都没有再说话,红宝石餐厅里人来人往,唯独他们二人像两尊沉默的雕像。 过了不知道多久,白荷首先起身,祝东风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身影走出餐厅,直到她坐上黄包车后再也看不到。 白荷走后,阿南走进了餐厅,“先生。” 祝东风静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将外套纽扣扣上,说道:“走吧。” 车开到了祝家老宅,老祖宗弥留下来的古宅,一砖一瓦都有着象征性的意义。 阿南将车停在门口没有开进去,祝东风让他在这里等他。 祝东风抬头看向那块写有“祝宅”二字的梨木牌匾,十几年的如一日的行草,落笔刚劲有力,顿笔果断直接,提笔干净利落,不过是两个最简单的字,却被书写的人仿佛注入了灵魂般的气势磅礴,凌厉的字体似乎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祝东风看了足足有好几分钟,才收回视线,迈着平稳的步伐踏进“祝宅”。 宅子里的小路都是用鹅卵石铺成,祝东风沿着小路向前走,到木质的大门前停下脚步,只是顿住几秒,便伸手推开那足有十几斤重的门,不费吹灰之力。 因门自重较重,大门推开时就不可避免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大堂里闲聊的祝家家族所有人纷纷向来人看去,在看到祝东风后,每个人的表情堪称五花八门。 兴奋的、激动的、平淡的、冷漠的、蔑视的、讽刺的…… 不过这样的表情也只持续了两三秒,在祝东风目不斜视走向坐在首座的祝老爷子时,他们已经恢复了最伪善的笑脸。 “真抱歉,我来晚了。”祝东风淡淡说着,向老爷子和所有族人表达歉意。尽管从他的表情和他的肢体语言上都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歉意。 老爷子“嗯”了一声,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一个人斥道:“你也知道自己来晚了?让全家这么大一家子人等你,让六十几快七十的你爸等你?你架子还挺大。就你那点破事有什么可忙的?” 祝东风听见了这话还没多大的反应,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的祝海韬就先开口了:“像二叔那么清闲的人,自然是没什么可忙的。哦,不对,”他笑着看了一眼祝清洲,“恐怕是想忙也没得忙吧。” 祝清洲笑道:“应该是。”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二叔。”祝长安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视着祝海韬。燃文 “你该庆幸你是我二叔。”祝海韬依然微笑着说道。 这话就是毫无掩饰的威胁。 祝长安变了脸色,他也一把年纪的人了,在外都要人敬着仰着,敢有小辈这么顶撞他的也就只有祝家这兄弟几个了。 一看他沉下脸来,祝锦绣当即便蹙眉不满地说道:“老八,你怎么跟二叔这么说话!”她警告似地瞪了祝海韬一眼,对祝长安笑道:“二叔,您别生气,老八说话嘴上一直没个把门的,千万别往心里去。” 祝长安才不理会祝锦绣的说辞,板着脸怒道:“什么叫庆幸我是你二叔?你当着你爸的面再把这句话说一遍?你才该庆幸你是我侄子是我祝家人,不然就冲你这句话我就把你腿打断!” 祝东风轻轻笑了声。 祝海韬翻个白眼又要顶两句,祝锦绣不着痕迹地制止他,说道:“二叔,我……” 祝长安不想再听,一甩手道:“行了你别说话了!这家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一个女儿家,一边去吧。” 祝锦绣表情一僵,沉默寡言的祝东森山抬眸看着他,“二叔,您说什么?” 祝锦绣转身对他轻轻摇头,表示她不在意这些,让他不要计较。 “我说这个家里没她……” “你们都当我死了是不是?”一直沉默的祝老爷子终于开口,他抬眼分别看了眼祝长安和祝海韬,左手抓着椅子站起身,伺候在侧的沈娉婷去搀扶他。 祝海韬轻飘飘轻飘飘地说:“爸,跟我没关系啊,是二叔先……” “你给我少说两句!”祝老爷子扭头瞪了他一眼。 祝长安睁大眼睛叫道:“我先什么?我先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他指着祝东风说:“整个家族的人都来了就等他一个人,他迟到了我说说他怎么了?他说不得?我是当长辈的我不光说得我还打得!”他又指着祝海韬说:“还有你!你看看你现在有当儿子当侄子的样吗?是我给你当侄子你是我叔还差不多!我说东风你插什么嘴?就因为你们是兄弟?就算是兄弟长辈说话的时候你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能多嘴!” 祝海韬无奈地一摊手:“我没多嘴啊!我说的都是大实话。老九一直都忙,家宴有时候他都来不及回来,我爸还没说什么呢,您当叔叔的又着什么急?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 “皇帝不急太监急?”祝清洲立马跟了一句。 “放肆!”祝长安震怒,被他们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祝东风轻轻抓了抓鬓角,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然而明明事情是因他而起。 祝清洲悠悠地说:“二叔别生气,我是顺着老八的话往下接的,没别的意思。” “哎,我想说的也根本不是这句话,所以我也没别的意思。” 兄弟两人一唱一和地开始赖账,祝锦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祝长安生平第无数次开始痛恨自己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在这个时刻根本派不上用场。 眼看着事态要继续这么发展下去,祝老爷子终于又发声了:“够了。”他垂着眼帘淡淡的一声。 在这个家族里,长辈和小辈之间可以谁的话都不听,谁的脸色都不看,但是唯有家主的话你必须听从,这是祝家一直以来的规矩。 因此当老爷子话音落下后,祝长安和祝海韬叔侄二人也就不再针锋相对了,只是互相看对方仍旧不顺眼。 老爷子推开沈娉婷搀扶着的手,冲她摆了摆,接着自己双手背在身后在大堂中央站着。他的背微微佝偻,一双眼睛却还锐利,他看过在座的每一个人,说道:“今天把大家都召集起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关于我祝家和纪家的婚事,想问问各位的意见。” “没意见。”祝长安说,“大哥你不是都跟纪家商量好了吗?再来问我们的意见,我们又能有什么意见?老三你说是不是?” 老爷子兄弟三人,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但是祝家只要出阁的女子就没有资格再回来参加家族会议。而老爷子和另两个兄弟虽然年纪都很大了,儿孙饶膝,但三兄弟至今未摆分家宴。这是他们的父亲去世时定下的规矩,要求他们兄弟三人永远是一家人,不准分家不准内斗不准手足相残。 关于这一点老爷子兄弟三人也的确做到了,但和家族规定无关,完全只是因为祝老爷子祝长卿一家独大,老二祝长安和老三祝长亭早些年都要依靠着他。 而祝长亭是祝家为数不多的聪明的老实人,每逢家族聚集到一起时他的存在感都会很薄弱,当然他也不想要什么存在感,所以都是能尽量不发言就不发言。但是几乎每次祝长安说着话都会把他带上,让他想装傻都不行。 这次也一样,他只能憨笑着点头,对老爷子说:“大哥,我没意见。”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老爷子说。 “我有一个问题!”祝海韬懒散地坐在椅子里,高举左手,“谁跟纪家联姻去?” 祝清洲适时地说道:“自然是你了。” 你可真会接话。 祝海韬睨了他一眼,“怎么不是你?” “自然不可能是我。”顿了顿,祝清洲笑着看了看众人,“要论优秀,你是我们兄弟几人中最优秀的,这难道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好家伙,是真能瞎掰! 祝海韬就差翻个白眼儿给他看看了。 老爷子没闲情理会他们兄弟二人的斗嘴,看向一直缄默不言的祝东风,“东风,前几日我跟你说的话,你可都记在心上了?” 祝东风看了看他,说:“记是记住了,但我不能娶纪澜多。” 哟,这么直接? 祝海韬摸着下巴看他。 “东风,你别胡说,澜多多好的姑娘!”祝锦绣怕老爷子气急了动手,连连给祝东风打眼色,可祝东风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右手支着下颚,在老爷子阴鸷的目光下又一次重复道:“我不能娶她。这跟她是不是个好姑娘无关。” 老爷子背在身后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 祝海韬来了兴趣,“说说原因。你怎么就不能娶她?”当着家族所有人的面驳老爷子,这底气足的过分了。 “原因不可明说。”祝东风坐正了身体道。 “那我就更好奇了。”祝海韬笑了。 祝东风扯着半边嘴角不吭声。 老爷子转身回到上首坐下,也不看他,语气坚决道:“后天你随澜多到京西,上门提亲。”他仿佛没有听到刚刚祝东风的话。 “恐怕我这一去,祝家和纪家多年的交情就该断了。”祝东风笑着说:“毕竟纪家只有一个女儿,即便是入赘,他们应该也不想绝后。” “咳咳……”在场好几个人没忍住咳了起来。 祝森山蹙起眉,祝海韬迟疑道:“绝后?” ------------ 第132章:终生无法生育 “绝后?” “他说的什么绝后?” “我没听清,错了吧……” 议论纷纷。 从来不被世俗所困扰,无欲无求清心寡欲就差剃度出家的祝清洲在听到祝东风说的话后也忍不住惊了,他端着茶杯直直地看着祝东风,半晌才问道:“哪个绝哪个后?” 这是在场所有族人的心声。 家族中好几个不懂事的小辈闻言就忙不迭地点头,连祝江云都混在其中。 他们都认为是自己误会了,祝东风所说的‘绝后’一定不是他们想的那个‘绝后’,怎么可能,开玩笑呢,一定是同音不同字的,比如……爵后?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的词组,但说不定是他们孤陋寡闻了,总之不会是‘绝后’。 不止小辈这么认为,甚至长辈们也都这么认为。 祝长安和祝长亭对视了一眼,都心中存疑。 老爷子在一瞬间的惊诧后立即怒火中烧,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地抄起手边的茶碗朝祝东风砸了过去。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身子骨也是一年不如一年硬朗,但是他拿个茶碗只要砸的准还是照样能把人砸死的。 祝锦绣见他也不顾族人都在场的样子就动手了,皱了皱眉,看向祝东风,祝东风早已歪斜过身子,茶碗从他身边飞过摔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呼。 显然对于这种突发事件大家都早已司空见惯。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爷子瞪着祝东风。 祝长安此时心中好笑,但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地严肃,他也跟着训斥祝东风:“是啊东风,你别胡说八道!不想娶你就直说不想娶,说什么绝、绝后!” 祝长亭也语重心长道:“身为男子,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正是因为我知道这种话不能肆意乱说,刚刚八哥问我不能娶纪澜多的原因时,我才会说原因不可明说。”祝东风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他环视众人,捕捉了每一个人的表情,他垂首淡淡一笑,说道:“正如三叔所说,身为一个男子,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因为这损害到了男子的威严,也许会让我一生都受尽嘲笑。但是事到如今,我若不说,待我娶了纪澜多以后这件事也迟早会被发现。与其到了那时两家反目,不如我现在主动承认,我终生无法生育。” “我靠!”祝海韬脱口而出,看着他,心说为了能不娶纪澜多,对自己那么狠? 他看了眼祝清洲和祝森山,那两人的表情也都挺精彩。 不过在场的人也没有谁的表情是不精彩的,毕竟大约也都是头一遭经历这种事情,而且主角还是家族中最年轻有为的祝东风。他那么随意地就把自己不能生育的隐疾说了出来,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真是,想装的平静都不行。 “你、你说的是真的?”祝长安强忍着笑意,做出凝重的表情。 祝东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些年我的身体情况我想不必我多说,家族中自有人比我自己更为清楚。我常年失眠,精神状态日渐低迷,早些年为了治疗病症我吃了不少药,直接导致我失去了生育能力。当然直到今日我的病症也依旧没有任何好转。不过这于我而言不过意味着我后继无人,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对此也没有遗憾。但如果要我与纪澜多结婚,这件事恐怕就难以被纪家接受了。” “早些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过?”祝长安奇怪地问。 “呵呵!”祝海韬嗤了一声,说二叔,你这问的可真有意思!难不成你生不了孩子你还敲锣打鼓地去挨家挨户地宣扬一下?那不是有病嘛! 祝长安被气得两撇小胡子都要翘到天上了,但又无法反驳。 “若不是要与纪家联姻,今日我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我虽不在意,却也不想自己的私事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要真是这样的话……大哥,”祝长安看向沉默不语的老爷子,轻声道:“让东风到纪家去的事,就得从长计议了。” 正如祝东风所言,纪家之下只有一个女儿纪澜多,所以纪家和祝家两家说得好听点是联姻,说的直白点就是纪家出一个有才干的儿子到纪家去,从今以后就为纪家的未来建设添砖加瓦,生的孩子也必须姓纪,不论儿子或女儿。说‘入赘’不太准确,毕竟祝家与纪家也是门当户对,谈不上谁高攀了谁,不过形式上与‘入赘’没有分别。 也正因为这样,纪澜多在对祝家兄弟时才会那般有底气,因为从始至终根本就不是她嫁谁的问题,而是谁‘嫁’她。 纪澜多在金洲城“考察”了这么长时间,最终选定了父母心中认为最合适的祝东风,但估计她怎么也想不到,祝东风会以这种方式来拒绝她。 “爸。” 老爷子抬眸看了祝东风一眼,见他站了起身,神情自然地说:“若纪家对我终生无法生育没有任何意见,那我对两家的婚事也没有任何意见。” 祝海韬悠悠地自言自语:“没意见就有鬼了!” “你说你终生无法生育,证据呢?”老爷子眸色阴沉。 祝东风淡淡道:“我没有证据。” 老爷子看了沈娉婷一眼,低声道:“让赵渊过来。”沈娉婷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祝东风,起身到客厅去打电话。 等赵渊来的间隙,祝锦绣扶老爷子回了房间休息,大堂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偶尔有人朝祝东风投来一眼,祝东风也视而不见。 祝森山蹙着眉冷声说:“你太胡闹了!” 祝东风喝着茶没说话。 祝海韬也说:“就是!哪有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不能生育?你怎么想到这个歪点子上的?你等老爷子把赵渊叫来,再给你一检查,你不就全露馅儿了吗?” “露什么馅儿?”祝东风闲闲地反问。 “你说露什么馅儿!”祝海韬笑得不行,“总不会你真的不能生育吧?” 祝东风斜眼睨着他,祝海韬缩在椅子里起先还笑得肆意,但看着祝东风的神情他慢慢慢慢地就收了声,坐直了身子皱着眉看了看他下边儿,“你别开玩笑!你来真的?” “跟老爷子对峙,我敢来假的?” 安静旁听的祝清洲此时也不能安静了,他身子往前倾了倾,“你真有问题?” “不能吧。”祝海韬摸着下巴,狐疑道:“难不成你跟你那个小情人在一起玩儿的都是素的?我看走眼了?” 祝海韬十四岁到现在三十四岁,二十年里有过多少女人数都数不清。对于女人,他有一双火眼金睛。 白荷那艳丽的脸蛋婀娜的身姿,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祝海韬不信自己看走眼。 但如果祝东风那儿有问题,那她…… 眼看祝海韬盯着祝东风的私密部位眉头越拧越紧,眼神越来越怪,思想上逐渐偏离原先的轨道,祝东风终于用无比冷漠地声音说:“我是不能生育,不是不能人道。” “哦~”祝清洲和祝海韬兄弟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不对啊。”祝海韬又睨着他,“那昨天咱俩聊天,你也没提起这个事儿啊。” “如果老爷子今天不把所有人都叫齐全,我也不会提这个事儿。” “逼上梁山了?”祝海韬笑笑。 祝森山沉声问:“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何必说假话?”祝东风说。 “治不好?”祝清洲问了一句。 “嗯。” 祝海韬打量着他,说这事儿也不小啊,但你怎么看起来就那么坦然呢? 祝东风勾着嘴角笑了笑,淡淡地说:“有没有后代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唯美 “说得轻巧,没有后代你现在那么辛苦是图什么?你赚得再多,等你死了带不走的,也没人能继承。我们到时候也老了,要你的钱还有什么用!” “不是还有江云?”祝东风看了一眼祝江云,“再者,我不能生,你难道也不能生?” “我可不要孩子。”祝海韬像受了惊吓一样的反应,对于他这个情场浪子来说,女人是他生活中的必需品,孩子不是。他将来如果要死了,那么他一定会在临死之前把钱财散尽,之后两袖清风地离去。 祝清洲看着他对祝东风说:“他如果想要孩子,早就有十个八个的了。” 常在河边走的人没有不湿鞋的,祝海韬浪荡了二十年,怀上他的种妄想着母凭子贵的女人当然是有,只不过都被祝海韬处理了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祝清洲总结发言。 祝海韬张嘴正想反驳,大门开了,赵渊走了进来,他没料到大堂里会坐着这么多人,明显地愣了愣。 祝锦绣带赵渊上楼去见老爷子,不一会儿就只有她一个人下来,站在上首对众人说道:“爸让我给各位传达他的意思,今天就先到这里,有事改日再说。” 祝长安还等着赵渊来了能多看会儿热闹呢,一听要散场了有些不高兴,“今天这事儿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呢,怎么就改日再说了?” “你在这儿问谁呢?上楼去问啊。”祝海韬挑着眉说。 祝长安一噎,刚要发作,祝锦绣就赶在他前面说道:“你们几个,跟我上去。” 祝森山几人起身。 等祝海韬吊儿郎当地走近了,祝锦绣瞪着他说:“你怎么总是跟二叔过不去!家族人都在呢,你也给他点儿面子!” “我没给他面子吗?我给了,是他自己不要!”祝海韬就是看不惯祝长安那副‘我是长辈你们都得让着我’的为老不尊的样子,狗屁本事没有,从年轻到年老都靠着兄弟,还非要吹嘘自己。每次家族的人聚集在一起,属他事多话多,别人能忍,祝海韬不能忍。 祝锦绣也知道在这一大家族人里,他唯一烦的人就是二叔,的确祝长安也招人烦。她叹了口气:“唉,真是没法儿说你!” 老爷子坐在床上,祝森山兄弟几人走了进去了。 刚见面,老爷子憋了老长一阵子的满腹脏话就吐了出来,骂祝海韬整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骂祝东风当众给他难看,骂祝清洲什么也不是,骂祝森山不配当兄长,四兄弟挨个地骂了一遍,连口气也不带喘,可见之前真是给憋坏了。 骂完了之后,沈娉婷坐在床边给他顺着气,老爷子看了眼低着头安静站在一边的赵渊,不耐烦地说:“赶紧的,你赶紧给我查查他!”指着祝东风,“查查他到底毛病出在哪儿!” 赵渊看了一眼祝东风,小心翼翼地说:“祝老爷,这种检查要到医院才行。” “多长时间给结果?”老爷子喘着问。 “最快也要一星期。”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人都死绝了!”老爷子气得不行,“那就一个星期之后把结果拿过来给我!”接着就剜着赵渊,冷声说:“谁也别想给我耍花腔。” 赵渊答应着把头压得更低,祝东风则风轻云淡无事轻松。 之后老爷子就叮嘱祝锦绣去找一趟纪澜多,找个理由让她在金洲多留几天。 祝锦绣应了一声好。 走出房间,几人下楼,仆人正在打扫大堂,于是他们来到了客厅坐下。刚坐下,祝锦绣就拍了下祝东风的手,板着脸轻声地问他话,无非就是怀疑他所言真假。但是女子和男子说这些,就算是自己的弟弟,她也有些害羞,说起话来用词就很含糊。 不过祝东风也明白她都想知道什么,便把跟祝海韬说的话给她又重复说了一遍,得知他不是在说假的后,祝锦绣就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叹息道:“你说你日后该怎么办!” 祝锦绣如果不是亲姐,祝海韬此时又要来一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不用那么担心,赵渊不是在这儿呢嘛!让他给看看能不能医好不就完事儿了嘛!” “这、这能医得好吗!”祝锦绣觉得祝海韬不懂。这么多年了,要能治好早也治好了。 赵渊说:“要分情况。” “什么情况?” “天生的,还是后天造成的。若是天生的,那我即便是华佗转世,也束手无策。” 祝锦绣连忙说:“后天的就能完全医好?” 赵渊迟疑了一下,“也不一定。” 祝锦绣叹了口气,“我也不懂医,赵医生,你就多费点心了。” “四小姐请放心。”赵渊应道。 “真医不好的话,跟纪家的事儿是不是就断了?”祝海韬托着下巴说。 祝东风扬了扬眉,说怎么就断了?不是还有你吗? 祝海韬说你要我娶纪澜多?那个大小姐让我伺候几天行,让我伺候一辈子,你干脆杀了我!还是让给六哥吧。 祝清洲说:“我明天就剃度出家。” “那你就等着老爷子宰了你吧。” “好了!”祝锦绣拍拍桌子,无奈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一点儿正经样都没有!老五,你平时是怎么管他们的!” 祝森山平静地说:“我管不了他们。” “你……”沈娉婷走了进来,祝锦绣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上前去问道:“爸怎么样?情绪好点儿了吗?” “老爷子睡着了。”沈娉婷清冷的目光在几兄弟身上转了一圈,淡漠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怎么?小娘这就开始撵人了?”祝海韬笑看着祝森山。 祝森山没有理会他,而是掀起眼帘看向沈娉婷,然而沈娉婷并没有看着他,而是在看祝东风,她的嘴角为不可见地上扬,似讥笑似愉悦。 她说:“我只是想,有病就该越早去看才越好。” “说你呢。”祝海韬冲祝东风抬了抬下巴。他真是永远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祝东风无声一笑,起身道:“小娘说的是,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赵渊见状跟着起身。 祝锦绣略一思忖便追了出去。 祝海韬和祝清洲一看,说那我们也走吧。 “就剩你们俩了,你们……注意着点儿啊!”祝海韬贱嗖嗖地来回指着祝森山和沈娉婷,然后笑着离开。 沈娉婷望着慢悠悠关上的门,蓦地笑了一声。 祝森山看着她浮于表面的笑一点一点退去,听见她冷冷地说:“你这几个兄弟,真是没有一个讨喜的。”说完她睨了一眼他要走去餐厅。 祝森山抓住了她,沈娉婷回头,眼神毫无波澜地看着他,她的唇那么红那么艳,仿佛在向他叫嚣着,下一秒他的唇压了下去,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仆人都在大堂打扫,随时会有人发现他们。 可沈娉婷不挣扎不抵抗,像个木头人般任由祝森山‘以下犯上’。 “你难道不怕,被锦绣看见吗?”在他微微喘息时,沈娉婷凝视着他的双眼,噙着笑问道。 “她随祝东风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我劝你不要乱来,毕竟,我可是你的小娘。”沈娉婷似笑非笑,红唇娇艳欲滴。 祝森山的喉结滚动,拽着她钻进了楼梯下的储物间。 黑暗中祝森山如同猛兽肆虐。 ------------ 第133章:怎么会有这种传闻 近几日金洲城里多了一股新的传闻,这个传闻既荒唐又可笑,既虚假又真实,让人听了以后真真假假分不清。 而传闻肆虐时,还没传到白荷的耳朵里,因为她正和一个男子打得火热,那人长得斯斯文文,一旦笑起来就露着一颗小虎牙,看着焉儿坏。叫谢文彬。 两人是在国色添香里见的第一面,当时白荷去店里找大太太有点事儿说,刚好遇见谢文彬领着他当时的女朋友进到店里。 白荷没注意到他,老实说他长的可以,但也没到一眼就能被勾了魂的地步。 是谢文彬看见了站在那儿的白荷,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出神了好一会儿,到女朋友气呼呼地甩手离去他方才回过神来。 事实证明谢文彬也是个三心二意的男子,女朋友愤而离去,他不仅没有着急地追出去反而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白荷的面前,与她搭话。 两天后,谢文彬就与女朋友分手,开始疯狂地追求白荷。 白荷没有明确地拒绝过他,但也没有说接受他,他每次送来的花束和礼物她都笑着收下,她就是在吊着他。 谢文彬还挺享受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抓不住却又放不开的紧张让他每天晚上脑海中闪现的就是白荷的一颦一笑,让他魂牵梦绕。 傅景淮如今来找白荷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之前还是两三天一趟,现在已经到了一天一趟,有时一天两趟了。不过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恰好地遇到白荷,遇不到他也不好意思去问国色添香的伙计白荷的行踪,只能默默无声地买一瓶香水或是一个香包就离开。 当他得知有人正在追求白荷时,第一个反应就是祝东风会怎么想?第二个反应就是白荷是怎么想的? 白訾翊也是和傅景淮一样的反应,但是他没有傅景淮顾虑的那么多,他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白荷。 这么长时间了兄妹二人终于又见到了面,两人相视一笑,在外面随意找了个小饭馆坐下。 之前担心了很久的白訾翊见白荷脸色红润,精神很好,身形也不见消瘦,甚至比以前丰腴了一些,他放心了下来,说看来你选择搬出来住是正确的。 白荷抿唇轻笑,说这都是知了的功劳,她每天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 知道她过的不错,白訾翊也就不再多问她的个人生活,而是犹豫着问起她的感情生活。 白荷没有明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不论她在做什么她都是有分寸的,让白訾翊不用太过于为自己担心。 白訾翊当然清楚白荷是个懂分寸的人,只不过她与祝东风…… “我们这次是真的分手了。”白荷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嘴角有浅浅的笑意。 “那上次是假的?”白訾翊免不了会这么问。 白荷只能说:“上次也是真的,但上次分手后我的所作所为都不够理智,所以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但是这次我是想通了之后做的决定。” 白訾翊看了看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很想问白荷一些事,但又难以启齿。 “怎么了?”白荷拧着眉问。 “没事。”白訾翊摇摇头。 白荷想了一想,“是不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但应该不是,前天她陪白月薇去了一趟医院,白月薇还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白正廷现在被大太太和四姨太管着老实的不行,每天都只能在院子里转悠。 白訾翊说:“家里没事。”他又看了看白荷,耳根慢慢地发热,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后他才说:“白荷,你跟祝东风分手,是不是因为最近的那个传闻?” “什么传闻?”白荷以为是祝东风要娶纪澜多的传闻,想着这么快吗? “就是……就是……就是祝东风他不能生育的事!”一狠心一咬牙,白訾翊撇开脸说出这个让他震惊了好几天的事情。 原以为白荷会承认或者是否认,却不曾想她只是一愣,就无奈地笑了起来:“大哥,你在说什么啊!真是!” 白訾翊被她出乎意料的反应给弄得一懵,迟疑着问:“难道不是?” “这跟那有什么关系?” “哦。”白訾翊干干地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白荷笑着看了看桌面上的碗筷,紧接着她的笑一顿,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大哥,你刚刚说什么传闻?” “嗯?”白訾翊看着她,“就是我问你的那个……” “怎么会有这种传闻?”刚刚白荷还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以为是白訾翊心血来潮问起的,她还想白訾翊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呢。 白訾翊看她大吃一惊的表情,疑惑道:“你没听说?” 白荷摇了摇头。 “整个金洲城都快传遍了,你居然没听说。”这几天在军营里白訾翊都能听到有士兵在谈论这件事,傅景淮也和白訾翊说过这件事。傅景淮是个从不在人后随意议论他人的人,如今连他都无法控制自己要和白訾翊说一说,可见祝东风不能生育这件事的影响力有多大。 白荷皱着眉思索了片刻,问一开始是从谁那儿传出来的。 白訾翊说好像是祝东风到医院去做检查被人看到了,之后就传出了这样的传闻。 “传闻是假的。”白荷淡淡地说。 “你怎么能确定?”白訾翊问,眼睛盯着她:“你为他怀过孩子?” “没有!”白荷矢口否认。 白訾翊说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白荷不吭声了,她现在想的是祝东风怎么样了?他一定早就听说了外面对他的这种传闻,但是他怎么没有采取一些措施?他是无所谓?还是无力挽回?如果这是真的,对男人尊严的打击会很大吗?但他可是祝东风啊…… 不能生育,真的吗? 白荷开始回想她和祝东风在一起的这几年,印象中似乎从最开始的时候祝东风就从来没有注意过什么,而那时白荷也从未和男子有过过深的接触,她也没有母亲教她一些女儿家该知道的事情,她当时真的如同一张白纸般单纯。后来慢慢地白荷对情事有了一些了解,记得是在半年多后她才知道需要吃药才能规避一些意外。 白荷也奇怪过为什么祝东风没有告诉她这种事,后来转念一想,想也许祝东风以为她心里是清楚的,所以他也就没有提及。而且再加上祝东风在外跑商,有时两三个月都不会回来一趟,大约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意外发生,白荷也就没放在心上。等祝东风决定留在金洲不再外出后,两人亲密的次数变多了,偶尔白荷会忘记吃药,不过她也没有中招。白荷认为是自己幸运。 但现在细细想来的话…… 难道是真的? 祝东风真的不能生育? “嘿!想什么呢!跟你说话也不理!”白訾翊在发呆的白荷眼前挥了挥手,白荷抬眼看向他,“跟我没有关系。” 白訾翊迷惑地问:“什么跟你没有关系?” “他能不能生育,跟我没有关系。”白荷拿起筷子夹菜放进嘴里,是夏日清热降火的凉拌苦瓜,她蹙起了眉。 “是跟你没关系。”只要你们不会再和好。 白訾翊盛了一碗丝瓜汤给她,“我还以为你们的分手原因是这个呢。” 白荷微微笑了笑,喝了一口汤冲淡口中苦瓜的味道,她说:“以后就不要再提起他了,对我来说都过去了,我也都放下了。” “是吗?”白訾翊端着饭碗,说有这么容易就能放下? 白荷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接着她笑道:“是。因为我又交了一个新朋友。” 她所说的‘新朋友’在白訾翊耳中自动替换成了‘新男朋友’,他狐疑地看着她,问:“谁?” “姓谢,叫谢文彬。” 没听说过。 “他人怎么样?”白訾翊问。 “还行。” 白訾翊点点头,“一定要把对方的为人了解透彻。现在这世道,十个男人九个坏,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擦亮双眼啊。” 见他认真叮嘱自己的模样,白荷都不好意思说以前都是她骗男人。 “十个男人九个坏,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就是我这样的,专一钟情又痴心。”白訾翊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夸道。ok作文网 白荷盯着他眨了眨眼,说你高兴就好。 “说真的,我后天带小曲回家吃晚饭,到时候你也回来。” 小曲? 哦,那个女军医,曲筱柔。 “你做好打算了?”见家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两人关系的更进一步。 白訾翊说做好打算了,他笑着看白荷:“我今年之内要把她娶进门。所以后天你必须回家帮帮我,不愿意也得愿意。” 白荷轻轻地笑出声:“知道了。” 吃完饭后,白訾翊送白荷回国色添香,顺便再把大太太接回家。大太太走后没一会儿,谢文彬就拿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来了,说这是他姐姐从国外带回来的,特意送给她。 白荷噙着笑道谢,让知了把巧克力收下。 她看了看谢文彬,随意问道:“吃过饭了吗?” “吃了,你呢?” 白荷微笑点头。 谢文彬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白荷,今天晚上你能陪我一起去见几个朋友吗?他们听说我在追你,都争着抢着想看看你。当然,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反正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他对自己非常有自信,尽管白荷还没有接受他,但是他认为最后自己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归,只要够用心。 而白荷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接受他,是因为她还在估量,和谢文彬在一起究竟是开心更多还是烦恼更多。目前来看他懂得送花送礼物,花言巧语的本事也可以,在某些事上也不笨一点就通,基本符合白荷的要求。 想着,白荷就勾着嘴角轻笑,她虚虚地托着下巴,问道:“你带我去见你的朋友,但要是他们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看女人的眼光向来很一致。”谢文彬张口就这样说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很快又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谁会不喜欢你?你这么聪明漂亮,落落大方。不喜欢你的人是他的损失。” “那好吧。晚上我就陪你去见见你那些朋友。”白荷答应了。 谢文彬心一喜,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说:“好,那晚上七点半我去接你。” 白荷垂眸扫了一眼抓着自己的他的手,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谢文彬一走,在店里帮忙的知了就凑过来问:“小姐,你晚上真的要和谢先生出去啊?”她刚刚站的不远,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嗯,反正回家呆着也是无聊。”白荷看了一眼知了,“你去吗?” “我在家等小姐,刚刚叶子交给我了一个做云片糕的方子,我回去试试,做给小姐吃。”知了又不傻,才不会跟着去当电灯泡。 白荷笑了笑,说那你就在家里等我吧。 入了夏后白天就长了,现在到下午六点天还大亮,白荷没等国色添香关门就带知了回了宽窄胡同。 宽窄胡同就是白荷租赁的老房子所在胡同的名字,那条胡同就叫宽窄胡同。 回去后白荷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坐在院子里吃着葡萄等谢文彬来接,谢文彬送她回来过一次,所以知道她住在哪儿。 时间一到七点半,门就被敲响了。 白荷拎起她的珍珠手袋对正在屋里揉面的知了说了一声便去开门,谢文彬笑着问:“我没迟到吧?” “不早不晚,刚刚好。”白荷出门,谢文彬帮她把门关好。 今天谢文彬没有叫司机,是自己亲自开车过来的,也可能是白荷的应约让他有些兴奋,所以一路上他的话都有点多,不停地在和白荷闲聊。好在白荷也并没有觉得不耐烦,所以氛围也还算不错。 远远地看见百乐门的招牌,白荷心想果然是这里。 这几年里跟她好过的男人少说也有六七个了,几乎每一个约她出去定的地方都是百乐门。因为在这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娱乐场所里,最容易发生一些男人幻想中发生的事。 谢文彬问她:“你来过这儿吗?” “来过几次。” 谢文彬带着白荷轻车熟路地在一个包间里找到了他的朋友们,有趣的是,其中一个人还是曾经和白荷交往过的,叫方瑞。原本白荷是想不起这档子事儿的,是对方意味深长地问她“你不记得我是谁了”,白荷才忽然记起的。 谢文彬只当他们早就见过,没想太多。 一群游手好闲的男人聚在一起,喝酒吹牛讨论女人就是他们的娱乐。并没有因为白荷在场就有所收敛。 白荷听着就觉得没意思透了,以前这种事情她还能忍,现在却是一刻都忍不了了。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看了谢文彬一眼,白荷拿着手袋起身。 谢文彬点点头,等她出了门就一巴掌拍在了朋友的后脑勺上,骂道:“你他娘的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胸什么屁股的,找死呢吧!” “怎么?不能说?”有人奇道,“以前不也这么聊?” “我还没把到手呢!”谢文彬压低声音道。 方瑞笑了:“她好把。” “你怎么知道的?你把过?” “把过。”方瑞看了一眼惊讶的谢文彬,说:“我都不知道你看上的人是她。我跟她好过两个月,后来腻了,我就把她给蹬了。” “没听你说过啊。” 方瑞喝了一口酒,说这有什么说的。 “行啊你!她不是还跟祝东风好过吗?” “不是又分手了?” “哦对。要不给文彬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姓祝的抢女人哈哈哈!” “哎哎,方瑞那那两个月里,你们……”有人贼眉鼠眼地想打听些感兴趣的,谢文彬也伸长了耳朵,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方瑞瞄了一圈他们,拿着酒杯的手竖起一根食指,“一个字儿,浪!” 白荷从洗手间回到包间里,她进去前肆意放纵的笑声在她推门进去后戛然而止,谢文彬笑着说:“你回来了。”其他人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异样。 但白荷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讨论她。 白荷含笑应了一声,重新坐下。 后来不知是谁提起了祝东风,有人还问了她一句:“不介意我们说他吧?” 白荷能怎么回答,当然是不介意。 他们说祝东风无非也就是跟传闻有关,在猜测真假,不过不管真假他们也都不是真的关心,只是当成一个笑话在说而已。好像祝东风不能生育这件事给了他们莫大的自信心,让他们终于能找出一个理由来嘲讽他,羞辱他。 白荷听得心烦,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谢文彬观察着她的表情,给朋友使了个眼色后问道:“白荷,你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点胸闷。”白荷说我想回去了。 “好,那我送你。” “不用了,你陪你的朋友们吧。” “没事,我送你回去再过来。”谢文彬拿起他的西装外套,护着白荷出门。 有人说:“他还能过来?” “我看他听了方瑞的话,要霸王硬上弓了。” 方瑞轻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 第134章:好兄弟有福同享 回去的路上白荷一直没有说话,而谢文彬的话不知为何也比去时的少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谢文彬转头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突然问:“白荷,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白荷淡淡地说。 谢文彬笑着说:“没有就好。哦对了,你跟方瑞是怎么认识的?” 白荷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看了他一眼,“他跟我好过。” “……哦,这样。”谢文彬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地就给说出来了,原本已经想好的话此时就没法说出口了。 白荷问:“怎么?介意?” “不介意,都是过去式了。”谢文彬微笑道。 白荷支着下颚看着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蓦地眯起双眸,轻轻地问:“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谢文彬说快五年了。 “那你们应该对彼此很了解了。” 谢文彬很严谨地说这要看是哪方面的了。 白荷也不跟他拐弯抹角,“对女人。方瑞似乎有一种特殊癖好。”她当年就是发现了异样才立即跟方瑞分的手,她可没有挨打受虐的倾向。 “哦?是吗?”谢文彬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 “你也有吗?”白荷笑着问。 谢文彬没看她,说:“我跟他可不一样。” 白荷的食指轻轻点着面颊,似笑非笑地说:“是吗?但蒋芳芳蒋小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蒋芳芳就是在国色添香甩手走人的谢文彬的前任女友。 “我去洗手间时非常非常巧合地遇见了她,她跟我说了一些事。原来你们私下相处时,她都称呼你为‘主人’?”白荷微微向他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用气声说:“你是不是也很想让我称呼你为‘主人’?” 谢文彬突然一脚踩下刹车,车径直地停在了路中央。 他扭头定定地看着白荷,倏地笑了出来,一颗虎牙露了出来,有股子变态的气息。 “原来你都知道了。但会不会太晚了呢?”他的嗓音骤然变得与之前不同,听起来不再爽朗干净,有种阴阳怪气的诡异。 白荷说:“会吗?你想要对我做些什么吗?” 谢文彬冲她呼出一口气,“你猜。” “也许。但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紧张吗?”白荷噙着笑说。 “不好奇。因为你……浪啊!”谢文彬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座椅上,“白荷,相信我,你一定会很喜欢这种方式的。” 白荷睨着他,正想说去找你的同好吧,后颈一痛,便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荷睁开沉重的双眼。 第一感觉是诡异,因为她是站在房间中央醒来的。 就像古代被刑罚的犯人,双臂被用手铐拷在头顶上方一根刷了红漆的铁棍上,白荷试着挣了挣,除了把手腕磨得又红又痛之外,没有丝毫效果。白荷低头看了看,赤着的双脚也被两指粗的锁链锁住,只能小幅度的动作。身上穿的还是自己那条米色的绣着荷花的旗袍。 白荷沉住气扫视了一圈四周,极其不普通的一间房。 视线所及之处:一张大床,各式蜡烛、各种绳索、各类圆环,大小不一形状难以言明的柱状物,鞭子、小小系着带子的圆球,甚至烙铁……千奇百怪的东西看的白荷胆战心惊,白荷能叫得出名字的没几样。 这根本不是人待得地方。 而白荷则被拷在这里。 白荷几次深呼吸,竭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白荷一顿,扭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慢悠悠的脚步声渐渐走近,白荷看似冷静,但实则全身的汗毛都如临大敌般的站了起来,真实的生理反应没有人能够控制。 白荷梗着脖子目视前方,直到一只手贴在了她的侧腰,她微微吸了口凉气,半晌才悠悠笑着说:“谢文彬,你在做这种事时都习惯不出声?” 那只手沿着白荷的腰线转到前面,却是方瑞的脸跟着出现在白荷的视野里,“你怎么就确定是文彬?” “……怎么是你?”白荷震惊地望着他。 “好兄弟都是有福同享的。”方瑞笑着,眼里闪着精光,手指在白荷平坦的腹部画圈。 白荷闭了闭眼,心里在盘算着该如何顺利脱身。她给知了打了电话,知了若是找不到她一定会找人帮忙,那么她在这期间就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谢文彬呢?”她问。 方瑞看着白荷,“想他了?别着急,他去准备其它东西了,马上就过来。在他过来前,我们可以先叙叙旧。”他点了下白荷的下巴。 白荷要笑不笑地冷嗤了一声,没说话。 “我也是真没想到,你还能再落我手里一回。你也没想到吧?” “的确是没想到。”白荷扫了一眼他的下面说,“你居然还能有这个癖好,难道你不会有心理阴影吗?还是说你的身体不行了,所以才更需要借助一些道具用除了亲身上阵以外的方式来发泄你的欲望?” 话音刚落,下巴猛地被捏住,方瑞的脸靠近白荷,白荷用力向后仰了仰。他从齿缝间挤出一句:“不要找死白荷!” 白荷忍着疼挑眉,“我只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成了喜欢找死了?实话也不让说?难道当年你没被我一脚踢爆了命根?” 方瑞勾着一抹怪异的笑,手滑到白荷的颈间,有力的五指缓缓地却致命的收拢。“我他妈让你实话实说。”他像看一只苟延残喘的老鼠般看着白荷,他扭曲的五官告诉白荷他看到自己被他掌控很兴奋,他要白荷在他手底下惶恐无措,要白荷向他求饶。 白荷才不会如他的愿。 白荷十分痛苦,但仍逼着自己不作出痛苦的表情。 他松手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杀人可是犯法的。”方瑞拍拍白荷的脸,笑盈盈地:“我要好好地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你都错在了哪儿。”他向后退了一步,双臂伸展,“看见了吗?这些都是为你精心准备的。” “哦。因为你那玩意儿不行,所以你就找来这么多替代品?”白荷喘着粗气真诚地发问。 方瑞目光森冷地看白荷。 突然脱下他的上衣外套,穿着白衬衫,拿着一把剪刀朝白荷走来。 剪刀的刀刃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冷光,一看就是全新的,且锋利无比。 白荷盯着那细长的刀尖,自己吓自己地在脑海中想象它捅进肚子,可能在那一瞬间她几乎不会有任何感觉,直到血液从身体里涌出才会觉得痛。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那画面太美,白荷真的不太敢看。k 白荷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液,眼睁睁看着方瑞握着剪刀面带阴笑地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白荷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再激怒他,是不是该向他求饶?可他对白荷的怨恨可不是求饶就能抹去的。 “怕了?” 或许是白荷的表情表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情绪,方瑞看出来了,他走到白荷跟前,剪刀的刀尖轻轻触着她细腻光滑的脸。 尖锐的令人无法忽视且惧怕的触感,白荷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头向后动了动想避开,方瑞却阻止白荷说道:“啧啧啧,别乱动。刀剑可都是无眼的。一个不小心,把你的小脸刮出几道印子,那我和文彬可都吃不下去了。” “吃不下去不是正好?”白荷睁开眼,冷冷地笑了两声,已经怕得要死了却还是说:“你这么废,我宁愿脸上多几道印子。”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再激怒他,可是面对方瑞这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白荷做不到任他予取予求。就算今天她真的会死在他手上,死之前她也不让他痛快。 听了白荷的话,方瑞脸色一变,凶狠的眼神仿佛想立马弄死白荷一样。不过很快他又笑了,刀尖用力按在白荷的脸颊上,“我就喜欢你宁死不屈的样子。”他偏头抵着白荷的头,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颤着声说:“倔强的女人,我征服起来才更有快感。” 白荷忍着恶心笑道:“征服?谁?是你的那玩意儿……”白荷垂眸瞄了眼他,又看周遭的奇怪器具:“还是那些东西?”白荷故作娇媚地笑了一声,“别闹了,不论是哪个你都征服不了女人。” 他神色阴冷地盯着白荷,“那我就看看,我能不能征服得了你。” 说完他拿剪刀沿着白荷旗袍的袖口伸进去,布料被剪开的声音折磨着白荷的神经。 “你干嘛呢?”谢文彬推着一个餐车进来。 方瑞说:“给她换身衣服。” 谢文彬笑了,自如地冲白荷打了个招呼,接着让方瑞别急,等他一会儿,他走进那边不起眼的一个小房间里去,过了不到一分钟他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台相机和一个小盒子。 白荷蹙起眉,心忽然狂跳起来。 谢文彬把小盒子递给方瑞,说:“新玩意儿,先给她试试效果。” 方瑞拿出来一颗粉色的小药丸,想了想,又拿出来一颗,接着他捏着白荷的嘴逼着她吞了下去。 白荷干呕了两声,除了生理性的眼泪,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逍遥丸在手,玉女也疯狂。”谢文彬笑着举起相机,让方瑞继续他的‘大业’,他要用照片记录下这美好的时刻。 白荷看着他娴熟地样子,忍不住又用力挣了挣手臂。 “别挣扎了,没用的。”谢文彬笑了两声,“除非你硬生生把胳膊扯断,否则你别想它能打开。这可是我专门拿钢铸的。” 白荷瞪着他,他突然露出一个无比正常的微笑,语气也是轻松的:“我们真的不会伤害你。很多事情,要你情我愿才更有趣,不是吗?你看芳芳,她就很快乐。”他蓦地歪头看向一个地方,白荷听到了锁链拖地的声音。 她扭头,眼角的余光看到衣不蔽体的蒋芳芳戴着脚链跪在地板上爬行,白荷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画面。 “乖。”谢文彬摸了摸蒋芳芳的头,命令道:“躺下。” 蒋芳芳立即乖乖地躺在他脚边。 白荷在洗手间见到她时至少看起来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年轻女孩。她向白荷讲述谢文彬在她身上做的那些事时,生气愤怒,好像是在控诉谢文彬似的,甚至还警告白荷不要被谢文彬的名字和外貌所骗了。结果,现在的蒋芳芳就像是一只被驯化了的宠物般听候谢文彬的命令,她一脸的顺从和娇媚,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人格。 “不用羡慕,你也可以做到她那样儿。”方瑞站在她身后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咔擦’一声,白荷的眼睛被闪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撇开脸。 方瑞放下剪刀,问谢文彬他的手艺怎么样,谢文彬打量了一下白荷身上被剪的只剩下中间一片的旗袍,大笑了起来:“不错。” “那你先来?” 谢文彬看了他一眼,说你惦记了这么长时间了,先让给你吧。 方瑞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还是客气客气吧。”恢复了冷静的白荷看着他们两个,“不然我怕等会儿,你就算想客气都客气不了了。” “哟,等会儿怎么的呢?等会儿能有救兵来啊?”方瑞让她省省,别白费心机。 谢文彬这几天把白荷的情况摸得差不多,独居,身边就一个丫环,和家里关系不太好,和祝东风也早就分了手。而且祝东风前段时间不是还和另一个女的在外面露面?那说明他也玩腻了白荷。现在白荷落到了他们手里,又没什么人察觉,谢文彬是一点儿也不害怕,毕竟这种事儿他干的多了。就算是被发现了,他也可以说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不过方式奇葩了点,也没人能耐他何。 而且一般这种事情没有几个女子会愿意说出去,她们都怕被人指指点点,所以谢文彬是毫无心理压力。 他就拿着相机,给他们留下最有力的证据。 方瑞的手隔着薄薄的布料按在白荷胸上,动作几近疯狂。 白荷用力地晃着身体,被他恶心的想吐。 他压着声音在白荷耳边说话,用词粗鄙不堪,低俗到了极点。 白荷控制不住地在他的折磨下颤抖,谢文彬的相机快门声在耳边不断响起,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感觉身体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让她从内而外地感觉到燥热和躁动。 “药效上来了。”方瑞嘿嘿地笑着说。 谢文彬一把推开讨好他的蒋芳芳,拿着相机走到了跟前来,他要把白荷的每一个表情都记录下来,以便日后回味。 但他错估了白荷的韧性,她的脾气上来时,是连见了祝东风都要呛两句的人。她看了眼道貌岸然的谢文彬,看了眼就在脸侧的方瑞的耳朵,简直就是诱惑她咬上去,不咬不是人的那种。 于是白荷不负所望地张口用尽全力地咬了上去。 “啊——” 一声堪称凄厉的惨叫,方瑞一把放开白荷退了两步,他捂着耳朵目光狠辣地看着白荷:“操你妈个贱女人!敢咬我!”随即一耳光打在他脸上,白荷当时就觉得耳朵“嗡”地一声,半边脸疼的发木。 谢文彬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嘴角往下流着血的白荷看起来更让人有凌虐的欲望。 白荷被打的还没回过神,嘴里就被塞了个东西,是她之前看到的球,连着根绳。方瑞把绳在她脑袋后面打了个结。 “咬我?嗯?”方瑞揪着白荷的头发,狞笑着,有两道血迹从他脸侧流下,白荷看了眼他的耳朵,欢快地笑了起来。 他伸手摸了一把,看到血表情更加狰狞可怖,他挥手又给白荷一耳光,转身从那边墙上挂着的一排用具上拿了条两米长的鞭子过来。 白荷毫不露怯地看他挥舞起鞭子,鞭子划破空气“啪”地抽打在白荷胸口,白荷疼得缩了缩肩膀,而由于嘴里被塞了东西,再怎么强忍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把所有痛哼都吞进肚子里。 看着白荷痛苦的表情,方瑞和谢文彬眼底染上一层诡异的喜色。 白荷低着头,喉间挤出压抑的声音。 “疼?疼就对了!哈哈哈哈哈……”方瑞如同疯魔了一般放声笑着,鞭子在白荷身上留下一道道耻辱的印记。 谢文彬举着相机,喉结动了动,他不耐地松了松领带。 蒋芳芳依偎到了他的脚边,被他无情踢开。 白荷两手死死地抓住上方手铐,一滴滴的冷汗从额头滑落到她的下巴,她痛的呼吸沉重,痛的睁不开眼睛,皱起的眉头也没办法舒展。 可在这痛的过程里,她又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好像站在远端,脚下发软,她嗓子干得厉害,站也站不稳,只能更加勉力地抓着能抓的东西。 “难受吗?”方瑞停了鞭子,一手抬起白荷的下巴,他笑着看了眼白荷身上,手指动动擦去她嘴角流下的口水,“难受的话就乖一点儿,这样我们就可以慢慢来。” 他扔了鞭子,唇印在白荷逐渐迷离的脸上。 ------------ 第135章:有客到 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下,白荷的大脑逐渐驱使着她走向一条不归路。 她浑浑噩噩地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塞着球的嘴巴在无意识地发出一些音调,但是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细若蚊吟。 谢文彬早已把相机放在一边,一边盯着方瑞与白荷一边跟蒋芳芳‘玩’儿了起来。 方瑞在一阵畅快惬意的发泄后,就准备提枪上马。然而在很多的关键时刻,总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就在他身心都得到了舒缓,白荷也给出了他动人的反应后,一阵敲门声却冷不丁地在偌大的房间里响起。 “少爷,有客人到。”仆人在门外说道。 方瑞红着眼看谢文彬,谢文彬嘶哑着嗓音说道:“不管什么客人,都给我滚!” 方瑞笑了两声,今晚上谁来了都不能阻止他们教育‘新人’。 他慢悠悠地抓起了白荷的腿。 “可是少爷,他……哎先生您怎么上来了,不先生您不能进去……” 仆人在外惊恐地喊着,谢文彬与方瑞的大脑都被情欲占据,反应极慢,他们眼睁睁看着门被推开,外面明亮的灯光与里面橙黄的灯光交接印出微妙的界限,白荷的头无力地呆仰着。 蓦地她的腿被人好似如临大敌般地甩开,她的手早已因为脱力而攥不住头顶的钢管,现在失去了支撑点,整个人猛地往下一坠,两只手的手腕瞬间就像要硬生生被扯断一样的疼。 “嗯——”她闷哼了一声。 谢文彬早就被吓傻了,方瑞没被吓傻,但也被吓得不轻,两个人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祝东风,唾液疯了一样在口中分泌。 方瑞后退了两步与白荷拉开距离,他还光着,此时却也不知道去找他的衣服都被扔在了哪里。 谢文彬倒是没脱的太干净,等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就一把推开了蒋芳芳提上了裤子,短短地两三秒时间,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难道白荷跟祝东风还有关系? 祝东风长身立于门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镜片后他的眼神冰冷无情,对于眼前所看到的画面他的情绪没有任何波澜。 他慢慢踏进这间充斥着欲望与邪恶的房间,谢文彬和方瑞惊恐的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走到了涨红着脸一头薄汗的白荷面前,白荷的嘴里塞着球,似乎连呼吸都不顺畅。 祝东风蹙眉要拿掉塞在她嘴里的球,绳子在她后脑处打了结,不知道怎么回事越解越紧。 他面无表情地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一下略有起伏的情绪后轻轻托着白荷的头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他垂眸继续帮她解绳子。 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像树木一样的香气,大脑混沌的白荷感觉很好闻。 她近乎着迷地嗅着,隐约察觉有一双手在脑后动着,动作不太温柔,有些粗鲁,像是带着怒气,头发好像都被他扯下来不知道多少根。有些痛,却又很微妙。 解开了绳子后祝东风便球扔到一边,“白荷?”他拍了拍她的脸颊,白荷对于他的声音没有回应,只是痴痴傻傻地笑。 她的情况不对劲,明显是被人下了药。 祝东风回头睨了一眼不知不觉凑到一起的谢文彬和方瑞,却什么也没说,他又低头看了看白荷几近裸露的身体上交错纵横的鞭挞印记,他莫名地勾了勾嘴角。 他抬手抓住手铐拽了拽,扭头说:“钥匙。” 方瑞没动,谢文彬愣了一下,马上一边叫着“我给钥匙我给钥匙”一边从个抽屉里拿了钥匙扔给他。 “阿南!”他唤了一声,先把她头顶的手铐解开。 而被解放了双手的白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条蛇一样紧紧盘住了祝东风,祝东风的眉头皱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阿南闻声走了进来,在目光接触到白荷布着疤痕的背部时他怔了怔,连忙把头压低。 “衣服脱下来给我。”祝东风说道。他穿着的是马褂。 阿南赶紧照做。 用外套把白荷包裹起来,她似乎觉得很不舒服,拧着眉在祝东风的怀里发出不满的声音。 祝东风让阿南先带白荷出去,阿南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抱着白荷走出了房间。 祝星也在门外,阿南把白荷交给了她,又转身进了房间,还关了门。 谢文彬和方瑞内心忐忑地站着,身体都几乎僵直,而早已失去了自我的蒋芳芳在一旁‘自娱自乐’,完全不知道今夕何夕。 “玩儿的开心吗?”祝东风扫了一眼被锁链锁着双脚,仰躺着将一切都暴露在外的蒋芳芳,语气轻松地问道。 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多生气。 谢文彬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分泌过多的唾液,他看着身边才穿好裤子的方瑞,方瑞有底气,胆量自然比他大得多,他回答说:“还算开心。就是不知道祝九爷这横插进来一脚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方瑞说:“难道有点儿特殊癖好,也犯法?不能吧,我记得八爷的口味儿也挺重的。” 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有点儿什么事儿大家全都能知道。 祝海韬在这个圈子里的出名程度不亚于祝东风在外的出名程度,方瑞此时提起祝海韬,无非就是告诉祝东风,我要是犯法了,你哥也脱不了干系。 祝东风笑了声,语调轻飘飘的:“有特殊癖好犯不犯法我不知道。但你动的是我的人,这你让我怎么说呢?” “你的人?”方瑞看了眼谢文彬。 谢文彬脱口而出道:“你跟白荷不是分手了吗?” 祝东风应了声,淡然道:“即便是分手了,那她也是我的人。” “你开什么玩笑!”方瑞扯了扯嘴角,动作利索地把衬衣穿上,看着祝东风说道:“分手了就代表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现在是文彬的女人。” 听了他的话,祝东风嗤笑一声,“哦?什么时候的事?” 谢文彬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 方瑞说:“就昨天。” 祝东风盯着他的眼神慢慢连冷笑都退去,“既是他的女人,那你方才又在做些什么?” “我们好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方瑞呵呵地笑着说,“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一起玩儿。” 祝东风看着他上前走了一步,阿南见状便说:“先生,我来,别脏了您的手。” 方瑞瞬间就警惕起来:“干什么!祝东风我警告你别乱来!我舅舅可是警务厅的厅长!” 阿南箭步上前一击就将人撂倒在地,听着方瑞的哀嚎声,谢文彬吓得腿都软了,忙躲到一旁去瑟瑟发抖。 “原来你是梁永和的外甥,怪不得敢跟我叫板。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祝东风抬脚踩在了方瑞的脸上,淡淡地说,“难道梁永和没有告诉过你,就算是他本人见到了我,也得恭恭敬敬的?” 方瑞憋着一口气挣扎着,阿南单腿压在他的盆骨上,疼得他半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祝东风的脚下用力碾了碾,方瑞感觉自己的头骨要裂开了,他的双眼肿胀发红,喉间发出嘶哑的痛吼。 谢文彬看得心惊,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就这样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了。”祝东风突然收回了脚,垂眸睨着方瑞,“我想到了更有趣的游戏。”他侧首看向谢文彬,笑着说:“一定会让你们两个永生难忘。” 谢文彬双膝一软跪在了地板上,双手合十颤着声说;“祝九爷,祝九爷您放过我吧,我错了,白荷不是我的女人,我也没碰她……您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时色迷心窍,我被、我被他给误导了……这都是他给我出的主意……” 见他把罪责全部推脱在了自己身上,方瑞愤怒了:“放你妈的狗屁!” “真、真的是他给我出的主意!”谢文彬怕祝东风不信,更加大声地强调道。 方瑞气得大骂。 祝东风才不理他们狗咬狗,总之是一个都少不了。 “先生,白小姐情况不太好。”祝星突然推开了门对祝东风说道。txt 祝东风没应声,只弯腰捡起了一双白色高跟鞋,再接着他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药盒跟相机。在一众工具里显得很不扎眼,轻易不能被发现。 祝东风顺手拿起来,先看了看药盒,又问道:“都拍了些什么?” 谢文彬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祝东风静默地看了他两秒,索性把整卷胶卷都扯了出来放进兜里,然后他把相机在手心里掂了掂。 谢文彬还以为他要拿相机砸他的脑袋,但看到祝东风把相机跟药盒交给了阿南后,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阿南问:“先生,他们……” 祝东风环视整个房间,淡漠道:“按照他们的喜好,一样一样地来吧。”至于昏睡过去的蒋芳芳,“天亮后把她送到巡捕房。” “是。” 谢文彬一听傻眼了,这是要把这些工具用在他身上的意思…… “不要,祝九爷,我真的错了……” “我舅舅是梁永和,祝东风你敢这么对我!”方瑞歇斯底里地怒吼。 然而祝东风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他让守在外面的其他几个人进去给阿南帮忙,然后下楼在客厅找到了白荷跟祝星。 “她怎么样?”祝东风沉声问道。 祝星正在用浸了冷水的毛巾给白荷擦汗,“她身上很热,一直在出汗,而且怎么都叫不醒。” 祝东风冷冽的目光看向站在角落不敢吭声的唯一一个仆人,“拿杯水来。” 仆人不敢不应,拿了水过来给他,然后说:“我只是一个打杂的,所有事情都跟我没有关系。” 祝东风没理她,把水强硬地灌进白荷的嘴里。 仆人害怕极了,两只手交握着不停地抖动,大门突然又震了一下,把她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有干净利落地脚步声传来,祝东风抬眼看去,一身便装的傅景淮走了进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知了。 “小姐!”知了看见沙发上的白荷,忙上去看她。 祝东风说:“你来迟了。” 这句话有很多层意思,然而此刻的傅景淮已经顾不得许多,他看了看白荷,问道:“她怎么样?” “应该不会有大碍。”祝东风用手背贴着白荷的脖子,片刻后拿下来说,“你送她回去吧。” 祝星惊疑地看着他。 知了也惊疑地看着他。 傅景淮更是蹙紧了眉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这种话祝东风自然是不会再说第二遍,他看了傅景淮一眼,拿沙发毯把白荷包起来,然后不由分说地交给傅景淮。 “你……”傅景淮正想问‘你呢’,楼上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很模糊,但的确是一个男人的惨叫。 傅景淮看着祝东风,“你不能让你的人乱来。” “我的人不会乱来,只是我不高兴,他们帮我教训一下而已。”祝东风说,“怎么?你以为我会杀人?” 傅景淮问:“你没做过吗?” 祝东风扯起嘴角:“杀了梁厅长的外甥,梁永和不该找我拼命?” 傅景淮眉心微动,又抬眼看楼上,他的内心对于是否要阻止祝东风略有挣扎。他镇守使和军人的身份都在提醒着他要秉公执法,可臂弯里的白荷又在煎熬着他的心。 “他们对白荷用了药,回去多让她喝水。如果天亮后还没有好转,就送她去医院。”祝东风叮嘱着知了。 听到有人给白荷下了药,傅景淮做出了选择,他说:“不要做得太过火。” 祝东风只有一句话给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傅景淮点点头,说:“明天一早我会通知巡捕房的人来这里。”也算是给祝东风的一个提醒。 傅景淮转身要走了,又想起来问道:“你是怎么来的这里?”知了给他打电话后,他去百乐门找了一大圈才有的眉目,而祝东风比他更快地出现,又派了人跟踪白荷? “我也在百乐门。”祝东风说道。 “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 傅景淮抱着白荷离开,知了拎着高跟鞋跟在后面。 祝东风知道他大约是不相信自己说的,但他也无所谓他信不信。因为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那么巧。他也不过是和叶青坐在卡座里喝了几杯酒,就看到白荷与谢文彬一道从二楼下来,后来叶青离开,他一个人坐着待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要打听打听白荷的私事。 如果他忍住了不去打听呢? 白荷会怎么样? 祝东风不敢去想。 祝星问:“先生,您……您为什么要让他送白小姐回去?您救了白小姐,这不是让白小姐重新接纳您的好机会吗?” “你想多了。”白荷若是睁眼看见他恐怕只会心生厌烦,并且可能还会觉得欠了他人情,甚至还会有丢脸的羞耻感。 祝东风不想让白荷产生那种情绪。 过去他希望她听话乖巧,如今他只希望她开心顺遂。 但她看男人的眼光是真的要好好磨练磨练了。 祝东风起身上楼,祝星在下面盯着。白荷被安全地带走了,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房间里方瑞和谢文彬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两具同性的身体暴露在眼前,祝东风没有任何不适,他从阿南手里拿过了相机,摆弄了两下后,温和地笑道:“现在,我们步入正题吧。” 谢文彬与方瑞熬过了人生中最为痛苦漫长的五个小时,天亮后,巡捕房的捕快接到通知迅速地赶到,在房间里看到的画面让他们几欲呕吐。但他们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将奄奄一息的两人送去了中山医院。 医院的人都惊呆了,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捕头齐泰只得硬着头皮催促他们赶快救人。 人被推进了手术室,没一会儿医生又走了出来,他板着脸问道:“两个病人的生殖器呢?” “生……”齐泰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接着旁边一个捕快就掏出来纸包交给了他,不好意思地说:“忘了忘了。” “真是胡闹!”医生斥了一句,又进了手术室。 “还、还能给安上吗?”有人好奇地嘀咕着。 “就是安上了,还能用吗?” 没人能给出回答,毕竟谁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但都觉得自己某个部位在隐隐作痛。 谢文彬与方瑞在手术室里躺着时,白荷已经在她的小房间里清醒了,醒来后她口渴的要命,尽管知了已经给她喂了很多很多杯水。 喝了水后,白荷扶着额头回想发生的事,她对于吃药后的事情都没有多少印象了,但是她想要弄死谢文彬和方瑞的心不变。她身上的鞭痕都一一抹了药膏,已经不疼了。 看见傅景淮,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及时出现救了自己,非常感谢他。也要谢谢知了够机灵。 可傅景淮沉默了片刻后告诉她:“我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救了你,那个人是祝东风。”如果可以,他也很想做第一时间保护她的人,可就如祝东风所言,他来迟了。 不论是白荷的人生里,还是她需要帮助的时候。 ------------ 第136章:彻查这件事 谢文彬和方瑞在手术室里待了待了三四个小时,最后终于是把命抢救回来了,但是缺的零件儿却是装不回去了。 谢家和方家两家父母得知自己的儿子成了‘太监’后,几乎崩溃,在医院里上演了一场经典的医闹,直说是医生的医术有问题,害得他们儿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医生很无奈,跟怒火上头的家长们没有办法解释沟通,干脆把办公室的门一关,你爱怎么吵怎么吵,反正现场有巡捕房的人在,也没人敢乱来。 齐泰领着自己的兄弟这一上午忙得晕头转向,一会儿得跟谢家把情况说清楚,说我是值夜班接到了陌生电话,说在郊外的独栋洋房里有违法乱纪之事,我到了后就发现您儿子跟他儿子都被吊在房间里,至于您儿子是怎么成这样的是谁下的手我也得调查才能知道。谢家一听这连谁下的手都不知道就更恼了,直抓着齐泰的衣领威胁他,说不把人找出来就跟他没完。 齐泰憋屈的不行,心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把你儿子怎么了! 但是憋屈归憋屈,他也不能说出来再给谢家人火上浇油,只能像个孙子似的点头答应说一定严查一定严查。 好不容易劝下了谢家呢,这方家又来人了。 方瑞他妈哭的惊天动地,惹得别的病房的病人都举着吊瓶拖着残腿出来看热闹。齐泰一边安慰了两句一边把跟谢家说的话原模原样地又跟她说了一遍,这回倒是没被扯衣领子,方瑞他妈直接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好在身边都是护士医生,没多久方瑞他妈就醒了,醒来后就让人给警务厅打电话,说让她弟弟过来。 齐泰纳闷儿警务厅谁是她弟弟,多嘴问了一句。 方瑞他妈都没搭理他,还是一个方家的司机说:“梁永和梁大人,是我家太太的亲弟弟。” 齐泰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回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被包的跟个粽子似的方瑞,心说那他不就是梁大人的亲外甥了?这事儿大了…… 当然了,就算方瑞跟梁永和没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事儿也不小。 命根子被人给割了,能是小事儿吗? 齐泰在一旁默默盘算待会儿梁永和来了他该怎么跟他说,但是这件事情现在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是谁干的他也不清楚,但是他又怕梁永和来了骂他。想了又想,他就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给总捕头李焰打了个电话。 “头儿,我撑不住了!得你出面了!” 李焰在办公室里看着往年的案例档案,一听齐泰这么说就皱了皱眉,“什么就撑不住了?你说明白点儿。” “在电话里一时半会儿地我说不清楚,你过来中山医院一趟吧,警务厅的梁先生也马上就到了。” “你怎么在医院?”李焰纳闷儿。 齐泰说你来了我再跟你详细地说。 听他的语气实在是情况紧急,李焰也不再多问,挂了电话拿起帽子就往中山医院赶。他现在也不用骑自己的二八杠了,转正后上面给他配了专车,还有司机。 等李焰抓紧赶到的时候,梁永和还没到,齐泰在医院门口看见他当时就双手合十说了句“谢天谢地”,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拉着他到一边去,先把事情从头到尾给他细说了一遍。 李焰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隐隐作痛,他抬手让齐泰先停一会儿,说你让我缓缓。 齐泰理解地点点头。 “你说有陌生人给巡捕房打了个电话,说郊外的洋房里有人在干违法乱纪的事。然后你就带着人去了,去了你搜查了洋房在二楼发现了谢文彬和方瑞,被吊在房间里?还都没穿衣服?还……”李焰说不下去了,右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划着,好像这样就能把他说不出口的话给表达出来。 “残废了……”齐泰咽了口口水,尽量委婉地说。 齐泰觉得当时那个场面让他说出来是一点儿冲击力都没有,必须像他一样到了现场亲眼目睹了才知道谢文彬和方瑞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惨状。 “我跟兄弟们一开门儿就全吐了。” “行了行了。”李焰让他别再说了,大致情况他已经了解了,“现在他们怎么样?” 齐泰说:“命保住了。” 李焰看着他,“其他的呢?” 齐泰又重复了一遍说:“命保住了。”其他的就别想了。 “……好的。”李焰点点头,又问他刚刚说的梁先生快到了是什么意思,他来干什么? 齐泰就把其中牵扯到的关系给他说了说,刚说完梁永和的车就到了。他从车上下来急匆匆地往医院里走,李焰略一思忖,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他面前,“梁大人,您来了。” “哦,是李总捕啊。你、你怎么也在这儿?”梁永和拿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皱着眉头说:“李总捕既然也在,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焰说:“梁先生,方太太难道没跟您细说吗?” 梁永和说我接了电话就来了,哪儿来得及听她细说。 “那您听我说,您好先有个心理准备……”李焰和梁永和并肩向医院里走去,齐泰慢慢地在后面跟着,抹了一把汗。 方瑞他妈和谢文彬他妈握着对方的手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一块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谢文彬他爸只能站在一旁唉声叹气,捶胸顿足。 有人看见李焰跟梁永和,说了一句:“梁先生跟李总捕来了!” 方瑞他妈一下子止了哭声,抬头看着,梁永和一露面她哭的更厉害了,“永和,阿瑞他……他……” “我都知道了。”梁永和语气沉重地说。 方瑞他妈抽噎着说:“永和,你一定要给你外甥还有文彬主持公道啊!” “是啊梁先生,你可一定要给我们主持公道啊!”谢文彬他妈哭喊道。 梁永和说:“你们放心,这件事巡捕房一定会追查到底。李总捕也在,你们可以相信他。”他虽是警务厅的厅长,官级比李焰大,要管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但巡捕房和警务厅的管辖终归是有区分的,他再怎么也不能越俎代庖,除非巡捕房不作为。 “李总捕,这件事就辛苦你了。” “梁先生放心,方太太、谢太太还有谢先生,也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李焰摘下他的帽子,微微躬身说道。 梁永和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他重重地拍了拍李焰的肩膀,随即就和方瑞他妈一起去病房里看望方瑞。 谢文彬他爸妈也去看了自己儿子。 走廊里终于稍微安静了些,人也渐渐变少,李焰看了一眼病房里,抓着头发问齐泰:“都有什么发现?” 齐泰梗着脖子说:“什么发现都没有。我们到的时候洋房里就他俩,其他连根儿头发丝儿都没见到。” 李焰蹙眉问:“洋房是谁的?” “谢文彬的。”齐泰掩着嘴轻声说。 李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病房,转身低声道:“所以谢文彬和方瑞是在谢文彬的洋房里被弄成这样的?” 齐泰点了点头。 “那就有点奇怪了。”有人给巡捕房打电话报案,其实不是报案,是为了救谢文彬和方瑞? “咳,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我都没说。别的人啊东西啊都没有发现,但是在他俩被吊着的那个房间里,还有一个小房间,里面有挺多东西的。” 李焰问:“什么东西?” 齐泰说:“最多的是相片儿。” “那有什么。” “跟咱们平时拍照的相片儿可不一样。” 瞧着齐泰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李焰就觉得莫名其妙,相片儿不就是相片儿,能有什么不一样。但是齐泰也不跟他明说,就让他去一趟看看,说指不定他去了能有别的发现。 其实不用他说,这个现场李焰也是要去看的,他都答应了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的。 于是李焰又从巡捕房调来了几个人在病房外守着,等梁永和出来后两个人又秘密地说了一些话,等梁永和走了之后,李焰就带着齐泰跟另外两个捕快一起到了洋房。 洋房不如李焰想象中好,没有过多的装饰,也就是说它只有外表看起来是栋洋房。久禾书苑 李焰把一楼转了一遍,“谢文彬应该不在这里生活。”厨房除了能烧个水,其它的什么都没有,餐厅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客厅只有一套沙发,这里如果有人生活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齐泰说:“那他就是专门用这儿做些别的事的。” 李焰看向他,齐泰带他上了二楼。 “头儿,你要不要深呼吸一下?”齐泰握着房间的门把手,试探着问。 “废什么话!开门!”李焰进巡捕房这么多年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没见过? 然而这种场面他是真的没见过。 齐泰把门打开后,李焰走进去,先是被扑面而来的腥味儿给弄得干呕了两声,接着眼睛都瞪大了,也说不出话了。齐泰站在他身侧,看了看他的表情,说:“头儿,这些工具是不是比咱们巡捕房里的还齐全?” 李焰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蹙着眉看了看,问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 “起先我也不知道,但是后来我看见那些相片儿……”齐泰指着开着门的小房间,示意他进去看看。 小房间的面积是外面大房间的四分之一,是个暗房,里面有两个货架上摆满了特殊器具和大量的胶卷,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洗相片的药水和东西,而另一面墙则订满了相片。 李焰走近那面墙一看,接着他震惊地回头看着齐泰。 每一张相片上都有一个女人,或者是两个女人,有的谢文彬也会入镜,有的方瑞也在其中,有的是其他没见过的男子。他们在相片中的表情无不疯狂,行为无不诡异。李焰甚至觉得这根本不是一群正常人拍下的相片。 “这里有多少?”李焰掀起一张相片,发现在下面还有。 齐泰说:“初步估计有七八十张。” 李焰转身看了看这间暗房,“这里是他用来专门做这种事的……”他走到货架前看了两眼,在上面发现了两个小盒子,他拿起来打开,里面是一颗颗的粉色药丸。 ‘啪’李焰把小盒子盖上,走到桌子前扫了两眼,“把这个拿着去药房问问是什么药什么作用。”他把小盒子给齐泰,“然后那些相片儿全部装起来带走,不准外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齐泰答应着。 “再找几个兄弟问问附近的住户昨晚有没有发现异常。不过我估计是问不出什么,独栋洋房,离得都不近,有动静也听不见。但是问问吧,安心。” 齐泰把他的话记下,见他出去了就跟上。 “等谢文彬和方瑞醒了,医生说他俩情况稳定了,就立刻问话。问这房子的事儿,问他俩的事儿,问仔细点儿。” “知道知道。”齐泰点头。 李焰嗯了一声,抬头看着上方的钢管,齐泰说:“他俩就是被吊在这上边的。” “看出来了。”钢管上有许多磨损的痕迹,李焰低头看了看,一堆血液和其它液体杂质的混合物,他移开视线,把所有东西都扫视了一遍后才快步走到外面去。 齐泰经历了一次了,所以反应就还好,他问:“头儿,你没事吧?” 李焰摇头说没事,他缓了缓,告诉齐泰给这栋洋房贴上封条,没有他的同意谁都不准进入。包括谢家的人。 “那、那他们要是来硬的呢?” “那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嘞!”齐泰干脆地应着,说那我就不怕了。 说完,李焰又安排另外两个兄弟,让他们把房间地上的器具都装好带回巡捕房,再搜查一遍,不要有遗漏。 安排好,那两个兄弟就去做事了,李焰靠着走廊的栏杆长出了一口气。 齐泰说:“头儿,你以前见过喜欢这些的吗?” “听说过,没见过。” “那你觉得咋样?” 李焰睨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就是个大俗人,这新鲜玩意儿……”齐泰像摇拨浪鼓似的摇着手,嘴瘪地跟棉裤腰似的。 李焰笑了笑,说我也是个大俗人。 齐泰砸吧着嘴,说也就是有钱人爱玩儿,没钱的哪能想到这些。 “这跟有钱没钱没关系,就是这儿,”李焰指了指脑袋,“想的不一样。”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可能是他们没见识,说不定就有人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图一乐。 李焰拍了一下齐泰的肩膀,说:“行了,我先走了。你机灵点儿啊。” “哎好。”齐泰跟着他下楼,目送他上车离去。 到下午时谢文彬跟方瑞先后醒了,但是都还很虚弱说不了话,要问话医生说至少要等到第二天看看情况。 第二天谢文彬跟方瑞的情况有没有好转,齐泰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有关他俩‘光荣事迹’的报纸可是多的满天飞。 巡捕房的电话从报纸发行后就开始响个不停,齐泰嘴里叼着油条跑去找李焰,问他这怎么办? 李焰也看了报纸,但是很淡定,说:“什么怎么办?” “谢家跟方家昨天跟我说希望这事儿不要传出去,现在……咱们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李焰问:“不让你传出去,那你传了吗?” 齐泰猛摇头。 “那你慌什么?梁先生也说让我做好保密工作,但现在传出来了,又有什么办法?也不是我让它传的。”李焰看着报纸上谢文彬与方瑞赤的照片,“不过这是谁拍的?” “不知道。”齐泰吃着油条说。 李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去报社查!问他们底片从哪儿来的!” 齐泰这才反应过来,说好好,我这就去。 李焰叹了口气站起身,齐泰疑惑地问:“头儿,你要跟我一块去?” “我去医院。”这个时候,方、谢两家恐怕要炸了。 收拾妥帖准备出发时,李焰办公室的电话也响了,他以为是打来问谢、方的,就没理,直接带上门出去了。 到了下面,他给巡捕房的兄弟交代了几句话,有个叫三明的捕快喊他:“头儿,有你的电话。” 李焰应了一声去接,听到那边传来祝东风的声音:“李总捕,近来可好?” “挺好。”但接到你的电话就感觉不太好。 “挺好就好。我还以为李总捕现在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 李焰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在忙碌的兄弟们,低声问道:“祝先生有何贵干?” 祝东风笑了两声,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想请李总捕喝茶。” “我现在没空,改天可以……” “如果改天也可以,我完全没必要现在给你打电话。”祝东风说李总捕放心,请你喝的绝对是好茶。 李焰思索片刻,沉声问:“去哪里喝?” 祝东风说:“在你家里。我等你。” ------------ 第137章: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李焰匆匆赶回到家里时,家中只有他父亲李炳章一个人,他正热情地招待着祝东风。李炳章年纪大了,退休在家,也不怎么喜欢出门,对于金洲城的一些传闻和故事都不怎么了解以及感兴趣,在他看来祝东风就是李焰的一个比较有钱的朋友,至于他的身份背景,李炳章一概不清楚,也没想那么多。 “哎?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这挂了电话还没十分钟吧?”李炳章见到站在门口的李焰,惊讶地说道。 “快二十分钟了。”李焰摘下帽子走进去,看了一眼坐在桌子旁边气定神闲的祝东风,问李炳章:“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妈呢?” 李炳章说:“你妈买菜去了。” “买菜?”李焰疑惑,这才早上八点就去买菜?难道是准备留祝东风中午在家吃饭? 李炳章笑呵呵地说:“哎呀你妈觉得好不容易你有个朋友来家里看你,你们怎么也要多聊一会儿,就想去买点好菜给小祝露一手,她说不能让小祝觉得咱们家招待不周!” “小……”李焰听着父亲对祝东风的称呼,差点儿没咬着自己的舌头。而反观淡淡微笑的祝东风,似乎是对于别人这样叫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然而李焰敢打包票,从祝东风呱呱坠地到如今三十有四,这三十多年里他恐怕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地听见有人叫他‘小祝’,尽管他的表情很平静,但他的内心未必如此。 李焰挠了挠眉毛,对李炳章说:“呃爸,那什么,我妈一个人去买菜那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回来,你去看看吧。” 李炳章也不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人,一听李焰这么说,就知道他是在支开自己要单独跟朋友说话,他点点头起身:“我是得去看看,你妈办事儿磨磨蹭蹭的,真要等她自己把菜买回来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那你跟小祝你们先坐着,小祝,你跟李焰聊着啊,我走了。” 祝东风面带微笑地点头。 李炳章给李焰使了几个眼色,让他好好招待人家,李焰无声地摆摆手,催促他抓紧。 李炳章出门后,李焰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祝先生,不好意思,我爸他上了岁数了,有时候说话用词不太有分寸,希望您不要太介意。” “不介意。”祝东风含笑看了他一眼,看了眼对面的位置,说道:“坐。” 这一下子就反客为主了。 李焰点了下头,把帽子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后去坐下,他看到祝东风面前的茶碗只剩了一点底,便拎起茶壶给他添了茶,又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 “不知道祝先生此番,是有什么事情?”他问道。 祝东风笑了笑,“李总捕猜不出来吗?” 李焰说我猜不出来。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到李总捕的家中约李总捕喝茶,所为何事你如果猜不出来的话,那我们也就没有要谈下去的必要了。” 李焰抬眼看着他,祝东风笑盈盈地,是典型的笑面虎。 “跟祝先生有关系?”他低声问。 祝东风挑眉:“什么?” “谢文彬和方瑞,是祝先生做的?” 祝东风没有承认,也没有明说,他拿起茶碗吹了吹茶面的浮沫,问:“现在他们二人的情况如何?” “我正准备到医院去看看,就接到了祝先生的电话。”意思就是今天他们两个是好是坏李焰也不清楚,“不过昨天下午他们已经先后醒来过,但当时意识还比较模糊。” “他们两家的情绪怎么样?”祝东风带人从郊外洋房离开后就没有再关注过这件事,他连派个人去打听情况的欲望都没有,由此可见这件事在他心目中着实不算什么。 李焰说谢、方两家的情绪都很激烈,尤其是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成了个废人后悲伤愤怒的气焰几乎要把医院给砸了。 祝东风点点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焰看了眼他,想了想,还是主动说道:“昨天警务厅的梁厅长也去了一趟医院,他是方瑞的亲舅舅。” “我知道。”方瑞‘受刑’的时候嚎叫了至少几十遍。 祝东风笑看着李焰:“他让你严查这件事?” 李焰点头。 “那你查到什么线索了?” “去了一趟现场,没有什么收获。”李焰是真不明白祝东风到底想跟他说什么,是不想让他查,还是有别的目的? 祝东风问:“完全没有收获?” 李焰说:“倒是有一点别的收获。” “精彩吗?”祝东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表情。 李焰皱了皱眉,实在是说不出‘精彩’这个违心的话。他觉得恶心、猥琐、没有道德。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他不认同,也不能随意地去评价。 祝东风拿出两张照片,背面朝上地推到了他眼下,他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李焰。 李焰跟他对视了片刻,拿起照片一看,果然就是今早报纸上印着的,谢文彬与方瑞滑稽又暴露的那两张。 只不过报纸上印着的只有肚脐往上,而祝东风拿出来的这两张是从头到脚完完整整的。 李焰把照片再次翻过去,无言地抬眸看向祝东风,静了一会儿,他说:“祝先生,我现在是巡捕房的总捕。” “所以我才会来和你商量这件事。”祝东风能说出‘商量’二字,真是给足了李焰面子。 “祝先生就不怕我不配合?” 祝东风笑着说识时务者才能为俊杰,李总捕能当上总捕,就是因为足够识时务。 他这话说的很直接了,李焰也知道自己能当上金洲总捕和他的帮助分不开,之前他去前任总捕廖国邦家看望他时就已经被点过了。他当时很意外,还真以为是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赏识,可原来到头来他能得到这么多有力地推荐,都是因为祝东风想要他当金洲总捕。 说不失望是假的,说满腔热血突然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是真的。 李焰不会以为祝东风耗费一番功夫暗中把他扶上位没有其他用心,现在大约就到了他需要他‘报恩’的时候了。 尽管在这之前,李焰从没想过自己能当上金洲总捕。 他垂着眼帘沉思片刻,问:“祝先生到底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很简单,我要他们在金洲城无法立足。”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祝东风点头道:“我说了算。”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把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都挖出来,一丝一毫都不要错过。” 李焰蹙起眉,“祝先生指的是……” “东西不是都在你手上了吗?就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那栋洋房,那间房间,无一不是故事,只要李焰能耐下心来好好挖掘,内容一定相当丰富。 李焰明白了祝东风的意思,“那谢文彬和方瑞……梁大人那里我怎么给出一个交代?” 祝东风不以为意,淡然地说:“梁永和那里不用你操心,下次你们再见面时他绝口不会提这件事。甚至谢文彬和方瑞,也会守口如瓶。” 那就好,省得李焰夹在中间难做人。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祝东风要李焰细查,“那若是梁大人不准我细查下去呢?”毕竟事关他的亲外甥。 “所以要把这件事闹大,越大越好。”918 李焰疑惑:“怎么闹?” 祝东风淡笑不语,片刻后才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事情聊的差不多了,祝东风看了一眼手表,他也该走了。他拿起茶碗喝了两口,看见李焰若有所思,顿了顿,笑着说道:“你适应得很快,我没有看错人。” 曾经的李焰就算不是刚正不阿的代表,但若有人要他同流合污,他一定也会强烈地拒绝;然而现在他仅仅上任不到半月,在面对明显犯罪的人时已经没有毛头小子的冲动,可见这半个月里他学到了不少。 李焰的确学到了不少,单就廖国邦和他闲聊的那两个小时就让他受益匪浅。 “老总捕告诉我,我要想稳坐这把椅子,就要记住一点: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一直谨记着。” 祝东风问:“那在李总捕看来,现在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那就要看祝先生的意思了。”李焰的回答不能说不妙。他自知在祝东风跟前自己什么也算不上,所以是敌是友,他根本没有选择权。 祝东风盯着他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他拂了拂袖子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祝先生,我能再多问一句吗?祝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谢文彬和方瑞做了什么触怒了祝东风,要让他们付出如此代价? 祝东风看着他,“不为什么。想做便做了。”狂妄又肆意。 “……祝先生慢走。”李焰没有听从父母的意思留他吃饭,像他这样的人,哪会屈尊? 祝东风走了没多久,李炳章夫妇就拎着菜篮子回来了,一听说祝东风走了,气得夫妇俩人训斥李焰不懂礼数。 李焰无奈地说:“人家有事,很忙的!” “再忙也要吃饭的!都快到饭点儿了!”李炳章瞪着他。 李焰没法跟他解释,解释多了老人家又要多想,他索性转移话题:“那是什么?”放在供奉桌上的一个长方形盒子,不太起眼,他才注意到。 李炳章递给他,“你朋友拿来的,说是祝贺你高升。” 祝东风拿来的? 李焰接过来,到手他觉得一沉,他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六块金砖。 “嗬——”李炳章吓了一跳,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 李焰默不作声地拿起一块,拨开外层金光闪闪的金箔纸,露出里面的实体,是茶砖。 李炳章这个心情啊就像是荡秋千似的一下高一下低,他忙坐下,说:“我年纪大了,可受不了这刺激。还好是茶叶。” 李焰把茶砖包好放回去,说这不比金子便宜。 李炳章一听那眼睛就瞪得老大,“真的假的?” “假的。”李焰琢磨着还是别让老人家有心里负担了,把盒子往他怀里一塞,随意地说:“拿着喝去吧。我忙去了。” “不是,你这就走啊?不吃饭啦?” “忙着呢,哪有空吃饭!你跟我妈说一声。”李焰拿上帽子就走了,留老父亲一人抱着盒子不知道怎么办。 李焰没再去医院,而是又回了巡捕房。 巡捕房里的电话还是响个没完,不过已经比他走的时候要好很多。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巡捕房走进了一位姑娘,点名要找李焰。 李焰问她叫什么。 她说:“我叫蒋芳芳,我要报案。” 从蒋芳芳出现后,巡捕房里陆陆续续又走进了六位姑娘,每一位都点名找李焰说要报案,而她们的控诉对象正是谢文彬和方瑞,甚至有几位姑娘的面孔李焰还很熟悉,在相片上见过。 她们控诉谢文彬和方瑞不顾她们的意愿,在她们醉酒后对她们实施侵犯,还强行囚禁她们,给她们喂药,像对待畜牲一样对待她们,她们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们之中被囚禁的最短一个星期,最长三个月,地点就是谢文彬的独栋洋房。方瑞也有一处专门用来教育女人的房子,李焰得到了确切信息后就命人去找了,不出一个小时就找到了,并且房子里面还有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地被关在笼子里。 收集完证词,李焰以为这就是祝东风所说的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然而第二天他就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这几个来报案的姑娘只是冰山一角,在谢文彬与方瑞手下受害的更多人选择了联系记者,以不需要抛头露面的方式来揭露罪恶。 这件事一起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中山医院每天都有人想方设法地混进去,有两次若不是查房的护士发现的及时,恐怕谢文彬和方瑞就要被活活闷死了。 谢、方两家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恐慌,每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里,李焰也加派了人手,才算有所好转。 方瑞他妈质问李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明明我儿子才是受害者啊!你是怎么做事的?” 她的手指都要指到李焰鼻子上了,李焰不卑不亢地说:“方太太,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没有预料到。但至于您儿子是不是受害者,还有待定夺。”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方瑞他妈掐着腰,“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女的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我告诉你啊,我儿子没有做过那种事!你不要污蔑他!” 李焰说:“方太太,事情真假我会秉公查明。现在我要进去问方少爷几句话,您看您能否回避一下?” 方瑞他妈气道:“我也要回避?” “这是规定。” 方瑞他妈咬咬牙,一挥手随他去。要不是梁永和叮嘱过,她绝不善罢甘休。 “谢谢合作。”李焰点了点头走进病房。 方瑞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身上的绷带还有三分之一,除了不能自主排泄外他看起来和正常人的样子没有什么分别。但也只是看起来。 方瑞睨了一眼李焰后就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大约是身心受挫的缘故,他现在的眼神阴郁冷漠,好像随时会杀人。 李焰问了他很多问题,但是他都置若罔闻。和谢文彬不一样,谢文彬在不断地否认,他不认识那个女人,他没有做过那种事,他是无辜的。即便很多事实都摆在了他眼前,他也不承认。 但有一点他们很一致,就是对是谁加害的自己闭口不提。 甚至就连谢、方两家的人也没有要再追究的意思,一次都没问过李焰查的怎么样。好像准备打碎牙齿和血吞了。 而梁永和也没再让李焰把事情追查到底,如今形势对他外甥这般不利,他也没有再出面说些什么。 李焰不知道祝东风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如此缄默,但他这般轻易地将自己摘了出去,不得不让李焰感叹权势的厉害。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说的?”李焰最后再问方瑞一次。他若不说话,李焰也不会再继续浪费时间,反正他来也就是走个形式。 “有。”方瑞开口了,讥笑地问:“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李焰已经准备做笔记了,闻言又合上了本子,“谁?” “别跟我装傻。”方瑞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不说他的名字不是因为我怕了,而是因为我不想说。” “我何必装傻?你不说名字,我又怎么能知道在说谁?” 方瑞冷笑。 李焰无视他,又问了一次:“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方瑞勾着嘴角笑得狰狞又可怖,“有本事你就把我抓进牢里去啊?”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的。”李焰在本子上记下他说的话,随即转身走出病房。 他本想跟方瑞他妈再说两句的,然而人家根本懒得搭理他,哼了一声就进去了。 李焰见状,也干脆走人。 出了医院,他看到一个身影,下意识地叫道:“白荷?” ------------ 第138章:我们老爷有请 今天是礼拜六,到了白月薇定期来看心理医生的日子,白荷便陪她一起过来了,此时已经看完了,她们正准备上车离开。 听到有人叫自己,白荷回头一看,发现是李焰。 穿着和以往不一样的黑色制服的他看起来的确是精神了许多。 “我当是谁?原来是李总捕。”白荷慢慢地转身笑着说道,自从李焰当上了金洲的总捕头后她还没见过他,今天多少算是碰巧了。 李焰听出来她话里的调侃,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你们来医院是身体不舒服?” 白月薇坐在车里看了看他没说话,白荷淡淡地说:“好好地谁会来医院,既然来了医院那当然是身体不舒服了。”就算当了总捕那脑子也还是原来的。 “是我问的多余了。”李焰低下头笑了笑。 白荷看着他,想了想说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我……” “是为了最近传得热火朝天的那件事?” 按理说这些事情都不该和外人讲的,不过白荷问起了李焰有的没的就都想说两句,所以他只是一犹豫就点了点头,反正谢文彬和方瑞在中山医院的事情也不是秘密。 “哦,听说他们残废了?”白荷笑眯眯地问。 李焰干干地笑了笑,这他是真的没有办法随意地和白荷探讨,毕竟他也是个男人。 白荷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一声没再说这个,接着又问:“是谁干的?” 李焰一顿,看着她没说话。 “怎么?他们不知道是谁干的?你们也没查出来?”白荷半惊奇半疑惑地睨着他。 “……没有。”李焰没有与她对视,自然地说道:“关于这件事还要继续调查,不能轻易下结论。” 白荷勾了勾嘴角,说那祝你早日侦破。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后就道别了,白荷上车离开。这段时间外界的热浪一波高过一波,但没有一波是波及到她的,她早早地就做好了会被请到巡捕房去问话的心理准备,结果一天两天过去,事情牵扯进去的人越来越多,但却都跟她没有关系,她也知道是祝东风从中做了些什么。不过谢文彬和方瑞的下场她是没有想到的。 白荷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很微妙,很矛盾。 “四姐。”白月薇叫了她一声,问她要不要回家去看看。 白荷摇摇头说:“不了,前两天大哥带女朋友回去,我不是也去了吗?过几天再说吧。”接着她让司机把车开到国色添香,她要在那里下车。 白月薇点点头,又说:“大娘好像对大哥的女朋友不太满意。”虽然当时的场面话和戏都做的很足,但是人一走,大太太的脸就拉了下来。 “正常,她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而大哥带回去的是一个直爽英气会拿手术刀也会用枪的女军人。和她想的截然相反,她当然不会满意。”白荷摸了下手臂,噙着笑说:“不过她的不满意持续不了多久,毕竟曲筱柔是个很优秀的女子。所以我想最终她会妥协的。” 白月薇认同这一点,“那我今年是不是能喝到大哥的喜酒了?” “应该是。”白荷笑着说。 车开到了国色添香,白荷下车,白月薇拿了一瓶她常用的香水后就走了,她还要赶着回家去画画,后天就要交作业。 白月薇走后,白荷在店里待到下午,太阳刚刚西沉时她回了宽窄巷子。进门她就脱掉了穿在旗袍外的开衫,露出两条白皙却布着鞭痕的胳膊,现在天越来越热,让她这样穿着出门真是活受罪。 知了说:“小姐,您先去洗澡吧,洗完澡我给您抹药膏。” 白荷应了一声去洗澡,舒舒服服地洗完出来,她擦着头发,却陡然发现屋里多了两个人,两个身形削瘦却很有气场的男子。 知了被其中一个人按着肩膀坐在凳子上,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白荷停下她擦头发的动作,眼睛打量着那两个男子一时间没有说话。 倒是另一个站着的男子先开了口:“请问,是白荷白小姐吗?” “是我。”白荷抬了抬下巴。 男子道:“我们家老爷有请您到府上一叙。” “你们家老爷是谁?”白荷叠着毛巾问道。 男子说到了您就知道了。 白荷轻轻地哼笑了一声:“你不告诉我是谁,我怎么能轻易地答应?万一我有命去了,没命回来呢?” “白小姐如果不答应,那我们就只能得罪了。”男人说着就绕过桌子朝白荷走来,显然是要强制性地将人带走了。 白荷真是厌烦了这种人的说话方式,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让我换身衣服。“她放下毛巾说。 男子盯着她。 “难道你要让我穿着这身去见你家老爷?”白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棉质长裙,不管是去见好人恶人,至少让她打扮得体面些。 白荷睨了一眼男子转身要上楼,男子箭步上前拦住她,强硬道:“白小姐,请。” 白荷强忍着想骂人的冲动,说让我去拿个梳子总行吧? 男子根本不理会她,推着她的肩膀让她往外走,男人看着瘦弱,但有劲得很,白荷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扭头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知了也被带着一起上了车,她挽着白荷的手臂,轻声问:“小姐,他们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白荷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她。她在想会不会是谢家的人,又或者是方家的人,他们得知最后出事时谢文彬和方瑞是和她在一起,所以要找到她? “小姐,我们会不会……”知了不敢说出那个字,她怕一说出来就应验了。 白荷笑着说:“怎么会?”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对生死已经看得很淡了,若是今天只有她自己,那她会比现在冷静得多。可知了被牵连其中,她就要顾及着她,一言一行都不能太冲动。 一路忐忑不安,车开过白荷熟悉的街道,再到她从没来过的地方,最终停在了一处古宅前。 古宅前的空地上停了好几辆车,其中一辆白荷还很熟悉。 白荷眉心微动,已经猜到了所谓的“老爷”会是谁,她和知了下车走到门前,看着‘祝宅’的门牌心中所有焦虑疑虑都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两人进门,有仆人上前来一言不发地带领她俩往里走,到了门口仆人开门,白荷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乱七八糟的声音,她皱了皱眉,接着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白荷一愣,回头只看见关紧的门,这里的仆人和知了都没有进来。 她试着拉了两下,门纹丝不动。 白荷拧着眉,只得慢慢地朝里面走去,声音越来越清晰。 等她走到大堂里时,她就停下了脚步,祝清洲第一个发现了她,随即拍了拍还在跟祝锦绣扯皮的祝海韬,让他闭嘴。 祝海韬盯着白荷好一会儿,蹙眉说:“我是不是眼花了?”他看向祝东风。 祝东风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白荷的面前,他从头到脚打量她,发现她脚上还穿着拖鞋。 他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的老爷派了两个人,‘请’我来的。”白荷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其实祝东风也能想到,白荷会出现,只会跟老爷子有关。 然而老爷子为什么要把白荷找来?祝东风皱着眉,抓着白荷的手臂说:“我送你出去。”31 但是已然来不及。 老爷子被沈娉婷扶着从二楼下来,声线是平的:“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要带她去哪儿?” 白荷明显察觉到祝东风动作一顿,二人齐齐回头。 “坐下。”老爷子淡漠地说着,自己落座在上首。 祝东风站在原地不动,他问老爷子祝家自己的事情为何要让外人来掺和? 老爷子没理他,直接让祝锦绣去把人带过来。 祝锦绣走到跟前看了眼祝东风,轻声说:“别担心,没事儿的。”然后她把白荷带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的目光赤裸裸地打量着白荷,白荷皱了皱眉,从之前在宋芝音的婚礼上被他盯着白荷就觉得这个老头子不正常,如今当着自己妻子儿女的面还如此,她真是想也想不到。 “您看够了吗?”白荷冷冷地问道。 祝海韬笑出了声,接着就拿手掩着唇做没事人的模样。他觉得这个白荷说话是真的直接,也是真的有趣。老爷子看女人眼神一直是那样,但从来没有谁敢说过什么,要不是找个借口躲开,要不是贴上去。像她这么硬钢的,头一位。 老爷子起先也是一愣,随即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她,“我看你是你的福气。”他一点都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白荷不知好歹。 “我怎么说也是您儿子的前女友,您还是把这福气给别人吧。”白荷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沈娉婷,心说难道这老头子就好这一口? 那也太恶心人了! 白荷对老爷子毫不客气的态度引得祝家所有人纷纷侧目,她直接承认自己是祝东风的前女友也让人意外。 老爷子看了眼表情淡淡的祝东风,问道:“你跟东风几年了?” “我能坐下说话吗?”白荷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找了个空椅子坐下,她估计着自己一时半会儿地是走不出这宅子,索性还是让自己舒服点儿。对于祝家这一家人,她也不想留什么面子,从老到少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镇定自若地坐下,叠起腿,看见自己脚上穿的拖鞋后她又面不改色地把腿放下,对祝老爷子说:“我跟他三年多,怎么了?” 祝老爷子问:“这三年里,他对你怎么样?” 白荷看向祝东风,祝东风也正看着她,两个人对视,眼神都是那样的平静。 她回答老爷子:“还行。” 祝东风扯着嘴角笑了笑。 “你知道他不能生育吗?”祝老爷子语出惊人。 白荷迟疑了一下,匪夷所思道:“您叫我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祝老爷子盯着她:“回答我。” 神经病! “不知道!”白荷冷冷地说。 “你怀过孕吗?”祝老爷子又问。 白荷冷不丁地笑出声,看着他说:“没有。” 祝东风对老爷子说:“您如果想知道这些,大可以问我,不必特意请她来。”他也明白老爷子是不信任他,不过把白荷找来问这些问题,很难不会被白荷以为是脑疾患者。 祝老爷不冷不热地扫了一眼他,突然就开始说起祝东风的诊疗单了,就好像白荷一下子不存在了似的。 诊疗结果一出来赵渊就拿着来交到了他手上,结果显示祝东风的确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生育能力,因为他是无精症患者。 祝老爷子安插了人手,所以对于结果的准确性他没有怀疑。 只是这样一来,祝东风和纪澜多的婚事就算是无望了,纪澜多在听说这件事后就给京西打了电话,纪家跟祝老爷子委婉地说过,纪家不能无后。 祝老爷子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废物,能不能联姻在他这里已经是其次。 他要求祝东风配合赵渊进行治疗,直到白荷怀上祝家血脉为止。 白荷听着立即就站了起来,无比厌恶地注视着祝老爷子。这老头说话不经脑子。 祝东风也没想到老爷子会说出这种话,蹙眉道:“我跟白荷已经分手了。” “但你不是还一直护着她?”祝老爷闲闲地睨了他一眼,说我要让你和别的女人生,你恐怕也不乐意。你放心,亏待不了她,只要她怀上了就给她十万块钱,但是孩子不能生下来,必须打掉。 这是把白荷当成了试验品。 白荷觉得祝老爷子真是痴人说梦,一点也不把她当个人来看。 祝海韬见白荷气得脸通红,小拳头捏得死死的,就抹了一把脸,低声跟祝清洲说:“我觉得再这么下去她得骂老爷子。” “她开骂之前老九得先上火。”祝清洲看着面无表情的祝东风说道。 果不其然,老爷子后面的话说了还没三句,祝东风就开口与他顶撞起来,他直言他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不需要老爷子来为他操心。他让老爷子管好自己的身体和身边人,毕竟也是年纪大了,再不管理一下万一哪天撒手人寰了,这个家还得再乱一番。他还让老爷子以后不要再派人去打扰白荷,说这种事情他只能容忍一次,再有第二次他追究到底。 祝东风把老爷子的面子给下了,祝锦绣在一旁怎么劝都没用。 一番无情犀利的话语说完,老爷子已经怒得找不清东西南北,他上前给了祝东风一巴掌,祝东风受下了,接着他就拉着白荷离开。 白荷叫着知了也被抓来了。 祝东风就叫仆人去把人带出来,没一会儿知了也上了车。 回家的路上祝东风一直都没说话,白荷也没说话,其实她原本有一肚子的恶语想说,但是在祝东风挨了那一耳光后她突然就失去了恶语相向的欲望。 到了宽窄巷子,白荷准备下车,祝东风蓦地拉住她的手臂,却又在几秒后松开。 白荷抱着手臂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汽车很快消失在拐角。 知了扶着她进屋,问她有没有收到什么刁难? 白荷说:“任何刁难都不及一个人的人格羞辱。” 祝老爷子是她所见过的人当中最没有修养以及道德的人,不,甚至他都不配称之为是个人。曾经白荷会想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会培养出像祝森山、祝东风他们这样的儿子?而现在白荷想的是,上梁不正,果然下梁就会歪。 但是她从刚刚也看出来了,祝家的几个儿女对祝老爷子的态度都很微妙,尤其是祝东风顶撞祝老爷子时,其他几个人表情里都有看戏的成分,唯独祝锦绣略显担忧。可见祝家的父子关系也是淡薄,比白荷跟白正廷更甚。 不过这种父亲白荷认为也没有亲近的必要,毕竟他都不像是一个父亲。 白荷确确实实地被祝老爷子给恶心坏了,晚饭都没胃口吃,觉也没睡好,做了一夜黑山老妖的噩梦,第二天醒来整个人的精神都很萎靡。 傅景淮跟白訾翊来的时候,就看见白荷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白訾翊叫了她两声她才强撑着直起身。 “你怎么了这是?昨晚没睡觉?”白訾翊问她。 “睡了,没睡好。”白荷打了个哈欠,眼泪顿时逼了出来,她看着他们问:“你们怎么来了?” 白訾翊看了看她说:“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住的地方怎么样?挺不错的。” 白荷笑了笑,问他们吃早饭了吗,白訾翊说没有,白荷就让知了多拿两副碗筷来。 吃着早饭,几人聊着,白訾翊说起了谢文彬和方瑞,惹得傅景淮跟白荷对视了好几眼。 白荷告诉过他谢文彬在追求自己,在出事后白訾翊也问过白荷,不过在白荷说她没有答应谢文彬的追求后白訾翊也没再过问。 白荷让白訾翊吃饭不要说倒胃口的事情,白訾翊就笑着,问了句:“那你最近跟祝东风还有联系吗?” ------------ 第139章:保持距离 白訾翊这话一问出口,白荷喝粥的动作就停了,她以为是他是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抬头看了看他和傅景淮,故作轻松地笑道:“没联系过,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没事,就是……”白訾翊一下子也没想好该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傅景淮。 白荷盯着他的表情看了看,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白訾翊好像不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才故意来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他好像是有别的目的?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白荷狐疑的目光在白訾翊和傅景淮的身上来回转着。 白訾翊立即否认道:“我们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怕你再跟他有什么联系,回头路那么难走,我怕你受委屈。”边说边夹了个小咸菜放进白荷碗里。 白荷瞟了他一眼,索性看向傅景淮。 他们兄妹二人说话时傅景淮一般都不会插话,不过在白荷看向自己后他就顿了一下,他抬眼看着白荷,白荷也看着他,他张了张嘴。 “真没什么事。”白訾翊连忙开口,“你只要日后跟他继续保持距离就行了。” 白荷歪了歪头,说你如果不啰嗦我还不是觉得奇怪,你现在这么啰嗦了,那我真的觉得太奇怪了。 她拿着筷子捣了捣稀粥,扫了两人一眼,若无其事地问:“祝东风犯事了?”难道他对谢文彬和方瑞下手的事情被发现了?但也不对,傅景淮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的,但他一直都没有表明态度,总不会事情发酵到现在这个程度他又选择站出来说明一切了?不可能,傅景淮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沉默,那么他应该就不会改变主意。 那白訾翊吞吞吐吐的,和傅景淮缄默不言的,是因为什么? 面对白荷疑问的眼神,白訾翊看了看傅景淮,傅景淮微微点了点头后,他才说:“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祝东风做了什么,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跟他保持距离。万一以后他没落了,你再被牵连。” 白荷点点头,淡淡地表示自己明白了。 “你们在调查他?” “不是我们,是特搜部。”傅景淮给她解释,“不过都是例行调查。” “例行调查?什么意思?” “像祝东风这种生意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政府都会派人定期调查他,不论是他的账户还是他名下的工厂,看有没有涉嫌违规的地方。国色添香不是也有这一程序吗?” 白荷点点头,说既然只是例行调查,那你来给我提醒什么? 白訾翊说:“我只是随口一说。” “是吗?”白荷笑了笑,也不再刨根问底,若是有些事情能说白訾翊早就直接告诉她了,拐弯抹角的无非是涉及到了一些重要机密。他和傅景淮能做到这个程度,对她也是很关心了。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白訾翊点头,心中骤然松了一口气。 吃完早饭后白訾翊跟傅景淮就走了,两个人过来似乎就只是为了和她说让她跟祝东风保持距离。 等他们走后,白荷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知了问她今天还要不要去铺子里看看,她摇摇头说不去了,每天去她也没事做,而且大太太比她勤快,她今天只想待在家里。 知了见状点点头,收拾了一些该洗的东西去洗。 白荷的本意就是窝在家里看书放松心情,不成想偏偏有人不想让她那么舒服,她刚拿了本书坐下,电话就响了,是长宁街国色添香的铺子伙计打来的,说有个大单,对方要求跟白荷亲自谈。 白荷现在听到要跟她亲自谈的这种话就条件反射地觉得不太好,大约是在这方面吃亏吃得太多了,她已经有点心理阴影了。 所以听完伙计说的话,她先问:“对方姓甚名谁?” 伙计问完后告诉她:“她说她叫祝锦绣。” 祝锦绣? 白荷皱了皱眉,“除了她还有谁?” “没有了,就只有她一个人。” 白荷让伙计把她带去对面的咖啡厅坐一会儿,说自己马上过来。 她想祝锦绣上门绝对不是为了和她谈生意的,应该是为了昨天祝老爷子那番跟放屁一样的话而来的。不过白荷对祝锦绣的印象是“祝家唯一一个最像正常人的人”,所以她既然要找她,那么她就去。万一真的能谈成什么生意呢?白荷跟谁过不去都不会跟前过不去。 留下知了一个人在家,白荷拦了一辆黄包车赶到长宁街,她透过玻璃看到坐在咖啡厅的祝锦绣,而祝锦绣也看到了她,朝她微笑着摆了摆手。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白荷在她对面坐下,礼貌地说道。 祝锦绣抿唇淡笑,说应该是我对你说不好意思才是,昨天让你经受了那样的羞辱。 白荷问服务员要了一杯白开水,听到祝锦绣这么说,她淡然道:“昨天的事情我的确是第一次经历,不过经过一夜的调整我现在心态已经平和了许多。所以就请祝小姐也不要再提起了。” “抱歉。”祝锦绣尴尬地笑了笑。 白荷说:“听我的伙计说,祝小姐要从我店里订购一批香料?所以才要约我面谈?” “是。”祝锦绣点了点头,说白小姐千万不要误会我是以此为借口要见你,我的确是需要订购一批香囊给我的母亲,恰好我也想和你好好谈谈,事情就赶在一起了。 祝锦绣的母亲? 白荷忍不住抬眸瞧了她一眼,问:“香囊的用途是什么呢?” 祝锦绣笑着说:“我母亲的女儿即将出嫁,她在准备给前来参加酒席的宾客一些小礼物,香囊是其中一样。只不过她所在的地方没有很好的制香铺子,就想让我帮帮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 母亲的女儿? 白荷想祝家这些人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她一个外人是怎么也理不清的。 “需要多少个?”白荷掏出纸笔来。 祝锦绣大概说了一个数字,见白荷皱了皱眉,她说为了以防万一,多订一些,总比到时候少了强。 白荷又问她想要什么香,什么花样的香包,然而祝锦绣对这些都不了解,便只说让她看着帮忙选,只要闻起来让人觉得身心舒畅,外观很适合给人当礼物就可以。 这种单子白荷以前也接过不少,所以她驾轻就熟,说待会儿带她去店里看一看选定了再说。 接着白荷就把每个香包的价格范围大概说了一下,好让祝锦绣待会儿有个心理准备,别再算完总价后她又会觉得太贵。 不过有钱人通常都是不注重价格的,祝锦绣也只是让她告诉自己该先交多少预付金,其余的一概不多问。 白荷是真的来和她谈生意的,一丝不苟的样子让祝锦绣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 等订单的事情谈个差不多了,白荷才把纸笔一收,说现在次要的事情谈完了,来谈谈主要的吧。 祝锦绣正在喝咖啡,闻言看向她。 “祝小姐刚刚不是说了吗?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而找我。”白荷也不是个翻脸无情的人,既然要赚一笔了,陪她聊聊也不是不可以。 祝锦绣放下咖啡杯,噙着笑说道:“白小姐的直接还是一如既往。我是想和白小姐聊一下关于昨天……” “祝小姐如果是想聊你父亲说的那些话,那你可以不用再说了,因为我已经说过了,我经过了一夜才调和好心态,所以我不想再去回想。” “啊是……”祝锦绣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又问:“白小姐,那么我能问一下,你跟东风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吗?” 白荷看着她,“你指的是我们分手吗?” 祝锦绣点了点头。 “这世间情侣分手无非就是那些普遍的原因,没有感情了,一方做错了,性格不合了,家里阻挠了……”九零看看 “那你和东风是因为哪个原因呢?” “哪个原因?”白荷扯着嘴角笑了笑,淡淡地说:“所有。所有的原因出现在我们之间,所以我们分手了。” 祝锦绣两手放在腿上,攥了攥,她淡然地说:“但我能看得出东风还是很在乎你的。昨天他非常紧张你。” 白荷没说话。 “白小姐,你知道吗?东风不会娶纪澜多的。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因为他无法生育?” “不光是因为这个,更因为东风没有那个意愿。他之前一直在准备结婚的事情,我还以为他想开了,后来他告诉我这是他为你准备的。”祝锦绣说,“只不过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没有付诸行动。但是白小姐,我想问,在你看来,你们再无可能吗?” “对,再无可能。”白荷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我和他在一起时总是意外多过平淡,惊吓多过惊喜。而如今我发现我还是一个人更开心更自由。即便我和他之间没有我说的那些原因,我们也不应该再在一起。” 白荷说的话倒是没有出乎祝锦绣的预想,“白小姐,你不会再和他在一起,和他不能生育有关吗?” “无关。”白荷说我下定决心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祝锦绣点了点头,无奈地笑着说:“可如今整个金洲城都知道这件事了。”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就要传到外面了。 “白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我想昨天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家和普通人家不一样。我之所以至今未出阁,就是因为我不能走,一旦我走了,他们就没有人管了。我希望东风他们每一个都能找到心仪的女子成家,等到他们的终身大事都得到解决后我才有心情操心自己的事。当然我嫁不嫁人也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也是五十多的人了。”祝锦绣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保养的其实很好,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 “在他们几个中,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东风。虽然他并不是最不让人省心的,但他如今站得太高了。”祝锦绣叹了口气,“我想为东风找一个能够牵制他的人,能让他心甘情愿被看着被管着的人。” 白荷说:“你可以去找,总会找到的。” 白荷不接招,祝锦绣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东风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固执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几乎没有谁能改变。他既然相中了你,他就不会再接受别人。这点我还是能够确定的。” 白荷垂下眼帘,静了片刻后她问:“祝小姐,你知道促使我和他分手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吗?” 祝锦绣摇头。她问过祝东风几次,祝东风都避而不谈。 “是我母亲的死。”白荷平静地说。 祝锦绣的瞳孔瞬间放大,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手上沾着我母亲的血,试问如果把我换成祝小姐你,你又会怎么做?你还能当做无事发生地和他继续在一起吗?我想是个人都做不到。”白荷说我为自己失去了母亲伤心欲绝崩溃发疯,而他却为这件事隐瞒了我三年之久,我只要一想到他眼睁睁看着我流泪却只字不提的样子我就受不了。 “可我却又不能杀了他为母亲报仇。我只能把一切都断绝。” “这……”祝锦绣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个,她张了张嘴,“东风、东风他杀害了你母亲?” 白荷竟然还笑了一笑:“这件事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说,就连我的家人我都未曾言明。如果不是看祝小姐对我和他还抱有幻想的话,我也不会让你知道。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吗?我和他真的再无可能了。” 祝锦绣无话可说了,她想如果白荷所说的属实,那么她的确不能强人所难了。 之后白荷收拾了心情带祝锦绣到店里去选了香料和香包花样,签好了单子,没一会儿祝锦绣就走了,她走的很快,像是着急去见谁。 白荷想她十有八九要去找祝东风问个究竟了。 被她说中了。 祝锦绣来到了祝公馆,祝东风还在楼上书房忙事情,她也不让阿南和祝星去通报,直接板着脸上了楼。 阿南和祝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对视。 到了书房,祝锦绣直接推门而入,祝东风抬头见是她便说道:“我当时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闯我的书房。” “是,就你胆子最大,别人都没胆子。”祝锦绣反手关上门没好气地说着,见祝东风还在埋头写东西,她上前一把夺过他的笔,“别写了!我有话要问你!” 祝东风无奈地说:“有什么话你问就是了,我一边写一边回答你,两不误。” “不行!你必须认认真真地给我对待!”祝锦绣把钢笔放到一旁,把他的文件合上。 祝东风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这是突然来的哪一出,只得身子往后一靠听她要问些什么。 “好吧,你问。” 祝锦绣刚要说话,祝东风突然又皱了下眉:“你香水喷的是不是太多了?” “我不是香水喷多了,我是刚从卖香水的地方出来。” 刚从卖香水的地方出来? 祝东风看了看她,祝锦绣说:“能猜到我是从哪里出来的吗?” “……你去找白荷了?”祝东风眉心微动。 祝锦绣点头道:“对,我去找她了。和她聊了聊。” “你去找她做什么?”祝东风对她这番举动颇有微词,“有了昨天那一遭,她现在肯定看见祝家的人就烦。你又何必再去惹她?” “是我惹她吗?”祝锦绣觉得好笑,于是她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了两声,“不是我惹她,是你惹她!” 祝东风摇了摇头,问你都和她聊了些什么? “聊你们分手的原因和复合的可能。”祝锦绣垂着眼帘睨着他。 “结果呢?” “结果就是她告诉了我你们分手的根本原因后我也认为你们再无可能!” 祝东风看着她:“她都说了?” 祝锦绣抱着手臂,“你害死了她母亲。” “那是个意外。” “你不能用一句意外就试图了结这件事,不论是意外或者是其他,都是你害死了白荷的母亲。”祝锦绣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我居然还跑过去想要帮你们重修旧好,我真是太蠢了。” 祝东风说我不否认你对自己的评判,你至少在去之前先来问过我的意见。 祝锦绣瞪着他:“我问过你很多次促使白荷与你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是你始终不肯告诉我!”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告诉你了?” “因为你心虚!”祝锦绣大声斥责道。 祝东风点了下头,坦然地承认:“对,就是因为我心虚。”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祝锦绣难以置信地问。 祝东风扶着额头不说话,祝锦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指责他的所作所为,可见她实在是被惊到了。 “你怎么能隐瞒她三年之久?你看着她时你心里不会有愧疚感吗?” “我没有隐瞒,我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跟她说。”而越到后来面对白荷他就越难以开口,因为他很清楚在说出事实后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祝锦绣注视着他,无情地吐出两个字:“狡辩。” ------------ 第140章:刹那间的心动不是喜欢 面对祝锦绣赤裸地指责,祝东风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摊了摊手表示随意你想怎么说,自己沉默地像个认罪伏法的人。 然而他越是不吭声祝锦绣就越是生气,她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祝东风抬眼看她。 “在事情被白荷发现后,你就一直是以这个态度去跟她解释的?”祝锦绣眼神淡淡地瞅着他,多多少少带了一点嘲讽,“那如果她能原谅你才真的是见鬼了。” 难得被祝锦绣刻薄对待一次的祝东风捂着额头,他是真不明白祝锦绣怎么突然又想起来去找白荷,他的事情如果能这么简单地就解决还需要她去吗? 祝锦绣睨着他,大约是站的累了她坐到了沙发上,她问:“你说你没有隐瞒白荷,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跟她说明这件事。我就不信,三年多,难道一个合适的时机都没有?三年,不是三天,三年里恐怕合适的时机多如牛毛,是你根本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这是祝锦绣最为生气的一个点,祝东风做错了事,却不在第一时间承认错误,甚至还有预谋地在进行着欺骗。这根本不像是祝锦绣了解的祝东风。 “也许吧。”祝东风累了,他点头说:“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我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但你认为这件事一开始就让她知道和三年后才让她知道,有什么分别?” 祝锦绣默然地看了他半晌,“如果你一开始就让她知道,至少她对你的恨是纯粹的。” 祝东风扯了扯嘴角,淡漠地说:“但我不喜欢那样。” “东风,你真的过分了。”祝锦绣说我本想看着你们和好如初,但现在我却想让白荷永远都不要再和你有任何接触。 “那是不可能的。”祝东风不在意她这么说,“只要她还在金洲,就一定会和我有接触。” 祝锦绣问:“你还想她和你在一起?” 祝东风笑了:“为什么不可以?” “你害死了她母亲。”祝锦绣觉得是不是祝东风从小没怎么感受过母爱,所以理解不了一个人失去了母亲的心情?不然他怎么还能继续妄想着? “所以我让她来到我身边,日日夜夜地报复我。” 祝锦绣皱起眉,如果祝东风不是她弟弟,换个男人说这种话她就要冲上去打人了。 “你什么意思?”日日夜夜是什么意思? “我要娶她。”祝东风淡然地说。 “你疯了。”祝锦绣毫不犹豫,她说白荷在说起你时语气平淡地像在说一个陌生人,可以看得出她在尽力压制自己对你的恨意。你要娶她?可以,她会嫁给你吗? “更何况你……”祝锦绣有些难以启齿了,放轻了声音,“更何况你现在身体状况也不太好,你娶她不是又害了她吗?” 祝东风看了她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把这件事忘了。 “既然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体出了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她?” “我那不是想着她跟你在一起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你身体的情况,她也许不介意有没有孩子的事情。谁想到突然让我得知这么一件事,气死我了!你已经伤害过人家一次了,总不能再让人家委屈着自己跟你吧?” 祝东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他才笑着说:“我会对她好的。” 祝锦绣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到了他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东风,有时候不是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另一个人就会不顾一切地和对方在一起的。在这世上,‘我会对你好’,‘我会一直爱你’,这种东西是不值得拿出来说的,因为它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抓不住。我想白荷也根本不需要这些。也许在她还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时,她会对你有这样的期盼,但如今,她可能会回头痛斥当初期盼着你的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祝锦绣也觉得自己说的够深刻了,她虽然是个想要自己的弟弟们都能有幸福美满的人生,但她也不是不顾虑他人感受的人。同为女子,她能理解白荷心中交织的爱恨。事实上她认为白荷真的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子,内心的强大程度远超出她的外表。如果她和祝东风之间没有她母亲,那他们两个真的是非常般配。可惜。 祝锦绣看了看祝东风,“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吧,想通后再做决定。我走了。” 祝锦绣来是风风火火地来,走是悄无声息地走,她走后祝东风静坐了片刻久重新开始写文件,阿南敲门进来时特意注意了一下他的表情,见没有什么异样后说道:“先生,到用餐时间了。” 祝东风停下笔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手表,的确是到该吃饭的时间了。 “给我端上来吧。” “好的。”阿南应着又出去了。 祝东风把书桌简单收拾了一下,阿南把饭菜一一给他放好,看着丰盛的菜品祝东风叹了口气。 阿南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先生心情不好?” “我心情好过吗?”祝东风喝着汤问。 阿南心想也是,先生自从跟白小姐又分手后心情一直不怎么好,以至于他和祝星最近在先生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祝东风说:“我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暂时还没有,当年钱庄的那些人分散的很厉害,先要把人找齐就要花上一些时日。” “再加快些速度。” 阿南点头:“我明白先生。” 对于和白荷之间的关系,祝东风也不是完全放任自流,他之前想了很久,想当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阿南的一句话让他起了重新调查的心思。 阿南说:先生,没有您的指令谁敢自作主张? 祝东风从脱离家族做生意初始,他就明白一个道理,要想成大事就首先要镇住手下的人。而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尤其是他起初决定从开设地下钱庄来赚第一桶金,能够撑得起的地下钱庄的人多数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他们只服气比自己强的人,哪怕你是他的老板。地下钱庄开设的前半个月每天都有内斗,祝东风也不管,随他们去斗,到后半个月他已经把大部分人的性格弱点都摸清后,就从刺头开始整治,那时他才十七岁,没人把他放在眼里。然而半个月后地下钱庄的人见了他都要弯腰。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看这个十七岁开设地下钱庄的人,个个唯他马首是瞻。祝东风说二就没人敢说一。 白荷母亲意外去世后,祝东风记得自己问责过前去讨债的几个人,问他们是谁准许他们讨债不成放火烧屋的,当时他们支支吾吾地好像谁也没说出个什么,而祝东风在骂了几句后便让他们都滚蛋了,也没有细细地追问,潜意识里也默认了一切。 但在阿南说了没人敢自作主张后,祝东风就忽然想到,如果当年的火不是他的人放的呢?搜狗书库 当然这只是祝东风一个侥幸心理,究竟是不是还要等阿南认真把人找齐后调查过才能下结论。 也许到头来事实没有任何改变。 那祝东风也认了。 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有一点是绝对不会变得,祝东风要娶白荷。 他终生无法生育的事情已经传的人尽皆知,这段时间他都尽量在减少出门的次数,一旦他在外露面就会有人偷偷摸摸地观察他。这是从过去就有的事情,一般来说他很少会在意。 但当所有人得知他不能生育后,就总是有目光盯着他的胯下,祝东风的心理素质再怎么过硬也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所以他就让阿南把他那些饭局都找借口推了,在家处理公事。每月的例行检查查到他头上了他也没去露个面,直接让阿南去处理。 他不出门了,祝公馆的门槛反过来快要被踩烂了。 来看他笑话的人不多,毕竟大多数都没那个胆量。主要是给他送礼的,络绎不绝,逢年过节时收到的东西都多,全都是补品。 什么新鲜的核桃蜂蜜,什么现杀的狗肉羊肉,还有一些鹿鞭驴鞭人参鹿茸当归之类乱七八糟见过没见过的中药,更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淘了一些补肾壮阳的偏方来给他。 在这种事情上谁也不讲究许多了,无论是老土的还是洋气的,只要说起来是能补的一股脑全给祝东风送来,弄的公馆里头几天全是怪异的味道,最后还是把东西都挪到西边库房去才好,只有肉类被祝姨拿到厨房去处理了。 除了肉,其他东西祝东风连看都没看几眼,倒是祝海韬来搜刮过两趟,他说反正你也不吃,不如我拿了去好好补补。据说效果很不错,吃了以后腰力好得跟上了发条似的。 祝东风还真没想到有这么多比他自己更关心他能不能生育的人,当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人,但事情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他心态倒也看得开。 这件事最好的一点是纪澜多不再选择他,老爷子也不能再继续强求。最坏的一点是祝东风要想娶白荷的话,哪怕是强娶,他也站不住脚。从祝锦绣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但是如果当年的事情有转机出现,祝东风想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暂时可以先静观其变。 祝东风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想着,忽然他皱了皱眉,看了眼碟子里的菜问:“今天祝姨做的什么?” 阿南回答道:“爆炒羊腰,韭菜鸡蛋,鲍汁海参,牡蛎海鲜汤。” 对,祝东风忘了,祝姨为了他今后能生儿育女也花了不少心思,也真是辛苦她了。 祝东风无奈地摇摇头。 喝了一碗汤,吃了一碗米饭后祝东风让阿南把东西撤走,他则继续忙碌。 阿南端着餐盘下来,祝星挨个看了看,说:“就吃了这么多?” “嗯。”阿南点点头,把东西让仆人拿到厨房去。 祝星愁眉苦脸地说:“就吃这么点东西怎么能行?” 阿南看了看她,说先生的问题跟吃什么没关系,我跟你说了几遍了你怎么就不信我。 祝星整天跟祝姨两个人寻思着给祝东风做些什么大补的菜吃,祝东风还以为只是祝姨的心思,如果被他知道祝星在背后偷偷递招,祝星又要挨训。 “我都是为了先生好啊,祝姨说男人就要大补!尤其是像先生这样从年轻的时候就奔波劳累的!” 看着祝星那个表情,阿南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了,索性就随她去。 这些天因为谢文彬和方瑞的事情,祝东风终生无法生育的事似乎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毕竟他就算是无法生育,他也不缺什么东西,而谢文彬和方瑞那就不同了,他们的身上不光是缺了一个部件儿,他们的私生活还像故事会一样一章一章地展开来给人看。 李焰现在是忙得晕头转向,接连四天每天都有几位姑娘主动来巡捕房报案,控诉谢文彬或方瑞曾对她们做过的事情,有几个姑娘还是听说了这件事后特意从外地赶过来的,而每天的报纸上也有大量的关于谢文彬和方瑞的‘光荣事迹’曝光,因此报纸的销量都翻了好几番。 谢家和方家起先都死不承认自己的儿子是外界所传言的那种人,他们统一说辞是那些女人想要钱才造谣污蔑。但随着舆论的持续发酵,谢方两家也都渐渐沉默了下来,每天只是安排了大量的人守在病房外,不准任何无关人员靠近。 谢文彬身心承受不住压力,也接受不了自己失去男人的尊严,试图自杀过一次,但是没有成功,之后就像个哑巴一样终日沉默着;而方瑞虽然也是沉默居多,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谢文彬强出百倍,他甚至乔装打扮后混进了别的病房意图杀害之前巡捕房在他那里救出来的被关在笼子里的姑娘。 如果不是看方瑞尚未痊愈,而李焰又有公职在身,就冲他这么混蛋没人性李焰一定把他打个半死。 可就算这样,李焰不仅不能动他,还得再多多地加派人手保护他。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那个病房包的严丝合缝,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因为谢文彬和方瑞太丧尽天良了,引起了许多人的愤怒,如果不严加保护,李焰怕谢文彬和方瑞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除此之外,李焰也走访过平时和谢文彬他们两个交好的朋友,但没想到多数都是一些酒肉朋友,都说和他们两个不熟,平时也没怎么接触过,三言两句就撇清了关系。而实在是撇不清的,就实话实说他们只是玩儿得差不多,不过不像谢文彬和方瑞这么过分,他们是在你情我愿的前提下玩儿一些刺激的。 有谢文彬和方瑞在前,李焰也不得不对这些人口中的‘你情我愿’存在怀疑,毕竟这些人认为只要不反抗不大喊大叫都是‘你情我愿’。而在谢文彬的洋房里查到的药含有致幻和催情的功效,谁知道这些人有没有用过同样的药呢? 他把这些人查了一番,发现男女关系都混乱到了极点,但的确没有可疑之处。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谢文彬和方瑞逐渐恢复了身体健康,没有梁永和的伸手,李焰不留余力地将两人送上了法庭。谢家与方家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坐牢,都花重金聘请了律师来为自己的儿子做无罪辩护。 可惜的是谢文彬和方瑞的事情闹的过于轰轰烈烈,几乎整个金洲城的民众都在盯着这桩案子。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最终谢文彬和方瑞双双败北,分别需要坐牢七年和十年。 大快人心。 而结果出来时,距离李焰开始着手办理这个案子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金洲的夏天已经走到了尾。 这三个月来是白荷度过的最平淡也最舒心的三个月,没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也不用再管白家那大大小小的破事,国色添香的生意也是依旧红火。外出和祝东风偶然地遇见过几次,也说过两句话,不过是他问最近如何,她答一切都好,再多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起初白荷的心里还会感觉异样,但慢慢地也就看开了,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终于都要朝着自己原本该走的路继续前行了。 傅景淮在白荷最开心的这段日子里向她表明了心事。 他说尽管他对白荷的心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但他思考过后还是决定认真地向白荷表述。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让白荷接受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他怕自己百年之后再回想起来,会后悔没有告诉白荷喜欢她。他希望白荷能够没有压力的负担地继续和自己做朋友,但也希望,白荷若是又想恋爱时,能够优先考虑一下他。 白荷听了以后很感动,被傅景淮这样认真的男人喜欢着尊重着,很难说有哪个女人不会动心。可白荷也清楚,刹那间的心动不是喜欢。 ------------ 第141章:有一样东西交给你 在这三个月里,白訾翊无时无刻不想着给白荷灌输傅景淮是个优质好男人的思想,无时无刻不想着给傅景淮制造机会。他想的很简单,白荷跟祝东风的事情似乎是彻底告一段落了,那么白荷就该有新的生活,但她看男人的眼光着实让人着急,所以还不如他这个当哥哥的来帮帮他。他想就算一开始不喜欢,时间久了慢慢也会喜欢的,日久生情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然而白訾翊不懂的是,不是每一对男女都能日久生情。 白荷与傅景淮会是很好的朋友,却也只能是朋友。 她对他真的无法产生除了友情外的其它情感。 白荷把话跟白訾翊说的再明白不过,白訾翊见她态度坚决后也终于决定放弃撮合他们两个,将来如何发展全靠顺其自然。 不过白荷的大事不见进展,不代表白訾翊自己的事也不见进展,大太太终于点头认可了他的军医女朋友,所以他要和他的军医女朋友曲筱柔订婚了。 订婚日定在白訾翊和曲筱柔确定关系的那一天,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很有纪念意义。 当天白家来了不少人,不过多数都是从军营里过来的,而曲筱柔的父亲则没能到场,只有母亲提前几天赶了过来。因为曲筱柔的父亲也是军人,身不由己。 白荷在家里帮忙招待客人,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又会说话,来的宾客都想往她跟前凑。但是没一会儿看到傅景淮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时,一个个地就心知肚明地退开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白荷第不知道多少次转身差点撞到傅景淮后,她终于疑惑地问出了声。 傅景淮看了看她,笑着说:“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傅大人是客人,怎么能让您帮忙呢?”白月薇凑过来笑嘻嘻地说着,她从刚刚就看到傅景淮跟在白荷后面像个尾巴似的,还怪可爱的。 傅景淮说:“我没把自己当客人。” 白月薇撇撇嘴,问:“那您是把自己当家属了?”说完自己又捂着嘴巴偷偷地笑了起来,好像窥探到什么秘密一样。 白荷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敲,“有空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如去问问大哥还有什么没想到的东西,趁着典礼没正式开始也好抓紧时间准备。” “哦。”白月薇应了一声,说那我就不打扰姐姐和未来姐夫了,我先过去啦。说完摸着脑门跑的飞快,活像只兔子。 白荷看着她的背影,想等这事儿过去她也该找个机会好好管教管教白月薇了,自从她生病后白荷连句重话都没跟她说过,所以才让她这么口无遮拦的。 而傅景淮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内心甚至还有些欢喜,仿佛无形之中又拉近了和白荷之间的距离。 “月薇最近的状态看起来很好。”性格开朗了许多,脸上的笑也变多了。 白荷点头说:“嗯,最近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日子了。” 傅景淮问:“还是每周去一趟医院?” “现在是每两周去一趟。医生说再过两个月看看就可以改成每一个月去一趟。”白荷说着就笑了笑,“月薇现在很喜欢去见心理医生,她说和医生聊天很开心,能知道很多她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东西。最近医生还组织了几次活动,她每次都去参加,每次都到我那里去哭的很厉害,说还有很多比她更需要帮助的人,她看着很难过。” “你不担心吗?”傅景淮以为这种会引起情绪起落的事情,像白月薇这样正在接受心理治疗的患者应该尽量避免才是。 “不担心,因为医生说过,比起始终没有起伏的情绪,她懂得自己为什么笑和为什么哭会更好。”白荷说比起这个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下周医生带她一起去摆摊卖画。 傅景淮听了,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新的人生体验,不过他不懂白荷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画卖不出月薇自信心受挫。”白月薇学画画才四个月多点儿,她的水平至多也就比不会画画的人强一点,但远没到能够让人自愿掏钱买画的程度。白荷怕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再因为这点事被击溃了。 傅景淮想了想,“既然这件事是她的心理医生提出的,那么我认为你大可放心。而且,也许现在的月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了。” “对,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白荷笑着点头。 傅景淮还想再说些什么呢,话题的主人公白月薇又小跑着来了,白荷让她稳重点别那么冒冒失失地。 白月薇不听她的,连着拍了白荷的手臂好几下,才呼吸急促地说:“四姐,祝东风来了!” “什么?”白荷愣了下,下意识地问:“他来干什么?” 白月薇被反问地噎了一下,讷讷的说:“那应该是给大哥送贺礼的吧……”怎么问她呢?她哪里知道去啊? 给白訾翊送贺礼? 因为白荷的关系,祝东风跟白訾翊可是两看相厌的程度,他怎么会来给白訾翊送贺礼? 白荷拧着眉细想了一阵儿,问白月薇:“他去见大哥了?” “……他还在门外站着。”白月薇小声地附在白荷耳边:“他说怕你看见他心烦,没有你的同意,他不准备进门。想让我帮忙拿了东西给大哥的,我怕被你们说没礼数,就找借口跑了进来找你了。” 祝东风那意思明显是要白荷亲自过去把他领进门。 白荷皱着眉在想他的意图,白月薇看了眼傅景淮悄悄地又说:“姐姐,要不然我让他回去?或者收下他的礼再让他回去?” “胡闹。”哪有来了宾客不让进门的道理,传出去的话都得说白家的人不知好歹了。 “那怎么办?人还在门外等着呢。” 白荷说你在这儿,我过去看看。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方向走去,压根儿忘了傅景淮。 白月薇看着她的背影眨眨眼,又偷偷摸摸地看了眼傅景淮,傅景淮的目光深邃悠远。她怕傅景淮失落,清了清嗓子说:“傅大人,你坐下啊,我有几个问题想咨询一下你。” 白荷走到门口时,祝东风正和其他前来的宾客在说话,其实主要是别人主动上前和他说话,他应对的兴趣倒是缺缺。 等宾客纷纷进门后,祝东风看到白荷,才笑了笑,说了句:“来的人不少。” 白荷看着他,发现他的肩膀宽厚了一些,大约也是穿的比夏天多了,所以看着就壮了。 她说:“走吧,我带你去见我大哥。” “不用了,你帮我把贺礼交给他就是了。”祝东风让阿南把东西交给白荷,白荷看了一眼,却没接。 “既然来了,怎么能连门都不进就走?”白荷说况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和我大哥的交情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如果我代他收下了,他再不满我反过来训斥我,那我不就是自讨苦吃。 祝东风闻言笑了笑,也不再拒绝,应了一声好就踏进了白家的门。 他的出现绝对算是全场的一个沸点,毕竟祝东风和白荷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挺引人注目的情史,之后两人就莫名地结束了关系,再也没有共同出入过。后来祝东风曝出终生无法生育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他们分手的原因,包括白家的人。 现在白訾翊订婚,祝东风来了,难道是他和白荷又要破镜重圆了?他的隐疾治好了? 旁人如何想谁也管不了,白荷只是从容地带着祝东风走到了西厢。悦电子书 白訾翊和曲筱柔在里面,他刚刚去招待了一拨宾客,进来休息一会儿。白荷告诉他有客人来,他立即起身整理了一下准备见客,接着就发现来人是祝东风,他打死都想不到的人。 祝东风自如地笑道:“听说你要订婚了,特意来祝贺。恭喜。” 白訾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荷,最后再看了看他。曲筱柔在他身后捅了捅他的后腰,他立即回道:“谢谢。” 祝东风从阿南手里接过贺礼交给了曲筱柔,顺带夸赞了对方一番,曲筱柔不好意思地笑着,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送完贺礼,双方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祝东风就找借口要告辞,白訾翊出于礼数挽留了他几句,他也只是笑笑。 本该是白訾翊和曲筱柔亲自送祝东风离开,然而他们两个此时都已经走不开,只得又让白荷代劳。 两人并肩走着,祝东风说:“是不是很意外我会来?” “有一点。”说意外其实也不是特别意外,好像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感觉告诉白荷,祝东风会出现。 “其实我来并不只是为了给他送贺礼。还有一样东西,我要交给你。”祝东风笑着看她。 白荷说:“我不会要的。不论是什么。” 她的拒绝早在祝东风意料之中,“如果你这次不收,那我就会每天派人给你送一次,直到你肯收下为止。” 白荷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他,决绝的说:“我现在过的很好,你不要再来扰乱我的生活。”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干脆地收下。”祝东风让阿南从车里拿出一个硕大的盒子,从外观上看不出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交给你,它的最终下场是什么也全权由你支配。是束之高阁还是毅然丢弃,都随你。” 听着祝东风的话,白荷不由得好奇是什么。 她打量了几眼,问了出来,想确认内容后再决定要不要收下。 然而祝东风不告诉她,只说让她拿回去自己拆开看一看。 两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非常碍事,白荷在几经犹豫后还是接了过来,到手她发现盒子很重,如果不是知道祝东风是不会送钱给人的人,她一定认为这里面装着的就是钱了。 等白荷拿稳后,祝东风收回双手,他又看了看白荷,随即微微一笑,什么也没再说上了车。 白荷抱着盒子回去,白月薇八卦地凑近来问是什么,她自然是没法回答她,把盒子先让知了拿去放在了她原来的房间里。 宾客来的差不多了,订婚典礼也就开始了。 现场年轻人居多,没有那么多约束,气氛热烈又喜气,大太太本意是想办一场隆重正式的,但拗不过白訾翊想开心随意地来,而与曲筱柔的母亲商议过后,两人也就决定由着孩子的意愿去,毕竟以后还是他们自己过日子。 白訾翊一身笔挺的军装,庄重严肃;曲筱柔一袭红色的旗袍,温婉大气。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的不得了。 白月薇听着白訾翊的讲话,直勾勾地看着,眼里满是闪动的泪光。 白荷问:“羡慕了?” “嗯。”白月薇吸了吸鼻子,她拿手帕擦了擦眼角,说:“我以为我不会再羡慕别人能有美满的爱情了,但是现在我发现,其实我还是非常羡慕的。”祝森山带给她的后遗症是长远的,她对爱情失去了所有的幻想和渴望,也可以说她在祝森山身上倾注了太多的真情实感,以至于她没有多余的情感去投入到别的地方。然而看着白訾翊与曲筱柔,白月薇又发现自己依然在憧憬着,她依旧很想拥有一段矢志不渝的爱情,彼此真诚真心的那种。 “会有的。”白荷捏着她的手,说一定会有人懂得欣赏你的好的。 “那你呢四姐?”白月薇看着她,问你羡慕吗? 白荷摇头说不羡慕。她现在所求的不是爱情,而是安稳太平的日子,在她看来人这一生不是非要有相爱的人才好。只要过的开心自在,一个人或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月薇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但她又认为也许白荷心里还有祝东风,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她歪头看了眼坐在另一桌上的傅景淮,尽管很想他成为自己的姐夫,但这事也不是她想就能成的。 “唉。”她叹了口气。 白荷看了她一眼,说在你大哥的订婚宴上你叹气,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走神了。”白月薇吐了吐舌头,抱着白荷的手臂笑了。 白訾翊与曲筱柔分别说了一段话,不过是在感谢为他们付出的家人朋友。没能帮上任何忙的白正廷跟四姨太也榜上有名,他们两个似乎也不觉得羞愧,听见自己的名字时笑得合不拢嘴。 感谢完父母亲朋后,大家坐着开始吃饭,白訾翊带着曲筱柔一桌一桌地敬酒。 到白荷坐的这一桌时,白訾翊非要给当妹妹的白荷也倒一杯酒,白荷让他别闹,说哪有哥哥嫂嫂给妹妹敬酒的。 然而白訾翊说什么也不同意,说这些年本该落在我肩上的担子都是你扛着,敬你是应该的。 白月薇在一边起哄,所有人都看着。 白荷无奈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订婚宴到下午五点就结束了,吃饱喝足的宾客陆续离去,白荷帮着送送客。等傅景淮也离开,宾客算是都送走了,白家的人都瘫坐在椅子上休息,仆人来回地收拾着残羹剩饭。 四姨太扶着腰说:“可算是完了,我的腰都快断了。”她这个没做什么事的人腰都疼了,忙里忙外的白荷有多累可见一斑。 “大姐,收了多少礼钱啊?”四姨太挤眉弄眼地问在看礼金薄的大太太,大太太合上薄子说你问这个多干什么。 四姨太撇嘴,嘟囔着说随便问问,小气个什么劲儿。 她起身扶着腰回房休息去了。 白正廷其实也很关心收了多少礼金,但是大太太拿着礼金薄连让他碰都不准碰一下,直言这些钱都是要还回去的,你休想打什么歪脑筋。 白正廷委屈地说我就是想看看。 现在白家家里的大小事务日常开销都是大太太说了算,这几个月里白正廷时常被勒令蹲在家里,真的想要出门转转必须有仆人跟着,回来跟大太太报告外出路线,就像是活在了监视里。他也抗议过,还在家里发起了投票,结果除了不在家里住的白荷外,全票否决了他的自由。白正廷常常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喝着茶说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又去赌,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人再信他。 偶尔白荷回来一趟,白正廷就会找机会跟她说话,白荷都懒得搭理,只当作没听见。 现在他也想跟白荷诉诉苦,白荷也不看他,直接对送岳母归来的白訾翊说她该回去了。白訾翊不同意,说要和她和白月薇兄妹三人在喝一场,刚刚人太多,都没跟她们说上几句话。 白荷一想这样的机会以后会越来越少,也就答应了。 白訾翊让厨房又做了几个小菜,三姨太拿出了两坛她闲来无事酿的高粱酒给他们助兴,又惹得几人一阵惊叹。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訾翊平时话就不少,刚刚圆满订婚了话就更多,白荷跟白月薇听着他从跟曲筱柔是怎么认识的说到是怎么定的情,听的白月薇直犯嘀咕,说:“大哥是专门想跟我们炫耀的吧?” “不是,怎么会!”白訾翊矢口否认,说我就是想让你们感受一下我有多幸福,也希望你们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 第142章:当真以为她这般无情 白荷跟白月薇一直认为白訾翊是太高兴了喝醉了,她们都让白訾翊少喝一点,白訾翊就是不听,以一己之力把三姨太的两坛高粱酒喝了个底儿朝天,最后红着脸叫着还要,被白荷阻止了。 大太太心疼他醉酒,过来劝他回房休息,他不愿意,让大太太别管,说难得这么高兴。 大太太无奈,只得叮嘱了两句回了自己的屋子。 白訾翊喝得眼里都是血丝,但他的精神还算清醒,口舌也还算清晰,至少分得清谁是白荷谁是白月薇。 他跟白荷还有白月薇讲人生的大道理,讲他经过今天订婚后感悟出来的新道理,就是人这一辈子一定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相知相爱,否则人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这跟白荷的理念是大相径庭的,白月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荷,白荷噙着笑不说话。 白家的三个孩子,两个女儿情路坎坷,只有做儿子的顺风顺水没在这上面吃过苦,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白荷不会跟他争辩,无论人生有没有意义,它都是自己的人生。 白訾翊抓着两个妹妹的手跟她们不厌其烦地说着,说到最后白荷跟白月薇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了,等白訾翊趴在桌上叫都叫不应了之后,白月薇才如释重负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说:“可算是睡着了,累死我了快!” 白荷叫来两个仆人把白訾翊送回房间,让白月薇也赶紧去休息,天太晚了。 “那天这么晚了,四姐你还走啊?”白月薇扶着腰抬头看了看天,“在家住一晚上吧,你难道不累吗?” 怎么可能不累? 坐了这么长时间腰和肩膀都快要废了。 “我今晚不走了,你快去睡吧。”白荷催她,白月薇笑着点点头,说那我睡觉去了,四姐晚安。 白荷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准备随便地洗漱一下就上床休息,却看到放在了床上的盒子,是祝东风给她的那个。 白荷想了想,坐在床边,把盒子打开。 她真的完全猜不到里面会是什么东西,没有任何想法,她跟祝东风在一起那么久祝东风也没有送过她什么特别的礼物。 所以在看到盒子里的大红婚服时她就愣住了。 过了很久白荷才想起来,在她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最后时刻,祝东风已经找了人来和她商议婚服的细节,然而就在这之后事情就出现了转变,这件事也就白荷抛之脑后,却不想他还记着。 白荷犹豫着把婚服拿出来铺在了床上,设计绝美,凤凰图案栩栩如生。跟白荷当初想要的如出一辙,简直就是她梦想的婚服。 白荷的手微微颤着在柔滑的婚服上摸着,她犹豫了半晌,终究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心,她一个人摸索着把婚服穿上,然后站在了穿衣镜前。 她突然掉落了一滴泪。 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白荷就在想,如果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该有多好? 白荷笑着把她辛苦穿上的婚服又脱了下来,重新叠好放进盒子里,祝东风说任它束之高阁还是毅然丢弃,都随她。 可是她怎么可能将它丢弃?当真以为她这般无情吗? 白荷看着盒子,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白荷连早饭都没吃就叫上知了走了,回到宽窄胡同她把盒子放到了自己的房间的衣橱里,接着又像没事人一样。 知了做了早饭,白荷吃了后又出了门,她去了德济堂。 昨天是白訾翊订婚的好日子,也是德济堂重新开张的好日子,陆少野得在药铺帮忙所以没能上门祝贺,倒是提前就去送了礼,所以今天白荷得了空也过去看看。 一进去德济堂白荷觉得这不是药铺是菜场,人乌泱乌泱的。 陆少野在柜台里生无可恋地抓着药,白荷挤进去,问他生病的人这么多吗? “这不是换季了嘛,感冒的咳嗽的过敏的大病小病的。”陆少野跟她念叨,说他这从开了门到现在配了三十服治咳嗽的药了,全没了。他让白荷没事儿赶紧走,省得再被传染个啥的,现在是病症多发的季节,生病了好的也慢。杨柳想过来他都没让。 “我这不是来给你送喜糖的嘛。”白荷把昨天就装好的糖给他放柜台上,“我大哥是没空来了,只能我代他跑这一趟,委屈你了啊。” 陆少野翻了个白眼,没理她的调侃,“昨天热闹吗?” 白荷点头:“比你这儿热闹多了。” “你这小姑娘说话真不讨喜!”陆少野边说边把又配好的一服药交给来拿药的病人,“摆了几桌酒啊?” “六桌。” 陆少野点头,“不少。” “不多了,娘家人都来不了。”白荷听白訾翊说,如果曲筱柔娘家人也来了的话,至少得十桌。现在订婚省了一点儿,到结婚可是一点儿也省不了,该来的都得来。 陆少野好奇问了一句总共花了多少钱。 白荷看看他,笑着说怎么?这就要开始积累经验了? “我得先有个心理准备。”陆少野催她快说。 具体花了多少钱白荷真不清楚,不过倒是听大太太跟白訾翊说了一个数,说差不多就这些,她把这个数跟陆少野一透,陆少野沉默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加快了。 “我得多赚钱,娶个媳妇不容易。” “是挺不容易的,尤其是杨柳跟我大嫂还不一样。”白荷笑着说道。 陆少野问:“哪儿不一样?” “我大嫂也是军人,不在乎那么多,很多东西都从简了,订婚戒指还是在我大哥的强烈要求下去买的。杨柳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又是设计师,设计师大多都追求完美,那你要娶她当然一切流程都要让她满意才行。这么一来的话,你要订婚可能得比我大哥再多花一倍的钱。” 白荷说完陆少野就盯着她质问:“给我压力对你有什么好处!” “人无压力轻飘飘,井无压力不出油啊!”白荷咯咯地笑起来,“我这是为了你好。” 陆少野摇摇头,看着她笑得停不下来,就问:“你心情不好?笑得这么刻意。” 白荷立即笑不出来了,靠着柜台说:“没有心情不好,但也没有心情好。一般吧。” “你有嫂子了你心情还不好?”陆少野开着玩笑说。 “这我哥心情应该比我好。”白荷看了他一眼。 陆少野见她是真的有心事,就问道:“那你跟我说说吧,为什么心情不好?” 白荷长出了一口气,说我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心情不好,但就是提不起兴致,情绪不高。 陆少野猜测:“是不是看着你哥你嫂成双成对的,你眼红了?”不能怪他这么想,毕竟昨天白訾翊订婚了,今天白荷心情不好了,那谁都会把两件事想到一块儿去的。 白荷没理他,自顾自地说:“我觉得我可能是在家里待的太久了,有些厌烦了。”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在自己家待烦的。别人都是自己的家怎么都待不够,你倒好,跟人家完全反着来。”有人拿来一张单子,陆少野转身去抓药,抓完药他又说,“那你想怎么?想出去逛逛?”7问 “有点这个想法。”白荷看着他娴熟地忙碌着,“但我出去了国色添香谁帮我看着?” 陆少野说现在你大娘不是天天往店里跑吗? “有压制才有平衡。”白荷说了一句满是深意的话,现在她在,大太太不敢再动什么手脚,她要是出去了,大太太不一定又要弄出些什么幺蛾子,到时她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就只能任由她胡作非为? “那你就在家里老实呆着吧。再说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门也不安全。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又不太平,以前只是巡捕房的捕快骑着车巡街,现在是军人扛着枪巡街。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弄得人心惶惶的。” 这个事情白荷知道的倒是比陆少野多一点,毕竟她认识巡街军人的上司。她轻声说:“好像是从上面下达的命令,说有来自国外的特务混进了各地,所以开始严查了。现在进出城都要办理出入证。” 陆少野说你都知道这么多了你还想出去? 白荷被他堵地哑口无言,只得说她是心血来潮,突然有的想法。 陆少野让她老实地继续待在家里,实在不开心了就出门找朋友吃吃饭喝喝茶,他不一定随时有空,但是杨柳随时都有空,她做设计师的职业自由。 白荷答应了,心里却依旧想着离开金洲。 在这几个月里这个念头时不时地会从她的脑海里跳出来蹦跶几下,但都被她压了下去,只是今天这个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蹦哒了一晚上了,无论她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她才会跟陆少野说一说。 现在时机的确不对,她就算想走也难。 “唉。”白荷叹了口气。 陆少野看了她好几眼,问道:“白荷,我问你个问题,你多久没出去约会了?” “什么?”白荷皱着眉看他,说你这问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你回答我就行,你多久没和男人出去约会了?” 白荷都不需要过多地思考,告诉他:“也就三个多月吧。怎么了?” “你该谈恋爱了。”陆少野说这就是你现在有钱有闲还心情不好的原因,感情生活太枯燥了,所以你觉得在家里没意思。 “我现在对男人没有什么好感。”白荷直接对同为男人的陆少野这样说,事实是自从谢文彬和方瑞事件后,她就对所有献殷勤的男人有了戒心,也算是惨痛教训留下的后遗症,让她不敢再拿感情当儿戏。 对男人没好感了? 陆少野睇着她:“那你是对女人有好感了,还是准备出家当尼姑了?” 来抓药的病人狐疑地打量着白荷,显然是听见了陆少野说的话,弄的白荷瞪了他好几眼。 陆少野就笑了:“年纪轻轻地说什么对男人没有好感了,你才遇见几个男人?行了啊,找个好男人去约会吧,到时候你就开心了。” 白荷觉得跟他没有办法沟通,索性转移话题问起杨柳,“我快一个月没见到她了,她又接到了新的单子?” “她报了一个面点培训班,现在有空就去上课,说要自己做蛋糕吃。”陆少野想见女朋友还得扣时间,杨柳说耽误她认真学习。 “是吗?”白荷挺意外的,说我给知了也报了一个。知了平日里就喜欢动手做些小点心之类的,也没有别的兴趣爱好,白荷也是觉得不能让知了给她当一辈子丫环,就出钱送她去学点手艺,以后自己独立了也能好好地生存下去。 陆少野点点头,说这么做是对的,知了去学了回来还能做给你吃,一举两得。 白荷说:“杨柳难道不做给你吃?” “反正到现在连点边角料都没见过。”陆少野认为杨柳的所有动手能力和聪明才智都用在了学设计上,所以才导致她学了一个月的面点了到现在好像连和面都和不好。不过陆少野对她也没抱有太大的期待,常言说得好,不期望就不失望。 “下次见了杨柳我要跟她说你瞧不起她。” 陆少野撇撇嘴,不以为意。 在德济堂跟陆少野闲聊了许久,到来了一位胳膊脱环的人后,陆少野被陆明德叫去帮忙,白荷才离开。 出门时恰好又遇到了当兵的扛枪巡街,她看了几眼就拦了一辆黄包车从反方向走。今天她不想去国色添香,但也没有目的地,暂时也不想回家,就让车夫拉着她先去城门口转转。 到了城门口,果然有人驻守,进出的人都要一一被查。 车夫问白荷是不是要出城,说他没有出入证明,白荷笑着说不是,让他掉头。 “那小姐,您是想去哪里呢?”车夫边跑边问。 白荷想了想,说:“送我去春江路那边吧。” 车夫答应了一声。 到了春江路上,白荷在路边下车,她沿着路牙子慢慢走着,走着,没一会儿就看见了一处荒废破旧的院子。这是曾经的白家。 当年一场大火把房子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从这里离开后白荷就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因为这里是她的伤心地。她原以为这里早就被改造成了别的样子,却不想依旧是伤痕累累。门倒是新的,上面还有锁,白荷看着就笑了,这种废墟似的地方还会有人想进去吗? 她随手拍了下门板,门却吱呀一声地开了,白荷愣了下,仔细看了看门锁,发现锁只是挂在上面的。 于是白荷走了进去,她也不清楚自己进去干什么,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没有可看的。 她在里面转悠着,回忆着曾经每一个角落的用途,她发现以前家里的吃水井还能用,水很清澈。一到夏天买了西瓜就会丢进井里泡着,等吃的时候拿出来,果肉冰冰凉凉的,非常爽口。不过小时候这口井可给了白荷不小的心理阴影,因为母亲怕她乱跑到井边再失足跌下去,就对她说井里有小鬼专门抓小孩子,再加上一往井里看是黑漆漆的,白荷就怕得不行,十岁前都不敢靠近一步。 想来也是好笑,小孩子真的是最好骗的存在了。 世上哪有什么鬼。 白荷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后面去,突然她听到很轻微的说话声,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了。她下意识地回头,又向左右两边看,她坚信着世上没有鬼,她抿着唇轻手轻脚地继续往前走,说话声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耳熟,直到白荷看见一个人蹲在地上,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能认出是谁。 “三姨娘?”白荷叫了一声。 她这一叫明显把三姨太吓得不轻,连手里的纸钱都一下全扔进了火堆里,差点儿把火给压灭。“白荷,你怎么来这里了?”三姨太用手里的小木棍拨弄了一下纸钱,火才继续烧起来。 “我也想问三姨娘怎么在这儿。”白荷走过去,看了看地上那小小的一堆灰烬。 三姨太说:“来看看你妈,很久没来了。” 三姨太和白荷母亲林竹音的关系不错,在她进门后都是林竹音真心待她,就连大太太故意找麻烦都是林竹音护着她。 “你怎么不去墓园?”白荷问。 “我听他们说人死后,灵魂会被限制在原处不能随意地离开,所以我想来这儿跟你妈说话,她能听得见。”三姨太笑了笑,她也觉得这个说法很可笑,但她还是愿意相信。 白荷蹲在她身边,说我听到你在告诉她大哥昨天订婚的事。 三姨太点头,说喜事,让你妈跟着高兴高兴。 “我前天去墓园跟我妈说了,不过如果她的灵魂不在墓园的话,她可能就没听到我说的话。” 三姨太看了她一眼,“你们母女心有灵犀,你妈应该早就知道了。” 白荷微微一笑,问道:“三姨娘经常来?” “也不常来,一个月两三趟吧,想起了就过来看看。”三姨太说也不能来的太勤,怕你妈烦我,毕竟她活着的时候我就总烦着她。 ------------ 第143章:事情也许跟她想的不一样 白荷曾经以为整个白家上下,只有她会记着自己的母亲,逢年过节只有她会想着去给母亲送些好吃的,却不想原来除了她以外,还有人在默默地怀念着母亲,甚至做的比她这个做女儿的更多。 白荷看着三姨太微微笑着的侧脸,想原来在家里沉默寡言的人,内心所想的不比那些每天多话的人少。 “我妈不会烦你的,她应该是高兴都来不及。”白荷抬头看了看这片废墟,叹息着说她一定也盼着有人能经常地来看看她,跟她说说话。 三姨太点了点头,纸钱已经烧光了,留下一堆还冒着烟的灰烬,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现在也只能陪她说说话了。” 白荷看着她,平时三姨太在家里都是待在房间里居多,而且和他们也不怎么说话聊天,现在出来了,三姨太像是更自在了。 “你准备走了吗?”她问。 “你呢?”三姨太反过来问她。 “我再看看。”白荷笑着说。 三姨太环视了一周,叹道:“还看什么呢?都物是人非了。看久了除了伤心也没别的了。我每次来啊,就是给你妈烧点儿钱,说说话就走,至多半个来小时。” 白荷走到前面台阶上去坐下,说我已经几年没回来看过了,今天也没什么事,我多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然而三姨太也坐到了她身边,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只是今天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虚度一下光阴。”白荷开着玩笑,单手托着下巴。 “嗯,你也是该虚度一下光阴了,这几年你太辛苦了。”白荷为这家做出的牺牲和努力别人也许看在眼里都不以为然,但三姨太知道这不容易,尤其是白荷年纪还不大,“现在国色添香也走上正轨了,家里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了,你也是时候跟你爸学学怎么享受生活了。” 白正廷别的本事没有,拿钱买快乐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及。 白荷淡淡地说:“我要是学他,那家早就被我败光了。” 三姨太笑着说:“不能,你不会做到那一步的。你心里装着的是大家,你爸心里装着的是他自己,你们是父女俩但是你没有一点帮你爸的,你帮的是你妈。”顿了顿,她又说:“其实家里这三个孩子都不怎么帮你爸,倒是月薇稍微有一点儿,就是性子太懦了。” 说起孩子,白荷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三姨太嫁给白正廷这么多年了都没生下一儿半女?是身体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白荷想着便问了,三姨太转头看了看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嫁给你爸的前三个月我一直很希望能有个孩子,但是三个月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想再跟你爸生孩子。”三姨太说,“等我了解了你爸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后,我就知道他不会是一个好丈夫更不会是一个好父亲,而当时訾翊跟你也都不小了,更让我看明白了一些事。其实我有过一次身孕,嫁给你爸的第二个月我就有了,只是后来没能保住。那时候也都是你妈在照顾我,真的,你妈就是我在这个家里的恩人。” 三姨太那时候是偶然和白正廷认识,之后白正廷就上门提亲把她娶进门,而三姨太的家境贫寒,和白荷的母亲林竹音一样自幼就失去了双亲,所以她在一开始就对林竹音有着同病相怜的亲近感,在发现白正廷其实和自己想象中的丈夫不同后她也是找林竹音倾诉。林竹音就像是她的亲姐姐一样。 “既然知道了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他呢?” 三姨太说:“那个时候哪有这种想法,只有得过且过。当时我就想着你爸虽然游手好闲没上进心,但比起那些一穷二白还打女人的男人来说也算是很不错了,我就当是找个避风港,安安稳稳地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也能跟你妈做个伴儿。” 白荷扯着嘴角笑了笑,“可惜后来她提前走了。” “是啊……”三姨太也笑了笑,“她就那么走了,上午吃饭的时候还聊着等下午出去逛逛,结果没等到下午她就没了。有时候我就常常在想,你说我要是吃完饭就拉着她出去了,是不是就没事儿了?就那么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人似乎通常都会在发生了某件事之后产生这样的想法:我要是当时这么做就好了,我要是能早点赶到就好了,我要是能提醒他一声就好了…… 所有的想法都透露着一个人对状况发生的时候的后悔,白荷也有过这种想法,然而一切也都是如果,是假想。也许真到了那一刻,即便你这么做了,也不能够挽回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怪也只能怪我妈没能找到一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好丈夫。” 三姨太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所以白荷,你以后一定要擦亮眼睛,要找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还有上进心的男人。穷点儿没什么,只要他吃苦耐劳,就算穷也不会穷太久。男人最怕的就是一事无成还安于现状,你看看你三姨娘,看看你妈,你可千万不能再走我们的老路。” 白荷噙着笑没说话,三姨太一看她又说:“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再犯我们犯过的错。你那么聪明,又懂那么多,你以后的丈夫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差的你也看不上,他也配不上你。” 果然跟长辈在一起就要被说教,就算是在家里寡言少语的三姨太也避免不了忧心白荷的终身大事。 “三姨娘,就是因为看了你和我妈,所以我就想不结婚了。” 话音刚落,三姨太就皱了皱眉,让她别乱说,说你妈都听着呢。 “哪能不结婚?不结婚你妈能放心嘛!不结婚你老了身边连个伴儿都没有,谁还能照顾你?人这一辈子啊,结婚不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就是为了能有个人相互扶持着陪伴着过完这一生,要不然你这几十年多寂寞?”三姨太说不是每个男人都跟你爸似的,世上还是有不少好男人的,你可不能以偏概全。 白荷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三姨太她并不是因为白正廷的关系才不想结婚,而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她真的领悟到了一个人的快乐。 见白荷不吭声了,三姨太在心中叹了口气,轻轻碰了碰白荷的手臂,“其实我看傅大人就真的很不错,昨天在訾翊的订婚宴上我也观察了他一阵子。这个小伙子待人接物都很礼貌,一看就是好人家教出来的,昨天大家都忙里忙外的,他也是客,但他一直都在帮忙,我就觉得这人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拿架,挺好的。长得还好看,你俩站一起郎才女貌的。我还跟月薇打听了一下,说是岁数也就比你大个八九岁,多好,知道疼人,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你。你跟他绝对不会受委屈。” 三姨太几乎是把白荷当作是自己女儿在关心,这让白荷深受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有些事也不能强求。 “三姨娘,我们是朋友。”每个人都告诉白荷傅景淮是个好男人让她把握机会,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总不能就因为傅景淮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即便不喜欢白荷也要跟他在一起,那不仅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更是对傅景淮的不尊重。 “男女之间哪有什么朋友?”三姨太看的很透彻,说那个傅大人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白荷只得如实地说:“我不喜欢他。” 三姨太不说话了,她如今很能体会和一个自己没有感情的人生活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她也不能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这种话。有些人培养出的是爱,有些人培养出的是怨。 “你还是喜欢那位祝先生吧?” 白荷看着她,半晌,坦然地点头。 “其实吧,那位祝先生在我看来也是个蛮好的人,他对你也是真的贴心。就是外界对他的传言太多了,我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现在又传他不能生育……”三姨太对祝东风的了解仅限于那些风言风语。 “虽然吧我也不知道你们当初在一起好好的,后来为什么又分手,但是白荷,你听我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错误,都是能够被原谅的。谁还没做过错事呢?” 白荷仰起头看了看天空,淡淡地说:“做了错事可以被原谅,但是他不行。” “为什么?”三姨太问。第一读书网 白荷没说话,三姨太以为她是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但没想到白荷只是静了片刻就告诉她一件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 “当年借钱给白正廷的地下钱庄是祝东风的,当年来讨债的人也是祝东风的。这儿成为了废墟是拜他所赐,我妈死了也是拜他所赐。三姨娘,你说我怎么原谅他,怎么能和他继续在一起?”白荷无奈心酸地笑着,三姨太震惊地看着她,她继续说:“他一把火毁了我的人生,毁了这个家,我能原谅他吗?”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挺长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说而已。”即便是说了,又会有谁跟她一样难过呢? 三姨太缓了缓,抚着胸口说:“你说,是祝东风放火烧了……” 白荷说是他的人放的火,那和他放火也没有区别。 “怎么……”怎么可能会是祝东风的人放的火?不是的。 三姨太眼神闪烁地看着旁边,突然得知的事情让她对过去产生了一丝怀疑。 白荷以为她是被真相震撼到了,想到自己当初也是如此,她不由得垂下眼帘,“这件事我只告诉给了三姨娘,就请三姨娘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 三姨太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走吧,总归这里也不是我们自己家了,万一被人发现了误会就不好了。”白荷扶着三姨太起身,两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走了出去。 三姨太把门锁好收起钥匙,她说这门锁之前生锈坏了,她又买了新的来安上。 白荷拦了一辆黄包车让他先送三姨太,三姨太推辞不过只能坐了上去,叮嘱白荷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和身体,让她对以前的事情不要计较太多,还说很多事情也许跟她想的不一样。 白荷不明白三姨太为什么要这么说,可是三姨太也不欲多言,看了她一眼后就让车夫拉车走了。 知道白荷还在后方注视着自己,三姨太的表情变得忧心忡忡,她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回到白家后,三姨太小碎步极快地走着,在庭院里看到白正廷和四姨太时她停了停,白正廷笑着问她出去干什么了,她也没回答,低着头快步回了房。 “哎……”白正廷疑惑地看着她,问四姨太:“她怎么了?” 四姨太翻个白眼:“她不一直这样吗?装聋作哑,爱理不理,半死不活。这么关心她,跟着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白正廷嘿嘿笑着,说我就是随便问问,然后剥了个山核桃放进四姨太嘴里。 三姨太回到了家,白荷也回了宽窄胡同。 知了去上面点课了还不到下课时间,屋子里就白荷自己,白荷吃着知了留在桌子上的点心坐在藤椅上,想着三姨太听到自己那番话的反应,不知为何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白荷以为她在震惊之余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报案,但是三姨太却根本连提都没提,反而有种恍惚茫然,而且她最后坐在黄包车上说的那句话:也许很多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哪些事情和白荷想的不一样? 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还是她另有所指? 白荷摇了摇头,今天在那儿碰到三姨太实属意外,等以后她回去了,再好好地和三姨太聊一聊吧。 于是过了差不多五天后,白訾翊又叫白荷回家去吃饭,白荷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曲筱柔也去了,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白荷回去看见傅景淮也在,说意外倒也不是太意外,傅景淮大约也是不好意思参与人家的家宴,解释说是白訾翊硬拉他来的。 白正廷就说没关系,把这儿就当自己家,说不一定以后就成了一家人了。说着还挤眉弄眼地看白荷,惹得白荷直想让他闭嘴。 吃完饭几个年轻人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曲筱柔跟白荷还有白月薇姐妹两个没怎么过多地接触过,就连订婚那天也没能好好地说上几句话,现在没什么事了就想和她们多说会儿话,沾染一下女性气息。 曲筱柔在军营里除了另一个女性军医外,每天见的最多的就是充满着汗臭味儿的男人了,久而久之连她们这两个女军医都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雄性气息,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现在跟白荷、白月薇一对比,她真是太爷们儿了。 但是白月薇却认为她这样很好,“嫂子,直接爽快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家就喜欢你这样的。” “不能说没什么不好,不好的地方是真不好。比如说话太快不过脑子,经常得罪人,但是自己又发现不了。有时候明明说出来的不是那个意思,但就是让人以为是那个意思。唉,因为这个你哥都批评我好几回了,但就是改不过来。”曲筱柔是真的懊恼自己不懂说话的艺术,有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对方难堪也让她自己尴尬,她真是很佩服那些说话柔柔慢慢的,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转一遍的人。 白月薇对此也深有同感,她也是这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所以她最怕和心眼儿多的人交流了,太容易被带进坑里去。 白荷说:“真正熟知你的人把你当朋友的人是不会曲解你的意思的,所以一旦遇到故意曲解你误会你的,可以立刻远离了。那种人不会成为你的朋友。” 白月薇点点头,曲筱柔笑着说:“我也发现了,多数情况下和同性交流要比和异性交流困难得多。是跟我在军营待的时间久了有关系吗?” “应该没关系。”白月薇说我们都是这样的。 “所以才会有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说法。” 白訾翊听了就持反对意见,说这句话只针对你们女子,我们男子没有同性相斥这回事。 曲筱柔哦了一声,说:“那你们男子是同性相吸,异性也相吸了?” “你这句话有歧义,我拒绝回答。”白訾翊比了个‘’的手势,“但你们必须得承认,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是很常见的事。男人嘛,一般有什么矛盾当场就解决了。” “你这是偏见。”曲筱柔跟白荷异口同声地反驳。 傅景淮端着茶碗默默地往旁边坐了坐。 白訾翊看了看自己才订婚几天的未婚妻和自己亲妹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认输,表示是自己太主观了,男女平等,他不该那么说。 曲筱柔犀利的眼神这才柔和。 说说笑笑着白荷擦了擦手起身,说她有点事找三姨太,让他们先聊着。 ------------ 第144章:什么才是真相 三姨太在房间里织毛线,她平时没什么事就喜欢做些小东西,既能打发时间又不会太枯燥,她常常这样一做就是一个下午,也不觉得累。 白荷进去问她又要做些什么,三姨太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提前准备过冬的东西,帽子手套围脖什么的。 白荷看了几眼,三姨太又说:“你要是喜欢,我给你也织一套。” “好。”白荷点点头。 三姨太问她都喜欢什么颜色的毛线,喜欢什么花样,问她帽子要有花边的还是没有花边的,问得很详细,白荷也都一一回应了。 “好,我记下了,冬天来临之前一定送到你手上。”三姨太笑着保证道。 “倒也不急。”白荷抿着唇笑笑,看着三姨太的手指拿着竹钎子上下翻飞,弄的她眼花缭乱的,她又看了眼三姨太,“三姨娘,其实我有些别的事情想问你。” 三姨太看着竹钎子,点点头:“什么事情?” 白荷略一思忖,慢慢地说:“上次我们分别时你跟我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一直很在意。” 三姨太的手明显一顿,但很快又动作起来,她飞快地看了白荷一眼,又把目光落在竹钎子上,“什么最后一句话?我最后跟你说的什么?” “你说,很多事情也许跟我想的不同。”白荷盯着她的表情,幽幽地说:“这句话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我回去后一个人想了很久,想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件事和我想的不同?所以我想问得再清楚一点,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哦,你说这个啊。”三姨太仓促地笑着,“这个没有什么含义,就是希望你不要再纠结于过去。别想太多了。” 白荷皱着眉:“是吗?” 三姨太点头。 “可是三姨娘,从刚刚我问你这个问题开始,你已经跑了三次针了。”白荷盯着她再一次跑针的竹钎子,抓住了她的手,“三姨娘,你的手在发抖,你在紧张什么?” “我这是年纪大了有手颤症。”三姨太一边假笑着一边试图往回抽手,却被白荷紧紧抓着不放,她慌乱中把毛线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毛线球滚了出来。 这时,白荷才终于能肯定三姨太是有些事情在瞒着自己的。于是她松开她的手,弯腰把东西给捡起来,再把毛线球给她重新缠好。 “三姨娘,这么多年在这个家里,你觉得这个家像什么?”白荷突然问出奇怪的问题。 三姨太看了看她,回答不上来。 “它像没有人情味的空壳子,只是因为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需要才勉强拼凑在一起,它根本不是一个家。这么多年我就觉得你跟我妈是这个家里最普通也最有人情味的人,但是我妈死了,如今只剩下你了。”白荷叹了口气,声音轻轻地说:“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下去,不要被他们影响。我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事,就只是好奇才想问一下,不过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勉强。那三姨娘你继续忙吧,我先出去了。” 白荷以退为进,把毛线筐给她放下后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她想最好三姨太能够叫住她,如果不能,那她日后还要再另想一些办法。 不过三姨太本就不是多么有心计的人,再加上白荷所说的一些话对她也有着不小的触动,她眼看着白荷要开门走了,心中一冲动就连忙叫道:“等等!” 白荷抬眼盯着门板,没有着急地转身。 “白荷,你先回来坐下。”三姨太叹息着,声音低沉。 白荷缓缓的回头看她,接着又走回去坐下,她也不说话,三姨太拉过她的右手握着,语重心长地说:“白荷,我知道你在奇怪我为什么会跟你说那种话。其实在那之后我也不止一次的后悔,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那种话?后来我想我的本意是想让你放下过去展望未来,可现在看来似乎是将你推入了一个相反的泥沼。你妈妈一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三姨太叹了口气,说但是既然你有所察觉了,我若不解开你的疑惑,你恐怕也不会甘心。你那么聪明,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探个究竟。所以倒不如我来告诉你,也省的你再去费心费力。 “到底是什么事?”白荷蹙着眉,“是不是跟我妈的死有关?” 三姨太盯着她的眼睛,“你猜到了。就是跟你妈的死有关。” 白荷屈着的脚猛地动了动,她的杏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咋地看着三姨太,三姨太摩挲了两下她的手,犹豫了片刻后才接着说:“其实你妈的死,和那位祝先生无关。放火的人不是当日前来讨债的那帮人。” “不可能!”白荷想也不想地直接否认,冷着脸说:“祝东风都承认了!”如果不是追债人干的,那祝东风为什么要承认? “他真的承认了?可他当日并不在场。”三姨太也弄不清祝东风为什么会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她能百分之百地肯定,讨债人不是纵火者。 他真的承认了…… 白荷仔细地回想着祝东风说的话,他的确承认了是他的失误,但他也说过他没有明令要求讨债不成就点火烧屋,他一直都在说那是个意外。而白荷听着始终认为他是在找借口,在为自己的罪刑开脱,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其中还会有别的插曲。 “那你为什么能断定跟他无关?如果跟他无关的话,那么又跟谁有关?三姨娘,你知道是谁放的火?”白荷想三姨太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手里掌握着什么重要的证据,不然她不会一口咬定放火和祝东风和讨债人无关。 果然,三姨太点了点头,平静地说:“我知道是谁放的火。” 白荷心中一紧,立即问:“是谁!告诉我是谁!” 然而三姨太却忧愁地看着她,淡淡道:“是我,是我放的火。” “我要听真相。”白荷根本不信她,“我知道不是三姨娘,所以你就不要再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了。” “白荷,真的是我。”三姨太垂下眼帘,说这几年里我深居简出是为什么,我努力让自己不被人注意是为什么,我祭拜你妈不去墓园偏偏要去废宅又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害怕心虚,所以我才会这么做,不然我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小心翼翼? 三姨太说的情真意切,理由也很充分合理,假如坐在她眼前的不是白荷,是白月薇或者随便谁也许就真的被她骗进去了。但是白荷不会,她从记事起脑海中就有了三姨太的形象,三姨太常常跟在母亲林竹音左右,她对三姨太的了解甚至比对白月薇的了解都多,所以白荷知道三姨太不可能是那个纵火者,她在撒谎,她在掩盖真正的纵火者。 “三姨娘,我知道不是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荷极其浅淡地笑了笑:“因为你敢直视我,而你的眼神里从来没有愧疚。” 三姨太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低眉看着,握着白荷的手不知不觉用了力。 “三姨娘,究竟谁是那个纵火的人?”白荷低声问。 “我不会说的。”三姨太苦笑了一声,“原本这整件事我都是打算带到棺材里去的,如果那天我们没有遇到,我是真的不会告诉你的。但要是你和那位祝先生是因为这件事而分开,那我只能说那一场大火和他无关,你妈的死和他无关,你们不要再继续地误会下去了。” 白荷说:“三姨娘,那你总要让我知道究竟是谁让我们误会的这么深?” 三姨太默然地摇头。 白荷静静地睨着她,“是这个家里的某个人对吗?” “不是!”三姨太脱口而出。 其实白荷心里多少也有一点数,如果是毫不相干的人三姨太不会隐瞒三年之久,也许当时她就会把那个人说出来,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这个家里的人。”白荷自言自语。 三姨太抿了抿唇对她说:“白荷,你就把那个人当作是我吧,不要再问了,好吗?” “三姨娘,我怎么能这么做?明明不是你,我怎么把无辜的人当成纵火者?” “我不无辜。”三姨太有些哽咽,“我一点都不无辜。我明知道你妈的死给你造成的伤害有多严重,这几年你过得有多苦,但我却对真相缄默。白荷,你刚刚说我对你没有愧疚,其实你错了,我非常愧疚,我很多时候都不敢面对你,不敢跟你说话。我去祭拜你妈,也是为了赎罪。所以白荷,我已经是个罪人了,你就不要再追寻那个人是谁了,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白荷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三姨太要这么做? “白荷,这个家已经经受了太多了,再来一次风雨,它恐怕就要散了。”三姨太哭了起来。 “那我妈怎么办?”白荷问。 三姨太抽泣着看她,白荷不哭不闹,脸上有的只是无尽的茫然,“就让我妈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让那个放火的人在这个家里自在逍遥?”老友书屋 “我啊……我啊……”三姨太拍着胸脯哭道。 白荷看了她一会儿,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三姨娘,你别哭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但是这件事我不知道便也算了,既然知道了我就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要给我妈一个交代,也要给他一个交代。”祝东风在这整件事中是最无辜的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却莫名其妙背负了一条人命三年,白荷想他们都需要一个真相。 三姨太并不想事情这样发展,可白荷此意已决,她把手帕塞进三姨太的手里,说了句我先走了就离开了三姨太的房间。 三姨太看着紧闭的房门,掩唇无声痛苦。 白荷走到堂屋,白訾翊几人还在热聊,见她出来了就问:“你有什么事找三姨娘?” “秘密。”白荷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 “神神秘秘的。”白訾翊没多想,说刚刚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过几天去唐王湖野餐,把你也算上了,现在正式通知你一下啊。 白荷说我可能没空。 曲筱柔笑着说:“具体哪天还没定呢你怎么知道就没空了?” “我……” 白訾翊说:“白荷,你嫂子没体验过咱们从小就玩的东西,所以你可不能让她扫了兴啊。” 曲筱柔拍了他一下。 话都这样说了白荷还能怎么说,只得答应下来。 几个人坐着又聊了一会儿,白荷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傅景淮以为她是困了,就低声问了一句,刚好被白訾翊听见了他就说:“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得送小曲,大人就麻烦你送白荷回去。” 傅景淮点头,看了眼白荷。 白月薇早就开始打瞌睡了,见状就摆手再见,然后迷迷瞪瞪地回房休息。 剩下白荷四人一起出门,白荷跟白訾翊和曲筱柔说了下次再见后上了傅景淮的车。 在行驶过程中白荷没怎么说话,直到到了宽窄胡同,停车了,白荷才说了声谢谢去开车门。 “白荷。”傅景淮叫住她,“你的包。” “哦。”白荷从他手里接过自己遗忘的手包,笑了笑,“谢谢。” 傅景淮看了看她的表情,问:“你没事吧?” “没事。”白荷站在车前,“很晚了,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傅景淮点头,说过两天见。 白荷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看着他。 傅景淮却示意她先进去,看着她把门关上他再走。 白荷微微一笑,转身敲门,没一会儿知了来开门了,她进去两分钟后就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小姐,我今天又做了新的点心,要不要尝尝?”知了一天没见白荷,此时很兴奋。 换做以往白荷会说尝一尝,但她现在没有心情。 她把手包往桌子随手一放,“知了,我累了,想快点上床休息。” 知了忙点点头:“哦哦,那好,我先去给小姐接水洗澡。小姐你先在躺椅上歇一会儿,马上就好,水我早就烧开备着了,只接冷水兑一兑就行。”说着知了就去拿桶接水了。 前后也就用了不到十分钟兑好洗澡水,知了来喊白荷,却发现白荷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头歪在一边,眉心微微拧着。 “小姐?小姐?”知了轻轻叫了两声,见叫不醒就放弃了,她上楼拿了一床薄被给白荷盖上,以免着凉。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白荷就醒了,因为躺椅实在是太硬了,还只能一个姿势睡,白荷睡了这几个小时就觉得脖子僵硬全身酸疼。 知了趴在桌子上眯着,大约是怕白荷从躺椅上摔下去。 白荷把她叫醒,让她回房,自己也上了楼。 不过这样一来白荷就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母亲,想三姨太,想祝东风。想当年放火烧白家的人究竟是白家的哪一个人?白正廷?大太太?四姨太?还是他们身边的仆人?如果是其中的一个,那对方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荷想不明白,想的她头都疼了她还是想不明白。 天亮后白荷为了不让知了担心,硬是躺在床上又熬到快八点才下楼洗漱,勉强吃了几块知了昨天做的点心喝了一小碗小米粥后,白荷就给巡捕房打了个电话。 是个捕快接的,听说是白荷后就把电话给了齐泰。 齐泰纳闷儿地问:“白小姐你找我?” “不是……我其实想找李焰。”刚刚白荷都没把话说完那个捕快就叫齐泰了。 “哦你找李总捕,我说呢你怎么会找我。你等着啊,我去说一声给你把电话转进去。” “好,麻烦你了。” 白荷在这边等着,两三分钟后齐泰回来说现在给你转过去,接着她就听见了李焰的声音:“白荷?” “是我。” “你找我?” “嗯,你今天会很忙吗?”白荷问道。 李焰说:“还行,就是看一些以前的案子。下午去趟警务厅。怎么了?” “我有些事情要麻烦你,想当面跟你说。” “可以,你过来吧。我没什么事。” “好。” 挂了电话,白荷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依旧没带知了。 到巡捕房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白荷进去就被齐泰领着到了李焰的办公室。 李焰给她倒了杯白开水,两人坐在沙发上,“什么事你说吧?” “我……”白荷不确定自己这样贸贸然地开口会不会不太好,但她想了一晚上只有先从这儿着手,“你还记得三年多前我家的那场大火吗?” “记得。”李焰当然记得那场烧到天际的火,而且记忆犹新,他当时已经是个捕头,接到报案就带着人直奔现场,白荷哭喊着火里冲的画面李焰到死都不会忘。他第一次迫切地想把罪犯绳之于法,可惜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白荷说:“我想看一看当年关于这件案子的档案。” 李焰一愣。 “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昨天回家和家里人说起了往事,突然发现有很多东西想不明白,所以……”白荷抿着唇微微一笑:“我可以就在你办公室里看,不带出去。” ------------ 第145章:毫无发现 李焰抓了抓头,犹豫着说:“不是你在哪儿看的问题,问题是,这档案不能随便就给人看啊。” “我也不行吗?这是我家的案子。”白荷皱着眉,其实她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不然她也不会来找李焰,她就是想让李焰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给她开个后门。 “这……”李焰相当地为难了,他看了看白荷,明知道是该拒绝的但是看着白荷的脸却硬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蹙着眉独自沉默着,白荷也不想太让他难做,毕竟他也是才当成总捕头没多长时间,万一有点什么事传出去他一定会被人诟病。 “没关系,不可以就算了。”白荷平静地说,“我也只是来找你随便问问。” “也不是不可以……”李焰在心里批判着自己,面上却义正严辞地说:“我可以把档案找出来给你看,不过就像你说的,就在我的办公室里看一看吧,带出去绝对不行。” 白荷点头,“你放心,我说到就会做到。” 李焰嗯了一声,又说不过今天你看不到了,档案要找到也需要点时间,我待会儿去档案室找,找到了再通知你,到时你再过来一趟吧。 “也好。”白荷知道过去了三年多的事情着急也没用,李焰能答应给她帮忙就已经是不错的开端了。 “哦对了,我听说你哥前几日订婚了。” 白荷微微笑道:“是。” 李焰好奇白訾翊找的哪家的姑娘,问了才知道是军医,也是一名军人,他佩服地点头,说一定很般配。 “那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和陈意好订婚?”白荷纯属没话找话聊,总不能说完她想说的事情了就走人,太没礼貌。 “再说吧。”李焰回答道。 白荷打量了他几眼,问:“你和陈意好应该还在一起吧?” 李焰说在一起,只是他自己还没想好。 他父母早两年就一直催促着李焰结婚生子,不过当时李焰心里还有白荷,一被催婚他就烦躁上火,弄得父母也不敢多说话。现在李焰放下了,和陈意好在一起了,他父母知道后就每天叨叨个不停,特别是带着陈意好回家吃了两次饭后更不得了,陈意好想嫁给他的意愿也很强烈,甚至都直接跟李焰说她可以不要彩礼,只要一场普通的酒宴。 不过李焰暂时没有想要娶陈意好的想法,特别是在他当上了金洲总捕之后,他就一心想先把事业搞好再考虑婚姻大事。他到今日为止还没陪陈意好回过陈家见她父母,为了这件事陈意好还和他闹了一次,说他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李焰自己也很烦,他真的想不好。 白荷想了想,说:“事业和娶妻矛盾吗?而且我觉得你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不够。”李焰认为他这个金洲总捕徒有虚名,他要真正做出一番令人信服的业绩出来,他要把办公室搬到警务厅里,他要让自己在警务厅有一席之地。 “等你觉得够了的时候,也许你就失去她了。”在白荷看来李焰还是个对感情非常专一且认真的男人,他决定了要和谁在一起就会一心一意地只对对方好,所以陈意好于他肯定也是有份量的,不过还没有重要到他能坚定选择罢了。 白荷拿起他给自己倒的白开水喝了一口,说:“你想强大事业,所以不想让别的人和事干扰你让你分心。但是很多时候,这两件事是相辅相成的。未必她就会干扰你,也可能她会成就你。” 李焰认真地听着白荷说的,之后犹豫着问:“你是在劝我娶陈意好吗?”听起来很像。 “我不在劝你娶她,如果你连娶谁都需要别人劝,那你还是一个人吧。我只是在告诉你,事业和娶妻并不矛盾,你没必要非要在两件事中择其一,你完全可以合二为一。”白荷右手比了个剪刀合拢的样子。 李焰沉思着,觉得这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白荷让他好好想,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结婚生子身体都不行了,老来得子说出去让人笑话,还是早点儿考虑吧。 李焰被她的话噎着了,想反驳,又没法跟她个女子反驳,只得吃亏。 “那你呢?”李焰问,“光说我了,你怎么想的?” “我不急,我还年轻。”白荷笑着说。 李焰说:“你没听说过红颜易老这个词吗?女人过了二十五就老的快了。” 白荷睨了他一眼,说你这么不会说话,还是不要结婚了,谁嫁给你谁都要被你气死。 李焰大笑起来,“开个玩笑,较真可就不好了。”他其实挺想问问白荷跟祝东风的,但一想自己也没什么资格问,索性就闭嘴了。不论白荷与祝东风之间有什么,那都是他们两个的事,他一个外人。 又闲聊了一阵子,下面的人来找李焰说事,白荷不打扰他办公事就走了,临走不忘提醒李焰别忘了说好的。 之后白荷回家焦灼地等待了两天,这两天里她什么事都没干,每天就是等电话,一直等。但也不能说什么事都没干,她出了一趟门,她去了祝公馆。非常冲动地想去找祝东风把她目前为止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但是到了门口她又冷静下来,想她应该等把一切都弄清楚后再找祝东风,那样才能更好地解释。 于是白荷就在祝公馆的门外徘徊了半个多小时。 除了这她真的没做别的了。 好在李焰也没有让她等太久,第二天晚上告诉她档案找到了,让她早上八点去。第三天她踩着点儿走进的巡捕房。 “呐,全在这儿了。”李焰把有一公分厚的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 白荷看了看,放下手包,“全在这儿了?”她以为会有很多,却不想只有这一份。 “嗯。”李焰点头。 白荷动手要拆了,李焰又说:“你做好心理准备,里面有不少现场照片。” “我连现场都经历了,还怕区区照片吗?”白荷语气淡淡的,拆袋子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李焰照旧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了桌子上。 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来那一打记录纸,其中还有一小叠照片是被单独放在一个小的塑料袋里的,白荷拿着照片顿了顿,把它放下先去看那些笔记。 时至今日白荷对于当天从起火到火灭的过程还记忆犹新,可是对火灾过后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因为她当时也被大火烧伤了后背,在医院里度过了异常艰难的一段时光,在她趴在病床上恢复期间巡捕房里的人去找过她几次,问她话她似乎也都回答不上来,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不论是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还是她背上的伤,都让她无法接受。 现在再看,里面对于白荷的那一份证词的确很少,只有短短几行。而其他人的都有一整页之多。 白荷挨个地把白家其他人的证词看了看,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包括当时家里的仆人的证词,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白荷又拿着巡捕房记录的事发的起因经过和结果看,也没有不妥之处,当然最不妥的就是当年没有抓到“凶手”。 她记得当年巡捕房给出的理由是那些人都是小混混,一看事情闹大了就连夜逃出了金洲城,要抓捕他们首先要有他们的肖像,不过也要白家人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即便有了肖像也未必就能把人找到。出了自己的地界后人海茫茫,就等于大海捞针。 一开始白荷也愤怒,也在巡捕房闹过吵过,但慢慢地她也认清了现实,再到后来巡捕房的人不提抓捕逃犯的事情了,白荷也不再提母亲枉死的事情了。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一样。 所以这件事就成了一个悬案。 李焰说:“当年事发之后我跟周边几座城的巡捕房联系了一下,也把逃犯的肖像画给他们都发了一份,让他们帮忙留意着,但很可惜,都没有线索。”他为这件事也付出过很多的精力和心血,最终什么都没查到他也很难面对白荷,但他真的尽力了。再往更外的地方去找,那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需要更高级别的人下达命令才可,但这件事还不足以引起高层的重视。最终就只能落得一个落寞收场。 白荷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当时做了很多。 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当时的调查和说明,看得很仔细,什么都不放过,连走访周边居民的调查问卷她都看了。 李焰见她看的入神,而他自己坐在这儿也没事,干脆就坐回到办公桌前也去看他的老案件。 两人这一看就看到中午快吃饭的时间,中间谁都没有分过神 齐泰来敲门喊李焰一起出去吃牛肉烩面,李焰看了眼白荷,让齐泰自己带着弟兄们去,回来的时候给带两份就行。爱书屋 齐泰点点头,不怀好意地鬼笑了两声,结果挨了李焰一记爆栗。 把门关上,李焰看了看白荷的水杯空了一大半,又拿着给她添满,白荷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谢谢,李焰问:“你是在找什么?” “不是,就是想看看。”白荷扶着额头闭上眼睛歇息了一会儿,她看着不论是谁的证词都没有问题,也许是她的方向错了? 白荷皱了皱眉,又继续去翻看。 齐泰给带了饭回来她也不吃,一门心思就放在了档案上。李焰见她拧着眉一声不吭挺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到最后白荷也没从这些文字里看出什么名堂,她想不是她疏忽了什么,就是这其中有人撒了谎。 白荷呆坐了片刻,又拿起照片。 照片拍摄的是大火扑灭后的白家,浓烟四起,一片狼藉。还有几张是被烧焦的尸体,其实已经看不出是一个人,但白荷知道那就是母亲林竹音的尸体。她拿着照片的手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可是她的表情还算得上是平静,她一张一张慢慢地看下去,直到又回到了第一张。 白荷把照片翻过去放在桌上,她呆呆地看着摊了满桌子的纸,有些茫然。 李焰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试探着说:“你要不先吃饭,再接着看?” 可白荷只是摇头,又从一堆纸里拿了几张重新看起来。 “……好吧。”李焰把饭放在一边,回到他的办公桌前拿了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说我下去开个会,你慢慢看。当然白荷也没理他。 白荷重点在看白正廷、大太太、三姨太、四姨太还有白月薇几人的证词供述,看来看去她是真看不出什么,想了想,就把这几份叠起来塞进了手包里。她要带回去找个人帮她研究,两个人的脑子总比一个人的好用。 半个多小时后李焰回来了,白荷还坐在沙发上,但是她没有再看那些东西,而是在整理被她打乱的档案。 “不看了?”李焰好奇地问了句。 “看了两遍。”白荷笑了笑,说没什么可看的,我有这个想法就是错误的。 李焰说那你想不明白的地方现在也没想明白? “不,这个我反而想明白了。”白荷看着他,“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不应该再继续纠结着。” “那你想的很对。”李焰帮她一起把档案整理好,“本来听你说你想看档案我还担心,现在看来我担心是多余的。你知道这是过去就好。” 白荷点头:“我知道。就是麻烦你了。” 李焰笑着想说这有什么麻烦的,但话才说了一半门就被推开了,齐泰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两个叫道:“老大!未来嫂子来了!” “什么未……”李焰一愣,“你说意好来了?” “……对!”齐泰喘道。 李焰立刻看了看白荷,脑子一抽问道:“怎么办?意好来了,你要不要先躲一下?” “……我为什么要躲?”白荷说我跟你又没事,躲起来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焰一想也是,不过他主要是怕陈意好看见白荷了不分青红皂白就火气上头,这两人的脾气一对上那就是天雷勾地火。 “我……我下去看看先。”首要任务还是别让陈意好见到白荷。 齐泰咽了口唾液,说:“来不及了!” “怎么就……” 话没说完,李焰就看到陈意好慢慢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冷着张脸,一言不发,暴风雨前的宁静。 “意好,你怎么来了?”李焰干笑着。 “怎么?不欢迎?”陈意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李焰忙说:“不是,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嘛,你来我当然欢迎了。” “是吗?”陈意好推开他走进办公室,斜睨着坐在沙发上没动静的白荷,悠悠地说:“我还以为你嫌我来打扰了你的好事儿呢!” “你说什么呢!”李焰拉了她一下,被她用力甩开。 陈意好走到白荷跟前,垂眸看着她:“我说什么呢?我说的话你还听不懂了?她怎么在这儿啊?” 白荷抬眼看了看她,没吭声。 李焰解释说:“她过来是有正事。” “什么正事?”陈意好瞥了他一眼,“你们两个在一起还能有什么正事?” “你……” “档案就放在桌子上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白荷拿着手包起身。 陈意好挡住她的去路,“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呢?急什么?坐下再多聊会儿。” “跟你话不投机,还是省省吧。”白荷扯了扯嘴角,伸手拨开她便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齐泰见状忙把门带上,也飞快地走人了。 李焰正准备让陈意好坐下,陈意好就把包往沙发上一摔,怒道:“说!” 李焰被她吓了一跳,“说、说什么?” “她为什么在这儿!”陈意好满脸怒气地瞪着李焰,“你们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你说话别那么难听行不行?”李焰皱起眉头,陈意好其实哪里都好,就是遇到白荷她就压不住火气。 “在办公室里我们能干什么?她过来就是有事!” 陈意好表情古怪道:“听你的意思要是在别的地方你们就得干点儿什么了?” 李焰是真的很佩服女人没事找事的本事,他摇摇头,“我完全没那个意思。但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一听到这句话陈意好就炸了,她的嘴跟上了发条似的开始质问李焰,李焰无奈地拿起档案转身,陈意好气不过用力拽了他的胳膊一下,档案就掉在了地上。 大约是线没缠好开了,里面的文件漏了一半出来。 陈意好随意扫了一眼就顿住了,她蹲下把东西捡起来,看了看,又看向李焰。 “这个……” “三年前白家大火的档案。白荷就是为了它来的。”李焰接过来重新把口封好,说白荷从早上就过来了,坐在那儿一动没动,我跟她说的话总共都不知道有没有十句,齐泰给她买的饭她都没吃。我们是真没什么,你信也好,不信我也拿不出证据证明。 刚刚还不饶人的陈意好此时咬着下唇沉默了,她盯着李焰的背影,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焰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 第146章:不见不散 回到宽窄胡同,知了已经早早地下课回来了,她正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看她上课记的笔记,看得很认真,白荷走进了屋都没发现。 “今天下课那么早?”白荷看见她,随口说道。 “啊?”知了抬头,“小姐你回来啦。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白荷摆手说不用,让她继续忙她的。自己则坐在了桌子旁,把她偷偷塞进手包里的几张纸拿出来摊在桌上压平。 知了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看,走过去问这是什么? 白荷没吭声,只是把几张纸排列放好,她抬眸看了眼知了,让她来帮忙看看这上面内容都有什么不同。 知了稀里糊涂地看了看,看清楚内容后她就愣了愣,“小姐……” “别多问,好好看。”白荷轻轻拍了她一下。 知了抿抿嘴,认真地看着,但是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内容上没什么不同的。 “小姐,我看不出来。”知了摇摇头说着。 白荷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我也看不出来。” 每张纸上,每个人的口供都差不多,无非是‘我’当时在做些什么,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和对方有过什么样的争执,最后着火时‘我’又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大约都是这样的内容,只不过‘我’不是同一个人。 而这些人说的多数都能跟当时场景对上号,如此一来白荷就更是怀疑,究竟是她找的方向不对,还是三姨太的记忆有误呢? 在旧档案里找不出线索,那下一步她该怎么办? 白荷拧眉沉思,再去找三姨太?但是她已经明确表示了她不会把对方是谁告诉白荷,她要把真相带进棺材里,白荷若是再去逼问,大概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其实三姨太的心理不难理解,自从那一场大火后白家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小木船,但凡稍微有点儿小风小浪它就摇摇晃晃地随时都有可能翻船,如果白荷知道了是白家的任何一个人放的火,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那白家这条船首先就要从内部解体了。 对于有些稍微年长一些,特别是经历过动荡不安的年代的人而言,家即是全部,家比他们的身家性命都重要。三姨太就是这种人,她和白荷母亲林竹音的关系再好,她也不能为了林竹音就让家散了。毕竟林竹音已经死了,再去追究陈年往事也不能让她活过来,还不如就这样算了。死了的人已经回不来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过日子。 三姨太可以这么想,白荷却是不能。 她只要想到真凶会是白家的某个人,她就愤怒地要疯掉! 不论那个人是谁,他在这几年里都心安理得地过着舒适的生活,不仅白荷在努力地赚钱养活着他,还有祝东风给他背上了黑锅。 从前到现在白荷始终痛恨地就是这一点,有人害死了她母亲,却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她为了失去母亲夜不能寐,伤心欲绝。 就为了这个,白荷也一定要把真凶找出来。 然而找真凶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从旧档案里也什么都看不出,可以说是在第一步就把白荷难住了。 她皱着眉抖了抖那几张纸,想靠她自己这样蛮找估计是不行的,最好是能找到当年那几个追债人,也许他们能说出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当年那几个追债人就像李焰说的,在事发后就逃之夭夭了,要找他们那就是在大海捞针。 让祝东风出面估计还有点可能,毕竟那些都是和他有关系的人。 可…… 白荷头痛地趴在了桌子上,知了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 “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心情不好,趴一会儿就好了。不用管我。” 知了看着白荷的头顶,哦了一声,说:“那我去做晚饭了,我买了几条小黄鱼来酥炸。”说完知了就去收拾鱼了。 白荷在桌子上趴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下定决心,待会儿就给祝东风打电话,约他明天见面。尽管白荷一直想着能在真相大白之后再跟他把事情说清楚,不过显然白荷的能力不够,她需要帮助,而且她又想了想,背黑锅的滋味不好受,她应该让祝东风早点知道母亲的死跟他没有直接关系。 然而想是这么想,要付诸行动对白荷来说多少需要一点心理建设。 吃饭时她整个过程就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在心里提前给自己进行预演,想着待会儿给他打电话该先说什么,该怎么自然地约他见面,假如他说有什么事可以在电话里说,自己又该怎么淡然地拒绝。 以前白荷完全不用考虑这些,可现在不行了,两个人之间发生了那么多,很多话都要斟酌着说。 白荷皱着眉头吃饭的样子让知了陷入了自我怀疑,因为她觉得自己做的酥炸小黄鱼和酸辣土豆丝都挺好吃的,冬瓜虾仁汤味道也很鲜美,就算比不上专业的厨子也不至于让白荷表情这么痛苦。 她咬着筷子看了一会儿,迟疑着说:“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小黄鱼啊?”她记得在白家时桌上也经常有清蒸小黄鱼的,小黄鱼肉质鲜嫩,白荷挺爱吃的。是口味变了?还是只爱清蒸不爱酥炸? 当然都不是。 “我只是在想事情。”白荷笑了笑,夹了一条小黄鱼放进碗里。 知了点点头,笑着说我就记得小姐是喜欢吃小黄鱼的。 白荷咬了一口酥酥脆脆的鱼尾,看了她两眼,问道:“知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知了咬着鱼头应了声,眼睛眨呀眨。 “你如果误会了一个人做了他其实没有做的事情,那你知道真相后,你会怎么做?” 知了立刻回答道:“道歉啊。” “除了道歉呢?”祝东风不太喜欢听别人跟他道歉啊。 “唔……”知了想了想,说那要看是因为什么产生的误会了,还要看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白荷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误会,你跟他是非常非常亲密的关系,而你们因为这个误会决裂了,老死不相往来了。” 知了点点头,自言自语地念叨:“这么严重啊……那道歉可能没有用的。” “是吗?”白荷想也是的,她对祝东风说过那么多绝情刻薄的话讽刺他,还一次次地让他不要再来打扰自己,怎么能用短短的‘对不起’三个字就把一切都抹去?但是不道歉的话,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道歉虽然没用,但是不道歉也不行啊。”知了觉得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难题,想了又想,她也只能说:“除了道歉,我可能还会做些别的来弥补吧?” 白荷问:“做些别的?什么?” 知了诚恳地说:“给他做牛做马。” “……如果他很有钱,不缺给他做牛做马的呢?”就算白荷去给祝东风做牛做马了,也没有他公馆里那些仆人专业啊。 “那……”知了无语了,半晌,说了句:“那还真是很麻烦哦。” 原本烦的要命的白荷被她的古里古怪的语气逗得笑出声,知了见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说道:“小姐不要想太多啦,祝先生那么喜欢小姐,不管是什么误会,一定都会原谅小姐的。” 白荷看着她,噙着笑道:“鬼灵精!” 吃完晚饭没多久,白荷看了眼时间就拿起电话打给祝公馆。 她有点紧张,手心一层薄汗,知了专门拿了条手帕给她,还在一旁给她加油打气,弄得她又紧张又好笑。 电话是祝星接的,问是哪位,问了两遍。 白荷卡壳了好几秒才说出“我是白荷”四个字。 祝星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了,很微妙地沉默了许久,问道:“你找先生?” “……对,他在忙吗?”白荷听得出祝星不是很开心。 “你找他有什么事?也许我可以帮你传达。” 白荷下意识地摇头,“不,我希望我能自己亲口跟他说。” 祝星的音量放低,语气冷淡:“先生的情绪最近有所好转,如果你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我希望通话能到此为止。” “不,我有很重要的事。”白荷坚定地说。 祝星再一次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白荷突然听到祝东风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谁打来的?” “……先生,是白小姐。”请网 又是一次亢长的沉默,白荷的手指不自觉地缠绕着电话线,她的心跳跳的极快,蓦地祝东风的声音就响在了耳边。 “白荷?” “……是我。”白荷轻轻地应道。 祝东风的语气听起来和过去无异,“找我有事?” “我……”白荷犹豫了。 “怎么了?” “我想问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约你见个面。” “见面?”祝东风略显意外,但他也没有问原因,直接答应下来:“可以,我随时有空。”声音里带着笑。 白荷轻声说:“那明天下午一点,在红宝石西餐厅。” “好,不见不散。” 白荷愣了愣,咬着嘴唇说:“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祝东风笑了笑,祝星在一旁看着他说道:“先生,您明天要去见白小姐?您明天都有安排了。” “不过是和温兆伦吃饭而已,往后推一推就是。”祝东风不以为意。 “这样,好吗?”阿南有些迟疑,从前段时间温兆伦就一直想找祝东风坐下好好聊一聊,祝东风一直借口忙不给他机会,已经推了他三次,温兆伦本就觉得没面子不太高兴,这第四次答应好了再给推了,恐怕温兆伦会不依不饶啊。 “没什么好不好,就说我临时有事。”祝东风勾着半边嘴角,“之前他千方百计地避着我,我都没说什么。现在轮到他自己头上了,我就算故意不去他又能把我怎么样?他不给我面子我受着,我不给他面子,他当然也得受着。这才公平。” 阿南一想也是,“那我明天中午再通知他。” “不用那么早,提前半小时吧,让他多轻松一会儿。” “……好的先生。” 叮嘱完,祝东风心情很好地上了楼,祝星却又开始唉声叹气。 阿南狐疑地盯着她,祝星坐在楼梯口两眼放空:“先生明天要去见姓白的了,他们要和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能预知未来?” “我感觉得到!”祝星说白荷说话的语气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肯定是她想到先生的好了,来求和的! 阿南半信半疑地点头,“那不是很好吗?” 祝星惊讶地看着他,“哪里好了?她以为先生是什么东西吗?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她凭什么?她算什么啊?” “你小点儿声!”阿南看了眼楼上,说:“你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你不了解其中的经过。” “我能了解吗?你又不肯告诉我!但不管是什么经过,总之她跟先生分手了,就不该再来打扰先生。” 阿南说:“但我想先生很乐意被白小姐打扰。” 祝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了,是先生自己的事情你就别再替他操心了,先生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行,这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祝星当然知道她该做什么,但是她就是心里不好受。 如果白荷能自始自终地跟在祝东风身边和他好好地在一起,祝星即便心酸也会承认她,但是白荷不能,她折腾出了多少事,给祝东风添了多少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在分手后她很快又找了男人,还闹出事情需要祝东风救她。这么一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女人,祝星真的不能接受她。 “唉。”可是祝星接不接受又有什么用,她又不是祝东风。 “难道先生眼里真的就容不下别的女人了吗?” 阿南说你去问先生。 祝星翻了一个白眼给他。 “最好明天有什么突发事件,让先生和姓白的见不了面!” “……突发事件通常都没有好事,所以你还是盼点儿好的吧。”阿南无奈道。 “切。”祝星不理他,非常由衷地期望着。 由于第二天要和祝东风见面,晚上白荷又没睡好,早起知了看她没什么精神就知道了,给她做了一碗酒酿圆子吃,吃完没多会儿白荷就觉得身上暖暖的,特别特别困,想睡觉。 知了让她再去睡一觉,说到了中午就叫她起来。她今天也刚好不用去上课。 白荷本来是想上午去国色添香看看的,毕竟她也好几天没过去了,但是这一碗酒酿圆子下肚属实是睁不开眼了,于是她就放弃了出门的念头,上楼又去睡下了,让知了千万别忘了叫她。 知了哪可能会忘,一直盯着闹钟,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就去把白荷叫了起来,帮着她穿衣打扮。 这一觉起来白荷的精神好多了,也没有那么紧张了,知了问她要不要先垫垫肚子再去,反正时间还来得及。 白荷摇摇头,说到了那儿吃吧。 “那小姐你带把伞吧,我看着南边儿天阴了。” 打扮完白荷又照了一遍镜子,确认自己从头到脚都没有不妥的地方后拿着手包出门。 知了发现伞忘了拿,追出去,黄包车早跑远了。 到了红宝石西餐厅,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白荷在门口没看到熟悉的车,她进去找了个能看到墙上挂着的钟表的位置坐下,先点了一杯咖啡。 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别的原因,白荷觉得钟表的指针走得很慢,她过了很久抬头一看,才过去三分钟。 就这么煎熬地等着,等到指针都停在了“1”上,白荷扭头看向门口,透过玻璃她只看到宽阔的马路,路上车水马龙。 “服务员。”白荷抬手叫了一声,询问道:“请问你们餐厅的钟表准时吗?” 服务员微笑道:“您好小姐,我们的钟表是准的。” “哦好,谢谢。” “不客气。” 白荷勉强笑了笑,扭头又看了一眼门口,她收回视线垂眸看着咖啡,想起祝东风亲口说的“不见不散”。 他这么说是在调侃自己吗? 可他当时的语气听起来分明是很认真的。 那时间已经到了两人约好的下午一点,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白荷紧紧地抿着唇,她想也许祝东风是临时有事耽搁了,或者是出门晚了,他是个不喜欢等人却喜欢让人等的人,也许自己该再耐心地多等一会儿,祝东风应该马上就到了。 就这么安慰着自己,白荷等啊等,等啊等。 一点半,祝东风没来;两点,祝东风没来;两点半,祝东风没来,三点,祝东风没来…… 白荷一直等到晚上九点,等来了一场又一场的倾盆大雨,她的咖啡也换了一杯又一杯,祝东风也依旧没来。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餐厅要打烊了。”服务员歉意地来说,还提了一份小蛋糕作为道歉礼物。 “没关系。谢谢。”白荷结了帐,提着小蛋糕走出红宝石西餐厅。 倾盆大雨此时转为了淋漓小雨,白荷抬头看了看黑的浓郁的天,抬脚走进了雨里。 雨天黄包车也拦不到,白荷只得踩着细高跟儿小皮鞋走着回去,慢慢地雨又越下越大,很快白荷耳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刺耳的雨落下来的声音。 她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脚疼腿疼,脸被雨打的疼,眼睛也很疼。 知了打着伞迎上她,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的要命。 ------------ 第147章:约好的不见不散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走着回来啊?祝先生怎么没送你啊?”知了边大声地说着边努力把伞打在白荷的头顶,白荷整个人湿的透透的,头发丝都往下滴着水。 她想着幸亏她看外面风雨密集的在家里坐不住,就打着伞出来看看,要不然白荷肯定要淋着雨到家了。 知了皱着眉护着白荷往宽窄胡同走,一路上白荷也不说话,知了隐约就觉得不对劲。 到家后白荷把手包和蛋糕放在桌子上,知了去拿了块毛巾给她,自己匆忙去接水好让白荷泡个热水澡,接着水的时候知了也拿了块毛巾擦着,见白荷不声不响地,就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姐,你跟祝先生……是不是没谈好啊?” 知了觉得祝东风是个非常懂礼仪的绅士,他从来不会让白荷在这么黑还下着大雨的晚上走在路上,至少知了知道的是从没有过,白荷几乎每次从祝公馆回来都是阿南开车送她,或者打个黄包车。而这次白荷走着回来了,看起来还不高兴,知了觉得十有八九是和祝东风的谈话进行的不太愉快。 知了根本想不到祝东风失约了。 冷水接了大半桶,知了提了两暖瓶热水倒进去,摸了摸感觉温度正好,又往里倒了一点从国色添香拿回来的茉莉花香料。 “小姐,洗澡水好了。” 白荷脱了湿衣服坐进去,一瞬间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而她之前感觉疼痛的地方也因为温度的突然上升而变得更疼了。 她靠着木桶,知了又接水去烧,她待会儿也得洗澡呢。 “小姐,水凉了跟我说啊。现在入秋了,昼夜温差大,你明天如果感冒了怎么办?就算和祝先生没谈好你也不能赌气淋着雨走回来啊!你这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知了拿来香皂和洗澡用的毛巾,苦口婆心地说着,说你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一点肉,再一生病又该瘦了。 “我没赌气。”白荷声音淡淡的,“下着雨,拦不到车。所以我才走回来。” 知了说:“那祝先生为什么不送你回来?”不想送?不会吧? 白荷撩着水,轻描淡写道:“我没见到他。他怎么送我回来?” “没见……”知了诧异了,“为什么啊?祝先生是临时有事吗?”问完她就觉得自己傻,自家小姐都没见到人,哪里知道他是不是临时有事? 知了看着白荷淡漠到冰冷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呃,小姐,我想祝先生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不然他不会不去和你见面的,你们不是都约好了吗?不见不散的。” “哪有什么不见不散。”白荷笑了一声,像是嘲笑。 “……那小姐,你从下午一点一直等到天黑?” 白荷垂下眼帘,“我从下午一点等到晚上九点,整整八个小时。”如果祝东风真的是突然有事情来不了了,那这么长的时间里,他至少该派个人到西餐厅去跟白荷说一下,随便派谁都行,阿南、祝星,或是白荷不认识的人。给她带一个消息就好,告诉她祝东风不来了,告诉她不用等了。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祝东风就让白荷痴痴傻傻地在西餐厅里等了整整八个小时,她就那么痴痴傻傻地盯着西餐厅墙上的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祝东风让她从天明等到天黑,让她从餐厅开馆等到打烊,他好像完全忘记了前一晚和白荷做的约定,忘记了白荷这个人。 白荷实在是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一些愤怒,有一些失落,还有一些悲伤。但更多的是她自己也不懂的茫然,是的,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茫然,但她知道自己心里那份不确定就是‘茫然’。 “知了。”她突然叫了一声。 知了一抖,“啊?” 白荷皱着眉认真地问:“他是不是在戏弄我?或者是在报复我?” “不会的小姐,祝先生不是那种人。再说了,他做什么要报复小姐啊?” “因为……我跟他分手了?因为我从一开始对他言听计从到现在对他弃如敝屣。” 知了想了想,还是觉得祝东风不像是那种人,“小姐,你和祝先生分手很久了,但是这期间你们也见过面,不是彼此都很友好吗?所以祝先生没有赴约,一定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肯定有别的原因。”顿了顿,知了说:“不如明天小姐再给祝先生打个电话问问?” 空等他八个小时后再给他打电话问为什么让自己空等他八个小时? 不,白荷不会这么做。 “这次不是我的错。”她说。 洗完澡,知了怕白荷钻牛角尖,想再多说两句,可白荷却不想再听,直接上楼去躺下了。 知了也无可奈何。 淋了一场大雨,再加上情绪低落,白荷果不其然地在半夜就发起了烧。她烧的嗓子干涩肿痛,话都说不出来,下楼倒了杯水喝也没办法缓解。打湿了一块毛巾敷在额头上,也是无济于事。 撑到天亮,知了发现了,想陪她去医院,白荷却全身没力气根本不想动,知了只得先去药店给她拿了两片退烧药吃。 然而白荷这次烧的厉害,吃退烧药没用,才刚入秋的天她裹着两床被子都冷得瑟瑟发抖,可是一摸后背全是冷汗,身下褥子都湿了。 知了怕她再这么烧下去会得肺炎,就想着给白訾翊或者傅景淮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带白荷去医院,到时候就算白荷不肯也由不得她。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一联系就能联系上的人,现在居然一个都联系不上了,打电话过去不是没人接就是说出去了,几时能回来也不确定。 知了没办法,只得给白荷换了新的床褥,并每隔两个小时给她擦一次身子。 别说,这个法子还多少有点效果,白荷的体温摸上去没有刚开始那么烫手了,但她依然觉得冷,嗓子又干又疼。 最后知了实在怕得不行了,趁白荷昏睡的功夫跑去了德济堂找陆少野,陆少野听说后背着他爹的药箱拿了三副药就上门了。 看见白荷的时候,她就像个小孩子似的缩在厚厚的被子底下,连脸都看不见。 陆少野把她的头露出来,见她脸蛋红的像熟了的虾米一样,呼吸也沉得厉害,他摸了摸白荷的额头,问知了:“你刚才说她烧了多久了?” “今天是第三天了。”知了担心地说,又拧了块毛巾要给她放头上降温。 陆少野拦住她,说这样对她的病情有害无益。他让知了把窗都打开通风,再拿一床松软一点的被子来,现在白荷盖的两床被子都太重了,她本身发烧呼吸就困难,这样一来更是难受,换床松软的她能好受些。 “可是小姐冷啊。” “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换好被子,陆少野要了小半杯温水,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白药瓶,倒出来四粒小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药片,又用纸包起来敲成了粉末,接着他把粉末倒进水里搅拌了两下,扶起白荷给她灌了进去。 知了拿手帕给白荷擦了擦嘴角,“我给小姐吃过退烧药,不管用。” “这个管用,药效强。”陆少野把白荷放下,说药效强的药副作用都大,但是现在首要目的就是先把她的烧退下去,中药见效慢,要等中药让她退烧,那她就该烧傻了。还幸亏把他爹的药箱带来了。 知了说:“那要是这个药也不管用呢?” 陆少野看着昏睡的白荷,“那就必须送她去医院了。” 药管不管用得等八到十二个小时才知道,所以陆少野就留下,时不时地观察一下白荷的情况。 有他在知了真是放心了不少。 陆少野说无缘无故怎么会发烧?还这么严重?是不是那天大雨淋着了? 知了点头,“小姐有事出了趟门,回来雨下得太大,又拦不到黄包车,她就淋雨走着回来的。” “傻啊?不能等雨小点儿再回来?不能给谁打个电话去接?再不然不能店里买把伞?” “呃……当时天很晚了,九点多了。” 陆少野记得晚上九点多那会儿雨下的最大,服气地点头:“那还真是赶上了。晚上九点多下着雨一个人走着回家,不得不佩服。”ok作文网 知了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想着还是不要随便说话了,小姐的事还是等她醒了自己说吧。 陆少野在白荷床边守了一天,到下午太阳下山后他发现白荷的体温明显降下来了,脸红的也轻了,烧退的比他预想的快一点。 知了疑惑烧退了人怎么还不醒,陆少野说她只要退了烧就没事,等她自然睡醒就好。他让知了给白荷喂点水,说别等醒了烧退了嗓子再哑了。 晚上陆少野也没走,他在楼下藤椅上凑合了一夜,说等白荷醒了再走。 次日中午白荷才醒,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喝水。”嗓子的确哑了,哑得都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陆少野把水递给她,她一口气喝完又要了一杯,连着两杯后还没等她缓过劲来她又‘哇’地一嗓子全吐了。 得亏是床边放着脸盆,要不然这一地的狼藉真是没眼看了。 “小姐怎么吐了?”知了着急地问。 “这就是药的副作用。”陆少野说头疼恶心呕吐都在可控范围内,没事。白荷三天没吃东西了,也吐不出什么,就是一些液体。 让白荷漱了漱口,陆少野把她扶着靠床头坐着,见她表情还晕晕乎乎的,就问了句:“白荷?认得出我是谁吗?” 白荷费力地掀开眼帘看了看他,接着虚弱地笑了笑。 还能笑那就说明脑子没问题,陆少野松了口气,“烧退了,嗓子还得再养养。你说你,都生病了还不去医院,把你的小丫头都快吓死了。” 知了抽抽嗒嗒地在一边儿,陆少野让她去先端碗稀粥来喂给白荷。 喂着白荷吃了小半碗,白荷就不想再吃了,她全身还是没什么力气,又躺下去休息。 陆少野让她继续睡着,把知了叫出去叮嘱了几句,之后他就提着药箱走了,他得去药铺帮忙,不然就他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他说白荷应该没事了,但要是万一又反复了,再去找他。 知了一一答应下来,送陆少野出门。 白荷又睡了一晚上,天亮她醒了,这次有精神了,身子也不乏了,除了嗓子还是不舒服。 知了严格按照陆少野临走前的叮嘱,给白荷做的都是一些易消化软糯的流食,吃了一天后给她换了些清淡的饭菜,还给她熬冰糖雪梨喝。 白荷让她别那么折腾,说嗓子得耗时间,喝再多冰糖雪梨水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知了不听,依旧我行我素,每天花着心思给她做吃的,还陪她出门散步。 这天下午,傅景淮和白訾翊来了,两个人风尘仆仆,胡子拉碴,一看就是几天都打理的样子,而且几天都没睡觉,眼里血丝都很吓人。 白荷不知道他们这是从哪里回来的,皱着眉。 傅景淮和白訾翊也没想到白荷居然比他们两个看起来还憔悴,问她是不是知道了? 白荷疑惑地说:“知道什么了?”嗓子干哑难听。 “你嗓子又怎么了?”白訾翊问。 “小姐前几天淋雨发烧了。”知了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 “已经好了,只是嗓子恢复的慢。”白荷问他,你刚才说的我是不是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什么了? 白訾翊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傅景淮,傅景淮已没有他顾虑的那么多,沉声问道:“白荷,你最近和祝东风有没有联系?” 白荷听到祝东风的名字就条件反射地不想再听了,她移开视线,淡淡地说:“你们每次就不能问些别的?” 傅景淮看出她不高兴了,但是他的表情也很凝重,他说:“白荷,祝东风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白荷看着他。 “他于一个多星期前乘船出海,遇上了风浪,整条船都不知所踪。”傅景淮说他们已经在海上搜寻了五天五夜,至今只找到触礁的船只,其余人包括祝东风在内仍旧下落不明。 “这件事原本按照祝家的要求是秘密搜索,不准泄漏任何消息。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像祝东风这样的人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人察觉,所以金洲城内已经有人开始在传了,大约很快就会满城皆知。我怕你知道了会一时冲动,回来就赶过来先给你知会一声。”白訾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荷的表情,见她除了震惊外没有别的,还真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白荷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拧着眉看傅景淮和白訾翊,“我是问他是哪天出海的?” 傅景淮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十天前的晚上。” 十天前的晚上。 那不就是白荷给祝东风打电话邀约的那天晚上?如果祝东风是在那天晚上出的海,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第二天白荷等了他整整八个小时都没见到人,因为在前一天晚上他出事了。所有人都在忙着找他,所以没有人能给白荷传一个消息。 原来他真的不是在戏弄白荷,他是真的有事耽搁了,是危及生命的大事。 白荷讷讷地问:“他死了吗?” “什么?没有。”白訾翊立即摇头,说大批人马还在附近海域搜寻,没找到他的尸体之前,不能轻易下结论。 “尸体……”白荷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被安在了祝东风身上,全身的汗毛都颤栗了。 白訾翊知道她平时嘴上说都放下了,其实心里还是有祝东风,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会一上岸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通知她。 “白荷,你不要想太多,不止咱们的人在找他,祝家也雇了不少人在找他,一定能很快就找到他的。” “很快是多快?你们不是已经找了五天五夜了吗?” 在傅景淮接到这个消息前,祝东风的人已经找了他好几天了,结果什么都找不到就先通知了祝家,祝家又找的梁永和。 届时距离营救的最佳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其实很多人心里都认为祝东风已经命丧大海了,只是祝家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祝东风是个大富商,他带动了金洲城的经济发展,也让渝水一带从贫瘠走向繁荣,他如果死了对许多人来说是个大喜事,但对金洲政府而言,这是个灾难。 梁永和一听说冷汗就下来了,哆嗦着就打电话召集手下所有人,不管是哪个部的,不管是负责什么的,统统到场商议对策。 但这种事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只能大海捞人。 一捞就是五天五夜,连片衣服布料都没捞到,所有人的心都越来越沉。 “但没有消息也就等于是好消息了,很有可能祝东风是漂流到某座小岛上了。”白訾翊自觉又说多了,连忙转了话锋。 傅景淮盯着白荷茫然的神情,手轻轻一拍她瘦弱的肩膀。 “白荷。” 白荷抬头看他。 “暂时不要想太多,还没到最后一步。” “我知道。”就像祝家说的那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毕竟他们约好的:不见不散。 ------------ 第148章:他们一定会活着回来 白荷在得知祝东风下落不明后的冷静程度超出了傅景淮和白訾翊的想象,白訾翊还以为白荷是在故作坚强不想让他们看出来自己有多害怕难过,忍不住就出声安慰,一边让白荷想哭就大声哭出来,一边又说祝东风那种命里带金的人没那么容易就被老天爷收走。 傅景淮在一旁则只是看着白荷,他本身也不善言辞,遇到这种事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听着白訾翊在那里喋喋不休。 “哥,我不是在装作没事人,我是真的没事。”白荷哑着嗓子,平静地制止白訾翊:“你不是也说了吗?还有大批人马在海上搜寻,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 “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他。”白訾翊附和着,心里却在想这很难很难。在海上出事,又经过了这么多天,即便在前期他能漂浮在海面,后期也会逐渐的体力不支。现在唯一有希望的就是祝东风能够如他们设想的那般漂流到了一座小岛上,那样他存活下来的几率还大些。 白荷点点头,沉默了一阵后又抬头看了看他和傅景淮,突然说:“其实我和他最近有过一次联系。” 傅景淮没有反应,白訾翊哦了一声,问什么时候? “就在他出事的当天晚上,大概八点多。”白荷垂眸盯着自己的手,轻轻地说:“我给他打了一通电话,约他第二天下午一点在红宝石西餐厅见面。” “他答应了吗?” “答应了。” 白訾翊想了想,觉得奇怪,说那你刚刚还说你们没联系过? 白荷没法解释自己因为祝东风失约的事情听到他的名字就有些生气,只能说:“那是因为你们见到我总是会问这个,我觉得很烦。” “我们问是因为……”因为想确定白荷和祝东风现在的关系是亲近些还是疏远些,这样也好预判白荷听说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当然一见面就问这个的确是容易惹人厌烦,尤其是白荷还跟对方分手了。 白訾翊说:“总之我们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千万别冲动。” 白荷说我冲动什么? 祝东风如果是在陆地上下落不明她也许会冲动一下,但是现在祝东风是在海上出的事,白荷再冲动又能冲动到哪儿去? “你不冲动就好,乖乖在家等消息就行。”白訾翊他们也很忙,从船上下来就赶赴到了白荷这里,待会儿还要再去警务厅汇报一下情况,然后再出海。他们也是争分夺秒地在为了祝东风奔波。 白荷叮嘱道:“你们出海也要多加小心,海上不比地上。” “知道。”白訾翊看向傅景淮,“大人,我们走吧。” 傅景淮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荷,“我们走了。” “注意安全。”白荷跟在两人身后送他们出门,等车开走后,白荷立即回屋换衣服。 知了紧张地看着她,“小姐,你要干什么去啊?大少爷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冲动嘛!” “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白荷换上简易方便的裤装,穿着女式衬衫,“我没有冲动,我只是想去祝公馆看看。” “祝先生都不在那里,你去干什么?”知了上前帮她整理衬衫的领子,不太明白她的用意。 白荷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人下巴尖尖,脸色也不太好看,但是她不在意,“随便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知了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白荷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 两人坐着黄包车赶到祝公馆时,公馆大门紧闭,门铃按了很久都没人来。知了说可能都不在,但是白荷不死心继续按,直到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 “你来干什么?”过来的是祝星,她看见是白荷就皱起了眉,但也没有多嫌恶的表情,她说:“先生不在家。”接着就想关门。 “我知道他不在。”白荷挡住门,看着祝星面容掩饰不了的疲倦,淡淡道:“我只是想来看一看,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 一听她这话的意思,祝星就知道她已经知道祝东风出事了,她不无讽刺地说:“你能帮上什么忙?我都帮不上忙。你回去吧。” 白荷不应,说那你就请我进去喝杯咖啡。 祝星已经很烦很烦了,她是真的没心情理会白荷,但是白荷态度强硬,好像今天不让她进来她就不会罢休似的,要换做以前祝星就动手了,但是现在祝星是连说狠话的想法都失去了。 她也怕两个人在门口再继续这么纠缠下去,等会儿记者再来了,那明天她们就会登上报纸头条了。 “进来吧。”祝星蹙眉不耐烦地把门打开,等白荷带着知了进去她又立刻把门关好。 “要不是怕火上浇油,今天绝对不会让你进门!”祝星盯着白荷放狠话。 白荷无所谓她说什么,她一边往里走着一边问:“阿南先生在吗?” “不在,他跟先生一起出的海。”祝星的声音很低,但白荷还是听清了,也就是说阿南和祝东风一起失踪了。 白荷沉默着走进客厅,她很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现在看来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的就只有人。 祝星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说咖啡就算了,白开水你凑合吧。 接着她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白荷注意到茶几上放着电话,而电话的听筒则被拿下来放在一边,显然是为了阻止别的电话打进来。 “这几天陆续有人打电话来问先生的事,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见的消息。”急都快急死了,还得抽出时间来应付这些没事儿干的八卦精,气的祝星逮住一个人狠狠地骂了一通,之后直接就让电话永远占线。 祝星看了眼白荷:“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我大哥告诉我的。” “你大哥……”哦对,祝星忘了,白荷的大哥就是傅景淮身边那个副指挥,那既然是他告诉白荷的,“他们回来了?找到先生了吗?” “如果找到了我还会过来这里吗?”白荷反问着,摇头说其他人还在继续找,他们回来是有事情,办完要接着出海。 祝星自言自语:“都十天了,还没找到……” 白荷看了看她,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那天晚上出海?”本身出海这件事就有一定的风险,而祝东风又是在光线不好的晚上出海,祝东风向来理智,很好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像这次的意外,白荷是真的不明白。 “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去做。”具体是什么事情祝星不能告诉白荷,但是祝星说在出海之前船上都备足了救援用具和逃生船,还有一些干粮,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出事了能够让船上的人自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结果会是这样的。 说着祝星竟然就流下泪来,她觉得当着白荷的面哭有些丢人,立刻用手背擦去。 白荷也只当作没看见,平静地说:“他们都会平安归来的。不用太担心。” “我不是担心,我只是自责。”祝星吸了下鼻子,擦着手上的泪水说:“因为在你给先生打完电话后,我对阿南说,最好突然发生点什么事让先生和你没办法见面。当时阿南还说让我盼点好的,因为突如其来的通常都不会是好事。当时我不以为然,结果半夜先生和阿南出海,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我想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说话,不然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白荷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地看着她。 “早知道如此,就该老实待着闭着嘴。先生想和谁见面那是先生自己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燃文 祝星抽泣着,“只要先生平安健康,开心快乐不就可以了吗?我为什么要多管那么多,为什么要说毫无营养的话?我为什么没有跟着一起出海?为什么……” 说着说着她就崩溃地大哭起来,双手捂着脸把哭声都堵住,双肩颤抖地厉害。这几天祝星承受的压力也非常大,她把仆人全都安排回了家,一个人待在公馆里,每天除了要硬着头皮完成祝东风的工作,还得应付登门的记者还要应付骚扰电话,同时她还惦记着祝东风他们的安危。 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行事有条不紊,但其实她很害怕,常常手抖心慌,有好几次她忍不住想哭了都硬是逼着自己把泪憋回去。 这次大约也是实在憋不住了,才会在白荷面前哭的这么放肆。 白荷让她哭了一会儿,才拿出自己干净的手帕,看了一眼知了,让她拿给祝星。 她说:“他们出事,和你之前说过什么没有关系。就算你跟着一起出海了,也并不可能阻止什么,也许事情还是会照样发生,而那时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下落不明的人而已。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祝星擦着眼泪,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反观白荷多冷静镇定。 “你不害怕?”说完又自顾自地接道,“对,你当然不害怕,你都跟先生分手那么久了,你还怕什么?” “这和我们分不分手,分手多久没有关系。我当然也怕他再也回不来,但是现在我再怕又有什么用?我不是依然只能坐在这里等消息?”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之前,白荷也许会慌乱得六神无主,但是如今白荷经历了太多,她已经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在这种当口她该做些什么。 白荷看着祝星红肿的眼睛,淡然地说:“祝家不是说了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以哪种形式,他总会回来的。” “先生不会死的!”祝星坚定地否认。 白荷说:“我也希望他能好好的,他们都能好好的,活着回来。”因为她还有事情没有告诉祝东风,她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祝东风说。 祝星黯然地低下头去,轻声说:“他们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在祝公馆里坐了一个多小时,见祝星的情绪好点儿了以后白荷就起身告辞了,她本意也只是想过来祝东风的地方看看,这样心里也能踏实些,如今看过了,也该走了。 祝星送她到门口时的神情不太自然,大约也是平复了心情后觉得略微尴尬,不过白荷没在意那么多,向她点了点头就跟知了一起慢步离开了。 江南街是富人区,来这里拉客的黄包车很少,所以她们只能走出江南街才能拦到车。 走出挺远了,知了回头看了看,白荷问她看什么,知了说:“小姐,这位祝星小姐是不是喜欢祝先生?” “看出来了?” “以前就有点感觉,但是这次我才确定了。” 白荷微微扯了下嘴角,她拦下一辆黄包车坐上去,让车夫拉着她去一号码头转转。 知了又紧张起来,“小姐,你去一号码头干什么啊?” “不是说了吗?随便转转。” 但其实一号码头没什么可转的,依旧是大批的商船停靠在码头,大批的工人从船上往下搬运着货物,忙碌的样子和往常看不出什么区别。 白荷甚至看见了站在一旁拿着纸笔清点货物的祝江云,许久未见,他越发有气场了,戴着眼镜,穿着长袍马褂,不再像是个少爷,更像是另一位祝先生。 白荷让知了在车前等她一会儿,她自己则走到祝江云身后拍了拍他,“好久不见,祝老板。” 祝江云还以为是谁,回头一看是白荷,他显得有些惊讶:“还真是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我随便走走。”白荷说。 祝江云点点头,让工人停下来歇息一会儿,跟白荷到一边去闲聊。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祝东风,只是很平常地聊一些无所谓的事情,聊了一会儿工人又继续开始卸货,祝江云接着去清点,白荷只说让他去忙。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祝江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 知了扶着白荷坐上黄包车,问她是不是回家。 白荷点点头,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之后三天白荷都在继续着自己的生活,祝东风在海上出事下落不明的消息被证实了,在金洲城传的沸沸扬扬,比以往任何一件事引起的反响都要强烈。白荷去国色添香走了一趟,都能听到客人在议论这件事。 她每天都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多想,努力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耐心等待,但只要一闲下来她的思绪就会飞远,她会想祝东风现在怎么样了?是葬身鱼腹了还是在凄苦却平安地活着? 但是她只会这么一想就立即让自己打住,然后去做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每过去一天,白荷的心都会往下沉一沉,但是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来,就连知了都觉得小姐太冷静了,太沉得住气了,要是换做自己早就吓坏了。 但其实白荷已经做好了参加祝东风葬礼的准备了。 这天下午的时候有人敲门,白荷心里一紧,以为是白訾翊又从海上回来了,没等知了自己就急匆匆地跑去开门,结果门打开看见的是白月薇和三姨太。 “月薇,三姨娘,你们怎么……进来吧。” “四姐,我跟三姨娘说自从你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后还没来过你这里呢,所以今天就过来看看你住的地方。”白月薇嘻嘻哈哈地说着,像是真的来玩儿似的,手里还拎着水果罐头。 白荷笑了笑,没说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她们这是知道了祝东风的事情后担心自己,才打着来看看房子名义来看她。 “房子很好嘛,就是老了点儿。”白月薇在屋里打量着,“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老房子,有一种很古朴的气息。” “这是傅大人买下的房子,我租的。”白荷让三姨太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她问白月薇喝什么,如果喝咖啡就让知了去煮。 白月薇摇摇头,“四姐你不要管我了,我渴了自己会想办法的。” 知了端着两碟她做的点心来,还没放到桌上白月薇就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接着她就两眼亮晶晶地说:“好好吃啊!甜而不腻,还有一股茶叶的清香,里面的馅料软糯糯的。” “好吃小小姐就多吃点。”知了开心地说,“厨房里还有两份,我待会儿包起来,三姨太和小小姐走的时候带着回去吃。” “嗯嗯。”白月薇忙不迭地点头。 三姨太抿唇笑了笑,看着白荷,轻声说道:“瘦了。”下巴比以前尖了,身子也更薄了。 白荷却说:“还好,没瘦多少。” 三姨太叹了口气,说一定要好好吃饭。 “小姐一天三顿饭都吃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瘦了。”知了小声地说道。 “心事重,能不瘦吗?”三姨太忧愁地看着白荷,说你得先保证好自己的身体健康,不然人你还没等回来,你再垮了,那可怎么办? 白荷淡淡地说:“不会的。” 在祝东风生死未卜之前,白荷绝对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不见不散’这个约定祝东风可以不遵守,白荷不能不遵守。 ------------ 第149章:人找到了 白月薇眼也不眨地盯着白荷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地说:“姐姐,所以你还是放不下他的吧?”就算嘴上说的话再狠,时间过的再快,该放不下的人还是放不下,该忘不掉的情还是忘不掉。白月薇在祝森山身上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虽说现在她已经向前看了,但偶尔还是会想起这个可恶的男人,想起自己为他付出的一切。 如果祝东风什么事都没有,他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祝九爷,也许白荷依旧能维持着自己已经不再爱他的模样这样生活下去。但是现在祝东风出事了,可能死了,白荷最真实的情绪就表达了出来,她其实没有自己所说的那样潇洒无谓,她内心根本没有放下过祝东风。 可如今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白荷笑而不语。 三姨太握着白荷放在桌上的手,低声问:“最近你要不要回家去住几天?等这件事有了结果,你再出来住。”万一祝东风的噩耗传来,白荷再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傻事,就只有知了一个小丫头跟在她身边肯定无济于事,在家里人还多一点,有事也能应对。 “不用,我在这里住的很好。”白荷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说:“我现在一个人住的很习惯了,真要回去人太多太吵了我觉得烦。” “四姐,我可以过来和你一起住吗?”白月薇也觉得在家里很烦,她每天上完画画课回家做作业都被烦的下不了笔,总要等到夜深人静了才能完成,而且四姨太又能唠叨,总是说些有的没的话,白月薇是真的听厌了。 白荷看了她一眼,说如果你妈同意了你就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白月薇肩膀垮下去,“那我还是再继续住在家里吧。四姐,卫生间在哪里?我想方便一下。” “让知了带你去。” 知了点点头,带着白月薇去了后院。 白月薇一走,三姨太就问白荷有没有把那件事告诉祝东风。 白荷摇头,尽量平静地说:“我是准备告诉他的,但是没有来得及。所以我真的很希望他能平安归来,至少让我见到他,亲口告诉他这件事。尽管我还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说着她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三姨太,三姨太避开她的目光。 “白荷,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找到是谁放的火呢?”三姨太现在非常后悔,如果那天她没有回老房子里去给白荷的母亲林竹音烧纸钱就好了,这样也就不会和白荷遇见,白荷也就不会起疑心。明明早就决定好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三姨娘,你觉得我的执着错了吗?”白荷想不通,三姨太平时话不多但至少是个通透的人,怎么到了这个事情上就显得那么糊涂? “那个人的一把火烧毁了我们这个家,还烧死了我的妈妈,到现在我有时候还会做梦梦见她满身是火的在地上打滚,她朝我伸手让我救她。我当时是可以救她的,如果不是那根房梁砸在了我背上我真的是可以救她的。我已经错过一次救我妈妈的机会了,难道还要再错过第二次吗?”白荷抓了一下随意扎在脑后的长发,有些怨恨的说:“那个人是白家的谁,不是甲乙丙丁。就因为这样我才更要把那个人找出来,让他坦然地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让他跪在我妈妈坟前磕头认错。我不要他以命偿命不要他认罪伏法,我就只有这么一点要求,难道都错了吗?” 白荷微微歪着头,皱着眉看三姨太,她疑问的语气那么真切,她是真的想让三姨太告诉她她这样做真的错了吗? 三姨太张了张嘴,说:“你没有错……” “既然我没有错那为什么三姨娘一定要护着那个杀人凶手呢?你说这个家是再也经不起风雨了,但你难道就没有意识到这个家的风雨就是他带来的?”白荷说因为他我失去了母亲,因为他我又失去了喜欢的人,现在祝东风生死未卜,很可能他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他不是害死我母亲的元凶,我怎么能接受?怎么能接受? “你别激动,别激动。”三姨太怕她声音太大引起白月薇的注意。 白荷静了片刻,说:“我没有激动,我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明白不过的事。三姨娘,也许你当初选择沉默是为了大家考虑,但我不行,我要为所有因为这个人这件事受到伤害和冤屈的人讨回一个公道。三姨娘,我不是你,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三姨太觉得白荷这一番话就像是一记又一记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脸如火烧般的发热发疼。但明明她也没有指责自己的隐瞒,她也没有强逼着自己说出真正的纵火者是谁,可三姨太就是有种难堪。 她看着白荷,张了张嘴,又闭上。 白荷说:“我已经去巡捕房托李焰把当年的档案调出来了,有了一点眉目,如果不是祝东风突然失踪我想我应该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不会太久,等祝东风回来后我就会继续查下去。” “白荷……” “只有这样,等百年之后,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去见妈妈。” 三姨太彻底静默了,林竹音是她最为对不起,是她最为辜负的人。林竹音生前待她如同孪生姐妹一般的好,而她死后,自己却死守着真相不放。 白月薇方便完回来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但她又说不上是哪里怪异,她看了看三姨太又看了看白荷,很疑惑。 白荷问她:“你洗手了吗?” “洗了。”白月薇立即伸出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三姨太和白月薇吃完下午饭走的,走之前三姨太看了白荷好几眼,想说什么却都没能说出口,她最后只摆了摆手。 白荷想也许她说的那些话还是过于温柔了,她若是说的再狠一点再刻薄一点,可能今天她就能从三姨太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了。 把门关上,白荷转身回到屋里。 距今为止祝东风在海上下落不明已经十五天了,十五天,刚好半个月。傅景淮和白訾翊从那天上岸过一次后也没再回来过,他们的情况如何白荷也不清楚,只得在期盼着祝东风平安的同时再期盼他们都平安。 白荷以为这又将是一个平静到令人厌恶的夜晚,但是在她睡下的后半夜时,电话响了。 白荷可以说是立即就睁开了眼睛,掀被下床穿鞋开门下楼一刻都没有耽误,她风也似的跑到电话旁时知了才刚刚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见白荷已经下来了,很惊讶。 “喂,你好,我是白荷,请问哪位?”白荷急促地说,手把听筒攥得紧紧的。 “白荷,我是祝星。我刚刚接到电话,说人找到了。”祝星在那端兴奋又克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收到好消息后第一念头就是应该通知白荷一声。 白荷捂着嘴,怕自己会尖叫起来,她含糊不清地问:“你见到他了?他还好吗?” 可是祝星却说:“不,我还没有见到人,他们正开着船在往回来,我现在要立刻去码头接他。” “几号码头?”白荷连忙追问。 祝星说:“一号码头。” 挂了电话,白荷没有犹豫,冲上楼拿了一件风衣外套穿在身上就跑出了门,知了见状也只得匆忙拿了件衣服跟上去。 凌晨了没有黄包车,两个人只能跑着到一号码头。她们住的宽窄胡同离一号码头并不近,坐人力车都要差不多半个小时,现在只靠一双脚,花费的时间就更长。 知了平时不怎么锻炼,跑得气喘吁吁,白荷一路上都在想着待会儿见到祝东风该说什么,所以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累。 到一号码头时,码头上已经站了很多人,有白荷认识的,也有白荷不认识的,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借着明亮的灯光找祝星的身影,但她还没有找到,就听到有人说“回来了回来了”。 白荷心里一紧,顺着所有人看的方向看去,江面上,远远地出现了几点光点,那是船只的前栀灯。 是祝东风回来了。 白荷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想往码头前面挤一挤,可是站在码头最前面的都是祝家的人,她看了看又只能放弃。 她盯着江面上的光点,眼见它从一个萤火虫般大小的点慢慢地,慢慢地变成指甲盖大小的点,船越来越近了,白荷好像隐约都听到了船只鸣笛的声音。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太失态,可当船靠岸的那一刻她看着站在甲板上的傅景淮,看着有人抬着担架从船舱内出来,她真的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她流着泪拼命地往里挤,就为了看一眼担架上的人是不是祝东风。360文学网 可所有人都想看一眼,白荷无论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她被人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手也被踩了一脚,她难过的大哭,却还是硬撑着要再往里冲。 这时,傅景淮拉住了她。 白荷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即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颤着声音问道:“是他吗?” “是他。”傅景淮点头,沉沉地应了一声。 “他还好吗?”如果说刚刚的眼泪是因为不确定心慌而流,那现在白荷的眼泪就是喜极而泣。 她扭头看着人群中隐隐约约露出的担架一角,听到傅景淮说:“他的情况不太好。” 白荷瞪大眼睛看着他。 傅景淮说他们是在一座小岛的海岸边发现祝东风的,当时他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心跳脉搏都很微弱,他们曾经一度以为祝东风已经死了。祝东风大约是在海上漂流了一段时日,最后被冲上了岸。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是祝东风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在他的左心口位置插着一把匕首。正是这一击才让他濒临气绝。 这段话傅景淮说的很小声,也很小心,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人确保他说的除了白荷不会再有其他人听见。 在白荷惊讶地要说话时,傅景淮还竖起食指做了噤声的动作,表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先不能声张。 “怎么会这样?”白荷按着心口的位置轻声道。她一直以来都认为这是一场意外,毕竟祝东风选择出海的那天晚上天气就很恶劣,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一直没有想过会有可能是人为的。可现在听傅景淮一说,祝东风是遭人毒手了? 傅景淮护着白荷,低声说:“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只有等祝东风本人醒来后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从现在开始会有人二十四小时保护在祝东风左右,他的人身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就看他自身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 白荷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有说话,她看着担架被人抬着上了一辆车,连忙问:“他们要带他去哪里?” “医院。” 对,当务之急肯定是去医院。 白荷太着急了,没想那么多。她看着那辆车开走,心好像也跟着飞走了,她无助地看着傅景淮,傅景淮道:“我带你过去。” 在路上,白荷突然想起来白訾翊,又问他人呢? 傅景淮说还有几个人没有找到,他还在海上指挥。 “阿南找到了吗?就是总跟在祝东风身边的男人。” “还没有。”傅景淮这次只找到了祝东风和一个他没见过的男子,对他来说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果了,总比一个人都找不到要强。 白荷想祝东风都已经找到了,离找到阿南一定不远了,阿南总是以保护祝东风为首要任务,说不定他就在找到祝东风的那座小岛上,他一定很快也能回来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很快他们就到了中山医院。 祝东风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整所医院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包围了,傅景淮到了之后就被告知梁永和有事找他,傅景淮看了看白荷,想带她进去,但白荷拒绝了。 “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了。”白荷指着花坛说,里面人那么多,她即便进去也见不到祝东风,所以她待在外面就可以。 傅景淮不忍心,但是梁永和那边一直在催,他无可奈何只能让白荷稍等片刻,自己走进了医院。 白荷站在原地茫然地盯着医院大门看了一会儿,然后真的坐到了花坛边上,脏不脏的她也已经不在乎了。 “小、小姐!”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终于又找到了白荷。 “知了。”看见她白荷才想起来自己到了一号码头就把她忘了,她扶着知了坐做自己身边,问道:“你从码头跑着过来的?” 知了捂着肚子点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荷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跟在我身后了。” “小姐担心祝先生嘛,我知道的。”知了咽了口唾液润润干涩的喉咙,回头看了眼医院,说小姐见到祝先生了吗? “没有。”白荷摇头。 知了一听,着急了,“那小姐为什么在外面坐着啊?” 白荷淡淡地笑了笑,“在外面在里面都没什么区别,他被送进手术室了。” “哦。”知了点点头,看了看白荷就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小姐,祝先生只要回来了就没事的。别担心。” 白荷抿唇微笑,她说:“我知道,他一定会没事的。” 祝星从医院里出来,借着月色她看到坐在花坛边上的两个身影,也算是直觉,她一看就知道其中一个是白荷。 她走过去叫了白荷一声,白荷回头一看,立刻双眼亮晶晶地问:“他出来了?” “没那么快。”祝星说,白荷的眸光又黯淡下去。 “刚刚在码头上我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你。” 白荷含笑道:“人太多了。” 祝星想了想,也笑了一声,“人的确是多,我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是这么多的人里,又有几个是真心盼着祝东风能活着回来的呢?更多的是想来看祝东风是死是活的吧? “谢谢你打电话给我。”白荷看着她语气认真,祝星能给她打那一个电话真的是超出了她对她的认知。 祝星没有看她,语气很随意:“不用谢。我只是想所有关心先生的人都有权利知道这个消息。而且……”她顿了顿,平静地说:“我想先生如果是清醒着的,他最想见到的人只会是你。”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不光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祝星说,“只有你不知道。” 白荷笑而不语,她垂眸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指,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来。 祝东风在手术室里待了四个多小时,他被推出手术室时天都亮了。医生说他的意志力很顽强,他能够从手术台上下来全靠他自己,但是手术成功不代表他就没事了,具体还要看他后续恢复情况。 得知他暂时平安了,白荷彻底松了一口气,尽管她从始至终都没能见到祝东风一眼。 傅景淮本想以权谋私一回带她到病房外看一眼,但是白荷还是拒绝了,祝家的人严防死守,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再让傅景淮难做,只要知道祝东风没事就很好了。 ------------ 第150章:我来看看你 白荷在医院外待到中午才离开,是傅景淮把她送回去的,一路上白荷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内心有种久违了的宁静,她不自觉地笑了笑,想为什么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大约是她以前从没想过祝东风也会有生命受到威胁的一天。果然人是什么都要经历一次,才会有更多的感悟。 靠着车窗白荷想了很多,她也没有发现身边的傅景淮在看自己。 到了宽窄胡同,知了先下车去开门,白荷想也已经到该吃饭的时间了,就想留傅景淮一起吃饭,他也忙了一晚上估计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又要给上司汇报工作又要顾及着她。现在事情也算平安度过了,白荷也不能过河拆桥。 但是傅景淮却摇头说不必了,他还有不少事要去处理,得立刻赶回去。 “再忙总也要吃饭的。”白荷看着他,说:“知了做饭快,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不了。”傅景淮的态度很坚决,他跟白荷解释道:“现在情况还没有完全明朗,除了祝东风之外还有几个人都没有找到,而且你哥哥也继续在海上工作,我当然不能一个人闲下来。这顿饭就留到以后,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荷也理解傅景淮的心情,他这段时间的压力一定非常大,因为祝东风下落不明,不仅警务厅会给他施压,恐怕祝家也没有那么好说话。好在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傅景淮的压力应该小了一些,但是该他忙的事情还是很多。 “那就说定了,等大哥回来我们再聚。你去忙吧,路上注意安全。”白荷不勉强他,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傅景淮点头,他看着白荷,淡淡地说:“他已经回来了,你不用太担心。祝家已经找了医生和护士二十四小时观察他,一旦有什么情况都能及时反应。我想他很快就能醒过来,到时你如果想见他,我会帮你想办法,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冲动行事。” “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白荷和他对视,认真地说:“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只要能知道祝东风是平安健康的,白荷见不见他都无所谓。当然能见到他最好,见不到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她不想借着傅景淮对自己的喜欢再让他帮着自己做一些给他个人伤口上撒盐的事情,那样的话白荷就太卑劣了。 白荷微笑着说:“你去忙你的事情就好,我不会冲动行事的。” “白荷,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傅景淮说了这么一句。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也不是什么无私奉献,他想看的只是白荷开心快乐,而不是伤心难过。正因为这他才愿意去帮她。 白荷点头:“谢谢,我现在很开心。” “那就好。”傅景淮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荷,随即便上车离去。 回到屋里的时候知了在做饭,她见只有白荷自己走进来,惊讶地说:“小姐,傅大人走了啊?我还以为他会留下吃饭呢。” “嗯。”白荷随意应了一声,坐在桌子旁边。 知了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碗筷也都摆好,洗了葡萄放在一边后,发现白荷还在持续发呆,她奇怪地看了看,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说:“小姐?” 白荷回过神捉住她的手,知了笑嘻嘻地说:“吃饭啦小姐,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让我猜猜,一定是在想祝先生对不对!” “你又知道了?”白荷笑着。 “肯定是的嘛,小姐这段时间因为祝先生茶不思饭不想的,现在祝先生好好地回来了,小姐不想他还能想谁嘛!”知了盛了一碗汤给她,话说的是很理所当然。 但是白荷却说:“那你这次错了,我想的不是他。” 知了不信,觉得白荷在骗她,“那小姐在想谁?” “傅景淮。”白荷说道。 “傅大人?”怎么放着祝先生不想又去想傅大人了呢?知了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白荷,白荷说:“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想的人是他?” 知了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傅大人也是一表人才,小姐想他也是很正常的嘛。” 白荷她的话逗得哭笑不得,想说自己是那样只看外表的人吗?但转念一想自己的确也是,又作罢。 “我想的是,有情的人和无情的人,果然还是不能做朋友。不是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哦。那小姐为什么这么想啊?” “因为一方甘愿付出,另一方接受不好,不接受也不好。”白荷喝了一口汤,对还没经历过情事的知了语重心长道:“所以你以后对待感情的事一定要慎重,要引以为戒。以我为戒。” 知了点着头,又说:“小姐我以后不谈感情,我要一辈子都陪着小姐。” “一辈子很长,别说大话。可能你明天就有了一个拼命想嫁的人也说不准呢?” “不会的!因为我最喜欢小姐了。” 白荷笑了,说好,只要你愿意,我就管你一辈子。 两个人在饭桌上说说笑笑,已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欢乐氛围,没有了心事吃饭都比往常香了。 祝东风在医院的第三天,白訾翊找到了阿南在内的两个活人,和两具尸体。他们身上都有明显的外伤,但都不像祝东风的那样是致命伤,不过伤口浮肿发炎严重,自身脱水情况也危及着生命,送上岸的第一时间也被推进了手术室。 截至目前为止失踪八人,找到五人,其中两人已经死亡,还剩有三人下落不明。 听说有人的尸体被带了回来的时候,白荷的手当时就抖了一下,新进的香水砸在了柜台上,差点把柜台的玻璃砸碎。她想幸好祝东风还活着,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这三天里她每天都会去中山医院走一圈,祝东风的病房堪比监牢一般戒备森严,她只要稍微走近一些就会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好像在警告她不要再继续往前。 据医院里的人说祝东风睡了两天醒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虽然白荷也不知道这可不可信,但她听了还是很高兴。 到了月中,白荷陪白月薇去见心理医生。她现在每天的情绪基本都很平缓,见心理医生的频率已经改到了两个星期一次,本来白月薇已经很习惯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了,但是当得知祝东风就住在中山医院后,她怕遇见祝森山,就有些退缩。本想着一次不去也没什么大事,白月薇为此还特意给医生打了个电话解释,结果心理医生一句“你要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打发了她,坚决不允许她缺席这次谈话。 实在没办法了,白月薇又找了白荷,要她陪着。 尽管白荷也是习惯了去医院走一趟,但她得知白月薇怕见到祝森山后,还是皱着眉问:“你怕他干什么?” “我……”白月薇说不出来,就是一想到可能会跟他遇见就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荷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淡淡地说:“不用怕,金洲城这么大,总会有碰面的一天。把他当作陌生人就好了。越畏缩越说明你心里还有他,坦然一些,你知道的,那都是过去了。” 白月薇用力地点头,她也知道他们终有一天会再遇到,她也一直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只是这一天真的要来了,她还是不知所措。 “他如果跟我说话怎么办?” “他会这么不要脸吗?”白荷问。 白月薇愣了愣,摇头说:“不知道。” 白荷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你们真的遇到了,他又主动跟你说话了,那你就随心吧,想理的理,不想理的不理。不用勉强。” “好的。”白月薇郑重其事地答应,手握成拳头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 然而到了医院门口,白月薇刚一下车就泄气了,因为她看见了祝森山的车停在那儿,她第一反应是看白荷,一脸的紧张。 “有点骨气。”白荷拍了一下她的背,推着她往里面走,轻描淡写地说:“我跟祝东风分手后第一次偶遇,互相点了个头就完了。” 我们不一样啊! 白月薇在心里叫着,硬着头皮走进医院,上楼的时候她真怕一抬头就和祝森山面对面,一路祈祷着到了心理医生的办公室,终于松了口气。 “我一猜你就会找你姐姐陪你来。”刚进门就听到医生这么说。 白月薇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程医生。” 程一树笑了笑,看向她身后的白荷,“白荷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挺快的。”前天白荷来医院跟他遇见了,两个人还聊了两句,就是从他口中得知的祝东风的情况。文学大 白月薇疑惑他们什么时候见的面,白荷轻声对她说:“我在外面等你。” “嗯。”白月薇应了一声。 白荷对程一树略微点头致意,接着她出去带上了门。 她照例去祝东风病房那边转了一圈,结果还是不能靠近,心平气和地又去阿南所在的病房转了一圈,阿南还在昏迷中尚未醒来,祝星在病床前照顾他。 白荷站在病房外看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心理医生办公室外,她现在真的很容易满足,只是远远地站一站就能很安心。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白月薇就出来了,白荷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轻松愉悦。 程一树问白荷:“白荷小姐想跟我聊一聊吗?” “不用了。”白荷噙着笑拒绝。 程一树笑着说:“我不收费。” 白荷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有需要了,我一定会来找你。但现在就不必了。” “是吗?”程一树点头,说那希望还是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也这么希望。好,我们走了,再见程医生。” 白月薇挥挥手:“程医生再见!” “慢走。”程一树看着白月薇,“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我记住啦!”白月薇一边笑着一边挽着白荷的手臂继续走,白荷看了她一眼,正想问医生说的什么,就见白月薇的表情僵了一瞬,笑容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荷扭头一看,就见祝森山站在离她们三米远的地方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感觉到白月薇挽着自己的手骤然收紧,白荷没有任何反应,她们慢慢地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向前走,直到快经过祝森山身边时,他说:“我刚才看到你在东风的病房附近。” 白荷停了下来,问道:“不允许吗?” 祝森山没有理会她的冷漠反问,淡然道:“你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他知道你来了。” 白荷愣了下,看着他,“他怎么会知道?” “我告诉他的。”祝森山说道。 白荷皱了皱眉,又看了眼低着视线的白月薇,她很想去见祝东风,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能把白月薇一个人丢下。 “我暂时……” “四姐,你去吧。”白月薇轻轻拉了她一下,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你一直都那么担心他,去看看也好放心。我在车里等你。” “你确定吗?”白荷低声问。 白月薇表情认真:“嗯。” 白荷犹豫了一下,白月薇已经把手放下,她对白荷点点头,表示自己一个人能行。 白荷又睨了一眼祝森山,对白月薇说了句我很快就出来后走向祝东风病房,白月薇挺着背脊要下楼,祝森山问道:“你最近过的如何?” “很好,不劳挂念。”白月薇头也不回地回他一句,接着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祝森山垂下眼帘,片刻后他脚尖一转也走回到祝东风的病房,白荷正被人拦在外面,他一抬手,那些人就低着头让开了。 走到病房门口时,白荷的手握住门把手,突然又停滞不前,她在想她见到祝东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她还没有想好。 之前两人分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要见面把话说开了祝东风又出事了,现在他平安归来躺在病床上,白荷总不能进去就说跟她母亲有关的事,至少应该先关心一下祝东风才对。可他们分手很久了,突然关心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白荷想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门从里面被人拉开了,带的白荷往前栽了一下。 祝海韬也是没想到外面还站着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地就说:“你小心点儿,不是什么人投怀送抱我都能接受的。老九,你前相好的来了。” 祝东风倚靠在病床上,闻言便将视线投向门口,祝海韬侧着身子给他让位,白荷莫名尴尬地与他对视,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了句:“我来看看你。” 祝东风瘦了不少,脸色苍白憔悴,但他的双眸依旧有神。 他含笑看着白荷,还没说话,坐在那边椅子上的祝清洲先说:“空着手来的?哪有空手来看望病人的?” 白荷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想说的也是,怎么就空着手来了呢? “好了,她是来看我的不是来看你们的。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了。”祝东风的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并不薄弱,他让白荷进来,不要傻站在门口。 白荷往里走了两步,祝清洲起身把椅子拎到病床边,伸了个懒腰说:“本来想你一个人怪无聊的多陪会儿你,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那我就跟老八一块儿走了。” “赶紧走吧,你多待一会儿他可能还得记你一笔呢!你看五哥压根儿都没再进来。”祝海韬看见站在走廊里的祝森山,鬼笑着说道。 病房门被关上,隔绝了祝海韬那不怀好意的笑声,病房里霎时间安静的不像话。 祝东风看着白荷,笑了一下:“有凳子不坐,喜欢站着?” 白荷这才坐到椅子上,她看了看祝东风的脸,见他一如既往地笑着就觉得眼热,她绷着嘴角问:“海水咸吗?” “嗯?”祝东风略显意外,接着他笑起来,但笑了两声他就皱起眉捂着左心口。 白荷想起来他被匕首扎了一刀,连忙说:“我随便说的,你不要笑了。” 祝东风略微放缓了呼吸,轻声说道:“海水很咸,所以我喝的很少。” 白荷点了点头,“吃太咸了对身体不好。” 祝东风扬起嘴角:“对。” 白荷烦躁地拧了拧眉,心说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又抬眼看看祝东风,终于决定还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这几天每天都会来医院一趟,但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没有人告诉我你来过。”今天如果不是祝森山恰好看到了白荷,也许他们的见面还要推迟下去。 看着白荷的眉眼,祝东风又说:“但是祝星告诉我那天晚上你也在一号码头。” 白荷点头,“是祝星给我打的电话。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我了。” “她不讨厌你。”祝东风面不改色地纠正道。 白荷自然是不信他,但也没有过多的理会,继续说:“那天晚上一号码头的人太多了,我根本挤不进去。有人还踩到了我。” 祝东风认真地问:“是吗?是谁?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白荷垂眸盯着手指不说话了。 ------------ 第151章: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病房里陷入亢长的沉默,白荷视线落在下方,祝东风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护士来给祝东风量体温,白荷才算有了点反应,等护士量完体温问了几句祝东风身体上有什么不适后离去,白荷就想她也该走了,白月薇还在等她。 但她还什么都没跟祝东风说。 “我……” “那天失约了,我很抱歉。”祝东风突然说道。 白荷把要走的话咽回肚子里,掀起眼帘看向他,他的眼眸深邃,眼神专注认真,“我本以为我可以如约而至,我没有想过我回不来。” “……我也以为你会来。” “你应该等了很久。” 白荷一时间没有说话,她在想要不要如实地告诉他自己在西餐厅里等了他整整八个小时,那是十分漫长的八个小时,她这辈子最混乱的心理活动都在那八个小时里。而在那之后,她还异常可笑地淋着大雨走回家,结果害自己发了高烧。 当时满心的苦涩和痛苦无法诉说,以为自己被戏弄,以为自己被讥讽,而到头来却发现对方不是故意失约,是他有不得不来的理由,非常迫切的理由。 这样一来白荷所经受的煎熬和痛苦都好像不值一提了。 白荷眨了下眼睛,淡淡地说:“到时间后你没有出现我就想你可能不会来了,所以我也没有等太久。” 祝东风微微一笑:“我们不是说好不见不散吗?”他风轻云淡地说:“我是带着这个信念才能活着回来。” 也说不上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就好像被人拿针扎了一下,刺刺的疼。 白荷不敢开口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声音就会哽咽。 她偏头若无其事地摸了一下耳垂,清了清喉咙问道:“你怎么会在海上出事的?”问完她就有些后悔,这不该是她问的问题。 “没什么,意外而已。”祝东风含笑道。他还以为白荷并不知道自己被刺了一刀,只说当天没有预测好天气,海上风雨超出估计才导致了这起事故。 白荷听他这样说只是点了点头,祝东风问道:“你那天说有事要和我当面说,是什么事?” “没事。”他的身体还很虚弱,白荷想不好该不该这个时候告诉他。 祝东风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事情解决了?” 大约是以为白荷遇见了什么麻烦才要找他,白荷摇摇头,说我没有事情要解决,只是想跟你说一些事。 “什么事?”祝东风再次问。 白荷看着他,想了想说:“很重要的事。但我暂时不想跟你说了。” 祝东风皱了皱眉。 “等你什么时候出院我再什么时候告诉你。”白荷站起身,“现在我要走了,月薇还在等我。” “白荷,你这是在吊我胃口。” 白荷不理会,径直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祝东风后说:“好好养病,下次我一定不会空手再来的。” 下次? 祝东风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白荷坐上车,白月薇问她祝东风的情况,听说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后她点点头,“三姨娘说这种人天生命里带金,一定能逢凶化吉,还真没错。” “你怎么样?”白荷问她。 白月薇看着她,疑惑道:“我?什么怎么样?” “见到祝森山的感觉。” “没什么感觉了。和以前一点儿都不一样了。”以前看着祝森山满心欢喜、爱慕、崇拜,那种想要抱着他亲近他的念头怎么压都压不住。而现在再看着他,除了平淡,竟再也没有一丝别的感觉,连憎恨都没有。 “一开始还会紧张,但真的遇见后发现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刚刚坐在车里等白荷的时候白月薇都一直在想,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迷恋上了祝森山?她发现她忘了,根本想不起来。 白荷赞同她的说法,“很多时候都是我们自己吓自己,其实事情本身再简单不过。”白月薇如此,白荷亦如此。 这一天见过祝东风后,白荷有两天没再去过中山医院,一是她已经放下心了,二是她觉得去的太勤了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到了第三天,白荷跟知了都早早地起来,知了头天夜里开始炖的鸡汤现在盛出来刚好,香气四溢。然后她拿了一些自己做的点心,也一并装进了布兜里,白荷也不知道祝东风现在能不能吃这些,知了说不能吃就给别人吃,总之白荷的心意是送到了。 还是白荷独自乘坐黄包车前去,快走到祝东风病房时守在走廊里的人看见她都让开了一条路,白荷脚下停了停,泰然自若地走了过去。 病房里有祝东风和祝星两个人,祝东风戴着眼镜在看信,祝星在削苹果。 略一犹豫,白荷轻轻敲了敲门,在两人都看过来时她推门进去,“信守诺言,这次我没有空手而来。” “不要想太多,人来了就很好。”祝东风微微笑着,看了祝星一眼,祝星放下苹果上前去把东西接过手。 “知了炖了一夜的鸡汤和她做的小点心。你能吃这些东西吗?” 祝东风说:“可以。” 白荷看着祝星,“那让祝星……” “我该去看阿南了。”祝星冷不丁地说,她看了眼祝东风:“先生,这儿不需要我了吧?” “你去吧。” “好的,那我去了。有事您派人叫我。”祝星没看白荷一眼低着头快步就走出了病房,白荷的手指抬了抬,又徒劳地放下。 她回头看祝东风,见他已经摘下了眼镜,斜着身子正用一只手拧着保温壶的盖子,显然是拧不开的,怎么说呢?看起来多少有点狼狈。 “我来吧。”白荷推开他的手,保温壶还是昨天知了跑去买的,盖子一拧开鸡汤的香气顿时就涌了出来。 倒了一小碗出来,白荷拿出勺子,迟疑了片刻后她还是选择喂给祝东风喝,毕竟他是只有一只手能自如地活动。 鸡汤里放了一点川穹当归天麻,一支人参,除了盐以外没有加任何其它调味料,味道非常的鲜美。 尽管祝东风早晨已经用过一点早餐了,但他还是就着白荷的手喝了两碗,顺便夸赞了知了的手艺。 白荷问他点心还要不要尝一尝? 祝东风自己捏了一块放进嘴里,说刚好合他的口味,不太甜,配咖啡一定很不错。 “知了做的点心都不太甜。” “因为她知道你不喜甜。” 白荷点了点头,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问他恢复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 “快了。”祝东风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似乎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几时可以出院。 白荷皱着眉想再问,祝东风已经先她问道:“这两天你很忙?” “嗯?不忙。” “哦。”祝东风淡淡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这两天你没有来,我以为你很忙。” 白荷一愣,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心虚。零久文学网 过了会儿她才小声地说:“我总不能天天来。” 祝东风问:“为什么不能?” “我们……”白荷没有把话说的太透,而且她也在想,她以前生病住院的时候也没见祝东风天天到医院看她啊,怎么角色互换一下她就要天天来医院看他了呢?果然男人就只会一味地对他人高标准。 她坐到凳子上,拿起祝星削了一半的苹果,“现在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盯着你的动向,我怕我来的太勤快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不想那样。” “不会有什么麻烦。”祝东风说你难道没有发现到今天为止都没有一家报社报道我的事情? 白荷搬出来后没订报纸,只有想起来了才会去买一份看看,所以她还真没发现祝东风说的。但就算是这样,“不报道也不等于不传播。”白荷看了一眼祝东风,“悠悠众口的传播速度要比报纸的快几十倍都不止。” 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然而祝东风却表示他吃不下了,让白荷吃。 白荷只得又把苹果放进果盘里。 祝东风看着那个削得很漂亮的苹果,莞尔道:“你怕他们误会你和我旧情复燃?” “我怕他们误会你是因为我才住的院。”白荷又开始胡说八道。 祝东风说:“所以你不怕他们误会你和我旧情复燃?” “我……”白荷语塞,被套进去了! 看她张着嘴说不出话的表情,祝东风笑了两声,“跟你开个玩笑,如果不好笑你也不要在意。是不是旧情复燃,他们当然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白荷没问,心里却有一点高兴,但一想到她还有事情没告诉他,她又高兴不起来。 “怎么了?”明显能感受到白荷情绪上的落差,祝东风看了看她。 “没什么。” 祝东风虽然生病了,但是他眼睛一如既往的毒辣,若是连白荷的这点小心思他都看不出来,也枉费他在外跑商这么多年了。 “白荷,如果你真的有事情想跟我说,就直接说出来,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如果你怕我承受不了你所说的,那你可以放心,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除了你要结婚这件事,而这不是我不能承受,是我不会同意。” 怎么突然又扯到结婚上面去了? 白荷迟疑道:“谁说我要结婚了?” “哦,我只是举个例子。”祝东风淡然道。 ……那你还真会挑例子举。 白荷舔了下嘴唇,说你说的这些和我想要说的那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它们的性质不同,可能别的事情你接受得了,但是这件事你也许接受不了。而且…… 顿了顿,白荷看着他又说:“而且就连我自己对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我没办法把事情完整清楚地跟你解释,我也许无法解答你的一些疑惑。” 祝东风单手整理着铺在被子上的信件,随意问道:“是一件坏事?” “不……”白荷条件反射地先摇了摇头,认真地想了想后说:“很难用‘好’或者‘坏’去定义这件事,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你。” “是吗?”祝东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我很难猜到会是一件怎样性质的事情,所以你还是直说吧。” 白荷犹豫:“我……” 祝东风轻笑:“白荷,不要再吊我胃口。我的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 “说了你的睡眠质量也不会变好。” “但也不会变得更差。”祝东风把整理好的信件放在枕头边,说反正你早晚也是要跟我说的不是吗?现在是在医院里,即便我不能承受也不会出什么事。 祝东风想白荷大约是被他失踪的半个多月吓到了,因此才会对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产生了误会,若是换作以前的,白荷早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吞吞吐吐。 但白荷这样恰恰说明她心里还有自己,也不错。 祝东风嘴角含笑地看着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就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白荷抠着手指纠结了半晌,接着像是想好了,她说:“你记得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我知道你记得,我们大概都忘不了。因为我以为当初是你命令了你的人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从而促使我妈妈在那场火海中丧生。” 祝东风闻言微微眯起了双眸,他似乎已经知道了白荷要说什么。 “然而那只是我以为的,其实不然。你敢相信吗?我在前段时间才知道其实那场火跟你和你的人都无关,我和你,我们想的都太理所当然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你又怎么知道的?”祝东风沉声问道。 白荷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有人告诉了我,她当年亲眼目睹了是谁放的火。” 祝东风默然地点头,他很平静,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白荷静坐了片刻,蓦地说道:“你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是比你知道的早一些,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早。”祝东风派阿南去把当年涉及到事件当中的讨债人都联系上并且找回来,几个人在一起进行了一次详细的对话,事件也才过去三年多不到四年,对他们来说很多小事也许模糊了,但关键的一些事没有人会忘,毕竟他们也因为这件事弄得天南海北地跑。 而在他们的记忆里,的确是有两个人叫嚷着要点火烧屋来赶人交房,但是那只是口头威胁,并没有一个人付诸行动,一是他们认为白正廷胆小怕事不用大费周章;二是点火烧屋不可控会引来大麻烦。都是出来混了很多年的老油子了,利害关系都分得清,所以说归说,说的再狠了他们除了揍了几个人,也没再干别的。 阿南让他们想清楚了再说,他们都向祝东风发誓保证,当年的那一场大火跟他们无关。当然他们也都是到现在才知道跟自己无关,刚出事的时候都以为是同伴放的,话也没说清楚就忙着逃命了,若是早说清楚这事也早了了。 火既然不是他们放的,又是出自谁之手? 当时在场的只有前去讨债的这几个和白家上下,门外倒是也有看热闹的,但火是从厨房里烧起来的,所以不可能是外人来干的,只会是白家自己人。可当时双方发生争吵和肢体冲突,场面混乱不堪,也没有人注意谁去了厨房。 祝东风听着他们叙述了几遍当时的场景,心中稍微有了两个人选,但是他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表明谁就是放火的那个人,而且不论是谁对白荷的伤害都很大,毕竟都是她的家人,所以他最终选择放弃查证。 只是他没想到如今白荷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事实。 “所以你是怕我接受不了这个?”祝东风笑着问她,心情很平和。 白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没有人喜欢背黑锅不是吗?”而且就因为这个,白荷跟他分手,还对他说过那么多过分的话,若是换了白荷自己她都觉得接受不了。可为什么在祝东风身上,显得那么不值一提呢? 祝东风问:“你知道是谁放的火吗?那个人告诉你了?” “没有。她不肯说。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祝东风摇头。 白荷轻声说:“那你可以帮我查一查吗?我请李焰帮我调过案件资料,但没有丝毫线索。我想知道是谁放的火。”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我当然要知道,他害死了我妈妈!” “那你知道后你要怎么做?杀了他,让他以命偿命?假如那个人是白家的某个人呢?” 杀了他以命偿命? 那对白荷来说太难了。 “我只想他能承认自己的罪行,我要他到我妈妈坟前去磕头认错。他已经在我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逍遥快活了将近四年了,我不允许再这么下去。”白荷咬了咬牙。 祝东风看着她的表情,心底叹息,“白荷,这件事我没有办法帮你查,不是没办法,是查不出。我手下那几个人对于当年的记忆都模糊了,问不出什么,也没有别的渠道可以去查。查你家的人的话,我出手那不如你自己去查更方便。” ------------ 第152章:找到凶手了 很多事情不是说不能做,而是不方便做。 毕竟这事关白荷的家人,假如祝东风真的去查了,结果查到了是白正廷放的火,或者是哪位太太放的火,这让祝东风都很难说。白荷希望真相大白,但祝东风也要考虑她的心情。 所以这件事祝东风不能出手,只有让白荷自己去查。 但是白荷很无奈,她正是因为自己查不到才想要祝东风帮一手的,可是听祝东风说了,她又觉得的确是自己去做更为合适。 她有些烦恼,那该怎么才能找出那个人来? 祝东风给她出不了主意,毕竟白荷不是他,很多手段她都用不出来。但是他说:“在我看来最简单省力的办法就是让那个亲眼目睹了一切的人告诉你。” “她不会说的。”白荷又怎么会不知道从三姨太那里找到答案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她也不想去逼她。之前白荷说了那么多三姨太都没有动摇,白荷还能怎么做?难道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吗? 祝东风好奇问:“她为什么不会说?” 白荷看着他,语气平静:“她不希望看到我们这个家散了。” “难道她不说就不会散了?”祝东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淡淡道:“那她是真的很天真。”尽管不知道那人是谁,他的嘲讽也不会停止。 白荷抿了抿唇,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想知道吗?” 祝东风笑着问:“我需要知道吗?” “我以为你在得知那场大火和你无关后你会第一时间去查证真正的纵火者是谁。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很无所谓。” “我是去查过。”祝东风不会否认他做的事情,“但在得知纵火者很可能就是你身边的某个人后我放弃了。我想答案其实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白荷点点头,“可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你就去查证,只要你不后悔。”祝东风慢慢地往上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的后背完全依靠在床头上,他轻轻地告诉白荷:“有时候很多事情也许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真相往往不堪入目。” “再不堪入目我也要揭开它,我不后悔。”白荷对这件事的态度非常坚决,她不一定要让那个人付出什么惨痛代价,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随便对方毫无负担和愧疚地活到老去。 祝东风见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再多说,其实他也能理解白荷的想法,自己的母亲死了,很可能是死在自己的家人手下,她的痛和恨应该比得知祝东风是凶手时要多上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其他事祝东风可以帮她,但这事他帮不了。即便她再痛,也不行。 两个人互相沉默时,有人来敲病房的门,他说:“九少爷,有个叫叶青的人来看望您。” 叶青? 白荷眉心微动,看了眼祝东风,祝东风没说话,似乎在思索要不要见他。 “那我就先走了。”白荷起身,拿着她带来的布兜。 祝东风没有阻拦,而是笑着说:“我现在这样没办法送你,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白荷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我下次再来。” 祝东风含笑答应:“好。” 白荷抿着唇走出病房,看到胡子花白的叶青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他的保镖站在他两侧。与他擦肩而过时,白荷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余光在看自己,但是她没有任何停留,径直地走出了医院。 离开医院后白荷先回了趟宽窄胡同,她把布兜放下后随便吃了点知了留下的午饭,又出门去了国色添香。 她到时大太太刚走,一个星期前新进的货该上架了,大太太特意来盯着点儿,她怕有人在这期间动手脚。 别的不说,拿了十万块钱‘入股’后大太太是真的全心全意在为国色添香劳作,白荷十次过来有九次都能在店里看见她,弄的白荷都觉得是不是分给她两成的红利太少了。但也只是这么想想,多了白荷也不会给的。 听店里伙计说大太太忙完待了一会儿走了,白荷也没再继续在铺子里浪费时间,扭头又去了白家。 不过大太太也没回白家,大约是去办别的事了,整个家里只有仆人在外面忙碌,一个能当家作主的都没看见。 白荷问在堂屋里擦着桌椅板凳的仆人,“人都去哪了?老爷呢?” 仆人回答说:“老爷在四姨太房里休息,三姨太在她自己房里。” “大少爷呢?” “大少爷这几天都是天不亮出去,很晚了才回来。小小姐去上课了。” 白荷点点头,脚尖一转走到西厢四姨太房门外,隐约听到里面有嬉笑声她皱了皱眉,又走到三姨太房门外,轻轻推了推,门从里面锁上了。 索性回到堂屋去坐着,让仆人端了盘松子来,边吃边等着人齐。 等了近两个小时,白正廷才搂着四姨太的腰从她房里出来,一边走着一边耳鬓厮磨十分缠绵,直到两人看见堂屋坐着的白荷都吓了一跳。 “白、白荷,你怎么来了?”四姨太问道。 “闲着无聊过来坐坐,怎么了?我不能来了吗?”白荷剝着松子反问。 四姨太暗中推了一把白正廷,笑着说:“你看你,我说的哪个这个意思。” “对对对,你四姨娘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你家,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白正廷在一旁附和。 白荷笑眯眯地看了二人一眼,“跟我说话之前,麻烦先把你的扣子扣好。” 两人皆是一愣,都低头看了看,然后四姨太就发现她胸口落下了一个盘扣,她忙侧身扣上,气恼地瞪了一眼白正廷,是他给穿的衣服,现在好了,丢死人了。 白正廷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别站着了,坐吧。忙了两个小时,不累吗?”白荷意有所指地说着,也不管白正廷和四姨太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反正她很开心是真的。 压下第108次想撕白荷嘴巴的冲动,四姨太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她就觉得奇怪了。每次在她对白荷有所改观,想跟她心平气和的时候,白荷都会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让她把和平的念头取消。所以四姨太认为,她跟白荷的关系一直停滞不前,原因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出在白荷身上。白荷压根儿就没想跟这些人和平相处。 白正廷一看四姨太又生气了,忙坐她旁边去哄她。 白荷托着腮,慢悠悠地咀嚼着松子儿,一双杏眼打量着两人,她在想,会不会是这二人中的一个呢? “你看你看,她又开始盯着看了,那眼神就跟我做了什么坏事儿一样!”四姨太小声地跟白正廷嘀咕,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白正廷悄咪咪地回头看了一眼,正跟白荷视线对上,他立即又把脸转回来,干笑着说:“没有,你别瞎想。” “你……起开!”四姨太烦闷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不再搭理这个没骨气的男人。 三个人坐在堂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氛围有些怪异,白荷倒是很喜欢这个沉默,毕竟白正廷和四姨太说话她都不爱听。 但是也没沉默多久大太太就从外面回来了,她看着三个人脚下顿了顿,接着让丫环金蝉把她买的东西拿到她房间里去。 四姨太伸长了脖子一看,是阿胶,有些眼红了,故意问道:“哟大姐,买的什么啊那是?看着不便宜呢。” “没什么,买了点儿阿胶。”大太太淡淡道。迅读网 “阿胶啊,哎,说起来我的阿胶也早就吃完了,一直没钱再买。”四姨太摸着脸,叹气道:“都感觉我的皮肤没有前段时间光滑细腻了。” 若是换了关系好的,此时就会说我买的分你一半。 可是大太太跟四姨太的关系不算不好吧,但也不算好,她当然不会把自己买的东西分出去。她只说:“没钱买?这个月的钱不是刚发给你吗?” “那么点儿钱补补化妆品,买两件衣服就不剩了,哪儿还有闲钱买阿胶啊大姐!”自从白荷扬言跟白正廷断绝父女关系从白家搬出去住后,她又把国色添香全权掌握在手中,大太太分得两成利,她还要负责白家日常开销以及零花钱,那比起以前生活水平真是断崖式下跌,四姨太发表过不满,但被大太太一句‘嫌少就给我自己出去赚’给打了回去。 其实白家现在每个月需要零花钱的人就只有四姨太和白月薇了。白訾翊每月薪水丰厚,白正廷手里不能有钱,三姨太极少出门以前存的钱够她偶尔买个东西的。就剩闲赋在家还大手大脚的四姨太和年纪还小的白月薇了。 大太太也是有心想治治四姨太乱花钱的毛病,所以把给她的零花钱直接比过去少了三分之二,但三分之一也不少了,足够那些贫苦的一家三口过上一个月不饿肚子的日子了。也就四姨太不满足,钱到手就花光了。 “没有闲钱就不买,等下个月有钱了再买。”大太太冷声说着,让仆人倒杯茶来。 四姨太气哼哼道:“大姐一个人过的倒是滋润。” 大太太心安理得:“我自己赚的钱,怎么不能过的滋润了?” “不是,怎么就成了你自己赚的钱了?那不是你从国色添香分的钱吗?” 白荷安静地在一旁看戏。 大太太说:“分来的钱也是我的钱。”她自己掏腰包十万块入股国色添香,如今肯从每月两成红利中拿出来一些当家用已经是她做大的责任了。 四姨太一撇嘴:“那可真不公平!”她剜了一眼大太太,看向白荷,“白荷,你为什么光给她分钱不给我们分钱?有她的一份儿当然也有我们的一份儿了,你说是不是?你不能偏心啊。你当初只跟她说入股的事儿了,怎么就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跟你说你有钱吗?”白荷笑着问。 四姨太一噎,她是有点儿私房钱,但不多,要她拿个十万八万出来那比登天都难。 但她不能露怯,硬着头皮说:“没有我去借去偷去抢,但关键是你没说啊。” 白荷点头,“那你现在拿二十万出来,我也给你两成利。” “二十……”四姨太一口气把自己呛着了,她心说我要能拿得出来二十万我还跟你说那么多,我早自己开店去了。 见四姨太不吭声了,白荷扯着嘴角笑了笑,随即跟大太太说起了铺子的事,国色添香进货一直走的是祝家的码头,她在想要不要以后都走官家的,只不过租赁费一定会比现在高,而且税收一定也会涨。 大太太是认为没必要的,对于她们做小生意的来说肯定是能省一点是一点,但是白荷如果有这个意向她也做不了主。 白荷也不是说坚定要这么做,之前为了能和祝东风尽量把关系撇清,她才有了这种想法,而现在这种想法已经若有似无了,她也只是随便跟大太太说说,毕竟大太太也是国色添香的小老板了。 闲聊了一阵,四姨太闷声不响地起身去院子里了,白正廷犹豫着跟了出去。 下午白月薇下课回来,看见白荷就兴奋地又蹦又跳,说老师今天夸她了,夸她进步快有悟性,她太高兴了。 白荷被她晃的头晕,直让她悠着点儿。 四姨太一看自己的女儿回家后不跟自己分享开心的事,只跟白荷说说笑笑,心里的苦闷更盛了,觉得这个女儿白生了。 “姐,你在家里吃饭吗?”白月薇问白荷,白荷沉吟了一会儿没回答,她又说:“你在家里吃饭吧,我想多跟你说会儿话!好不好嘛!” 白荷被她缠的没办法,点头答应了,白月薇说:“那我去跟厨房说今天多做点你爱吃的。”接着就飞也似的跑走了,叫都叫不住。 再回来手里就捏了两片卤牛肉,嘴里还吃着一块,“姐,你去看看我在家里没事的时候画的画吧!”她把一块牛肉递到白荷嘴边,白荷咬进嘴里才问了句‘你回来洗手了吗’。 白月薇把剩下的一块吃了,笑嘻嘻地说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 白荷无奈摇头,被她拽着走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到处都是白月薇的随手画,有些是人的轮廓,有些是花草,还有一些看起来很莫名的东西,白月薇主张说是山水,然而白荷完全看不出来。 “那是人家水平还不够嘛,以后会越来越好的!”白月薇拿着一张画给白荷看,“姐姐你看像不像你?” 画上画的是白荷,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白荷盯着仔细看了看,白月薇说:“我是看着相片画的。”她过十八岁生日那天姐妹二人照了一张相片留作纪念,白月薇一直收在日记本里。 “我本来是想画了送给你的,但是画完了我左看右看觉得有些别扭就没送。你能看出来哪里别扭吗?” “看不出来,我觉得很好。送给我了?” “不要!”白月薇把画拿走,说我一定要画一幅完美的送给你。 白荷笑着摇了摇头。 在白月薇的房间里看画看了很久,在那些画稿里白荷看见了四五张有祝森山的影子的画,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她相信白月薇现在已经能够很好的处理自己过去的感情,已经不需要她这个当姐姐的再插手。 到该吃饭时,两人出去,刚好和从房间里出来的三姨太碰上,三姨太看起来精神不佳,白月薇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摇头说是没午睡的原因。 白荷看了看她,没说话。 除了忙着工作的白訾翊没回来,白家该在的都在了。 吃饭时白月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白荷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坐在饭桌上的人,她吃了一碗饭就饱了,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也没离席,依旧坐在那儿等着。 三姨太是第二个吃完的,白荷见她起身要走,说道:“坐着等一会儿吧,等大家都吃完了我有话要说。” 三姨太扭头看向她,垂下眼帘又坐下。 “有什么话还非得等吃完了再说?”四姨太嘟哝道。 “现在说了怕你们都没胃口了。”白荷十分善解人意。 大太太看看她,白正廷看看她,白月薇看看她,没多久就都放下了碗筷,已经没胃口了。 就剩下四姨太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吃着饭,以往吃一碗多米饭的她今天吃了两碗,吃了很多肉和菜,撑的实在是一口也吃不进去了才停下。 也不知道她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谁。 白荷看了一圈儿,微笑着说:“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快四年了,有的人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白月薇小声问:“什么事啊?” 白荷说:“当年的那场大火。” 鸦雀无声,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她身上。 “当年的那场大火让我妈死了,让我们无家可归,巡捕房里找了几个月的凶手都没有下落。其实这几年我对于找凶手这件事早就没了念想,但是就在今天上午,凶手找到了。” 四姨太大惊:“抓到那几个讨债的了?” ------------ 第153章:三姨娘死了 “讨债的?”白荷淡笑,探究的眼神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滑过,他们的第一表情都在脑海里铭记,白荷双手交叉,身子慢慢向后一靠,“不,这件事跟那几个追债人无关,火不是因他们而起的。” 大太太眉头紧蹙,怀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开玩笑呢吧?”四姨太也不相信,她惊讶地看了看身边人,大声说:“当年事发后不是都发了通缉令吗?怎么你现在又说火不是他们放的?那不是他们放的是谁放的?你还说找到凶手了,凶手呢?” 三姨太眼睫微颤,此时根本不敢多说话。 白荷语气淡然:“不论当年我们怎么想的,我们都错了。火的确不是他们放的。” “你怎么知道的?”大太太的眉头锁的死紧。 白荷沉默了一阵,突然舔了下唇,微笑着说:“你们大约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祝东风分手吧?好好的两个人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到了非分手不可的地步?白荷是不是疯了?你们中一定有人这么想过。” 大太太不明白白荷怎么说起这个? 四姨太倒是尴尬了一下,立即就说:“谁会这么想!哎你倒是快点说凶手是谁!别说这些了!”她都要急死了,要让她知道了凶手是谁她非挠死那个人不行! “别急,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才能说清楚。”白荷噙着笑,时到今日她已经一点也不急躁了,因为她已经离真相非常非常接近了。 她说:“我之所以会和祝东风分手,是因为我发现当年借钱给他的地下钱庄幕后老板正是祝东风,当日到家里要债的那些人也是他的人。” “……什、什么?”四姨太愣住了。 “在我得知这件事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的人放火烧了我的家烧死了我妈,而祝东风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进来,但他却是元凶。我没办法接受,可我也没办法制裁他,所以我选择和他分手,从而有了后来一些事情。” 白月薇都听得呆了,她没想到白荷跟祝东风是因为这个分的手,那在她分手的前后时间里她的内心该有多么痛苦,自己居然都察觉不到。 “我以为祝东风是元凶,然而他也不是。”白荷摇摇头,像在说一件很小的事,“前段时间很偶然的情况下我得知了一些事情,我开始怀疑,于是我去了巡捕房找李焰帮我调出过去的案件让我看,我在他的办公室里待了一天,有了一点线索,但还不足以证明一切。但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所以我决定告诉祝东风,让他帮我。不过很可惜的是之后他就遇到意外,我也因此把这件事搁置了。直到今天上午。” 三姨太抬眸看着她,她的眼底有一层泪光。 四姨太讷讷地问:“今天上午,今天上午怎么了?” 白荷笑着说:“今天上午我去医院看望祝东风,告诉了他我的猜想和怀疑,但他却反过来告诉我,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是谁放的火,只是他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来跟我说。在我和他分手后他就派人把事情查了一遍。” 大太太沉声道:“如果他是在说谎呢?他为了洗脱自己。” “他有证据。”白荷斩钉截铁道。 三姨太瞬间睁大了眼睛。 “没有证据话谁都可以说,但只有掌握了证据说出的话才更有力度。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才会相信他。”白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祝东风掌握了人证,而她手里有物证,这两样加起来足以把凶手揪出来。 “当年的纵火者在逃离纵火现场时太匆忙,遗落了一件东西,很不起眼的东西,当年巡捕房谁都没有把它放在眼里。可它却至关重要。” 四姨太用力一拍桌子,把听得入神的白月薇吓了一大跳,“是谁!是哪个王八蛋!” 白荷微笑,举起右手竖起食指在空中画圈,“在这处宅子里,在你的身边。” 大太太张了张嘴。 四姨太也着实被吓到了,她条件反射地看了看身边,左边是白月薇右边是三姨太。 “白荷,你的意思是,是自家人放的火?”大太太略有迟疑,她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她一直都认为是那几个追债人害了他们这一家人。 “是仆人还是……”四姨太想知道的更准确一些。如果是白家的仆人,那出事后走了不少,她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还怎么找。 白荷看着她,眼也不眨,“是白家的人。” 没有人再说话了,饭桌上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疑和愕然,在这一刻似乎谁都有嫌疑,谁都是凶手。 “原本我是打算直接将证据公布出来,因为我想证据一旦拿出来你们就能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用我多费口舌和你们解释。但是祝东风说,毕竟是我的亲人,我的家人,我应该给他最后醒悟的机会。”白荷皱着眉,煞有介事,“我问他我说将近四年过去了,能让他醒悟的机会还不够多吗?到最后了我还要给他机会?祝东风说既然已经四年了,再多等几天也无妨。我还是听了祝东风的,决定最后再给他一次醒悟的机会。的确,已经快四年了,再多等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那、那你……那你现在跟我们说……这、这些……”四姨太只要一想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是放火烧死人的凶手,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太可怕了,杀了人还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大家一起过日子。 白荷说:“总要提前让你们知道一下,不然到时候我把那个人抓出来了,你们还要拦着我问为什么。” 大太太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三天之内,我希望他能到我的住处去找我俯首认罪,否则我就联合祝东风一起把我们手里所掌握的证据全部交给巡捕房。一点情分也不会留。”白荷站起身,看着众人,视线落在一声不响的白正廷脸上,“听见我说的了吗?” 白正廷正在出神,冷不丁被一问愣了愣,随即什么也不知道地点头,嘴里说着:“抓!抓!把他们都抓起来!” 四姨太小声念叨:“胡说什么呢!” 白荷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再不多说,随即她又看了三姨太一眼,三姨太的痛心和无奈她都看在眼里可她帮不了三姨太。 “今天就到这儿了,我先走了。”白荷微微一笑,回到堂屋拿起手袋慢悠悠地走出白家,丝毫不在意她今晚的一席话到底会给留下的这些人造成怎样的心理负担。 回到宽窄胡同,知了做了饭菜一直在等她,说一猜就知道小姐回去了。 白荷就笑她:“猜到了还不自己吃饭,等我做什么?” “小姐每次回去都吃不多,我就想等小姐回来再一起吃一点儿。”知了笑嘻嘻地要去盛饭,白荷让她盛自己的就行,她今天吃饱了。 知了说那小姐再吃点菜,我炒出来尝了尝,很香很香。 “早上你煲的鸡汤和点心我带去给他吃了,他夸你了,说你手艺好。” “那下次小姐再去看祝先生我就提前再煲一锅。”知了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自家小姐和祝先生之间复合很有希望,那现在祝先生身体不好她为此尽一点心意是应该的,毕竟关系到以后小姐的幸福。 “下次多煲一些吧。”白荷吃了一口菜,说阿南也住院了,今天去看他都忘了阿南的事,鸡汤和点心一点没富裕。 知了点点头说好。搜搜 吃了几口菜白荷就不吃了,不过她还是陪着知了直到她也吃完饭。两个人住习惯了,不拘小节,比起主仆更像是家人。 “知了,如果以后我没有家了怎么办?”白荷托着腮看知了在厨房里调馅子,她准备明天早上煮饺子吃,所以晚上先把饺子包好。 知了扭头看了她一眼,“小姐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小姐不会没有家的。” 白荷轻笑:“我说如果。” “如果……”知了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如果小姐没有家了也没关系,小姐还有我啊。我给小姐做饭洗衣服,就像现在一样,永远都不会变的。” “嗯,那我不是太没人性了?”白荷深受感动,开着玩笑说道。 知了噗嗤笑了一声,又立刻忍着,“这是我自愿的,又不是小姐强迫的。我喜欢陪在小姐身边,小姐长得美又心地善良,也不会看不起我,有好吃的好喝的都会想着我,现在又出钱让我上面点班,每月给我发的薪水又高。小姐你都不知道,我在面点班里说起这个,她们都好羡慕我的!” 白荷好奇问:“为什么要跟她们说这个?” “做面点的时候无聊嘛,大家就你问我我问你。一开始有人听说我是个丫环还瞧不起我,瞧不起我我也不理她,我就认真学做面点,不能让小姐白花钱。后来时间长了,好像也没人在意我是干什么的了。”知了在这一点上从来不会自卑,因为她觉得大家都是靠双手赚钱,除了多少有区别,别的是一点儿区别都没有。而知了会有这种很多丫环仆人没有的思想,也完全是因为被白荷影响了,她对任何人都不会瞧不起,除非她跟对方本就有仇。 知了骄傲地说:“现在上面点课,老师让我们自由组队作业的时候,她们都想和我一组呢!因为我比她们都厉害!” 她的小样子很可爱,白荷被逗笑了:“嗯,你最厉害。不过以后别人再问起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不要再说是给我当丫环了。” 知了问:“那说什么?” 白荷说:“我的生活小助理。负责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知了乖巧地点头,反正她也不像个丫环了,哪有丫环花着主人的钱学东西,还每天中午让主人吃冷饭冷菜的。 “再以后我没有家了,你就是我的家人了,也不是助理了。” 知了不知道白荷回了一趟白家又受了什么气,但不管是什么她站在白荷这一边,“小姐不要说自己没有家了,听的人心里怪难受的。我们包饺子吧!我觉得小姐包的饺子最漂亮了!” 包饺子是白荷会的为数不多的称得上是手艺的,这还要多亏了她母亲林竹音,每年过年的时候别的不做可以,饺子一定要一起包,团团圆圆的,还说这样才有年味儿。 如今“团圆”是什么感觉白荷已经忘了,可能再过几天形同虚设的家也要没了。 白荷给出的三天时间,不仅‘凶手’活在煎熬中,连白荷自己也活在漫长的等待中。不论她说话时有多么笃定信誓旦旦,但其实她的心里也没有底,这是她在祝东风拒绝帮助自己后剑走偏锋想出的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如果那个人沉住了气,那白荷就宣告失败了。 成功与否,白荷也是在赌。 而白家,则陷入了久违的沉寂。谁与谁都不再说话,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变得探究和怀疑,就连家里的仆人都察觉到了怪异的氛围,行事越发小心翼翼。 唯有三姨太,平时如何现在也如何,她每一餐饭都按时上桌,没事的时候就回房间去织毛线,比起连饭都不敢和大家一起吃的四姨太她就像没事人一样。但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在想什么。 白月薇把这件事跟白訾翊说了,白訾翊深感震惊,他忙里抽空去找了一次白荷,把事情从头到尾了解了一遍,得知自己的母亲也可能是纵火者时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大太太在面对他的怀疑时,既震惊又愤怒,她第一次挥手打了备受她疼爱的儿子。 时间极其缓慢地走着,所有白家人的心和精神都承受着时间的折磨,这期间白荷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去中山医院看了祝东风一次,不过这次去他的病房里站满了人,白荷从中见到了熟人,一身火红的楚虹嫣和程老板还有风情妩媚的胡莉,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白荷是一个都不认识,应该都是得知了消息从外地赶来看望祝东风的。 人实在太多了,白荷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和祝东风说。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白荷哪儿也没去,她在家里待了一天。 可是从天明到天黑都不见有人来,白荷的心情极度恶劣,晚上知了做饭她一口都没吃就上了楼。 第四天早上七点,白荷接到了白月薇打来的电话,她哭着说:“四姐,三姨娘死了!” 那一刻,白荷如遭雷击。 和知了匆匆赶到白家宅院,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股恐慌的氛围下,仆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白荷拨开他们走进西厢,四姨太正站在三姨太的房门外探头探脑,白月薇被她抓着手不放。 听见仆人叫‘四小姐’,白月薇回头,一双泪眼看到白荷,哇地一声又哭了:“四姐……” 白荷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看房间里,大太太和白訾翊都站在里面,三姨太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双脚无力地向两侧歪着。 “怎么会这样?”白荷问了一句,抬脚走进去。 白訾翊看着她,眉眼沉痛。 三姨太是上吊自杀的,仆人来喊她吃早饭,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结果就看到三姨太悬在空中的双脚。那时三姨太已经全身僵硬了,死了大约有几个小时了。 白荷垂眸定定地看着,三姨太妆容端正,衣衫整洁,就连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她在走前已经把自己都打理好了,如果不是此时她的脸色过于死白,那她就只是一个睡着了的夫人。 “白荷。”白訾翊拿了一封信给她,低声说:“这是在三姨娘桌子上发现的,是给你的。” “白荷亲启。”白荷看着信封上写的四个娟秀的字,颤抖着手把信打开,信的内容不多,却让白荷看的痛哭流涕。 “小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去找你妈妈了。我这样做不是为了逃避现实,而恰恰是我面对了现实。我不愿再看着你受到伤害,我也不愿再用沉默掩饰罪恶,这一次,我决定坦白了。当他将柴火点燃时,我什么都没说;当你妈妈葬身火海时,我什么都没说;当你悲痛欲绝前路坎坷时,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世人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婚后你的丈夫就是你的一片天。如今我只想问,我和你妈妈,我们的丈夫,他又是什么呢?在他眼里,我们又是什么呢?我想这个问题,你能帮我们找到答案。最后,小荷,人生漫漫,我希望你能快乐幸福。千万不要为我伤心难过,因为这不是死亡,是解脱。瑞琴姨亲笔。” 紧紧攥着信纸,白荷的身形摇晃,似乎随时会倒下。 白訾翊伸手扶着她,她却已经自己稳住了脚步,她转过身看着躺在地上的三姨太,泪簌簌落下,“我要为三姨娘办一场丧礼。” 大太太点头同意。 “白正廷呢?”白荷回头看门外的四姨太。 四姨太摇头,“我从起床就没看见他。” 白月薇也摇头。 白荷咬着牙根一间房一间房地找,最终发现,白正廷消失了。 ------------ 第154章:没有人愿意交付真心 “爸不见了?”白訾翊皱着眉看一脸冷漠的白荷,他天还没亮就走了,结果到了军营里几个小时又接到了大太太的电话说家里出事了又匆忙赶回来,期间也没看见白正廷,但是他也没起过疑心,现在居然说人不在家里? “他昨天晚上睡在哪里?”白荷看向四姨太。 四姨太连忙又摇了摇头,“这几天他都一个人睡。” 白荷忍下心中满腔的怒火,让家里的仆人分三批出去找,“现在出城需要通行证,他没有,所以他应该还在城里躲着。” “好的四小姐。”仆人应着立刻动身。 白荷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寂静无声的三姨太,命人先将她抬到床上去,接着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间到了堂屋里。 大太太叹息了一声:“瑞琴为什么要做傻事啊?” 白荷没说话,只是把三姨太写给她的信给大太太看,只要看了就都明白了。 四姨太见状也好奇地凑了过去,一看她就惊的合不拢嘴,“这、这……她的意思是那场火是老爷放的?而且她一开始就知道瞒着没说?” “我的天!”白月薇双手捂住了发出惊呼的嘴,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白荷。 白訾翊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从大太太手中一把夺过那封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大概是在场所有人都未曾想过的结果。 毕竟没有谁能想到,一个生来就懦弱胆小成事不足的人,竟然会有胆子放火烧屋,并且在意外发生人命后还能平静地伪装着自己,这一伪装就是近四年之久,这近四年间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发觉过什么异样,在众人眼中他还是那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无用之人。 大太太四姨太她们想过彼此想过其他人,但是唯独没有想过枕边人。 四姨太发现自己的汗毛直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抱着手臂开始回想这几年来和白正廷同床共枕的日子,简直太可怕了。 “三姨娘从一开始知道这件事后就在为白正廷为这个家做掩护,直到如今再也掩护不了。一切都真相大白,只等找到罪魁祸首。”白荷缓缓地说着,此时的她已经恢复了平静,“我要为三姨娘办一场丧事,就说她是因病去世的,其它的我希望各位都能保持缄默,若是让我知道了有谁在背后乱嚼舌根,休怪我无情。” “不用报案吗?”四姨太问了一声。 大太太皱着眉说:“她是自杀。” 四姨太说不是,“我问的是老爷……” 大太太抬眼看她,四姨太低下头去,也不知道白正廷究竟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娶得四个女人,竟没有一个愿意交付真心。 “报案没有意义。案子过去快四年了,若是报案巡捕房就要从头开始查起,唯一的人证已经自杀了,也没有物证,最终只会是浪费时间。”白荷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巡捕房再来插手,她现在对于凶手能够遭受的刑罚已经无所谓,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而已。 可是大太太她们听了却不明白,三姨太怎么会是唯一的人证,之前明明听白荷说过她手中掌握着重要的证据。难道那是说假的? 奇怪归奇怪,现在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在意这些了。 三姨太的突然离去让白家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中,但是好在白荷相对冷静,大太太也历经了风雨在震惊过后便接受了现实,两人在家里开始忙着给三姨太置办丧事。家里发生这种大事,白訾翊自然要在家中出力,他给傅景淮说明情况请了假,白月薇也没有去学画画,所有人都在忙碌。 当白家门前挂着的红灯笼变成了白灯笼,当唢呐声响起,悲伤的气息开始蔓延。 祝东风是在白家丧礼的第三天才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还是廖绍川特意去了医院跟他说。 当时他已经能下床活动了,正在祝星的陪同下和阿南一起走在医院的花园里,廖绍川经人带领下才找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 祝东风当时对他这句话并没想太多,只当他是在调侃自己,和他有话没话地闲聊了几句后,廖绍川说:“你知道白家出事了吗?” 祝东风每天躺在病床上,也没有人来给他汇报外面发生的事,他哪里会知道? “出什么事了?” “有人死了。”廖绍川说。 祝东风瞬间停住脚步,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阴鸷的可怕。 “不是,你别想错了,不是白荷,是一个姨太太。”廖绍川解释着,心想要是白荷出事了我能跑来跟你叨叨吗?到那时我肯定有多远躲多远去了。 听到不是白荷,祝东风眉头稍微放松,眼神也柔和了一点,“怎么回事?意外?” 廖绍川摇头说:“说是生病死的。今天第三天了,该下葬了。我昨天经过那儿的时候白荷忙里忙外,她还挺厉害,这种事儿也懂不少我看着。” 白荷之所以懂这种事,是因为她妈妈的丧事让她有了经验。 祝东风垂下眼帘,廖绍川又说:“哎对了,我还听说她爹跑了。” 白正廷跑了? “什么叫跑了?” “就是不见了,全家人都在找他找不着。”廖绍川笑着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还挺好奇的。” 祝东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白正廷不见了,死了个姨太太,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祝东风不认为这两件凑到一起的事情没有关联,而他想的更多的是,会不会跟三年多前白家的那场大火也有关?他那天让白荷自己去查,白荷去了? 没有到现场,一切都只能凭猜测和想象,最主要的是祝东风有些放心不下白荷,他想他必须要过去一趟。 得知祝东风要出院去白家,祝星试图阻止他,但显然没什么用,无奈之下祝星只得跟着他,哪成想阿南竟然也要跟去。 祝星说你跟着去干什么,你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我只是脱水而已。”阿南为自己辩解。 结果还是阿南和祝星一起陪着祝东风出了医院,快到白家时祝东风下了车,他站在路边看着前方走来的送葬队伍,入眼的白色让他一时视野模糊。 送葬队伍越走越近,祝东风看了一眼白訾翊双手拿着的相片后就看到了在人群之中披麻戴孝的白荷,她低着头,半张脸都掩在了孝帽下,她的丫环知了在一旁亦步亦趋地跟着。 队伍里除了丧乐,没有一丁点儿哭声,这对于有‘哭丧’传统的金洲城来说非常少见,一般来说即便哭不出来也要干嚎两嗓子。 但是白家没有,所有人都是低垂着眉眼慢慢地往前走着。 路两边看热闹的人在窃窃私语,无非是说这人死了连个哭的人都没有,真可怜;也有人说这棺材看起来真好一定很贵,给死人都舍得花钱。 送葬队伍慢慢穿过闹市走到人迹罕至的西郊,到了临南墓园。 这是白荷提出的,她希望把三姨太的墓设在母亲的墓旁,让她们做个伴,以后祭拜也省事。 大太太本意是想把三姨太葬在白家林场的,毕竟是嫁进了白家的人,可白荷不同意,就如同她当初不同意把母亲葬在白家林场一样。大太太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事实是她在想,以后她若是死了,也不想葬在白家林场,生是白家的人,死了,她想做自己。 入葬仪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当白荷看着新起的墓碑时,她笑了笑。墓碑上的题字也是她强硬要求的,既然不入白家林场,墓碑上自然没有必要写跟白家有关的,所以白荷让人刻了三姨太的本名—孔桂琴。天天 白荷说:“三姨娘,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如葬仪式结束,这场丧事也算完成了。 请来的丧乐队伍首先离去,接着是大太太她们,白訾翊和白月薇看了看白荷,叫了她一声,“我们走吧,等头七那天再来。” 知了帮白荷把孝帽摘下来,然后沿着缝合的缝隙把它撕开变成一条长布叠起来拿着。这也是金洲城丧事的风俗,孝帽不能往回带,那样会把不好的东西招回家。 接着知了要扶白荷,白荷摇头说不用,自己一步步下着台阶。 白訾翊说:“还没有爸的下落。” “会不会出城了?”白月薇疑惑地问。 “不会。”白訾翊肯定地回答,他去查过,白正廷的确没有办理通行证,没有通行证他就绝对出不了城,“一定还在城里,但就是不知道在哪。” 白荷冷声说:“明天我去巡捕房报失踪,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走出临南墓园,白荷准备上车时白月薇拉住了她,“姐。”她让白荷看左边,祝东风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白荷默然地与他遥遥相对。 白訾翊低声说:“白荷,我们先走了。”他让月薇和知了上车,随即看了一眼祝东风。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走到跟前的祝东风,白荷轻声问了一句。 祝东风微微笑着说:“我一路跟着队伍过来的。” “我没有看到。”白荷捋了一下散落的头发,“你这样出来没事吗?” “我没事,你呢?” 白荷垂下眼帘,想了想笑着说:“我好像有事。” 祝东风没有说话,他看着白荷苦笑,过了一会儿白荷再也笑不出来,她定定地与他对视,终于忍不住抱紧了他。 “做错事的人是他,可为什么付出代价的人却都是无辜的人?他不配当一个男人,不配当一个丈夫,不配当一个父亲,他根本不配当一个人。他怎么能这样做?他怎么能这样做?”满腔的怒火和怨词,到了找到能听自己发泄的人的这一刻,却也只能无助又哀伤地重复着‘他怎么能这样做’,好像这是白荷终其一生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白正廷伤害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两个人,而是被牵连其中的所有人。 白荷哭的声嘶力竭,她双手紧紧抓着祝东风的衣衫,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祝东风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闭上了眼。 哭到最后白荷再也哭不出来,她早已脱力,疲惫地靠在祝东风怀里抽泣。 祝东风低头看了看她,只能看到她哭得通红的鼻尖,他心底叹了口气,等祝星把车开过来后他带着她上了车。 坐在车里,白荷还是止不住抽噎,这对她来说着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因为阿南和祝星就坐在前面。 但是祝东风却不觉得,他问白荷是把她送回白家还是去哪里,白荷说她要回白家,事情还没有完。 祝东风本想问白正廷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问出口,“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他这样问。 白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犹豫片刻道:“我希望你能帮我找找白正廷,从三天前开始就找不到他人了,我们认为他还在城里,但是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他的下落。我是想明天去巡捕房找李焰帮帮忙,报失踪的话也是可以的。”只是觉得这种事情祝东风应该比李焰更有经验和人手。 “李焰那里你暂且可以先等一等,我会派人去找,等找不到你再去说也不迟。” “好。”白荷应了一声,抿了抿唇轻声说:“谢谢你。” 祝东风轻扯嘴角:“跟我还需要说谢?” 为什么不需要? 白荷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问出口。 回到白家宅院时,家里仆人正在清扫院子,其他人则都在堂屋里坐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 白荷还没进去,听到四姨太在那儿大声地说:“大姐,你倒是给出个准信儿啊,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大太太的声音略显疲惫:“你想怎么办?” “不是我想怎么办,是你看看这个家现在还像个家吗?”四姨太的眼睛红红的,显然不久之前也才刚哭过一场,她用手心蹭了下鼻子说,“原本我以为嫁给白正廷不说一辈子享清福吧,起码也能不愁吃穿。结果他竟然那么一个人,又好赌又懒散又不会赚钱,还能……我是没办法再继续跟他过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跟他离婚?” 四姨太反问:“大姐,难道你还能跟他过下去?” 大太太一时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她才说道:“现在他不是不在这个家里了吗?”那离不离婚还有什么分别? “他现在是不在了,那谁能保证他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四姨太说你不能光看眼下,你要把眼光放长远了。 “说这么多,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这次轮到四姨太又不说话了。 大太太眉头一皱,正想再问,就看见白荷走了进去,她一下子也闭了嘴。 “有什么想法就趁着人多的时候说一说吧,不然等哪天你想说了,人又凑不齐了。那样你的想法也没人敢给你做主了。”白荷淡淡地说着,找了个椅子坐下,她让就近的白月薇给她倒杯水。 白月薇应了一声去倒水,看了四姨太一眼。 四姨太左手抓着右手,见都看着她,心想反正话都说出来了,一不做二不休。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想带着月薇从这儿搬出去。” 从白月薇手里接过水杯,白荷轻轻笑了笑,看看她,又看向四姨太,她先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接着就点头:“可以。”只要她说可以,就没人敢说不可以。 但是四姨太并没有显得很开心,她迟疑着问:“那我们租房的费用和每月生活费……”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大问题,她没有收入来源,白月薇又是个学生,而且她还在定期看病。即便四姨太有一点点私房钱那对她们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四姨太看着白荷,白荷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见状遗憾说道:“那恐怕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四姨太张口欲辩,大太太解释道:“现如今整个白家的担子都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的压力也很大,若是你和月薇都搬出去住,我实在也没有余钱给你们支付租赁费和生活费。”顿了顿,她又说:“你既然搬出去住了,就自己想法子赚点儿钱吧。” “我……”四姨太有些委屈了,她都多少年没干过活儿了,现在她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能干什么啊? 想着四姨太的眼眶又红了,“我也不是非要搬出去住,可是你说要是,要是他回来了,我还怎么敢跟他睡一张床上,我害怕啊!”只要白正廷回来了不管他做过什么他都还是这个家里的老爷,他这些年又只睡四姨太房里,四姨太嘴硬胆子小,当然不愿意。 大太太这两天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白正廷找到了,她们该怎么对他?但是想来想去她也没想出一个好主意,她倒是不像四姨太那么害怕,只是再想像过去那样把白正廷当成透明人也有些难了。 白荷沉默了片刻,蓦然问道:“如果白正廷从家里搬出去住呢?” ------------ 第155章:人找到了 白正廷从家里搬出去? 大太太和四姨太意外地看着她,白月薇也意外地看着她,白訾翊倒是一脸的平静,看来白荷现在不论做什么决定他都不会惊讶了。 “这、这可能吗?”四姨太问了一句,她觉得虽然白荷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但是这个家怎么说也是姓白的,那白正廷是这个家里的老爷,哪有把老爷赶出家门的? “为什么不可能?”白荷双手交叉,她眉眼平静不像是在说笑,“我既不要他以命抵命,也不要他入狱伏法,我只是要他从这里搬出去住,又有什么问题?” 大太太思索了片刻,觉得这样做不妥,“这会落人话柄的。” 白荷无所谓,“我敢做就不怕别人敢说。当然,要是你们觉得这个提议不好,你们也可以按照你们自己的想法去做。想搬出去住的就搬出去住,把这里留给白正廷颐养天年就是。” 搬出去住不是没钱吗! 四姨太在心里叫着,但是不敢说出来,她看了看大太太的表情,大太太显然在思考。 白荷问:“哥,你觉得呢?” 在这件事上白訾翊始终没有发表过他的个人看法,现在白荷问他了,他也就说道:“现在情况特殊,我想同住一个屋檐下对所有人来说都不能算是一件好事。所以我赞同白荷说的,可以在别处给……爸租一间房子,再找个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就够了。” 白訾翊至今还不能接受白正廷的所作所为,他总觉得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以白正廷的性格他怎么有胆子做出放火烧屋的事情?还在出了人命后镇定自如地隐藏了这么多年?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白正廷这么多年来所表现出的懦弱无能都在演戏?白訾翊不知道,他迫切地想要找到白正廷本人把事情问个清楚。 听了白訾翊的话,四姨太还是有些犹豫,能让白正廷搬出去她们留在家里那当然是最好的,毕竟在家里住不花钱,还有仆人伺候着,但是,“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呢?”白荷噙着笑轻飘飘地反问。 四姨太闭上嘴不吭声了,她想也是,没什么不好的。 让白正廷出去住而已,又不是要他去死,还派个人照顾他饮食起居,那跟住家里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是自己一个人单住了而已。 这么一想,四姨太就看开了,那颗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好吧,我也赞成你。” 大太太对此也没有意见,其他人都同意了,她就算有意见也不能怎么样,只是让双方不痛快罢了。 “等找到白正廷后,这件事要由你开口跟他说。”白荷看着大太太,眼神认真,“因为你是白家的夫人,你是白家的一家之主。只有你跟他是平起平坐的。”若是白荷当初没有跟白正廷断绝父女关系,也没有搬离白家,那这件事白荷就能去说,但是现在不行了,她若是开了口,白正廷稍微有点脑子就会借此来反驳她,她才不会给白正廷强词夺理的机会。 然而大太太并不想出面做这个恶人,她不想日后落人话柄,再怎么说白正廷也是她的丈夫,尽管他不是个好东西。 大太太的沉默让白荷皱了皱眉,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如果她不是白訾翊的母亲白荷此时一定要骂上一句蠢货。 “我来说。”白訾翊突然说道。 “訾翊……”大太太想阻止他。 白訾翊坚定道:“身为家中长子,我有责任和义务维护这个家。”就算他是要去把他的父亲赶出家门,他也非做不可。 白荷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她知道白訾翊懂她。 “那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先把人找到了。” 四姨太说:“他能去哪儿呢?这金洲城就这么大,我们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你们又说他肯定出不了城,那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有目的的躲藏是需要时间的。”白訾翊在这方面上是有经验的,是人就需要进食进水,在他看来,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白正廷就会露面。 事实证明白訾翊的想法是对的,在白正廷消失的第五天,三姨太下葬后的第二天,白正廷偷偷摸摸地上街买包子,被早已蹲候他多时的人抓了个正着。 人抓到后第一时间先给祝东风通了信,祝东风知道后让他们把人送到白家,随即又通知了白荷。 白荷一点也不意外,她知道祝东风一定能把人找到。 赶到白家时,白正廷正跪在院子里泪涕横流地求饶,他身上的衣服脏的看不出原貌,有一种酸臭的味道,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大太太和四姨太站在门廊下看着他,两个人的表情都很难以言说。 白荷从白正廷的身后慢慢走过,到他面前,原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白正廷看到一双脚出现在眼帘里下意识抬了头,在看到白荷的脸时他抖了一抖,又立刻把头低下去。 “原来你还活着。”白荷扯着半边嘴角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也死了呢。” “我错了,白荷我错了。”白正廷不由分说地开始道歉,“我、我承认当初那把火是我放的,但是、但是我只是想着把房子烧了也不能给那群人,我没想到会把你妈害死。事后我也很后悔,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挽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这次一定要相信我!”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我不敢,我怕坐牢。白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每天都在忏悔,你相信我。”五十多岁的男人了,跪在女儿的脚边哭着认错,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见了一定会说女儿不孝,可现在白荷只恨自己还不够不孝。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正廷,咬牙冷声说:“你说你每天都在忏悔?那好,你告诉我你每天都在忏悔什么?你是怎么忏悔的?” 白正廷磕巴了一下:“我……我……我忏悔自己当初不该去赌博,不该拿房屋去钱庄做抵押,不该放那把火,要是我能安分地待在家里,你妈就不会死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有些人就是这样可恨。 明明他什么都清楚,可他却偏偏还要去做。 这比无知更伤人。 “你的忏悔太廉价了。”白荷微微拧着细眉,轻声说:“原本我想找到了害死妈妈的凶手,我一定要揪着他的领子让他跪在妈妈的坟前磕头认错,可是现在看着你我不想这么做了,因为你根本没有悔意。让妈妈见到一个这样的你是对她的不敬。” 白正廷不敢说话,他是真的怕白荷。 白荷却蹲下身盯着他的脸,问道:“你知道你的三姨太在你畏罪潜逃的那天清晨上吊自尽了吗?” “……知、知道。”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因为她亲眼目睹了你放火的全过程,她知道是你害死了我妈,但她为了你为了这个家选择了替你隐瞒,她忍受了三年多良心的煎熬和自我的谴责,她终于不想再掩护你了,所以选择了自我了结。”白荷的声线丝丝颤抖,但她的神情是冷的,“白正廷,你告诉我,就连一个目击者都受不了的真相,你这个杀人凶手又是如何做到潇洒自如的?是我一直低看了你,还是你偶尔也会有良心不安,夜不能寐的时候?” 白正廷张了张嘴又闭上,可能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此刻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其实一开始得知白荷的母亲林竹音倒在了火场里,他是真的懵了,也想过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可扑面而来的灼烧感让他打消了念头,他就只能在外面跟着大喊林竹音的名字,希望她能自己从里面走出来。后来林竹音死了,他心里的慌乱愧疚胜过了悲伤,他想自己可能要坐牢了,他想自己要是没去赌博没去钱庄就好了,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但是后来巡捕房的人来调查过后,只简单问了几句话就放他离开了,他们认为是到白家追债的人放的火,就连白家其他人也都这么认为,而那几个追债人又逃离了金洲一个也找不见,白正廷就像看到了希望一般把‘杀人凶手’的头衔往那些人的身上扣,慢慢的他也就忘了到底是谁放的那把火。 林竹音刚没的那几个月,白正廷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林竹音烧焦的尸体来找他质问他为什么要烧死自己。那段时间他抽空就和大太太去寺庙烧香拜佛,美其名曰和她一起为这个家祈福,但其实他只是想为自己讨一份安宁。可能是心理作用,去了几趟寺庙后他果真就不再做梦了,只是他依旧不能直视白荷,她和林竹音长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她就好像在看林竹音。久而久之他就越来越畏惧白荷,白荷说什么他都应着,因为他心里有鬼。 三年多的时间过去,白正廷真的以为这件事自己能瞒上一辈子。他没想到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塔 那天在饭桌上听到白荷说的话时他的双腿在桌下已经抖的不像话,而白荷看他的最后一眼更是让他吓到差点尿裤子。 他一个人在客房里想了两天,想究竟是去主动坦白好,还是等着巡捕房的人来抓自己好,思来想去白正廷最终决定逃亡。 他原本计划出城或者乘坐火车,但他没有通行证被挡了回来。找了个据说能带他混出去的人给了五十块结果对方到人多的地方就把他甩了。他觉得继续在街上晃下去不行,一定会有人出来找他,最后他找了个桥洞和乞丐待了四天。 桥洞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可这么多人找他都愣是没找到。 因为在白家所有人的认知里,白正廷虽然懦弱无能,可他自小就是个少爷没吃过苦没受过累,就连白家最落魄的时候他都没出过一份力,他天生就是个只懂享受的人根本不可能去和乞丐睡桥洞,他忍不了。 可他恰恰却忍下了。 若是知道他这么能忍,那他在第一天就该被抓回来了。哪还会等到今天? 看着白正廷沉默的样子,白荷也不想再和他继续纠缠,她的愤怒在这些天里已经被消磨殆尽了,现在更多的只有无尽的疲倦。 她转身向堂屋里走去,她要坐下歇一会儿。 白正廷依旧跪在院子里,好像这样做就能被原谅。 白月薇下课回来他已经摇摇晃晃支撑不住,白訾翊结束工作回来他已经坐在了地上。 “訾翊啊……”白正廷一脸哀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可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你帮我跟你妹妹说句好话吧……” 白訾翊是他的儿子,却也不是傻子,他让白正廷先起来随他一起进屋。 白正廷还以为他这是同意帮自己说话的意思,高兴地两手撑着地面起身,正想再说两句时白訾翊已经走进了堂屋,见状他也忙跟上去。 白荷她们等了白訾翊一天了,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白正廷站在白訾翊身后,小声催促他快说,可是白訾翊却一声不吭,还是白荷先说了,她说:“现在人都到齐了,就把我们前天商量好的事说一下吧。” 商量好的事?什么事?不会是要把他送到巡捕房去吧? 白正廷惊慌地想着。 下一秒,他就听到大太太说:“正廷,你以后都不能再留在这个家里了。这是我们的一致决定。” “什么?”白正廷愣了,走出去看着大太太。 这件事最终大太太还是决定由她来说,她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被诟病的恶人,那么她当自然比白訾翊当要好得多。她是妻子,白訾翊是儿子,儿子怎么能赶老子?但是她可以。 “经过这件事后,我们都认为你不适合再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们决定让你搬出去住。你也不要怪我,这是你自作孽。” 不是送他去巡捕房他很开心,可要他搬出去住他也不能理解,他看了看白訾翊,又看了看大太太,“这是我的家啊!” “这是你的家不错,可是你也要为我们这些人考虑考虑。”四姨太小声地说了一句。 “婉仪,我平时带你不薄啊!”白正廷万万想不到自己平日里最疼爱的四姨太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他痛心地摇头。 四姨太移开视线不敢看他,但嘴里还在说:“你平时是待我不错,可这是大家商量出来的结果。”意思就是你要怪不要怪我一个人,我说了不算。 大太太沉声道:“发生了这种事,家里人心惶惶,若是继续生活在一起,大家都不会开心。所以你搬出去住是最好的。” “我……”白正廷想说不搬,可是他又怕一说不搬再被白荷送进巡捕房去。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那是不是我搬出去住了,你们就不会送我去坐牢?” 白荷看了他一眼,嫌恶地移开。 大太太点头说不会,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白正廷内心欣喜,想了想搬出去住好像也没什么,就答应了。他还想要是早知道只是搬出去住,他又何必逃出去,还跟乞丐同吃同住了几天,弄的他身上都是一股酸臭味。 “我答应我答应,只要你们不送我坐牢,我都答应。” 大太太垂下眼帘,“老爷的行李都给他收拾好了吗?” 她的丫环金蝉应了一声:“收拾好了。” “待会儿让訾翊送你过去,房子已经给你租好了。” 白正廷意外地说:“啊?今天晚上就搬出去?” 大太太看着他没说话。 白正廷只得点头。 “那得给我配个仆人……”没有仆人他一个人也没办法生活啊,而且他的私房钱也不多了,这几天花了不少了。 “家里的仆人每天都会给你送一日三餐,也会定期去给你打扫房间。你放心,我们不会放你一个人自生自灭的。但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以后你的餐饭有人负责,但你每月的零花钱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啊?”白正廷愣了,他自己想办法?他自己想什么办法? 大太太叹了口气说:“现在家里就只有国色添香那一小份收入,入不敷出,再加上刚办完丧事,以后家里能减免的都减免了。” 白正廷不说话了,不敢说了。 一直到白訾翊要送他去租的房子时,他都还在想自己的私房钱花完了后该怎么办?他在路上试着跟白訾翊说了说,他知道白訾翊每月的薪水不少,应该可以救济一下自己的亲爹,可是不管他怎么说白訾翊都一声不吭,直到他开始哭惨,白訾翊终于听不下去了,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真觉得自己可怜吗?”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白正廷拿衣袖擦着眼角,说你觉得你爹不可怜吗?你爹现在一穷二白,还无家可归啊! “因你惨死的二姨娘和自尽的三姨娘不可怜?因你年纪轻轻就吃尽苦头的白荷不可怜?跟她们比起来,你又有什么可怜的?” “我……” 车停下来,白訾翊下车,他把白正廷的行李放在地上,把钥匙扔给他,说了句“你住这儿”就板着脸又上了车。 他来的快走得也快,只留下白正廷一个人站在原地。 ------------ 第156章:不用这么客气,九夫人 白家内部发生的变故,除了白家内的人外再无人知晓。只是渐渐地有人发现怎么如今的白家只见女子不见男子,往日偶尔还能见到白正廷和白訾翊父子,现在却是一眼难求。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白正廷被赶到外面租房去住了,白訾翊则是因为工作忙碌有时两三天才能回一趟家。他们最近在调查祝东风在海上遇袭出事的事件,其中牵扯到了一些政府官员,所以调查过程比较麻烦和困难。 在这段时间里,白荷好好地调整了一下心情,三姨太头七那天她还和白月薇一起去祭拜了她,顺便给母亲林竹音带了些她爱吃的东西。白荷没有把最近家中发生的事情告诉林竹音,她想三姨太在下面一定会一一告诉母亲的,好的或者不好的,母亲都会知道。 白月薇再次提出想让白荷搬回家去住,说家里现在每天的气氛都很沉闷压抑,她觉得很难受,她想白荷回去了的话一定能有所改善。 然而白荷更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家里现在的沉闷只是一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会有所好转。当然她也知道白月薇目前还在接受心理治疗,处于那种环境下可能也会对她有影响,所以她在思来想去后,为了白月薇还是决定搬回去住,白月薇开心的不得了,当天就来帮着白荷收拾东西。 既然要搬回家住了,白荷自然要跟傅景淮说一声,毕竟也是租住的他的房子。白荷本想亲自去找他一趟的,但是听白月薇说他们最近很忙很忙后又打消了去打扰他的念头,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从电话里也能听出傅景淮的忙碌状态,他一边听着白荷说话一边应声,多余的话也没有,白荷见状也就废话不多说直接说明了她的来意,傅景淮听到她要回家住了,无声地笑了一下说:“这是好事。” “也许吧。”白荷无法确定她这个决定是好是坏,只有用时间来证明了。 和傅景淮简单地聊了几句白荷就不好意思再继续占用他的时间,说了句以后再聊就挂了电话,收拾好行李装上车,几个人一起打扫了房子,最后锁门,白荷把钥匙收好等见到傅景淮时再亲手交还给他。 回家的路上白月薇很开心,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知了也很开心,陪着白月薇叽叽喳喳,白荷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 “哎对了姐,祝东风出院了你知道吗?”白月薇突然说。 白荷点头说知道,祝东风出院的那天她到场了,还跟着他一起回了祝公馆在那里待了一晚上。 白月薇看了看她,问:“姐姐,你们和好了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白荷没有正面回答。 “哎呀你们就快点和好吧!明明互相喜欢,而且误会也都解除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僵持着啊!”白月薇现在又觉得祝东风是个不错的男人了,虽然他对别人不怎么样但对白荷很好,而且两人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能执着地守着对方,真的是很难得。 白月薇的想法很单纯,可有些事白荷不好跟她说。 因为她自己也不能确定她跟祝东风究竟有没有和好?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话题根本没有涉及到这方面,好像永远都在闲聊,聊一些不着边际的。可要说是没和好,那天晚上……那天晚上他们…… 祝东风出院的那天他主动给白荷打了电话,问我要出院了,你来吗?他都打电话通知了,白荷怎么能不到场?于是她就买了一束花去了,结果到了之后发现祝家人都在,许多人都在,而祝东风从她手里接过花之后就牵着她的手把她带上了车,白荷就稀里糊涂地被他带到了皇后酒楼。 原来祝东风在这儿设了答谢宴,整座酒楼都被他包了。 莫名其妙地跟着祝东风谢客,宴散了白荷以为自己也该走了,结果又坐上了祝东风的车和他到了祝公馆,到了祝公馆白荷才开始疑惑自己来这儿干什么。 后来白荷才发现祝东风准备了烛光晚餐,邀请她一同享用。 烛光晚餐的过程白荷有些尴尬又羞涩,可祝东风倒是十分的冷静自如,说谢谢她到医院去看望他每次还给他带美味佳肴,还说那是他住院期间最期待的事情。也不知道期待的是人还是佳肴。然后他又放了唱片邀请白荷跳舞,肢体接触之间暗欲丛生,最后白荷躺在床上时还分不清究竟一切是梦还是现实。 白荷想,都这样了,应该,算是和好了吧? 后来祝东风的行为证实了白荷的想法,他开始三天两头地派阿南来接白荷过去,有时晚上还不放人。白荷问了一句我们这算和好了吗?祝东风却笑着说我认为这是新的开始。 和好容易如初难,倒不如一切重新开始。 按理说祝东风与白荷再次如胶似漆后也会和往常一样在金洲城掀起一阵风浪,可奇怪的是这次没有一家报纸报道,就连八卦小报上也没有他们的一个文字,因为这段时间金洲城里发生了更大的事。 金洲警务厅联合清陵警务厅以及大使馆破获了一桩重大走私案,走私案的幕后团伙‘青派’成了重要打击对象,而青派首领叶青则是首要通缉犯。同时叶青还被祝东风以蓄意谋杀的罪名告上了法庭。目前青派各地分部都被围剿清理,叶青逃亡在外不见面目。再后来特搜部王冶部长截获了一封秘密电报,是叶青发给五城镇守使温兆伦的,破解后得出一个地址,傅景淮带人前往却中了计,敌我双方皆死伤惨重。 对于叶青给自己发的秘密电报温兆伦抵死不认,后来有人秘密邮寄了一份近年来温兆伦与人进行鸦片和军火交易的账单明细以及他私人账户各项出入账账单,温兆伦大发雷霆认为这是有人栽赃陷害,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只能在看管所里为自己叫屈。 金洲城波云诡谲令人目不暇接,作为祝东风的身边人,白荷自然知道他一直在暗中推波助澜,他的城府和能力白荷自叹弗如,可她也很担心他会遭到报复,毕竟叶青和温兆伦都不是普通人。 白荷担心祝东风担心到寝食难安,有时强逼着自己吃下去一点就会吐出来,一开始她没在意,直到某天知了说了一句:小姐,你会不会有了啊? “别胡说!”白荷拧着眉,祝东风终生无法生育,她去哪里有?有什么? 知了却固执地又说:“真的啊小姐,你的症状很像有身孕的,恶心干呕,见不得油腥,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小姐,你这个月例假来了没有啊?” 白荷原本很肯定自己不会怀孕的,听知了一说就想了想,她这个月的例假迟了一个星期了,可她的例假向来没有准时来过。 “不可能。”她摇头。 “要不找陆少爷给你号号脉?” 知了陪着白荷到德济堂的时候,杨柳也在那儿帮忙,白荷说感觉身体不舒服想号号脉,陆少野就拿了脉枕来让她把手伸出来。 指尖刚搭上去,陆少野的眉头就一皱,白荷看着他,“怎么样?” 陆少野没说话,歪了歪头搓了搓手指让她换一只手,结果还是一样,他让白荷等一会儿,过去把正给别的病人看病的陆明德给硬拉了过来,“先给白荷搭个脉。” “怎么?你现在连脉都不会摸了?”陆明德睨了他一眼,一伸手臂指尖搭在脉门上,接着他又看了一眼白荷,也是沉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是吧?”陆少野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陆明德说:“你既然摸出来了还问我干什么?” 陆少野说:“我不确定!” “是。”陆明德又看了一眼白荷,“喜脉。”接着挽着衣袖就重新去给他的病人看病了。 白荷愣住了,把手收回来。 杨柳惊喜地看着她:“啊!白荷!你怀孕了!” 知了更是惊喜:“小姐!你真的有身孕了!” 两个人高兴的就像是自己有了孩子似的激动得热泪盈眶,陆少野让她俩打住,问白荷:“什么情况?” “不知道……”白荷讷讷地说。 陆少野又问:“不是说他不能生吗?” “不知道……”白荷讷讷地说。 陆少野皱眉再问:“那你们这算什么……” “不知道……”白荷讷讷地说。 陆少野抹了一把脸,盯着白荷看了一会儿,接着让知了去叫黄包车,他说:“我看你得好好跟祝东风聊聊了,这可不是小事儿。”随即他就把不知所措的白荷送上了车,还叮嘱知了到了如果白荷不说她也一定要把话跟祝东风说明白。 看着车远去,陆少野跟杨柳嘀咕说看样子得准备红包了。八一中文网 黄包车停在了芳华苑门外,近期祝公馆在重新装修,祝东风就临时住在了这儿。 祝东风正在午休,但其实他也睡不着,只是闭目养神,白荷一来他就睁开了眼睛。他拉着白荷坐到身边,见她脸色不太好就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知了站在一旁看着白荷。 白荷摇了摇头,说不是不舒服,是很不舒服。 “怎么了?”祝东风蹙眉问。 白荷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少野说我怀孕了。” 祝东风眉头舒展,应了一声,反应平静。 “你不惊讶吗?我怀孕了?”白荷瞪大眼睛,不相信的语气大声说:“我怎么可能怀孕?” “你怎么不可能怀孕?”祝东风笑了出来。 白荷说:“你不是终生无法生育吗?” 祝东风沉吟道:“也许现在又可以了?” 白荷惊奇地盯着他,见他笑盈盈的,半晌白荷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准确地说我是瞒着所有人。”原来祝东风从没有所谓的终生无法生育,当时做的检查得出的无精症的结果是因为祝东风早年在外跑商时做了结扎手术,他那时也有生理需要,这样做是为了以防万一。然后前段时间他受伤住院,他借着机会就解除了结扎谁也没有发现,白荷怀孕可以说在他的掌控范围内,毕竟他也需要一个孩子来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也许对你来说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如果你对我隐瞒你这件事而生气,我可以道歉。但我希望你能留下这个孩子,它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祝东风也清楚自己做的不对,所以他先把姿态放低,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用孩子绑住一个人。 “我没有说不能留下它,只是……只是我真的以为你不能生育。”白荷都做好了过一辈子二人世界的准备了,结果突然就怀孕了? 祝东风抱住她,低声说:“是我不对,我该早点告诉你真相。” 白荷把头抵在他肩膀上,没一会儿祝东风听到了小声的抽泣,他将人抱到腿上搂着,轻哄着,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有了孩子的结果就是祝东风要尽快迎娶白荷过门了。 而这时白荷才知道他为什么早早地重新装修了祝公馆,原来他就是算到了这一天,白荷一边生气一边又觉得很幸福,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 之后一个月内祝东风完成了结婚典礼前的所有流程,提亲送礼订婚,一切都按最高标准来,订婚那天除了两人的父亲没有到场外,该到的人也都到了。也正因为如此,成了一场完美的订婚典礼。 结婚那天,白荷凌晨两点就起床洗漱,有祝东风找来的专人给她化妆盘头,白月薇和杨柳也跟着在一旁跑前跑后,其实不光她们,大太太四姨太白訾翊也都彻夜未眠,都在为了白荷的婚事忙碌,毕竟这是白家第一个出嫁的女儿,嫁的人又是金洲城的祝九爷,她们自然要做到万事妥当。 白荷梳妆打扮完毕,几个人帮着她穿上了婚服,当凤冠戴在她头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叹。 “太美了!白荷你太美了!你是我见过最美最美的新娘!”杨柳双手合十紧紧握着,激动地大声说着,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中式婚礼,中式婚礼的婚服真的太华丽太美了,衬得白荷的五官越发明艳动人。 “谢谢。”白荷微微一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几个月之前她穿着这套婚服站在镜子前时的心情是那么难过,她无法与深爱的人厮守,中间还隔着血海深仇;可是几个月后她穿着这套婚服站在镜子前,心情是无法抑制的紧张和激动,她要带着腹中的孩子嫁给自己深爱并且深爱自己的人,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仇恨的隔阂,他们可以相守一生。 “小姐,大喜的日子你可千万不能哭啊!”知了眼疾手快地拿着帕子给白荷擦眼角,白月薇也连忙说:“就是啊姐姐!你结婚的日子哭花了妆就不好了!” 白荷含着泪花点头。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迎亲的队伍来了,坐在房间里白荷都仿佛能听到礼炮声。 她坐在床上紧紧抓着白月薇的手,突然白訾翊敲了敲门,他着一身正装看着白荷,微微一笑:“准备好了吗?你该上轿了。” 白訾翊背着白荷从房间出来,唢呐声不绝于耳,喜帕下的白荷攀着白訾翊的肩膀,眼睛望着脚下。 当她的手被放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掌心时,她听到白訾翊说:“我把白荷交给你了,请你日后一定要善待她。” “我会的,大哥。”祝东风的一声‘大哥’代表他对白荷的重视,今后在白家他只是姑爷,不是九爷。 白訾翊点点头,目送着接亲的队伍远去。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除了双方父母的缺席外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当然,这对新人而言本就是无可挑剔。 前来祝贺的人数不胜数,即便是没能收到请柬的也来了,祝东风光是谢客就谢到了晚上十点多,有孕在身的白荷在婚房里等了他很久,最后终于按耐不住下去找他,结果就看到他和傅景淮站在门外的廊檐下在说话。 白荷止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她看着祝东风拿出一个东西交给了傅景淮,然后傅景淮扭头朝她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连头也没有回。 “你怎么下来了?”祝东风问。 “一个人等得太无聊。”白荷看着傅景淮远去的背影,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祝东风噙着笑牵起她的手上楼,“他祝我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白荷说还有呢? “没有了。” “说谎。我明明看到你给了他一样东西。” 祝东风扶着白荷坐在梳妆台前,亲手替她摘下凤冠,他说:“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白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我这些年来收集到的一些东西,原本是准备亲手将他们一网打尽,可如今我有家室也有了孩子,我就要为全家人的今后考虑。”这是祝东风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傅景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军人身份的加持下,我相信他不会做的比我差。” 白荷问:“跟以前的那份名单有关?” 祝东风说是。 这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白荷知道就好,不过再多过问。 她转身面朝祝东风:“这么说,你以后就不会很忙了?” “会比现在轻松一点。” 白荷很开心,她一直就觉得祝东风太劳累了。她伸出双臂勾住祝东风的颈项,吻了吻他的嘴角,笑着说:“那以后就要请你多多照顾了,祝九爷。” 祝东风热情回吻:“不用这么客气,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