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章 序章 心电监测仪器屏幕上,起伏的线条拉成直线,刺耳的声音传遍整个病房。随着心脏停止跳动,微微睁开的眼皮缓缓合拢。 带着对这世界的不舍和眷恋,生命在此刻静止! 一切痛苦都结束了。 医生停止了心脏起搏器的高压输出,对着一旁的护士摇头叹息。“他终于摆脱病痛折磨,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窗前。 透明虚幻的白影,静静的等待着。 直到病床上逐渐冰凉的身体里,走出那幅同样透明虚幻的灵魂,窗前的白影嘴角划过一抹笑容。“嬴澈,这世界还有未了的心愿么?” 那白影,在嬴澈活着的时候,已经来过几次,也与他交流过几次。 他说他不是神话故事里的黑白无偿,只是负责寻找、运送灵魂而已。 嬴澈喜欢称他“灵魂摆渡人”。 “听了你的建议,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天我回了趟学校,见到了曾经的同学。后来又去了一趟孤儿院,见到了院长奶奶,我已经没有其他的遗憾了。” “想不想再看看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世界,事实上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只是你自己放弃了而已。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这一天的时间,带你走遍整个世界。” “灵魂摆渡人”提醒道。 “我死了不是么?再留恋也没有意义,咱们走吧!” ------------ 第一卷:行知 第一章:半块玉璧 岁月如白驹过隙,倏忽即逝。 弹指一挥间,悠悠十五载。 前世,他是个孤儿,未尝人情冷暖,只知世态炎凉。 这一世,他有了一个家。有疼他的爹娘,有黏他的妹妹,还结交了一帮肝胆相照的“狐群狗党。虽然日子过的清贫,嬴澈心中却也是万分知足。” 重活一世。 带着前世的记忆,从新开始。 盘膝掐诀,端坐在山坡上,俯瞰山下的村庄,还有远处遥遥在望的宏伟城墙。春风拂过,一抹知足的笑挂在嘴角。 “有家的感觉真好。” 习惯性掏出挂在脖颈处的一块玉璧,轻抚玉璧,像是在抚摸一具美艳绝伦的娇躯。 不,准确的说,这只能算是半块玉璧。 切面明显,像是被人以一种非常精湛的技艺,从中间割断。玉璧呈墨绿色,壁面雕刻着一枚栩栩如生的龙头和半截龙身。奇怪的是,龙头的上方,悬着一柄长剑。 爹说过,这半块玉璧是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出生时,脖子里就挂着半块玉璧。 村里老人得知此事,说嬴澈乃是上界的仙人下凡渡劫,怀带着的玉璧就是证明他身份的最好物证。不过,嬴澈只当这是笑谈罢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一个活在病痛折磨中的可怜人。 “上辈子的事,都过去了!” 吐出一口浊气,将玉璧重新塞回衣服里。闲暇之时,贪婪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惬意时光。 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位“灵魂摆渡人”,在离开之际,曾教给他一段无名九字心诀。并嘱咐他每日要打坐,默念九字心诀一个时辰。 灭,一,为,立,无,天,道,死,灵。 十余年,他消瘦的身影,每一天都会出现在这一片生满青草的山坡,从未间断。 他不知道“灵魂摆渡人”是谁,更不知道这九个字的真义。 他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像前世里那些穿越小说中的主角一样,穿越异世,拥有强大的金手指,获得海量的修行资源。拥有无数少女为之倾心的魅力,拥有弹指间可以毁灭自己想要毁灭的一切的实力。 可现实与他想象的,好像并不一样。 除了“灵魂摆渡人”教授并叮嘱他每日修行的无名九字心诀之外,根本就没有金手指。 而且,一如十几年从未间断的打坐,他好像与普通人并无不同。 气沉丹海,心无外物。 掐着决,闭着眼,一动不动,宛如石化的人形雕塑。 蓦地。 一声声急促的叫喊声,将嬴澈从记忆中带回现世。抬眼看去,朱八正拖着胖墩的身子,边喊便朝着嬴澈挥手。 “澈哥,澈哥!” “澈哥,你爹被人打伤了,快跟我回家!” “打伤。” 一瞬间,嬴澈大脑充血,竟然愣在原地。 前世从未感受过亲情的嬴澈,对爹娘和妹妹看得比自己还要重,听闻爹爹受伤,嬴澈哪里还能承受的住。受伤这两个字,像是积压在他心中的郁结,有种剜心般的窒息感。 “澈哥,澈哥,你发什么愣啊,快走啊。” 胖子朱八这句话叫醒了他,撒开腿疯了似的朝山下跑去。 “澈哥,等...等等我,我跑不动了。” 山下的三间茅屋,便是嬴澈的家。 此时,本不宽敞的小院中,站着七八个村民,正翘着脚朝房间里瞧。嬴澈跑进房间,村里的许大夫正闭着眼帮爹爹查看伤势。 “许大夫,澈他爹怎么样了?”朴素的女人正一脸焦灼的问道。 许大夫叹了口气,停止了检查。 “吟姝啊,不悔全身上下虽只有一处刀伤,且伤口并不致命。但是...” 听见不致命,原本紧张焦急地女人稍稍安心,却在听见许大夫迟疑的但是之后,一颗心立刻又悬到嗓子眼,眼泪扑簌扑簌的掉落。 “但是什么?”女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许大夫闭着眼,艰难的吐出一句。 “刀上淬了毒。” “毒!” 一瞬间,女人只感觉天塌地陷,双眼一黑,身子朝后倒下。 “娘!” 嬴澈大叫一声,将娘亲扶到桌前坐下,转身走到许大夫面前,噗通跪下。“许爷爷,求您救救我爹。求您救救...” “阿澈,快起来,快起来。” 许大夫边将嬴澈扶起,一边说道。 “你爹腹部伤口上,虽然被我涂了解毒药粉。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他的情况并不乐观,毒素入侵虽然得到遏制,但并不是停止,依旧还在扩散,只不过扩散蔓延的速度慢了许多。” “那...我爹中的什么毒?哪里才有解药?”嬴澈急忙问道。 “断肠散,中此毒者,十日内若不服用解药,便会肝肠寸断而死。”尽管许大夫不愿意说,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断肠散,怎么会...怎么会...” 眼泪滑落,嬴澈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如同前世得病,明明不想死,却无可奈何。 断肠散,是一种很有名的毒药,并非无解。至于解药,东陵郡城中的药店就有售卖,只不过售价却是高的惊人。 “谢谢您,许爷爷!麻烦许爷爷了,至于解药,我去想办法。”嬴澈看向许大夫,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转身便要离去。 “阿澈,你要干嘛?”许大夫连连喊道。 “我去城中买解药。”强忍着泪水,嬴澈咬着牙说道。 “胡闹!” 许大夫喝斥一声,走到嬴澈身前将其拉住。 “孩子,许爷爷理解你的心情,可...断肠散的解药,一粒十金,你爹这种情况,最少要三粒解药才能痊愈。你告诉我,你拿什么买,或者你告诉许爷爷,你去哪里找这三十枚金币?” 许大夫说的没错。 一粒解药就要十枚金币。 月国,流通的货币有三种。 铜币,银币,金币。 如果换算成地球上人民币的汇率,一枚铜币相当于一百块钱。一枚银币相当于十枚铜币,也就是一千块钱。一枚金币,相当于十枚银币,等同于一万... 一粒解药,就要十枚金币,也就是十万块钱。 爹爹的毒,需要三粒解药,也就是三十枚金币,三十万... 陵山村,即便举全村之力,都不一定能凑出十枚金币。更何况三十枚?且先不说陵山村,即便是生活在东陵郡城的城里家庭,也不一定就能拿得出十枚金币。 所以,穷人中了断肠散,家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中毒者在痛苦中死去,有心而无力。 焦灼之际,娘亲吟姝醒来。 “阿澈!阿澈!” “娘,您好好休息一会,我去城里找林先生借钱,若林先生愿意借给我,这辈子就算是给林先生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嬴澈口中的林先生,是东陵郡行知书院的院长林一夫。 嬴澈带着前世的记忆,拥有强悍的文学功底。也正因如此,在他九岁时,便全通读了行知书院全部的课程,并被行知书院的院长林一夫视为东陵郡的文学鬼才。 “找林先生,能行吗...” 说到底,她们一家认识的,并且能拿出钱的人,或许只有行知书院的院长林一夫了。 想到此,娘亲也动心了,也愿意让儿子去试一试。 “娘,你在家好好照顾爹,不管行不行,总归要试试。”说着,嬴澈迈开步子就要走。 “阿澈。”娘亲轻唤。 “替娘转告林先生,若是你爹能醒,我们一家就给林先生当牛做马。另外,先别告诉澄儿你爹的事。”泪水挂在眼眶,强撑着身子叮嘱道。 “放心吧,娘。澄澄晚上住在书院,没有其他的事,不到假期是回不来的。”嬴澈说完出了房间。 扫过一眼院中的七八名村民,微皱眉头,迈步走了过去。“大壮叔,你跟我爹一起去城里送山货,可知是谁害了我爹?”嬴澈问道。 大壮叔,是一个四十多岁,老实巴交的汉子。听闻嬴澈发问,大壮叔狠狠握了握拳头,片刻又松开,眼中隐隐有着丝丝恐惧。 “阿澈,算了吧。我们斗不过人家。” 见大壮叔竟然劝他算了,不由怒火中烧。 “算了?如果弄不到钱,我爹就会死!大壮叔你竟然劝我算了?” 说着,目光扫向其他几位村民。 “各位叔叔,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嬴澈虽成不了什么大器,但也绝对不是孬种!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爹在痛苦中死去。所以,我现在要去城里找林先生借钱给我爹买药。但是,我要知道害我爹的人是谁,虽然我现在没有能力报仇,但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嬴澈可以忍,也可以等。大壮叔,请告诉我,害我爹的人,是谁!” “是沈氏商号掌柜,沈三爷!”大壮叔叹了口气,说出一个名字。 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拳紧握,从齿间吐出一句。 “沈三!早晚有一天,我嬴澈会让你生不如死!” ------------ 第一卷:行知 第二章:借钱 典当 “澈哥,我跟你一起进城!” 才追上来的朱八,正好听见了大壮叔说的话。热血年纪,自是不知天高地厚,一见嬴澈要走,便出言要与其同行。 嬴澈打量着比自己小两岁的朱八,不由露出笑容,一拳轻轻打在朱八胸口,嘱咐道。 “小八,你帮我照顾好娘,我买到药就回来。” “可是澈哥。” “没什么可是的,放心吧,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就凭现在的我,非但不能给爹报仇,贸然前去,只会是送死,我没那么傻。” 说完,拍拍朱八的肩膀,走出小院,朝东陵郡城走去。 东陵郡,隶属天渊行省。 六十年前,东陵曾是前朝国都。 月氏兴兵立国,建国都于北方燕州,更名月京!而这座曾经的前朝都成,却是当做封地,赏赐给立国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白战天,更是封其为异姓王,世袭王位。 至于白战天,嬴澈自是没有见过。只是听过坊间传言,白战天是一位宗师级的超级强者。 现在的东陵王,是白战天的儿子,名唤白迟! 在东陵,除了王府,官方势力还有郡守衙门。嬴澈虽然没见过郡守大人,但鼎鼎大名的月国正三品官员,东陵父母官卢静安之名,也是如雷贯耳。 至于商业势力,是以沈氏家族族长沈清云为首。刘氏家族刘自安退其次。余下各家族林立,组成了一个强大的经济体系。 另外,沈、刘两家,包括东陵大大小小的商业势力,私下培植许许多多的帮派组织。毕竟,上不了明面的脏活和黑活,总归需要有人干。 陵山村,属于东陵近郊,距离不足十五里。 嬴澈自小在行知书院读书,对东陵郡城的一些事情,也算是了解。 沈氏商号掌柜沈三,属于沈氏家族嫡系近脉。对于这种大人物,哪一位受伤没沾过血。爹爹嬴不悔和大壮叔几人将山货售卖给沈氏商号时,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想要报复沈三,单凭嬴澈自己自然是不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断不能贸然而为。 当务之急。 搞钱! 搞药! 东陵繁华,青瓦白墙,鳞次栉比。 踏上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浓厚的商业气息扑面而来。 行知书院位于东陵西城区,也是青瓦白墙建筑,占地二十余亩。嬴澈形色焦急,顾不得与相熟的书院先生打招呼,径直朝着院长林一夫的别院走去。别院占地两亩有余,单论豪华程度,虽不及沈氏刘氏之类的豪门府邸,却也能算的上东陵城数三数四的豪宅。 回廊,假山,池塘。比之嬴澈的家,真是壕的没边了。 “小澈!” 装着烦心事,嬴澈只顾赶路,却是没注意到一旁的人影。闻声转脸看去,不由心中一喜。 “清泉大哥,院长在家吗?”嬴澈问道。 林清泉走到嬴澈身前,轻轻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打趣道。“你小子,是来找我我爹还是找我妹啊,给我老实交代,从实招来!” 嬴澈脸颊一红,稍纵即逝。 “清泉大哥,我找院长有急事,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真找我爹?”林清泉不由尴尬一笑,转而说道。“巧了,我爹带清音去鸡鸣县游学交流,差不多还得半月左右才能回来。” 院长不在! 这一刻,嬴澈有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该如何开口,的确没考虑到院长不在家的因素。院长不在,嬴澈心中唯一的倚靠也塌了。莫名的,心中酸楚涌动。紧攥着拳头咬着牙,用力的闭着眼,却如何也阻止不了眼泪流出。 心中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电影,其中一句台词,最能诠释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成年人的崩溃,都是从借钱开始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林清泉一见嬴澈泪如涌泉,不由慌了阵脚。“小澈,你别哭啊!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是啊,也许陈清泉能帮忙。 想到此,嬴澈重重呼出一口气,说道。“清泉大哥,我爹中了断肠散,我想...” 嬴澈话还没说完,林清泉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嬴澈,全然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断肠散?这...这怎么可能?你爹得罪了谁啊,竟下如此毒手,这可是要人命的毒药啊。” “沈氏商号,沈三。至于这其中的细节,我并不清楚,我此次前来,是想看看院长能不能借钱给我,至少要先购买一粒解药,缓解我爹体内的毒素,防止恶化。” 听完,林清泉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若说旁人,林清泉还可以仗着院长的名头,卖一卖面子。可对方是沈氏商号,这就难办了。 “你还差多少钱?” 嬴澈心中一酸,不由自嘲道。 “实不相瞒,我身上一枚铜币都没有。”说完,暗自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 林清泉喊住嬴澈,压着嗓子说道。 “你在这等我,我去找找我妹的私房钱,能有多少就算多少。”说完便朝着西侧一见阁楼跑去,边跑还不忘嘱托。 “小澈,等着我,别走啊。” 嬴澈自然不会走,爹爹还等着钱买药救命呢。 约莫半刻钟。 林清泉怀里抱着一个三寸见方的朱红首饰盒,跑到嬴澈跟前。“五枚金币,三十二枚银币。这些你先拿着,我在清音房间顺手拿了几件成色不错的首饰,我们拿到当铺去当些钱,应该能凑齐二十枚金币,这样的话,先买两粒丹药帮你爹维持生命,应该能撑到半月后我爹和清音回来,到时候那最后一粒丹药,我给你送去。” 常言道,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难求。 林清泉不仅是雪中送炭,更是将炭火点燃,帮助他取暖。这份救命的恩情,嬴澈必将谨记于心,永生永世不忘。 清泉大哥,此间救命大恩,嬴澈一生当牛做马,再来报答! “别废话了,跟我一起去当铺吧。” 说完,林清泉抱着首饰盒在前面走,嬴澈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陵江商业街,坐落在美丽的陵江河畔,因其风景秀美,来往客商络绎不绝。 林清泉带着嬴澈来的这家当铺,就坐落在陵江商业街上。 正公典当。 一进门,那高高的当台使得嬴澈只能仰头观望。 “哟,贵人里边请!” 掌柜的热情好客,先一步将林清泉让进茶室,嬴澈紧随其后。 林清泉神色肃穆。他自然知道当铺的水有多深,所以只能故作深沉,以免被掌柜的坑了。干咳几声,陈清泉将首饰盒递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认识本公子吧?”林清泉道。 掌柜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听闻林清泉发问,斜着眼仔细看了林清泉几眼,讪笑道。“恕我眼拙,还未请教。” “行知书院院长是我爹。”林清泉也不罗嗦,直接报出名号,以期能给当铺掌柜一些压力。 “失敬失敬,原来是林公子,莫怪,莫怪。不过,还请林公子稍等,待我替林公子的东西掌掌眼。”说完,不再理会嬴澈二人,自顾自的拿起首饰盒中的首饰,一会暗自摇头,一会微微点头,口中不时的发出啧啧啧的惋惜声。 “林公子啊,您这一共是四件首饰,而且都是尚品。若是诚心典当,公子随我来记录当票,也好为林公子收当。”当铺掌柜满脸堆笑,说道。 “那是自然,这四件首饰可都是大师级工匠雕刻,若不是急用钱,我也不会拿出来。掌柜的你就直说,这四件首饰,能当多少钱。”林清泉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哈哈哈,林公子少年英才,快人快语实在令人佩服。既如此,我给林公子出...”说着,老掌柜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金币?好吧,当了!”林清泉也没想到,这四件首饰这么值钱。不过,只要能凑够买解药的钱,等爹和妹妹游学回来,再来赎回也不迟。 “呃...林公子玩笑了。四件首饰,两枚金币。”老掌柜露出一幅意味深长的笑容,静静的看着林清泉。 “两...你们这是黑店吧!都说当铺是吸血鬼,确实不假啊。” 坐在一旁的嬴澈,心中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庆幸。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情绪,只是总感觉若是当了林家小姐的首饰,这是一种不可弥补的错。 至于失望,自然是凑不齐钱给父亲买药。 蓦地,嬴澈灵光一动,顺手将脖颈挂着的玉璧摘了下来,递到老掌柜面前。 “掌柜的,您看我这玉璧,能不能值三十金?” 老掌柜刚想嗤笑,一双精悍的小眼睛陡然闪出一抹兴奋的光芒,嘴角的笑容更是不再掩饰。 “啧啧啧,这位公子看着眼生,不过出手却是阔绰。这玉璧虽然只有一半,但我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这并非凡物呐,若是公子信得过,容我拿到当台,让老朝奉掌掌眼?不过公子大可放心,我看公子也是爽快人,我就做一次主,不管公子这玉璧值不值三十金,老朝奉掌眼之后,本号定会为公子提供三十金的当金,如何?” “你快些,我有急事。” “好!好!这位公子,林公子,二位请稍后。” ------------ 第一卷:行知 第三章:同生玉璧 “说真的,以往偷我妹的钱,心里总是害怕被她发现。而这一次,我却是一点都不怕。”茶室中,林清泉笑吟吟的看着嬴澈,如沐春风。 钱有着落了,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于是,嬴澈便与林清泉闲聊起来。 “清泉大哥,清音的钱和首饰,还得麻烦你再放回去,如今三十枚金币已经筹齐,再盗用清音的私房钱,我这心里的确是有些过意不去。” “嘿嘿,首饰和金币是肯定放回去,至于那三十二枚银币,正所谓见着有份。待会拿到当金买完解药,你再拿十枚银币回去,毕竟你爹有伤在身,你这个做儿子的,多买些补品给他也是应该的。”林清泉笑道。 “不用了清泉大哥,家里什么都不缺,这钱还是放回去吧。” 林清泉顾左右而言他,赶紧转移了话题。 约莫一刻钟。 老掌柜手中拿着一张写好的当票回到茶室,堆着笑走到林清泉面前,说道。“林公子,这是您的当票,请您收好。”说完,从怀中掏出两枚金币递给林清泉。 “林公子,钱和当票您收好,当期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您若不来赎回,本当自当自行处理您所当之物,还请林公子谨记。” 嬴澈一愣。 林清泉连忙摆手。 “掌柜的,既然那玉璧能当三十金,我这首饰也就不当了,你去准备玉璧的当票便是。” “玉璧?林公子莫要玩笑了。” 掌柜闻言一愣,一幅不解的样子看看嬴澈,再看看林清泉。额上的褶子深陷,眼睛瞪得滚圆。“林公子,既如此,咱们这笔交易也就算是成了,记住一个月后来赎回您的东西。” 说完,伸手便要去抓林清泉手中的首饰盒。 “浑蛋!我的玉璧呢!” 嬴澈终于反应过来,脸色憋的通红,脖间青筋暴起,一把掐住老掌柜的脖子。“玉璧,或者三十枚金币,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因为大力,老掌柜苦苦的挣扎,发出嘎嘎噶沙哑的怪叫声。 “来...来人!” 早就埋伏好的打手,在听见老掌柜的呼喊,鱼贯而入冲进茶室。透着寒芒的砍刀架在嬴澈与陈清泉的脖颈,让人不寒而栗。 “小子,竟敢在沈家的地盘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放开掌柜,我可以饶你一命。”为首的打手,面无表情盯着嬴澈。那眼神,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沈家?又是沈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嬴澈掐着老掌柜的手更加用力。 “把玉璧还给我!” 咆哮声惊动了街边的路人,好奇的人只是偷瞄一眼,转身便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生怕会因为一时的好奇,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再说一遍,把玉璧还给我!”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或许是因为嬴澈这种不要命的行为,就连大刀架在脖颈也浑然不惧的行为,吓住了这些打手。 七八打手纷纷后退,让出了一个约莫一米的空隙。 嬴澈心中更是焦灼万分。 父亲中毒,急需解药。而他竟然连与自己同生的玉璧都丢了。 这是一种悲哀吗? 前世,那种无能无力的死,是一种悲哀,甚至是悲凉。 而这一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爹爹毒发身亡而无能为力,这更是一种悲哀。 就在嬴澈愣神的一瞬间,掐着老掌柜的那只手的手腕仿似针刺一般疼痛,只见一根绣花针似的物什,深深的刺进嬴澈的手腕。另一只手抓着受伤的手腕,不停发出撕心的咆哮。 “把玉璧还给我。” 因为嬴澈手腕吃痛撒手,老掌柜顺势逃离了嬴澈的掌控。七八打手一拥而上,将嬴澈打昏在地。 老掌柜走到蜷缩在地的嬴澈面前,冷笑道。 “年少最无知!敢到我们沈家的地盘撒野,就必须要尝尝断肠散的滋味。”说完,接过一名打手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朝嬴澈腹部狠狠划下。 “不要!小澈!” 衣衫破裂,鲜血汨汨。 昏死过去的嬴澈已经听不见林清泉撕心裂肺的呼喊。 “小澈,是我害了你啊!小澈,我对不起你啊!小澈!” 将大刀丢给那名打手,老掌柜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帕,细细的擦拭这干枯的手指,残忍的笑道。“你们几个,把这位林公子,丢到行知书院门口。” “是!” “至于这个小子,将他绑在石头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沉到陵江去。” “是!” ...... 夜清凉。 “噗通。” 绑在大石上的嬴澈,在巨大的重力压迫之下,迅速下沉。 “这一世,又要结束了么。” “老天,你为何如此对我?”这是嬴澈心底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天昏昏,夜沉沉,岂敢高声惊仙人?借问天地何时灭,吾将归途何处寻啊!吾将归途何处寻啊!哈哈哈哈!” 陵江水面平静,江底却是暗流汹涌。 一入江底,汹涌的暗流如同刻刀,不停的冲刷击打在嬴澈羸弱的身体上,似是永无止境。 “沈家!若我嬴澈有逃生之时,定将苦心修行,待我有了力量,定要你沈家血债血偿,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后悔与我作对!”冰凉的江水,伴着汹涌的暗流,最后一抹意识逐渐消失。 “呵呵,又是这种无可奈何的死法...” 蓦地,胸口闪过一抹白光。 绑在嬴澈身上的绳索,像是风化了似的化成灰烬,眨眼间被暗流冲走。 再看嬴澈,像是一块人形泡沫,片刻间便浮出水面。 岸边,一道白色倩影,脚下踩着星光,踏着水波朝着嬴澈缓缓走来。那倩影,看不清脸庞,却在动静之间,弥漫着一种摄人心魄的仙灵之姿。 她像是传说之中,月宫中走出的仙子。 捏着双手,款步轻轻,身后拖着数丈的白绫无风自动,飘荡在天空之中,给这位来自天边的仙子,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臭小子,下次再敢将本宫当掉或者卖掉,你看本宫还会救你。” 语气中,带着丝丝的嗔怒。 宛如透白精琢美玉般的手指轻轻一挑,一股若有若无得能量波动从指尖荡漾而出,托起漂浮在水面的嬴澈。 下一刻,美的不真实的倩影朝着陵山村的方向飞去。 山坡上。 嬴澈静静的躺在草地上,倩影婷婷而立,闭着的眸悄然睁开,激起一道强烈的光芒直冲九天。 “看在同生的份上,本宫便帮帮吧。” 绿莹莹的荧光,将躺在地上的嬴澈包裹。九天之上,落下点点星光,没入嬴澈的身体之中。 一刻钟。 一个时辰。 三个时辰。 拂晓时,白色倩影走到嬴澈身旁,轻轻地说了一声。“你再装下去,本宫便走了。” 是了,早在一刻钟之前,嬴澈就已经醒了。 睁眼便看见那白色的身影,吓得嬴澈没敢吱声,只能继续装昏迷,以期探查她的目的。 谁知她竟知道自己是装昏。 尴尬一笑,嬴澈爬起来,对着白影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嬴澈,你呢。” “本宫...算了,叫我小奴吧。” “小奴,你...你好美。”嬴澈由衷的赞叹。 这才看清了少女的模样。 世界任何华丽的词藻,形容她的容貌都是显得苍白。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哼,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本宫就能饶了你。”伸出玉指,在嬴澈胳膊内侧狠狠的拧了半圈,疼的后者龇牙咧嘴。 “臭小子,再敢将本宫当物件换钱,本宫决饶不了你。”丢下娇嗔嗔一句话,绝美的身影化作半块玉璧,挂在嬴澈的脖间。 终于反应过来,嬴澈手抚在胸口,惊呼道 。 “玉璧!你是我的同生玉璧?” “哼。” 耳中再次传来一句娇嗔的冷哼。 ------------ 第一卷:行知 第四章:朱八放火烧商号 朝霞漫天,陵山村炊烟袅袅。 “娘,药熬好了,您给爹喂下吧,我再去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想到办法。”将熬好的药放在桌上,嬴澈走到爹爹床前掖掖被子,说道。 “阿澈,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你爹他...命该如此...” 一句话,房间里母子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是啊,穷人穷命,在病痛面前的确只有等死这一条路。 挤出笑容,嬴澈看着娘亲,低声的安慰。“娘,相信阿澈,一定会弄到解药。而且,等爹好了之后,阿澈就去东陵做工赚钱,一定会让您和爹还有妹妹,过上好日子的。” 说着,端起熬好的药,递给娘亲。 “娘,趁热喂给爹吧,我先走了。” 欲出房门,不料却是迎面撞上火急火燎赶来的林清泉。 “清泉大哥!” 林清泉一见嬴澈,眼睛瞪得老大,暗暗吞了口唾沫,狐疑万分。 “小澈,你...” 连忙对着林清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将昨天的事说出去,转移话题道。“清泉大哥,你应该是找我的吧,咱们出去说。” 还沉浸在嬴澈死里逃生的震惊之中,一见嬴澈发问,连忙摆手。 “不不,我是来给嬴叔送解药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叠着的绢帕,拆开后露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 “断肠散的解药,先给嬴叔喂下。” 吟姝看看林清泉,再看看后者手中的解药,先是一喜,噗通一声便跪在林清泉面前,低声抽泣。“林公子大恩,我们一家四口无以为报,愿意给林家当牛做马,以报公子救命之恩。” “嬴婶,您言重了,赶紧给嬴叔喂下。另外,我已经派人通知我爹,若是我爹知道嬴叔的事,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毕竟,小澈在我爹心中,可是比我这个亲儿子还要宝贝呢。” 一句话戏言,化解了当下的沉闷气氛,众人脸上皆是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服了解药,嬴不悔的脸色立时有了好转。 按照许大夫的说法,一粒解药便可化解其体内大部分的毒素,第二粒解药可以清除体内的毒素。第三粒解药,是为了巩固身体机能,用地球上的话来说,就是在服用了第三粒解药之后,体内就会对毒素产生抗体。 林清泉带来的,不仅是解药,还有嬴澈一家的希望。 “阿澈,你陪林公子去村里转转,我去烧饭。”说完,又看向林清泉。“林公子,一定要在家里吃完饭再走。” “行!”林清泉性格爽朗,扭扭捏捏的作态他不会。当即笑道。“嬴婶,您别老是一口一个林公子,您是长辈,还是直接叫我清泉吧。” “这...这怎么行。” “哎呀嬴婶,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小看了小澈在我爹心中的分量,也小看了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而且,再过几年,等我妹妹嫁到你们家,那可就是实在的亲戚了。” “嫁...” 林清泉越说越离谱,嬴澈脸颊滚烫。 “娘,您别听清泉大哥胡说,他开玩笑的。”嘴上解释,心中却是生出丝丝的涟漪,像是被触及了躁动的心弦。 不由得,脑海中闪现出那个温婉怜人,满身书卷气息的青涩身影。 “好了好了,娘都懂。快带你清泉大哥玩去吧,娘做好饭去叫你们。”说着,吟姝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推搡着将嬴澈二人撵出房门。 走去院外,隔着院门便看见朱八他娘金花,拖着肥胖的身子,正火急火燎的朝自家跑来,嬴澈一见赶紧迎了上去。 “金花大娘,出什么事了?” 顾不得停歇,大口大口的呼气,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阿澈!小八..小八他,小八拿着,拿着家里的桐油,桐油...进城。天不亮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阿澈,你点子多,你给大娘分析分析,我家小八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桐油!” “桐油?” 林清泉一阵愣神,转身附在嬴澈耳边低声说道。 “我来的时候,看见南城有冲天的火光。因为急着给你爹送解药,也就没当回事。如果那个小八是带着桐油走的,他会不会是替你爹报仇去了?要知道,沈府就在南城,而且南城差不多都是沈氏家族的产业。” 闻言,一股极强的危机感直冲脑门,不管一旁的金花大娘,朝着山坡跑去。虽说山坡不高,站在上面却能看见东陵郡城的轮廓。 林清泉跟在身后,抵达山坡,遥看东陵那直冲天际,遮天蔽日的浓烟,心中咯噔一下。 “完了!小八完了!” 一瞬间,嬴澈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失魂落魄朝着村子走去。 “小八啊小八,你怎么这么傻啊。说了从长计议,你...不行,我得进城找他,说不定事情没那么糟。” “清泉大哥,小八他...”嬴澈脸色阴沉,心中痛苦万分。 “先别担心,这火不一定就是他放的。或者说,你那个叫小八的朋友,也许没事。先别担心,我陪你回城里先打探消息,视情而动。” 村口,金花大娘正焦急地等待着。 嬴澈跑到金花大娘面前,轻声说道。“金花大娘,你去猴子家找猴子,让他带着二狗一伙人,到城里去找小八。告诉猴子,主要去南城找,如果找到就把他带回来。我先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小八的消息。” 嬴澈口中的猴子和二狗等人,是他和小八从小到大的玩伴。 “好,好,阿澈啊,你一定要把我家小八带回来啊。”金花大娘急切地叮嘱道。 “放心吧。金花大娘” ...... 遮天蔽日的浓烟,弥漫在东陵郡城上空。飘散在空中的烟尘,不停的落下,宛如天空降下黑色的雪花,使得本就烟尘弥漫的东陵,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黑尘。 “小奴,我求你了,你就看在与我同生的份上,帮帮我行吗?” 与林清泉走在路上,不时左右环顾寻找小八的身影,嬴澈不忘在心中与那个叫做小奴的同生玉璧交流。 “本宫说过了,你现在的任务是修炼。而且,除非你出事,否则本宫是不会出手的。”声音空灵,时远时近,听的嬴澈连连皱眉。 “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到臭水沟里去?我告诉你,我嬴澈说话算话,说把你丢进臭水沟,就一定把你丢进臭水沟。” “你...你敢威胁本宫!好吧,他没被火烧死,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这么说,这火就是小八放的?”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急忙追问。 “无可奉告!” 靠近南城,无数褪了甲胄的兵丁,提着盛具匆匆赶往着火点救火,周围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围在距离沈氏商号数百米之外,指指点点,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我说,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一个看热闹的人发问,顿时引来许多“知情者”滔滔不绝,发表自己的言论。 “这是天火,是老天在惩罚沈家,故意降下的滔天大火。我看呐,沈家是作恶到头了啊。”一旁的妇女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滔滔不绝。 “我看也是,这火为啥不烧别人?这整一条街都烧起来了,而且烧的还都是沈家的店铺,你说怪不怪。”又一人说道。 “嗨,你们知道什么呀。我大表叔三姑家的小儿子在沈家商号当伙计,我可是亲耳听他说的,这火是从沈氏商号着起来的,是沈家出了内鬼,自己人放火烧自己人呢。”另外一名知情者说道。 “真的?” 一群人立马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当然,我亲耳听到的。” 嬴澈哪里有心思听这些人八卦,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寻找胖子朱八上。 ------------ 第一卷:行知 第五章:密谋沈玉珠 直至深夜,滔天大火逐渐熄灭,东陵城,万籁俱寂。 南城,沈府。 随着一桶透心凉水浇在皮开肉绽的肥胖身体上,只有十三岁的朱八,脸上稚气未脱。强撑着艰难的睁开眼,眸中怒火不减,喝骂不断。 “小爷生的贫贱,却死的伟大。” 扯着嗓子连连吼叫。 “小爷知道,烧了你们沈氏家族的几处产业,并不能伤及你们沈家的筋骨。但是,这就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你们沈家的脸上,也算小爷为东陵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啊,哈哈,快点折磨小爷吧,小爷不怕。” 被绑在石柱上的朱八,已经皮开肉绽。 身上的皮肉翻卷,殷红的鲜血不停流淌。 石柱旁的茶桌前,紫衣少年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看着宁死不屈的朱八,神色戏谑,饶有兴致的对着身前的下人吩咐道。 “打,但是不能打死。这小畜生一天不说出幕后指使,就给我好好的折磨。” “是。少爷。” 陵山村,山坡上。 十余少年,围坐在地上,露出与之年龄不符的凝重。 众人不语,瘦小的猴子看看嬴澈,再看看其他少年,先声说道。 “澈哥,小八就是被那个王八蛋沈三抓走的,我和二狗.爬到沈家后院,亲眼看见他们用鞭子抽打小八。如果我们不赶紧救他,小八可就要死了啊。” 众人沉默了。 说到底,他们只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拿什么跟沈家斗?板砖么? 嬴澈看向夜空,松开握紧的拳头,沉声叹道。 “直接闯到沈家救人肯定是不行。别说我们这十几个人,就算是叫上我们村里所有男人,也不会给沈家造成半点威胁。” “要不,我们报官吧。”叫二狗的少年提议。 “不行!”众人否定了二狗的提议。 “沈家那么有钱,从指甲缝里抠一点,都能随便买通那些当官的。而且,小八放火烧了沈氏商号这是事实。”猴子说道。 想了想,猴子突然来了灵感,看向嬴澈。 “澈哥,要不我们去王府求救吧。我听说,东陵王刚正不阿,爱民如子。如果我们能够见到东陵王,他老人家绝对不会不管,你们说呢。”说完,看向其余几人询问意见。 “你以为东陵王是你家的,你想见就见?我们是平民,不等靠近王府,就被王府的亲卫给拿下了,你还妄想见到王爷。” 另一名少年当即否定了猴子的提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我看,我们跟沈家拼了,总比看着八哥被那帮王八蛋打死要强。”大壮叔的儿子小壮,年龄虽小,倒是比他爹多了一丝血性。 片刻沉默,十余少年没了主意,目光都停在嬴澈身上。 朱八是因为替他爹报仇才放火被擒。于情于理,他比任何人都想救出朱八。但是,他也要考虑这些兄弟们的安危,决不能让他们贸然涉险。 “听说过沈玉珠吗?”嬴澈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我知道,沈家的掌上明珠,沈青云的女儿,听说是个病秧子。”猴子率先抢道。 点点头,凑近众人,阴测测的说道。 “没错,沈玉珠从小就有病,所以她每月初九都会出城,来陵山祭拜天神。而且,既是祭拜,自然不会带很多随从。所以,这是我们仅有的一次机会!绑了那个病怏怏的沈家大小姐,用她的命,来换小八的命。” “澈哥,可...可明天就是初九啊。” “所以,我们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准备。” 说完,看向众少年。 “小然,你爷爷药房里的迷魂香,你应该知道在哪吧。” “知道。”叫做小然的少年应了一声。 “前往祭台,要从天神洞里穿过去。所以,你的任务就是赶在沈玉珠一行人进入天神洞之前,点燃迷魂香。” “好。” “天一亮,二狗,小壮,大威,你们三个埋伏在天神洞通往祭台的出口,只要沈玉珠一行人被迷倒,马上绑起来,沿着后山小路直接进入深山,送到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座石室中。” “那我们呢?”还没分到任务的几名少年连忙询问。 “你们三个,去小八家偷金花大娘的藤线(类似鱼线,承重力非常强。),然后去陵江东岸,在距离渡口下游三里的空地,沿着下游布置藤线,将藤线的另一端,牵引到陵江西岸。记住,布置的藤线越长,我们越安全。”此刻的嬴澈,像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在给他的将士们布置作战任务。 “好。” “猴子,你们四个去我家,把我爹的独轮车和院子里的一块一人那么大的木板,拿到这里。小然,二狗,你们天亮之前一定要准备好,破釜沉舟,能不能救出小八,就看天亮之后的行动了。” “明白!” 众少年应承,转身去准备各自的任务。 星光点点。 嬴澈心中莫名的压抑,盘膝坐下,心中默念九字心诀,却如何也静不下心。 此事,暂不论对错,擒下沈玉珠换朱八,必是一招险棋。一旦暴露,他们几人,甚至整个陵山村,都会直面沈家滔天的怒火。 即便成功救出朱八,凭借沈家的势力,顺着朱八身份这一条线,也绝对可以查到他们身上。到时候,可就是灭顶之灾啊。 可是,若是什么都不做,嬴澈又怎么对得起朱八? “大人者,不论对错,遵从本心便是。” 心烦意燥时,心中响起小奴的不咸不淡的声音。 “小奴,要不你帮我把小八救出来吧。你放心,只要你能帮我救出小八,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怎么样?” 按照嬴澈的理解,玉璧中的小奴,应该是一种超然于物外的存在。 若是她肯出手,绝对能救出小八。 而且,如果小奴出手,他们也没必要以身犯险,去抓捕沈玉珠了。 “本宫何事都替你做了,你做什么?嬴澈,没有压力就不会成长,本宫可以帮你一次,但你有没有想过,随着你年龄和见识的增长,你会遇到更多的麻烦,也会遇到比之沈家更加强大的对手,难道你就只会指望本宫吗?若如此,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躲在本宫身后,苟且偷生,虚度一世吗?那么你重生这一次,和你直接死在上一个世界,有什么区别?难道,你只会出卖自己的尊严,博取本宫的同情?或是以臭水沟之名威胁本宫?”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从前只觉得平淡一生挺好。 现在想想,既然重活一世,若无作为岂不是辜负了重生的美意? “遵从本心...” 口中咀嚼着小奴的话,心中却是无法平静。 “嬴澈,不迈出第一步,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就如同你方才布置下的营救方案。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方案。可是,当你的兄弟们都去准备的时候,你却又变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苦苦挣扎,心中对着小奴低吼连连。 “我没有!我不怕死,我只是担心猴子他们,我害怕会将他们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吗?事实就是你怕了。你还没做,怎么知道沈家就一定会查到你们身上?又怎会知道沈家就一定会将怒火施展到陵山的百姓身上?” 乳白色的光芒闪烁,小奴那仙灵般的玉影出现在山坡上。 伸手将嬴澈扶起,手掌轻轻地抚摸着后者的脸庞,轻轻地说道。 “嬴澈,本宫与你同生,你便是本宫的依靠,但本宫不喜欢现在的你。你像一个木头人,十五年来,你只会按照顺序,去读,去默那九个字。你何时想过,要用心将那九个字拆开重组呢?” “记住,想和做不是一回事,只有踏出第一步,你才能直面第二步,第三步。强者之路,不是想出来的。需要勇者无畏,需要坚韧不拔,需要不畏天地,需要披荆斩棘。未来,你遇到的人,会比沈家强太多,畏缩不前,只会消弭你的强者之心。” 庸人,只会臆想。 强者,需要行动! 玉指与脸颊相融,嬴澈心中一阵急速的跳动。 “我...我该怎么做?” “只有做了,才能窥见你想要的结果。所以,放下心中的包袱,做你所想。当然,你可以将这一次行动,当成本宫对你的试炼,若是成功,本宫会予你奖励。” ------------ 第一卷:行知 第六章:度势 晌午。 嬴澈站在山坡前,抬眼望向山顶,略有所思。 猴子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焦急等待。“澈哥,沈玉珠的车驾都过去两个时辰了,二狗那边应该差不多得手了吧。” 说话间,嬴澈嘴角划过一抹弧度。 “看,匆匆跑下山的那个,应该就是沈玉珠的丫鬟吧?” 猴子站起身,顺着嬴澈手指的方向看去。千米之外,隐隐能看见一个纤小莹绿的身影,匆匆朝着山下跑去。 “二狗他们得手了。不过,派去陵江放线的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嬴澈摇摇头。 转过身,眼睛看向陵山村的方向,说道。 “小鸭回来了。” 见到匆匆跑来的少年,嬴澈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直到小鸭来到山坡上,喘匀了气才说道。 “澈哥,照你的吩咐,木板放在东岸,距离渡口下游三里的空地,藤线已经系在木板上。另外,一共放了三捆藤线,从东岸到西岸,一直沿着下游放了足足七八里的距离。其他人都找地方躲起来,只等沈家将小八放到木板上,藤线就会戥紧。摇动车轮摇杆,顺着水流,将小八拉到我们事先预备好的地方,绕路将小八带回来。” “而且,陵江下游越来越宽,只要他们将小八放到木板上,任他沈家的人再厉害,也绝对不可能直接越过那么宽的陵江找到我们。” 小鸭补充道。 “藤线都沉到水里了吗?”嬴澈问道。 “沉了,从木板周围看,绝对看不到藤线。” 嬴澈点点头,万事具备,只待消息送到,前去与沈家人谈判了。看向东陵郡城的方向,三人开心的笑了,他们仿佛已经看见,沈青云在听见自己最疼爱的掌上明珠被人掳走,气急败坏的表情。 “小鸭,多带着吃的去山里,在没收到放人的消息,你们绝对不许露面。” “好。” 应了一声,小鸭转身回村里去“拿”吃的。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嘴角挂着笑。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巨大的较量。 嬴澈将写好的纸笺交给猴子。 “猴子,沈青云绝对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怕。所以,你送纸笺的时候,切记不能被人发现。还有,这纸笺上的要求,是要沈家释放小八,并对小八纵火之事不再继续追究。” “澈哥,太简单了些吧,那老东西一定能猜到是我们绑了沈玉珠。那到时候我们可就危险了啊。”猴子当即就听出了嬴澈纸笺上的漏洞。 “是啊,太简单了。你都能猜到,更遑论是那位在商海纵横了半辈子的老狐狸?所以,沈青云一定不会投鼠忌器。他能猜到我们,那么暴露就是迟早的事。所以,我要借这次机会,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嬴澈说道。 “怎么解决?” “沈青云在得知是我们绑走沈玉珠,出于人的本能,肯定是选择以人换人。但是,沈青云不是常人,他能猜到我们不敢真的杀害沈玉珠。所以,我们和沈家的筹码并不相等,想要彻底解决小八的麻烦,我必须去跟沈青云见一面。” 猴子闻言愣了愣,连连摇头。 “你疯了澈哥,你跟那老狐狸见面,他把你抓起来威胁我们放了沈玉珠,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 “沈青云不会投鼠忌器不假,但绝不会再抓我用来威胁你们。所以,你大可放心,若想彻底解决此事,必须按我说的做。” 摆了摆手。 “去吧,路上小心点。” 清风拂过脸庞,心中升起一股决然。这场博弈若是胜了,自是皆大欢喜。若是败,他会将所有后果附在自己的身上,绝不牵连其他的兄弟。 傍晚。 沈府内院。 此时的沈青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愤怒,让得这位东陵首富的脸变得越发狰狞。气急败坏的咆哮,与摔打贵重物品的声音此起彼伏。前来报信的丫鬟跪伏在地,不住的哆嗦。 发泄过后,沈青云的怒火逐渐平息。 这位东陵首富,终于在这个时候,展现了他作为久居上位者该有的冷静。斜眼看着站在一旁的沈从风,沉声说道。 “风儿,派人将刘自安给我监视起来,一旦有异动,立即将其抓起来。另外,不管是不是刘家绑走珠儿,但作为商业对手,也是该向他们提亮我沈氏獠牙的时候了。” 沈从风,作为沈家长子,自然明白此时的父亲,被愤怒激发了野心。 “爹,监视无妨,但那刘自安好歹也是刘氏家族族长,贸然得罪的话,对我们下一步的发展,会产生不可估量的阻碍,要知道,刘家的资产和势力,并不弱于我们沈家。” “哼!你何时能将目光放的远些?” 冷哼一句,沈青云语气变得凝重。 “莺宁郡主明日就会回到东陵,你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只要你能将郡主给我娶回来,即便是倾尽全族之力,爹也在所不惜。” 闻言,沈从风一喜。 “爹,难道月京那位大人物同意与我们沈家合作了?” 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沈从风的疑问。 “我们沈家是商业家族,若是放在以前,爹决不敢有此僭越之心。不过,如今搭上了月京那位大人物。这王爷之女,倒是也可以争取一番。行了,当务之急,是要将珠儿救回来,去安排吧。” 沈从风连连应承,退出房间,按照父亲的吩咐,安排一切事宜。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沈青云和沈玉珠的丫鬟。 思绪沉沉,沈青云目光宛如一条毒蛇。 看向跪伏在地的小丫鬟,沉声问道。 “小环,随小姐前往陵山的,应该还有十五名护卫吧?你可看清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在十五名护卫的保护之下,轻松掳走小姐?” 丫鬟小环磕头如啄米,抽泣连连。 “老爷,小环该死,小环真的没见到究竟是谁掳走小姐。小环只记得,我们正在通过天神洞时,突然就昏迷过去。等小环醒来的时候,小姐已经不见了。” “天神洞,护卫呢?” 沈青云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护...护卫,小环醒来之后,发现那些护卫们依旧还在昏迷,小环害怕小姐出事,就...就自己跑回来报信了。小环该死,小环该死。” 听完丫鬟的话,沈青云眯着眼,或许在计算眼前这个小丫鬟言语之中的真伪。 适时,敲门声响起,管家沈忠压着嗓子喊道。 “老爷,有人送来纸笺,请老爷过目。” 房门开启,沈青云接过管家递上的纸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自语道。 “我道是刘自安的暗手,原来是冲着纵火那小子来的。” 连连冷笑,将纸笺揉碎丢在纸篓中。 “真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仔啊。纵火那小子,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了,城外陵山村的,叫朱八。前几日,陵山村几个莽汉到我们沈氏商号送山货,与三爷起了争执。其中一人被三爷砍伤。那小子是来替被三爷砍伤的那人复仇的。” 管家沈忠娓娓道来。 “难道是我沈家没落了?几个毛头小子竟敢对我沈家大小姐动手。”说话时,沈青云从袖中掏出一柄黑色的匕首。 那匕首寒芒隐隐,骇人心脾。 猛的转身,手中的匕首深深的刺进丫鬟小环的后心。 轻描淡写的结束了小丫鬟的性命。 从袖中掏出绢帕,轻轻地擦拭匕首上的血迹。“见了血,顺了气,倒是生出一股想见一见这胆大包天少年郎的心思。” 嘴角的弧度弯曲,看着管家沈忠说道。 “小姐的事,暂时搁下,我料定那些人不敢真的杀害珠儿。你去安排与送信的人递个话,想要我放了那个小子也不是不行,让这策划绑走小姐的人出来跟我见一面。到时,不但放了那小子,此事也不再追究。” “是!” 沈忠走后,几名沈府的护卫前来,将丫鬟小环的尸首拖走,就地掩埋。 “有意思,小小年纪竟敢与我沈家作对,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 房间里,嬴澈将林清泉送来的两粒解药喂完,让出空位,与林清泉并肩站在一起。 许大夫上前诊脉,略作沉吟,说道。 “你爹体内的毒,已经清除了彻底清除。不过,最近这些日子要在家好好休息,进山狩猎的事,暂时搁置吧。” 年逾七十的许大夫笑容满面,拿起药箱便出门而去,嬴澈紧随其后送其出门。 “许爷爷,我爹何时能醒。” 许大夫止住脚步,一双暗黄深邃的眸子盯着嬴澈,反问道。“阿澈,小然偷了我的迷魂香,这事你知道吧?” 嬴澈猛的一怔,含糊其词。 “呃...啊?不会吧,我想应该是许爷爷您搁忘了地方吧?再说了,小然拿迷魂香又没用,肯定不是小然。” “那你告诉我,小然去哪了?” “这...我...我不知道啊。” 挠挠头,一脸的尴尬。 许大夫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阿澈,有些事,做了也就做了。只是,小然这孩子命苦,爹娘死的早,与我这个将死的老头生活,的确是乏味至极。若许爷爷百年之后啊,希望你能替许爷爷照看小然。” 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颓然。 “许爷爷您放心,小然是我兄弟。另外,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呵呵,但愿吧。你父亲会酣睡两日,两日之后便会转醒。放心吧。”说完,借着星光朝自己的药屋走去。 回到房间。 与林清泉对视一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对了小澈,明天上午,东陵王府的郡主殿下要来书院,我爹让我知会你一声,明天好生打扮,随我爹一起见见郡主殿下。” “我...” 嬴澈闻言一阵错愕。 “怎么?有问题吗?”林清泉问道。 嬴澈支支吾吾,试探性的说道。 “清泉大哥,我能不能不去啊?明天我还有重要的事呢。” “胡闹啊,你有什么事,能比见郡主殿下重要?”林清泉以为嬴澈事害怕见到郡主这种大人物,便笑着拍拍后者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吧,明天我妹会跟你一起,还有我爹。” ------------ 第一卷:行知 第七章:借势 行知书院。 时值正午,日咎阴影逐渐重叠。 东陵王府郡主殿下的车驾迟迟未到。 今天的嬴澈,内着黑色亵服,外着墨绿色的绣纹透明纱衣。头发盘后,头顶银色的发冠上穿着一根黑色的发簪。 眸似水,面如霞,俨然一副翰墨公子的打扮。跟在院长林一夫身后,左顾右盼,寻觅着那个久违佳人身影。 林一夫,身材微胖。 知命之年,须发皆白。 “院长,清泉大哥说,清音也会来,为何迟迟不见踪迹。”定好的时间,是郡主车驾上午抵达书院。看看日头已至正午,非但没见到郡主,就连林清音都没有出现。 院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百无聊赖,扫视周围。 郡主临驾行知书院,引来东陵无数青年才俊,以求能够在郡主面前,博得一笑。 院门西侧,两名少年的身影引起了嬴澈注意。 紫衣锦服,手持折扇的少年,便是东陵城鼎鼎大名的沈氏公子,沈从风。身旁那位,着银色羽衣的少年,是刘氏家族族长刘自安之子刘明月。 尽管已经翻出最好的衣衫,在那两位首富公子面前,却依旧是黯然失色。 “沈从风怎么也来了?” 心里想着,心里隐隐有些捉摸不透。 沈玉珠被绑,作为她的哥哥,沈氏大公子竟然还有闲心思来观摩郡主车驾。正如嬴澈之前的算计,沈家或许并没有把这次沈玉珠事件当回事。 “看来我猜的不错,沈青云那个老狐狸果然不会投鼠忌器。能成为东陵首富,沈青云绝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心思思衬,不由为朱八的境况担忧。 蓦地。 一阵甲胄摩擦生响起。 抬眼望去,身着漆黑胄甲的军士手持长戟,迈着整齐的步调,分两队将路边看热闹的百姓挡在身后。那架势,威风凛凛,杀意肃然。 马蹄声踢踏而至。 三匹高头骏马,拖着三名佩剑将军。那将军眼神之中丝毫不掩饰冰冷的肃杀之气,普通人一见便心生寒意。 骏马缓行,将军于书院西侧下马,手抚腰间佩剑,恭敬的站在马下,目视东方缓缓驶来的车驾。 “澈儿,上前与清音一起随郡主殿下同行。” 正处于震撼之中的嬴澈,忽地被院长的话惊了一阵。 “清音在哪呢?” 院长指了指缓缓停下的车驾,算是对嬴澈的回应。 “郡主驾到!” 驾前侍从高唱一声,周围百姓包括院门西侧的沈从风和刘明月两位公子,因为没有文贡武名在身,随着周围百姓跪拜在地。 车帘掀开,走下一文弱少女。 那少女着一身淡蓝色留仙裙,仿若森林里孤独的精灵,脸上挂着丝丝的倦意,却丝毫不能掩盖其身上散发出的淡雅轻灵气息。 跪在西侧的沈从风偷瞄一眼车驾,不由得一阵错愕,压着嗓子对一旁的刘明月小声说道。 “怎么是林清音?郡主呢?” 刘明月还未开口,随着林清音落地,莺宁郡主走下车驾。 一身赤红紧身武服,扎着高高的马尾,手中握着一条卷起的紫色长鞭,英气十足。跳下车驾,与林清音站在一起,扫视四周。 “郡主真辣呀!看那魔鬼般的身材,再看那美的不像样的脸蛋,还有她身上散发出的英气,若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东陵王府的郡主,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女王呢。” 刘明月跪在地上,压低着嗓音打趣。 “嗯,这林清音与莺宁郡主,一文一武,若是能同时摘得,人生可就圆满了啊。”沈从风满脸淫邪,继续与刘明月交头接耳。 没人理会沈、刘二人的小动作。 周围的人,有的静静跪伏在地,有的拿眼偷瞄那一文一武两道动人心魄的美丽倩影。 一见郡主下车,院长林一夫,包括嬴澈和身后的众先生,纷纷对着车驾躬行揖礼。 “快去,驾前再行揖礼,便与清音与郡主同行入院。” 院长躬着身子,斜脸提醒。 “呃..啊..哦。” 虽然不明白院长的目的,嬴澈还是照做了。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走到东陵王府郡主车驾面前,对着车驾躬身再行揖礼,高声唱道。 “恭迎郡主殿下临驾行知书院!” 唱喏声落下。 “澈哥哥!” 林清音款步轻抬,牵着郡主,对着嬴澈喊道。一扫之前的倦意,见到嬴澈的林清音,倒像是一只欢快的小白兔,全然不在乎此刻正处在大庭广众之下。 “你就是嬴澈?” 势如女王般的莺宁郡主,与林清音来到嬴澈跟前,瞟了一眼,问道。 “嬴澈拜见郡主殿下。” “常听清音提起你,今日一见,倒如清音所说,有几分灵性。” 嬴澈不知道莺宁郡主口中的灵性是何物,心中却是有些震惊。他可从未听说过,这个与他算是青梅竹马的小丫头,竟然与东陵王府郡主相熟。 “郡主谬赞,澈愧不敢当。” “无妨,我与清音是密友,你与清音又是青梅竹马。不必拘束,跟清音一样,叫我姐姐或者莺宁吧。” 听闻郡主的话,嬴澈竟然愣住了,错愕当场。 “澈,不敢僭越。” “行了,我最烦你们读书人的繁文缛节了,若不是清音请我来,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你们行知书院半步,更不愿意与你们这些文邹邹的读书人打交道。” 显然,嬴澈的不配合,让得这位女王般的少女心中不忿了。 “那...莺宁。”嬴澈麻着胆子喊了一句。 噗嗤一笑,引得一旁林清音连连跺脚,娇嗔连连。 “好了好了。好姐姐,别再吓唬澈哥哥了,我们入院吧。”说着,像是故意的,让出郡主右侧的位置留给嬴澈,自己站在郡主左侧,一行三人朝行知书院走去。 从见郡主,嬴澈就有一种浑身轻飘飘,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从嬴澈走到车驾前,再到与郡主同行进入书院,这看似简单的行为,却是让得在场的大部分人,记住了他那消瘦的模样。 记忆最深刻的,或许应该就是跪在院门西侧的沈从风和刘明月两位公子哥了。 “明月,那小子是谁?”沈从风从错愕中醒来,沉声问道。 “这...东陵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难道是月京来的某位公子?”刘明月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过在看到嬴澈的穿着,便有放弃了这种想法。 “穿着如此不堪,怎么可能是月京来的公子。” 沈从风自是不相信。 郡主等人就要进入书院,众人纷纷起身时,沈从风赶紧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朝着书院快步走去。 刘明月一见,紧随其后。 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跟郡主搭上话,就等于给自己的未来,铺上了一条康庄大道。商人,在脸面和利益面前,自然是选择后者。 不得不说,单从气质方面,沈从风和刘明月两位首富公子,绝对是秒杀嬴澈的那种。不过,他们的气质,是以财富为基石堆砌的,并无底蕴。 而嬴澈,是那种与之年龄不符的深沉。 绕过跟随在身后的一众书院先生,两位公子来到距离郡主约莫十余米的地方,躬身揖礼,唱道。“在下沈从风,仰慕郡主殿下天人之态。听闻郡主殿下临驾行知书院,特来拜见殿下。” 刘明月有样学样,学着沈从风的话,说了一遍。 见郡主止步,嬴澈和林清音相继停下,转身看向躬身行礼的两位公子少爷。看着两位首富公子脸上的虚伪笑容,嬴澈心中一阵恶心。 “沈从风?是沈青云的儿子吧。”莺宁郡主开口问道。 沈公子心中一喜,全然没看见此刻的郡主殿下的脸色非常难看。 “正是!” “刘自安是你父亲?”莺宁郡主看向刘明月,问道。 “是是是,正是家父。”刘明月欣喜若狂。 “行了,见也见了,你们两位还有事吗?”一句话,却是让两位公子哽住了,准备了许久的说辞却是再也说不出口,愣在原地尴尬至极。 “没...没事了。” 见此情形,嬴澈心中大喜,暗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借势吓唬沈家的时候到了。眯眼望着沈、刘两位公子,若无其事的微微一笑,对着莺宁郡主高声说道。 “莺宁,我们走吧。” 只待郡主一行人走远,沈从风这才一个激灵。“刚才那小子叫郡主什么?” “莺..莺宁。” ------------ 第一卷:行知 第八章:约见沈青云 行知书院。 书房,教坊,藏书楼,错落有致。 书院中心,一汪亩余大小的湖泊,名为之春湖。湖畔绿树成荫,春意盎然。 在嬴澈与林清音的陪同之下,只是逛了三间书房,两间教坊,郡主殿下脸色阴沉,有些乏味。行至之春湖时,便拉着林清音坐在藤椅上,再也不想参观。 “臭丫头,这回你开心了吧。” 藤椅上,莺宁郡主葱指轻抬,点在林清音的额间,嗔道。 “谢谢好姐姐。” 对着莺宁郡主俏皮的吐了吐香舌,转头看向站在数米之外的嬴澈,压着嗓音附在莺宁耳尖。“怎么样,澈哥哥还行吧。” 郡主俏脸微红,转头瞟了一眼嬴澈。 “嗯,跟你一样,书呆子一个。” “嘿嘿,我的眼光怎么会错呢。” 接下来,便是两位美丽俏佳人的私密交流,还夹杂着一些对身后少年的品头论足。 身后的嬴澈,看起来无聊极了。 不过,他也在趁此空闲时间,揣摩算计接下来该如何约见沈青云。虽然约见的纸笺已经吩咐猴子送到。只是迟迟没有消息,这让嬴澈心中多少有些摸不透沈家的心思。 说到底,嬴澈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即便再加上前世十九年的生命,也只有三十四载的岁月。而且,前世,除了读书学习,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病痛之中渡过。 论阴谋诡诈,嬴澈拍马也比不上纵横商海数十年的沈青云。 当然,现在嬴澈心中想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如何借着莺宁郡主的势,逼迫沈家就范。 商人,富有,势大,但地位很低,这是沈家的弱点。 若是能顺利借用王府之名,就算是沈青云,也只能迫于王爷之威,乖乖听话放了朱八。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如何让沈青云相信,他和莺宁郡主很熟。 谈判,最重要的就是手中掌握的筹码。 在此之前,嬴澈的筹码,只有沈玉珠。经过一番暗中较量,却发现沈玉珠这个筹码好像并不是很重。但此时因为莺宁郡主的出现,筹码天枰却是有了一丝倾斜。 “我得赶紧离开郡主的视线,否则根本无法跟猴子接触。” 嬴澈心中有着算计,想必猴子应该已经接到沈家的回复,正在书院门口等着他。想着,便以找院长有些事为由,朝着书院门口跑去。 正如嬴澈猜测,猴子正猫在书院墙下,焦急地等待着嬴澈现身,望眼欲穿。 “猴子。” “澈哥,你终于出来了。” 交谈之际,心中隐隐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回身扫视四周,却是发现除了停在书院门口的车驾和路两侧行走的路人之外,并无监视之人。 “怎么样?” 猴子看了看周围,附耳低声道。“沈家的管家沈忠找了我。开门见山就说沈青云在陵江庄苑摆下宴席邀你赴宴,想要杯酒释前嫌,和你交个朋友。现在,那老东西正在西城门口等着我回信呢。” 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变了再变。 “你被发现了?” “澈哥啊,我们都小瞧了沈家。他们那个管家沈忠是直接去村里找的我啊。不过,他并没有威胁我,并且让我转告你,若是今晚你去赴宴,沈青云不但无条件放了小八,也不再追究小八纵火和我们掳走沈玉珠的事。只是,我觉得这宴无好宴,肯定是有阴谋的。” 猴子娓娓道来,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当下问道。 “澈哥,你觉得呢?” “去!若是不去,小八救不回来不说,我们也会因为掳走了沈玉珠,从此被这老狐狸牵着鼻子走。”嬴澈若有所思。 “你去转告沈家的管家,我会去赴宴。不过,我不喜欢和老年人交朋友,倒是有意认识一番沈从风。”嬴澈说道。 “沈从风?” 猴子一愣,连连摇头。 “澈哥啊,你还嫌不够乱啊。这沈公子,在整个东陵可都是有名的不吃亏的主。到时候我怕你不但搞不定沈青云,更会被沈从风侮辱。” “相信我,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救出小八。” 摆摆手,示意猴子不用再劝。 “原话传给沈忠,我得回书院了。”说完,匆匆进入书院大门,朝着之春湖的方向快速跑去。 湖边。 莺宁郡主,林清音,院长林一夫,还有随行的三名佩剑将军,正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迎上众人,林清音朝嬴澈使了个眼色,不过后者却是没意会其中的意思。 莺宁郡主直接开口。 “不是说去找林院长,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带着质问语气,瞪了嬴澈一眼。 “呃...我朋友找我,有些事,耽搁了。莺...郡主莫怪。”躬身致礼,一副不知就里的样子。 “有事?不会是是触犯国法的事吧。” 心中一颤,顺着郡主那逐渐变得冰冷的眼神,嬴澈只感觉有种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感觉,压抑难挡。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怎么会,郡主玩笑了。” “谁跟你玩笑了?说了不许叫我郡主,你怎么还叫?” 面对莺宁郡主这种毫无目的,毫无头绪的质问,嬴澈脑瓜子嗡嗡的。 全然摸不透她的套路。 “莺...莺宁。” “嗯?” 只见莺宁郡主脸色“唰”的一变,吓得嬴澈赶紧改口。 “莺...莺宁姐姐。” 摸不清这女人的套路,心中自是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惊心动感。 “嗯,看在一声姐姐的份上,饶你一次。行了,我要走了,你们止步。”说完,在嬴澈等人的目送之下,带着自己的三名佩剑将军大摇大摆的离开书院。 自然,嬴澈也并没有听明白,莺宁郡主口中的“饶你一次”,暗指何意。 郡主走后,嬴澈拜别院长林一夫,离开行知书院。 林清音像是一只可爱的跟屁虫,嬴澈走到哪,她跟到哪。 亦步亦趋。 “清音,你还有事?” 转身看向身后的林清音,这个一如雏菊般轻灵淡雅的少女,心中思绪连连。 想来,与林清音相识,已有八年时间。 八年前,嬴澈七岁,林清音六岁。 初入行知书院,不知天高地厚的嬴澈,诵读了前世陆游名篇《钗头凤·红酥手》,被院长骂做小小年纪,不学无术。 “勤研男女情爱,终将难成大事。” 这是初入书院时,院长对七岁的少年做出的评价。 后来,嬴澈又诵读《四书·大学》开篇,提出以德之教化于民,惊艳四座。诵读经典的《鬼谷子》首篇捭阖,高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被院长誉为“鬼才”。 嬴澈没有骄傲,也没有什么骄傲的。 作为重生于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这点文学功底只是基础而已。 只是,时年六岁的林清音,却是迷上了嬴澈口中陆游先生和蕙仙儿悔恨错别的凄美爱情故事。此后,林清音深陷嬴澈那看似稚嫩,却又深邃无比的眸中。 越发的沉沦。 “没...没事,只是许久未见澈哥哥,想跟澈哥哥多呆一会。”脸颊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娇艳欲滴。只是,藏在心中呼之欲出的话,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 却是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再等些时日,等帮澈哥哥解决了麻烦,就将那件事告诉他。” 嬴澈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他要去找猴子,并且规划今晚陵江庄苑赴约一事。若是身后跟着这个跟屁虫,那什么事也不用做了。而且,掳走沈玉珠,那是触犯国法的行为。他不想让林清音知道,也不想破坏自己在她行中的形象。 “就是想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多看你几眼嘛。” 嬴澈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瞪大了眼睛看向林清音,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微微撅着嘴,装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问道。 “知道什么?” “小丫头,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和莺宁郡主是闺蜜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都说了是密友,又怎会告诉你。” 掩口轻笑,她好像非常喜欢看嬴澈吃瘪的样子。 或是看着林清音做出的表现,嬴澈突然间就想明白了。“郡主是你请来的,让我随行也是你安排的,是吗?” “那...那谁让你这么傻。” 她像一个被抓住尾巴的小猫,挺着青涩的胸脯,反驳道。 “不顾后果掳走沈家大小姐沈玉珠。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若是沈青云与你计较,后果是你根本无法承受的,甚至于还会牵连到嬴叔叔,吟姝婶婶,还有澄澄。” 面色羞红。 “郡主临走前,说的“饶我一次”,指的也是这事?还有,我说怎么一整天都没见清泉大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不出现,应该也是你安排好的吧。” 见林清音点头,不由得心中涌出一阵酸楚。 这一切,竟是她的美意! 与佳人对面而立,抚着温玉般羞红的脸颊,轻轻的说了句。 “清音,谢谢你。” ------------ 第一卷:行知 第九章:赴宴 陵江庄苑,属镂空式建筑,坐落在风景秀美的陵江之上。 这里,曾是前朝皇家行宫。 月国立国之后,这片宏伟的行宫宫苑几度荒废,后由官府出资修葺,作为东陵最奢华,最高端的庄苑式会所,对外营业。 景色宜人,环境优雅。 更是能瞬间彰显出一个人的华贵身份,以至于深受达官贵人的追捧。换作一个普通人,或许连驻足于此的勇气都没有。 在这里,不止有美酒佳人。 正所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陵江别苑做不到的。 雅园别苑。 翩翩公子倚靠在护栏上,感受着脚下滚滚江水,与身旁的少年轻声私语。 “清音,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一旁的秀美少年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望向天空,不由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这两位秀美少年,竟然是扮了男装的莺宁郡主和林清音。 见她不语,莺宁郡主冷哼一声。 “真不知你那澈哥哥有什么好,一看就是个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好姐姐,你答应以后帮我照顾澈哥哥的。” 眸中湿润,忧心忡忡的看向莺宁郡主,说道。“我走后,澈哥哥就交给你了。” “什么时候走?” “十天吧。本来打算游学结束后,好好的跟他告别,可现在...” 气氛有些沉闷。 莺宁郡主嫣然一笑,抚摸着林清音的香肩,轻声安慰。“放心吧,虽然不能给你太多保证,至少能保证那小子在东陵不受欺负。” 说完,手指抵在林清音的下巴,语气略带轻浮的打趣道。 “行了小妞,给爷笑一个。” “小王爷还是等我走后,去调戏澈哥哥吧。” 脸颊微红,抬头朝莺宁郡主做个鬼脸,朝着雅园阁楼跑去。 “好你个清音,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心园别苑。 沈青云神色肃穆,看向沈从风,低声质问。 “那人你不认识?” “不认识,不过看那小子衣着,并不像是权贵公子。” 沈青云陷入沉思。 东陵郡,能够和王府搭上关系的屈指可数,皆是非富即贵之人。然而嬴澈只是一介平民,在行知书院有些名头,却如何也不会入得这位东陵首富的眼中。 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个问题困扰着沈青云。 “单凭穿着就能笃定?能用如此亲昵的称呼,我想应该是外来权贵无疑了。”思索片刻,沈青云直接定了性,嘴角微微抽搐,脸色变得越发狰狞。 “不管是谁,都不能阻了我们沈家的计划。爹会全力疏通关系,尽早安排你与郡主认识。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你必须要把郡主给我拿下。” “是,爹!” 沈府管家沈忠,已经在陵江庄苑门前恭候多时。 嬴澈逛荡着,朝着沈忠走去。 “带路。” 闻言,沈忠一愣,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位上前搭话的少年郎。身形消瘦,脸色有些苍白,墨色的纱衣虽然得体,却也是有些陈旧。 想来,这位应该就是前来赴宴的陵山村少年了。 “请。” 沈忠在前引路,嬴澈跟在身后,不时的观察四周的环境。 此前,林清音已经将她的计划说了出来。嬴澈自己可以赴宴,到时候由莺宁郡主出面,从中斡旋调解,这事也就这样算了。 正如林清音的所说,这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沈三的屠刀,差点要了爹爹的命。而正公典当的老掌柜,更是直接将他沉入陵江。若不是小奴相救,他已经成了陵江的亡魂。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穿过九曲回廊,心园别苑的阁楼门口,沈忠轻轻叩门。 “老爷,客人到了。” 房门开启,四目相对。 原本可以喷出火来的眼神逐渐淡化,变得震惊,变得不可思议。这一刻,沈从风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个闷棍,大脑嗡嗡作响。 “怎么会是他?” 行知书院门口见到的清瘦少年,他的身影已经深深的刻在沈从风的脑子里,驱之不散。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外来权贵的身份时,他却以陵山村刁民,那个胆大包天少年郎的身份,出现在心园别苑,出现在沈从风的眼前。 “怎么样,脑瓜子嗡嗡的吧。” 嬴澈也不客气,冷冷一笑,推开挡在门前的沈从风,直接进入房间。 房间里,年逾六十的沈青云,正眯着眼打量着这位少年。 “从风,愣着做什么,快请这位小兄弟入席。”对着门口喝斥一声,将虚伪的笑容揉在脸上,朝着嬴澈摆摆手。 “小兄弟,到我身边坐。” 那模样,倒像是在呼唤一个多年未见得老友。 “沈老爷,坐可以,至于坐到你身边,那就不必了,我怕你身上的腌臜之气,沾染到我身上,侮辱了我这个纯情少年的气质。” 说话间,也不客气,拉起最近的椅子便旁若无人般坐了下去。 饶是沈青云养气的功夫极好,也是被嬴澈带着刺得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门前的沈从风终于从惊愕中醒来,身子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快步走到沈青云面前,附耳低语,听的沈老爷脸色大变,一双毒蛇般的眸子不住的瞟向与他对面而坐的少年。 嬴澈把玩着杯盏,欣赏着沈青云逐渐变幻的表情,心中暗爽不已。不过,沈青云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只等沈从风落座,这场诡异十足的宴请终于开始。 得知真相沈青云,突然变得笑容可掬起来,那样子像是一个慈祥的老人,望着嬴澈露出他认为最“和蔼”的笑容。 “小兄弟,还未请教。” “嬴澈。” 不咸不淡的丢了一句,随手敲了敲桌子。“沈老爷,若是再不上菜,我可就要走了哦。” 沈青云一拍脑袋,装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对着门外喊道。 “沈忠,上菜。” 猴子说过,此宴无好宴,但嬴澈可以明确的告诉他,这宴席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好的,也是最奢侈的宴席,同样也是最美味的。 沈青云锁着眉头眯着眼,静静的看着旁若无人,只顾只喝,宛如一副饿死鬼投胎的嬴澈,强忍着已经涌到喉咙眼的怒火。 “小兄弟,听闻你与东陵王府郡主殿下相熟,可见身份不俗。可如今一见,小兄弟的吃相,却是有些不尊品啊。” 闻言,嬴澈心中冷笑。 “哦?你要我尊品?可以!” 放下手中的酒壶和鸡腿,抽出餐布仔细的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巴,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放了朱八,我放了沈玉珠,从此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当即改口。 “这样,朝天大路你来走,我们这些低贱之人,走小路就行了。怎么样?” “呵呵!” 沈青云握着双手拄在桌上,微微一笑。“你与从风是同龄人,我看可以交个朋友嘛,若是成了朋友,此间之事大可一笔勾销。” “他?” 指了指沈从风,嬴澈嗤笑连连。 “沈老爷,你老糊涂了吧?刚才你可是一口一个小兄弟叫我,若是按照礼仪,沈公子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吧?” 沈青云脸色变幻,依旧忍住没有发作。 一旁的沈从风正处于惊愕状态,连嬴澈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自是没有反应。 蓦地。 错愕中的沈从风竟猛的站起,抬手指着嬴澈。 “你...你叫嬴澈,那么林一夫那个老家伙口中的少年鬼才,应该就是你了?” “区区不才,正是!” 得了肯定,沈从风终于明白,嬴澈为何会出现在行知书院门口,迎接郡主殿下了。他肯定是林一夫推举举,作为行知书院的代表啊。 想到此,沈从风豁然开朗。 作为东陵首富家公子的气势陡然爆发,怒视嬴澈斥问道。“那么你今日你是作为行知书院代表,迎接郡主殿下咯?” 嬴澈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与郡主可熟悉?”沈从风继续追问。 “沈从风,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就算我和郡主不熟,你这么问我肯定也会回答很熟啊?你应该这么问,若是你们沈家要杀我,郡主殿下会不会过问。答案我也告诉你,不会!因为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郡主。好吧,你应该很想知道,我为何第一次见面就直接称呼郡主的芳名,因为我这人脸皮非常厚!就这样。” 一连番的嘴炮,轰的沈从风头皮发麻,就连一旁的沈青云也愣住了。 沉默许久。 沈青云父子终于梳理清楚嬴澈方才那番话。 阴沉着脸,爆喝一声。 “既如此,你就留在心园别苑吧!来人!” 随着沈青云的呼喝,阁楼上一阵脚步攒动,沿着楼梯跃下近二十名手持大刀的黑衣杀手。 嬴澈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自己装逼装过了,把自己装进去了。可是,他和清音商量好的,等自己赴宴之后,清音会带着郡主殿下出现.... “清音啊,这回玩大了,把我自己玩进去了啊。” 心中一阵呜咽。 “给我宰了这小杂碎!” “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诸位好汉的刀上,都淬了断肠散的毒药吧。” “死到临头还敢废话,给我上!” 见众人持刀霍霍,嬴澈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块绢布,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露出一缕黑色的发丝。 “沈老爷,我是贱命一条,但玉珠小姐的命可金贵着呢,这是玉珠小姐的头发,我想当礼物送给你,喜欢吗。” “你...你...,小杂种,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敢剪了玉珠的头发,我要你拿命来偿!” 暴怒下的沈青云哪里还管其他,直接怒吼咆哮。 “给我剁了这个小杂种!” 就在此时,房间响起颇有韵律的敲门声。 房门被推开,竟是这陵江庄苑的侍者。 一见来人是陵江庄苑的侍者,沈从风不由怒从心来,吼道。 “滚出去!” 不过,侍者却是没理会沈从风的怒骂,只是对着众人微微颔首,开口道。“请问,哪位是嬴公子,雅园别苑的小林公子有请。” “小林公子?” ------------ 第一卷:行知 第十章:被算计了啊 “什么狗屁小林公子?好大的口气!胆敢插手我沈家之事,便连那什么狗屁林公子一起剁了!” 所谓养气功夫,早就被沈青云抛到九霄云外。 眼看着小小侍者前来传话,竟说什么小林公子有请。当他沈青云是什么人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颐指气使,都可以随意呼唤? 侍者暗暗摇头,看着沈青云开口提醒。 “沈老爷,您是咱们陵江庄苑的常客,小的便好心提一句,郡守卢大人也在,还有东陵王府的小王爷。” 说完,侍者扬长而去。 “卢...小王爷?” 一句话,终于将站在怒火中央的沈青云浇醒,回想方才的举动,后背竟生出一丝冷汗。 此时的沈青云,像是喉咙里塞了死蛤蟆,有苦难言。 可转念一想,这东陵王府怎么可能有小王爷呢? 在这东陵郡城,谁不知道东陵王白迟一生只娶了一位王妃,仅育一女,便是白莺宁。可是,能让郡守卢大人陪着的,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难道是东陵王的私生子?又恰巧与这小子认识?” 是啊,能够在第一次见面,就称呼郡主的乳名,还能将这嬴澈看成普通人吗?普通人敢叫郡主的乳名?那不是臭茅坑里打灯笼,找屎吗? 或许,眼前这位,真的认识东陵王府的小王爷,也未可知啊! 至于那位侍者口中的小林公子,虽不知其身份。 但是能与小王爷和郡守大人同桌吃饭,岂是他能得罪的普通人?就算沈家现在搭上了月京的大人物,可沈家的根基在东陵,那位月京的大人物也是鞭长莫及啊。 “我是被这小子气糊涂了啊!” 想到此处,沈青云对着一旁二十余名杀手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误会,都是误会!赢老弟,还望嬴老弟别跟老哥一般见识啊。”讪讪的笑着,一把抓起嬴澈的手,连连解释。 嬴澈心中乐开了花。 关键时刻,还得是清音这小丫头靠得住,若是靠嬴澈自己,装完逼打完脸还想跑?门都没有。 “呵呵,沈老爷说笑了。不如沈老爷与我一起去那什么雅园瞧瞧?” “那感情好!” 沈青云连连应允,拉起嬴澈的手便朝外走,样子热忱至极。 “沈老爷,能不能撒开你的手?说实话,我真的害怕你身上的腌臜之气,污染了我这个青春无敌美少年的气质。” 对嬴澈的话,沈青云深痛欲绝。 这个小王八蛋简直太不要脸了。 从进门开始就没留一点面子给他这位东陵首富,虽说穷人乍富会有些狗仗人势的嫌疑,但至少你要点脸啊。损人不利己啊,若是沈青云真的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下杀手的话,想必嬴澈再有三条命也不够啊。 不过,嬴澈既然敢只身前来,依仗的就不仅仅是林清音和莺宁郡主。 玉佩,小奴。 这才是他的依仗。 虽然她老人家不喜欢帮忙,至少有她在,嬴澈安全无忧。 雅园阁楼的门敞开着,隔着很远,隐隐能看见房间里影影绰绰几道人影晃动。加紧脚步,在没通报的情况下,直接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至于沈青云,没得召唤,只是晃荡在房间门口,盼着能够让郡守卢大人看到他,并邀请他进入。 “说好的一起,自己进去了,竟然不管我。” 心中暗骂嬴澈,全然忘了此时他们的身份是处于敌对状态。是沈家绑了嬴澈的兄弟,嬴澈绑了沈家的大小姐的诡异关系。 并不是朋友。 在沈青云看来,雅园中若是以郡守卢静安卢大人为尊,仗着平时孝敬和打点的关系,他可以直接以敬酒之名闯进去,可现在里面有位不明身份的小王爷,他却是不敢了。 房间里。 林清音一见嬴澈,忧郁的脸上立刻挂上笑容,猛的站起身。 “澈...嬴兄,你来了。” “嬴兄?” 微微愣神,这才看清了房间里的人。 主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头戴羽冠,身着玉白色锦服,不是女扮男装的莺宁郡主还能是谁。再看林清音,一身天蓝色的锦服,头顶没有羽冠,只嬴是如同澈,扎了一个发髻。 同样是扮了男装,却难掩其身上的轻灵之气。 莺宁郡主身后,三名持剑将军如同松柏般,昂然肃立。 一旁,是一位四十七八岁,穿着简稠长服的中年男人。清瘦的身形,脸上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便是久居高位,潜移默化中养成的威势。 想来,这位应该就是郡守卢静安了。 “呃..小林公子,小王爷。” 嬴澈拱手招呼。 只见这两位倾国倾城的“少年”,各自朝着嬴澈俏皮的眨了眨眼。 微微颔首,嘴角挂着微笑,莺宁郡主坐在主位指了指一旁的卢静安,介绍道。“嬴兄,这位是本地父母官,卢静安卢大人!” 闻言,嬴澈连连拱手。 “澈,拜见卢大人!” 卢静安笑着摆手,连连应承。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此前已听闻郡..小王爷和小林公子说起过嬴公子。说来,也是本官的失职,本地面出了一位能被林一夫先生誉为鬼才的少年郎,本官竟然两耳未闻,实在是失职啊。看来,今日宴会之后,本官要重新与嬴公子认识一番了。” 这倒不是卢静安打官腔。 大半辈子混迹官场,只要卢静安眼不瞎,就能看见方才郡主殿下冲着他眨眼的小动作。如此一来,就算是用小脚趾去猜,也能猜到眼前这位少年郎和莺宁郡主的关系不一般。 但是,作为东陵郡守,堂堂月国正三品官员,即便再怎么礼贤下士,也不可能学着郡主一样,称呼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为嬴兄。 “卢大人谬赞。” 房间里声音很大,一字一句都传入门外沈青云的耳中,听得真切。心中痛彻心扉,悔恨没能提前查到嬴澈的身份,从而错失了结交的好机会。 不过,即便是面对小王爷和郡守大人,沈青云也并不怕其问罪。 至少,朱八纵火烧了沈氏商号连同一十三间店铺,这是事实。而且,嬴澈谋划,伙同陵山村十几个小子绑架了他的掌上明珠,这也是事实。 待得落座,嬴澈这才一幅恍然的样子,起身对着“小王爷”微微躬身致歉。 “只顾与小王爷叙旧,倒是忘了门口还有个人。” “哦?何人?” 莺宁郡主装模作样的问道。 “本来我与沈氏家族沈老爷正在用餐,听闻小王爷找我,便邀请沈老爷一同前来,可这一进门只顾与小王爷谈话,却是把他给忘了。” 卢静安闻言不禁一怔,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小小少年,竟然与本地首富沈青云相熟,并且熟到可以单独宴请的地步。 不过,在没搞明白其中关系之前,卢静安绝对不会乱引荐。只是将目光放在莺宁郡主身上。 莺宁郡主指着嬴澈,略作怪嗔。 “嬴兄啊嬴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竟然将我们堂堂东陵首富晾在门外,你真是...还不快请沈老板进来。” 得令,嬴澈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沈老爷,请吧。” “呃..不敢,嬴老弟请!” 沈青云是东陵首富不假,但在王权之下,依旧算不得什么。正如莺宁郡主对他的称呼,沈老板。即便沈家再有钱,在莺宁郡主眼中,依旧只是一个商人。 欺身跪在地上,高声唱喏。 “沈清云拜见小王爷,拜见郡守大人!” “快快请起,沈老板入座。” 得允,沈青云故作踉跄的站起身,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一双小眼睛眯缝着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主位的小王爷,心脏猛然间像是被蛰了一下,狠狠的颤动。 女扮男装。 转脸再看林清音,顿时有种被抽空了灵魂的感觉。 是了。 他沈青云没见过莺宁郡主,但纵横商海半生,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房间里这两位翩翩公子,都是女儿身。而且,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旁边那位,就是行知书院院长林一夫的女儿,东陵第一才女林清音。 并不是两位美人装扮手段差的,事实上她们俩根本就没用心装扮,只是换了身男人的衣服罢了。 于此,沈青云终于明白。 “宴无好宴啊!我是被这小子给算计了啊!”心中暗暗叫苦,一屁股拍在椅子上。 失魂落魄。 ------------ 第一卷:行知 第十一章:山水有相逢 房间里的气氛很诡异。 嬴澈被请到莺宁郡主和林清音之间落座,时不时的与两位美人聊上几句,不过多数还是在和林清音交谈,毕竟莺宁郡主只是被请来帮场子的,与嬴澈并不熟。 郡守大人也很知趣,没有打扰他们,只是不时的与沈青云交流几句。 “沈老板还真是提携后.进啊!” “是是是,与嬴老弟相识,是我的沈家的荣幸。”掏出绢帕,擦拭着额头不停渗出的冷汗,还不忘奉承一句。 “既如此,沈老板该和嬴公子单饮一杯啊。”郡守适时地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沈青云站起身,哆嗦着端着酒杯,兜着笑。“嬴老弟,此前之事还望恕罪,今日便借着机会,敬嬴老弟一杯,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啊。嬴老弟,老哥先干为敬了。”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准备起身,一旁的林清音却是突然拉住了他。先嬴澈一步说道。“沈老板,嬴兄面薄,不好意思多说,便由本公子代他,有些话咱们还是说明白点好。” “面薄?” 沈青云心中腹诽连连。 “你是没见他今天是怎么骂人的,那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这叫面薄?”不过,此情此景,他却是不敢真的说出来。 “是是是,小林公子直言。” “既然你让我说,那我便说了。” 清了清嗓音,娓娓说来。“据我所知,你们沈家私自抓捕了一位叫做朱八的小兄弟。今日你在这陵江庄苑宴请嬴兄,想必是要借朱八之名,要挟嬴兄以达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沈青云愣住了。 卢静安也愣住了! 他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竟然是这种诡异的关系。既然如此,你们神经病啊,竟然还聚在一起吃饭,这不是坑我这个本地面父母官吗? 沈青云毒蛇般的小眼睛偷偷的瞄向莺宁郡主,只见莺宁郡主手中捏着杯盏轻轻把玩,好似没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 心中把嬴澈,林清音,包括林一夫在内都骂了个遍。 他没想到读书人都这么不要脸,胡说八道都不脸红的吗?刚开始以为嬴澈就已经够过分了,没想到这位东陵第一才女更过分,竟然说诬蔑他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怎么不说朱八那小子放火烧我沈氏商号和一十三间铺子的事啊,你怎么不提嬴澈绑架了我女儿的事啊。 一旁的卢静安终于不淡定了,看向沈青云质问道。 “沈老板,若有此事,当属我月国律法所不容啊。” “这这这...” 沈青云气急,话都说不利索了。 莺宁郡主放下杯盏,饶有兴致的看向沈青云,笑道。“这么一说,小王倒是也有了兴趣,不如大家就听听沈老板说说,小林兄所言是否属实啊。” 一瞬间,这位东陵首富,竟像是苍老了几岁。一时不忍,解释道。“小王爷,卢大人,请听我狡辩...不是,请听我解释。” 尴尬一笑,目光落在卢静安身上。 “相信卢大人对前几日南城大火还有些印象,这大火,就是那位叫做朱八的小子放的,不瞒小王爷,卢大人和各位公子,我们沈家也是有苦难言啊。一把火,烧了我们沈氏商号,还有毗邻的一十三间铺子,这其中损失,不可谓不大啊卢大人,我请放火的朱八过府,实乃是无奈之举啊。” 哭丧着脸,一见众人正在静心聆听,并没有搭话的意思,沈青云继续说道。“经济上的损失,我沈家倒是可以承受,可这事总得有个说法啊。” 南城大火,遮天蔽日的浓烟笼罩整个东陵,在座的诸位怎么可能忘记。 但卢大人好像并不关心纵火之事,皱着眉头质问。 “这事,你大可上报到郡守衙门,为何私自处置?莫不是你沈老板想在我郡守之下,私设公堂?”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郡守大人明鉴啊,我们沈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做有悖帝国律法之事。” 沈青云慌了! 最重要的是被这几位咄咄逼人的言论吓到了,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卢静安低声抽泣,以博卢静安的同情之心。 “小王爷,卢大人!您有所不知,在起火第二天,我们就已经打算送那位叫朱八的小伙子离开的,可谁曾想,嬴澈小兄弟,竟带着陵山村十数名少年,趁着我女儿玉珠进陵山祭拜天神之时,绑架了我的玉珠,想与我作为交换。我那可怜的珠儿,从小身子就弱,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啊!就在今天,我们沈家摆明了态度,诚心想与嬴澈小兄弟杯酒释前嫌啊,所以才会在这宴请嬴澈小兄弟啊,卢大人!” 此前,郡主从行知书院离开之后,直奔郡守衙门找到卢静安,直言要在陵江庄苑请他吃饭,并没说过有什么事,如此听沈青云一说,卢静安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一个是陵江的首富,一个是与郡主熟识的嬴公子。 怎么取舍? “嬴公子?沈老板所述,可属实?”卢静安问道。 嬴澈站起身,对着卢静安恭敬行礼,语气恭敬至极。 “回卢大人,澈自幼便知,为人一世,当以品格、德行为重。澈七岁便说过,德行教化,是为育人之根本,又怎会自毁牌坊,行如此粗鄙下作之事?” “你...” 怒色挂在脸上,遥指嬴澈,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心中暗暗发狠,今日过后,一定会把今天的辱和恨,十倍百倍的还给他。 从袖袍中掏出绢帕,露出卷起的发丝。 “这是你在心园别苑的时候给我的,你剪了珠儿的头发,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沈老爷,你说是我就是我,证据呢?当着郡守大人的面,毫无证据却诬蔑良人,这便是你沈大老爷的做派吗?这便是你们沈家的做派吗?” 证据? 真没有。 他能笃定沈玉珠是被嬴澈一伙人抓走的,但却不知对方将沈玉珠藏在哪里。 “那你有证据证明我抓了朱八?”斜着眼怒视嬴澈,如果眼神能杀人,今日在此宴席上,嬴澈已经死了一百多次了。 林清音站起身,挺着胸脯抢先一步说道。 “你方才当着小王爷和郡守大人的面亲口承认,还用找什么证据?不过为了让你死心,我便给你证据。” 走到房门口,对着外面轻轻喊了一句。 一整天没露面的林清泉,跟在林清音身后走进房间,对着莺宁郡主和郡守大人躬身行礼后,走到沈青云面前笑脸吟吟的看着他。 “陵山村朱八,现在正关在沈府内院,绑在院中的石柱上,被抽打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早已不省人事。” “你...你有什么证据?”沈青云反驳道。 “证据?十日之后,我爹在家中摆宴,想请沈老爷过府赴宴,便派我前去送请柬给沈老爷。我将请柬送到的沈府内院,碰巧看见了被绑在石柱上的朱八。当时我好奇,就顺便问了你们沈家的下人,是他们自己说的,石柱上绑着的,就是那日纵火的少年。” “我想林公子看错了,也听错了,石柱上绑着的,是我沈家犯了错的下人。” 事已至此,沈青云也不再惧怕。 想要凭借这点小事就扳倒沈家,那是痴人说梦。一旦月京的关系疏通,到时候就连郡守卢大人,也决不敢再用现在的语气说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 “哦,对了!” 林清泉一拍额头,看着沈青云说道。 “沈老爷,刚才在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女孩,看着像是你们沈家的大小姐沈玉珠,不过沈老爷说我眼神不好,那我把她叫进来,由沈老爷自己看看,那人是不是你沈家大小姐。” 说着,林清泉走出房门,片刻后带回一个病怏怏的短发女孩。 “珠儿!” 沈青云看清来人,再也抑制不住激动地心,一步上前,拉住沈玉珠的双手。“珠儿,你的头发!” “爹!” 呜咽声响起。 沈青云轻抚着女儿的短发,轻声安慰。 “好孩子,爹在!爹在!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说完,将沈玉珠带到嬴澈面前,指着嬴澈问道。“珠儿,别怕。告诉爹,绑架你的人,是不是他?” 沈玉珠看着嬴澈,缓缓摇头。 “爹,没人绑架我,是我不小心进山迷了路,幸亏遇到了几个好心的少年,才带我走出了深山。” “那你的头发呢?”沈青云喝问道。 “头发缠绕在灌木之中,无奈之下,女儿只能请那几位好心的少年帮我剪了。”沈玉珠越说越委屈,扑在沈青云的怀中哭了起来。 听完沈玉珠的话,沈青云终于忍不住,气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 “噗!” 扫视一眼房间里的众人,目光落在嬴澈身上。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等你长大还如何了得?这一局,我沈某人认输了。也请少年郎你记住,咱们山水有相逢。” “好说,好说!沈老爷,看在沈玉珠的面子上,再免费提醒你一句。你们沈家,唯有沈玉珠是个好人,你以后一定要离她远点,别让你身上的腌臜之气,玷污了可怜的沈玉珠。” “沈某受教了!咱们走着瞧!” “告辞!” “不送!” ------------ 第一卷:行知 第十二章:竹剑 这场势力悬殊巨大的较量,在莺宁郡主和院长林一夫,林清音兄妹的帮助下,取得了胜利。 朱八回来了,拖着重伤的身子。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沈家给予的五十枚金币的补偿。 金花大娘因为儿子的伤势,悲痛欲绝。 不过,在见到沈家送来的五十枚金币之后,脸上的不忿和心中的悲痛随之烟消云散了。 夜空深沉。 嬴澈盘膝坐在山坡草地上,口中默念九字心诀。 灭,一,寂,人,惟,天,生,死,灵。 胸口闪过一道光芒,小奴从玉璧之中现身,手中把玩着一根竹剑。看着盘膝闭目修炼的嬴澈,仙灵般的脸颊拂过一抹欣喜。 “嬴澈,本宫说过,解决了沈家之事便予你奖励!虽然你是倚靠了众家之力,而且胜得并不完全,但本宫说过的话,依旧算数。” 说着,将手中的竹剑丢到嬴澈手中。 “这是什么?竹剑?” 接过竹剑,脸上划过一抹不悦。“我说这位女菩萨,你也太小气了吧,虽然整件事都是清音和莺宁郡主的功劳,但是你这奖励,也太那抠了吧?” “不喜欢?但是你没得选择!” 回眸一笑,伸出如玉般的手臂,对着星空连连挥舞。 夜空中的星光,似是感应到了小奴的召唤,在一种诡异到无法理解的力量接引之下,宛如雨水般点点落下,一部分没入嬴澈体内,一部分沉入竹剑之中。 “你和沈家的事,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并没有结束。沈家不会吞下这个暗亏,一定会私下报复你。所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拿着这柄竹剑,去应对沈家接下来对你的报复。” 微微错愕,看向小奴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说这位大姐,你没开玩笑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墨骚客,你让我拿着一柄剑去跟东陵最大的商业家族硬刚,而且这柄剑还是竹子做的!” “你不是也曾担心救不出朱八?事实上现在朱八已经回来了。在没有尝试之前,你没有理由说你做不到。” 小奴反驳道。 “好吧,要不我拜你为师,你教我点厉害的功夫,这样也有跟沈家继续斗下去的本钱和勇气不是。”阴测测的笑容,像极了拿着棒棒糖引诱小萝莉的坏叔叔。 不理会嬴澈的胡搅蛮缠,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胸口玉璧之中。 “嬴澈,希望这一次,你能用自己的能力解决沈家的麻烦,而不是一再的依赖别人能力,靠别人施舍的美意。好了,仔细体悟本宫引入你体内的能量,希望十天之内,本宫能看到一个充满了信心的嬴澈,一个修成武师的嬴澈。” 玉璧之中,小奴的声音若隐若现。 “啥?” “武师?你开什么玩笑?” 要知道,能够将气引入体内的人虽不在少数,但能够正确引导并加以修炼的却是很少。 武师,大师,宗师! 三阶二十七品。 看似简单,实是堪比登天。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默念九字心诀已有十多年,修为也不曾见涨。可见一个普通武者,想要达成武师的修为,是多么困难的事。 在嬴澈的记忆中,整个东陵郡城,修为能达到武师级别的,应该不过百数。能够达到大师级别的,却是不知道有没有。 不过,传闻上一任东陵王白战天,是一位神秘的宗师级超级强者。 想来,以沈、刘两家为首的大小家族,应该有一些被豢养的武师级高手。不过,这种级别的高手,轻易是不会露面的。 莺宁郡主应该也是武师,只是不知道她是几品武师。 一品武师,九品武师。 绝不是一乘九那么简单的力量增长,还有对御气的质量,操控的熟练度,以及数十倍甚至百倍力量的增长。 别看林清泉腰间整天挂着一柄剑,那只不过是他的装束罢了。 事实上,他只是一个不入门的普通武者。 东陵城外,分布着许多帮派。嬴澈依稀听别人说起过,暗帮的帮主是一个叫做苦乌的男人,拥有八品武师的强横修为。 而且,这个叫苦乌的家伙,年龄好像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虽然口中不忿,身体却是非常实在。 傲立与山坡,手持竹剑,像极了一个意气风发的风骚剑客! 气沉丹海,心无外物! 蓦地。 丹海处生出一丝清凉之感,随着全身经脉缓缓游走。不肖多时,这股清凉的感觉,充斥全身经脉血管,涌入五脏六腑之中。 心中一阵悸动,手中竹剑仿佛有了灵性,脱离了嬴澈的掌控。 半空中,借着星光隐隐看见竹剑正主动挥舞。 很慢,很轻。 “嬴澈,本宫以气御剑,仔细观摩、揣度!”玉璧中传出小奴严肃的喝斥声。 此剑诀,只有三式! 第一式,御气通达剑体,催动竹剑,可产生高频率震荡,以剑尖为点,形成一股以气鼓动出的吸力漩涡,将敌人吸附在剑尖处。 第二式,催发御气抵达全身上下,接替环绕频率震动的漩涡,以上、下、左、右极速摆动,竹剑形成以你本身为中心的剑影囚笼,将对手囚拘于剑影之中。 第三式,全身气力通达,直抵剑尖,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小奴的话,说的很抽象。 不过总结下来,就是六个字。 漩涡,囚笼,必杀! 似懂非懂之时,竹剑落入嬴澈手中。 站立,持剑,闭目! “小奴,看我像不像一名剑客?” 感应体内通达的气息,思维尝试与气沟通。有样学样做了个起手式,将竹剑高举头头顶,剑尖指着星空。 “引入你体内的星力,能够让你在今晚顺利成为一品武师。但是,你要理解武师的概念,而不是空有修为的莽夫。学以致用,我想你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所以,无论你用什么方式,赶在天亮之前,用你手中的竹剑将那棵树斩断。” “树?” 放眼望去,长满了青草的山坡上,只有一颗歪脖子树,静静的伫立在十丈之外。 “手臂那么粗的树,你让我用一柄竹剑去斩断它?敢问这位女施主,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而且...” 小奴打断了他的话。 “嬴澈,你已经十五岁了,安于现状的生活也该结束了。你要释放压抑在心底的欲望和不满足,去做你真正该做的事。” “欲望?不满足?” 嬴澈站在原地,从心里去问自己。 这一世,他有了爹娘,有了妹妹,还有一群用心去结交的兄弟。心里还装着一个雏菊般轻灵淡雅的心上人。 试问,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满足了?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心上人,那个叫做林清音的丫头并不是普通人。在她的体内,封印着一股非常强大的能量,这种能量波动,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恐怖的。你还会这么想吗?” “恐怖的能量?” 片刻愣神,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满不相信。 “我与清音青梅竹马,她体内有恐怖的能量我会不知道?如果真的如此,她一定会告诉我的。” “她与那个叫做莺宁的小丫头是闺中密友,这事告诉你了吗?而且,你们算什么青梅竹马?你们相识的时候,你已经七岁了。在这之前,你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只会想当然的自以为是。” “我...” 小奴说的对,嬴澈竟无言以对。 “如果我猜的不错,隐藏在她体内的那股能量,近期就会有所异动。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就会不受控制,彻底爆发!到时候,她也许会变得很强,也许,承受不了狂暴的能量,会...” “会怎样?” “会死!” 看着愣在原地的嬴澈,小奴从玉璧中现身,与嬴澈面对而立,玉指抚着他的脸颊,轻轻地说道。 “不止是她。” “想想你的爹娘,想想你的妹妹,想想你身边的朋友。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就无法保护他们。还记得那晚许大夫对你的嘱托吗?他将那个叫小然的少年托付给你,可你拿什么保护他们?” “你以为,守着你的家,你的爹娘和朋友就能与世无争?就能安宁一生? “你错了!” “嬴澈,这世界,没有你想象的这般平静。邪恶、肮脏、诡诈、杀戮,层层交织,宛如叠嶂。而你,必须要获得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才能更好的守护你身边的人。” “不只是你的亲人、爱人、朋友,还有我!”这是她自出现以来,第一次以“我”自称。 她的话,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将嬴澈深埋在心底的欲望... 彻底引爆! ------------ 第一卷:行知 第十三章:不讲理剑诀 气沉丹海,心如止水! 有那么一刻,嬴澈突然感觉到,念了十多年无功的九字心诀,在此刻竟引起心底的阵阵悸动。那九个字,没有序列,没有章法,一个一个的,缓缓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走到歪脖树前,手中竹剑突然间像是有了灵性,紧紧的吸附在他的手中。 剑尖涌起一股柔和的力量,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开始了慢节奏的震荡。心中略微惊诧,手臂猛的发力试图寻找竹剑震荡的频率。 随着时间的推移,手臂传来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震动的频率怎么越来越快?” 瞧出端倪,心神合一沟通丹海,尝试御气通达至手臂。 “嗡~!” 御气进入竹剑的一瞬间,原本温和的竹剑仿若打了鸡血,竟然变得越发狂暴,震荡的节奏越发快速。一见竹剑不受控制,嬴澈想要丢掉竹剑,却发现无论他怎么用力,自己的手臂只会跟随竹剑摆动,完全不受自己的指挥。 “这是竹剑在教我修炼剑诀吗?或者是这柄竹剑有加身肌肉记忆的能力?” 虽然手臂震得发麻,却没能阻挡他在心里胡思乱想。 不过,这一次却是嬴澈猜对了。 竹剑震动,是帮助他在练剑。 每一次震动看似无迹可寻,但至少加深了他手臂肌肉的记忆。日后一旦施展,力量传入手臂,便会主动出剑施展出这种神秘的剑诀。 心里想着,默默地操控着竹剑想要对眼前的歪脖子树进行劈斩。 竹剑好似读懂了主人心中的想法,就在全力御气操控竹剑的那一刻,朝着歪脖子树狠狠的斩下! “砰!” 随着响声落下,嬴澈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早已震得发麻的手臂,另一只手捂在额头,大口大口的吸气。 “靠!这是什么鬼树?竟然这么软。” 力量不足,竹剑击打在树干上的那一刻,击打和反弹的力量叠加,狠狠的砸在嬴澈的额头上,这才导致了眼前的一幕。 “看来本宫对你的期望过高了,你本就是一个废物!” 胸前玉璧之中,隐隐传出小奴失望的声音。 “谁说的,我一定会在十天之内,利用手中的这柄竹剑,将这可该死的树斩断!”小奴失望的语气,狠狠的刺激了嬴澈深埋在心底的自尊心。 “本宫讨厌吹牛的人!” 这一次,嬴澈没有反驳。 兀自捡起掉落在地的竹剑,闭目沉思! “刚才九字心诀自动运行,应该是我心中的一种明悟。” 暗自思衬,睁眼看着手中的竹剑,放声吼道。“天,灵,人,灭,寂,死,惟,一,生!” 这是嬴澈平生以来,第一次改变九字心诀的排序。 星河静谧。 星光之下的少年手持竹剑,衣袂无风自动。 “来了!” 感受到心底生出一股莫可名状的能量波动,心中惊诧的同时,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竹剑。 “天,灵,人,灭,寂,死,惟,一,生!” “....” 响亮音符在寂静的夜空之下,发出阵阵的回音。 蓦地。 一股燥热由内而外袭卷而来,若是在远方观看,此刻的嬴澈像是一个被火焰点燃的火人。当熊熊的火焰彻底燃烧,浴火的少年紧紧握着手中的竹剑,跟随着竹剑发出的震荡开始舞动。 夹杂着火焰的炙热,在九字心诀的引导之下,他竟然迎上了竹剑的节奏,跟随着竹剑舞动跳跃,而剑尖处隐隐出现了几条火影,正在飞速的旋转。 “好诡异的剑诀,好诡异的九字心诀!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发现?” 来不及震惊,周身燃烧的火焰陡然加温,迅速消耗着他体内的水分。手中的竹剑同样在这诡异的火焰加持之下,改变了运行的方向,开始上下左右急速摆动。 若是此刻有人在旁观摩,便能看见在嬴澈周身两丈之内,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下,隐隐能看见由竹剑带起的残影,正渐渐地形成一个巧妙地囚笼。 “这便是剑诀第二式,囚笼吗?我是怎么做到的?” 一剑漩涡。 一剑囚笼。 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剑必杀了! 身体的火焰已经趋于最高温。 在这一刻,身体与竹剑节奏高度契合,看着由手中竹剑缔造出的漩涡和囚笼,脚下不受控制的朝着旁边的歪脖子树劈去! “一剑必杀!” 火焰消失了,体内狂暴的灼热感在丹海之气的压制之下渐渐地趋于平静。 风停了,挥剑的少年也停下了脚步。 像是过了许久,却仅仅是在一瞬之间。 “咔嚓!” 在那强力的一击之下,手臂粗细的歪脖子树竟然应声断裂。 “断...断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一刻,嬴澈方才如梦初醒,嘴巴张大,等着滚圆的眼珠子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被竹剑拦腰斩断的树干,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胸前玉璧之中,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本宫说过,在没有尝试之前,你没有任何理由说你做不到。” “小奴,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将九字心诀换了一种排序,然后一股灼热感袭来,往后的事,竟然有些模糊不清。” 挠挠头,语气之中充满了对求知欲的渴望。 “本宫也不知道这九字心诀究竟是什么,但是本宫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九字心诀每一种排序,都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威势。你方才的排序,或许暗含了某种天道,这是一种能够迅速提高修为的排列顺序。” 小奴的语气之中,也难掩其夹杂的欣喜。 “迅速提高修为?你的意思是,我误打误撞之下,将修为提升到武师的境界?” “是的,但在你兴奋的同时,应该先穿上衣服!”小奴的声音,变得有些羞涩。白芒闪烁,从玉璧之中现身,手中还抱着一套黑色的紧身武服。 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再看刚刚现身的小奴,上下齐动捂住敏感部位,扭曲着身子接过小奴递来的衣衫,赶紧换下。 “这么说,刚下那火是真的火焰?我...我竟然没被烧死!” 小奴轻笑一声,有些无语的看着后知后觉得嬴澈。 “真火煅烧了你的身体,将本宫引入你体内的星力催生,加速了你修为的增长。本宫倒是有了一个让你快速变强的计划,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快速变强?能成为宗师级的超级强者吗?像莺宁郡主的爷爷白战天那种。” 这一次,小奴没有打击嬴澈,只是对其报以微笑。 “普通武者修成武师,实际上并不难。你之所以见的少,是因为在整个东陵,都没有人教授修行之道。然而就像你口中说的宗师级超级强者,只要你想,十年之内必能修成。” “十年?太久了吧!” 嬴澈嘟囔一句。 小奴很满意他的反应,不过却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本宫教你的剑诀如何?” “好!又诡异,又霸气,我喜欢!”再看向被竹剑斩断的树干,嬴澈嘴角挂起满意的笑容。 “嗯,有没有感觉到,此剑诀一旦施展,毫无规律毫无道理可言?” 想着小奴的话,嬴澈点点头。 “没有章法,就连震动的频率都是随心而发。而且,我感觉不管是漩涡还是囚笼,都是在为最后一剑做准备,或者说是在为最后一剑打掩护更准确。只为必杀,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回忆起之前的操作,发表着自己的拙见。 “这剑诀的名字就叫不讲理!”小奴幽幽的说道。 “不讲理剑诀?” ------------ 第一卷:行知 第十四章:雾隐宫 澄澄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林一夫院长,林清音和林清泉兄妹。 院门外,十几条长桌摆成一排,娘亲和金花大娘,还有村里的几位婶娘在厨房理忙活,猴子和二狗等人帮厨,忙的不亦乐乎。 小小的陵山村,一时间热闹非凡。 “哥,爹爹中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你上次陪郡主殿下参观学房,我跟你打招呼你竟然不理我。说,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在同窗面前下不来台。” 九岁的澄澄,像极了发怒的小老虎,嘟囔着嘴,挥舞着小拳头质问嬴澈。 “嘘,哥有事要跟你清音姐姐说,待会再跟你解释。” 澄澄身后的马尾辫,此时正被嬴澈抓在手里轻轻地摇晃,一见妹妹像只可爱的小老虎似的质问自己,心虚之下只能找机会溜之大吉。 “哼,就知道跟清音姐姐玩。忽略我的后果你是知道的!”非常俏皮的瞪了嬴澈一眼,转身便朝厨房跑去。 仰坐在山坡上,双手撑着草地,嘴里叼着一根茅草。 看向远方巍峨的陵山,心中却是有些伤怀。 “谁没有秘密?我从地球重生于此,也从未跟清音提起过。又何必介怀她身上藏着的秘密呢?其实小奴说的对,唯有实力才能说明一切。若我此刻有搬山填海的实力,就能帮助清音解决她身体的状况。” 正如小奴所说,重生一世若不作为,重生这一世的意义何在?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知何时,林清音已经挨着嬴澈旁边坐了下来。 今天是为了庆祝嬴不悔康复,林清音特意换上一套红色的套裙,头顶银色的发簪,在日光的照射之下,周身上下映出一团光晕。 圣洁无暇。 双手托腮,歪着头看着嬴澈。 青涩中带着丝丝妩媚。 轻嗅着佳人身上散发出的轻灵香气,脸色微红。“没...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 “澄澄说你有话要说,正好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先说吧。” 想要询问,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想说,你的身体...” 迎上林清音的目光时,却突然发现那青涩的脸颊浮起一抹红晕,赶紧解释。“别...别误会,我是说,你身体里藏着的那股能量,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轻柔地目光好似弱水,想要融化眼前这个少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得叹息。 “你都知道了?” 看得出,此刻在她心里,已经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澈哥哥,其实我是...” 四目相对,就在林清音欲言又止的时候,想起小奴昨晚对他说过的话,抬手抚了抚少女的秀发,温柔的说道。 “清音,不管你体内藏着的是什么,我一定会为你找到遏制的办法。我会努力修炼,无论是上九天还是下黄泉,一定会赶在爆发之前,将它遏制住。” “澈哥哥进阶一品武师了?” 嬴澈点点头。 “昨晚偶有所悟,进阶了!” “恭喜澈哥哥,若是莺宁姐姐知道,一定会对澈哥哥刮目相看的。”她笑的很开心,发自肺腑的为嬴澈开心。 不过,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看向巍巍陵山,目光中隐现出丝丝忧郁的伤感。 “澈哥哥,听说过雾隐宫吗?” “雾隐宫?那是什么。”嬴澈问道。 “东方圣地,是包括月国在内,东方四国所有修士心中的圣地。”轻描淡写的诉说着,语气舒缓,似是害怕她说的太快,会对嬴澈的心理造成冲击。 “雾隐宫宫主,圣尊陈行知是我师父。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东陵,回到雾隐宫。” “你要走?” 猛的转过头,鼻尖触及她的额头。顾不得害羞,撤了撤身子,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院长呢?清泉大哥呢?还有,你师父叫陈行知?” 嬴澈心中有些明悟。 或许,行知书院,与她口中的陈行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轻咬着樱唇,双手不自觉得捏在一起,轻轻地说道。“爹爹和哥哥,会跟我一同离开。” 嬴澈点点头,不再说话。 多么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下,不再前进哪怕半分。就这样两个人依偎着,永远永远的不分开。 可现实总是那么的残酷。 一切的美好,一切的幻想,在现实面前都会被摔的粉碎。 “澈哥哥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林清音歪着头,看着正眺望陵山的少年,忧郁的脸上越发的苍白。 “其实,我不想离开东陵,我害怕再也见不到澈哥哥。但是你知道吗?我体内隐藏的那股强大能量,躁动的频率越发频繁,已经到了以我自身的实力无法压制的地步。所以,我不得不走,你能理解么,澈哥哥。” “我理解!” 重重的点点头,双手搭在她的香肩之上,柔情似水。相比起分离,能不能遏制住那可恶的能量,才是嬴澈此刻关心的重点。 至于离别,嬴澈相信这只是暂时的。 “清音,此去雾隐宫,有办法扼住那股能量么?” 点点头,红彤彤的脸颊像是清晨的朝阳。“澈哥哥,离开前,清音想送你一句话,你要切记!” “你说吧,我会铭记于心的。” “人生,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修行。未来不管遇到什么事,凡事必留一线!” “运气,不可享尽!” “势力,不可使尽!” “便宜,不可占尽!” “思维,不可用尽!” “机关,不可算尽! 少女的语气很严肃,很郑重。 许久。 “我记住了!” 日光越发的强烈,即使分别在即,也阻挡不了少年少女彼此缠绕的心。一扫心中的失落,笑着看向彼此,牵起她那软柔无骨纤手,朝着山下小小的村庄走去。 是啊! 即便明天就会分开又如何?至少此刻,他们两颗心缠绕在一起,他们的影子,已经铭刻在彼此的灵魂深处,永远不会消散。 雾隐宫。 一个所有修士都向往的圣地。 这个名字,同样被嬴澈铭记。 院门前。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陵山村的人,质朴,单纯。他们的笑容,可以融化坚硬的磐石。 房间里,林一夫与爹爹嬴不悔坐在桌前,相聊甚欢。林清泉站在林一夫身后一言不发。见到嬴澈进门,两人停止了谈话的内容。 “阿澈,快过来拜见林先生。”嬴不悔毒伤初愈,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满足。 还没等嬴澈回过神,院长林一夫爽朗一笑,拉起嬴澈的双手,低声问道。“清音都告诉你了吧?” 见嬴澈点头,拍拍他的肩膀。 “不用难过,分别只为下一次更好的相遇。孩子,我和你清泉大哥,连同你父母还有澄澄,都会同清音一起前往雾隐宫,行知书院便交给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行知书院的第九任院长,你要妥善打理。” “什么?” 瞪大了眼睛看向爹爹嬴不悔,这个强壮的农家汉子,此刻却是给了嬴澈一种极为深沉的错觉。“爹,是阿澈犯了错么?你们....” 看着儿子,嬴不悔本是略显浑浊的眸中闪过一抹仇恨,转瞬间便被掩盖,稍纵即逝。 “阿澈,男人总要学会成长不是么?这一次,正好借着林先生的面子,爹和你娘带着澄澄去一趟雾隐宫见见世面,也算是了了你娘的一桩心愿。” “这是你娘的心愿。”嬴不悔又补充了一句。 天旋地转。 一夜之间晋升一品武师,在嬴澈看来就像是一场未醒的梦境。 得知青梅竹马的女孩要离开的消息。 如今,爹娘和妹妹也要离开。 而他,要接任行知书院,成为行知书院第九任院长! 这一切,仿佛就像一场梦,一场不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