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公孙 有人告诉我,一个优秀的故事最好以主角的名字开头,最好是在第一段、第一句里就出现主角的名字。然后在第一章就进行名为“穿越”的地图转换,假使篇幅够的话在换完地图后再上一段类似于“退婚”的剧情。这样“黄金一章”就出来了。 我反问了那个人:是谁给故事分了等级?故事也要有等级吗? 优秀,中规中矩,低劣。 说的多冠冕堂皇,到了最后也不过是注定了要在高压电网前悉数陨落的蝇虫。 然而,追逐着光与热向来是昆虫的天性,死在追逐光热的路上更是昆虫的命运。 就像夸父。 人生在世,标新立异讨得了巧却讨不了好,何妨信马由缰,凭心而为。 …… 以上是废话,以下是故事,以主角名开头的故事。 …… 公孙羽,男,25岁,本科毕业后成为了某通营业厅派遣员工。 (别问什么叫“派遣员工”,毕竟深入解释这个词的话不但会浪费一大段的笔墨,更会令本书摸到高压线。不过好在某度暂时还收录有次词条的解释,能看到此文的朋友们请自助。) 25岁,正该是年轻人青春焕发的时候,尤其是男孩子,无一不应是昂头挺胸、走路带风的。 但是在第一章里就走路带风的人显然当不了主角,习惯性昂头挺胸的家伙更是怎么看怎么容易遭来天雷,把全章、乃至全书送上天。 所以,为了您和家人的健康以及作者的安全,当前25岁主角必须走路不带风、含胸缩头,以一副倒霉相视人。 主角从来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当的。 不过公车倒是谁都可以坐,只要你有一元硬币或者磁卡(别问为什么不打“交”字)。 故事的第一幕就发生在公车上,我们走路不带风、含胸缩头的主角公孙羽从路边站上了车,面对刷卡器以及钱柜,公孙羽在兜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张橙红色的卡。 “滴!监控卡!” 刷卡器给出了响亮的全车广播,顿时,一车子的男女老幼们悉数望了过来。 “面黄肌瘦、腰背打弯,双目无神、印堂发黑,再加上这声播报。”一名坐在爱心座上的老大爷抚着自己的羊须儿双目如电地往公孙羽身上一扫,立时便下了批言,“此人若非重疾在身便是‘六·类遗害’!” 公孙羽刷过卡后径直往车后头走,车内此刻并未满员,但车内的众多乘客见了公孙羽后无有不将各自身旁的空座遮盖以示抵触的。 公孙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有选择坐到任何人的身边,他甚至没有选择坐下。 他选择站到了公车后门处,倚着杆子,面朝窗外。 公车很快起步,车内刚刚冒头的针对于公孙羽的讨论声亦很快被车载电视内播报新闻的声音所压下、消弭。 “……继金属管·制施行五年以来,全世界范围内人民意外死亡率下降了15个百分点……这充分地论证了……在下一个五年内我们更应该……”电视里在播着什么公孙羽完全没有看,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听。 但眼睛可以有选择,而耳朵则没有这种权利。 所以公孙羽不但听见了电视内的播报的内容,还听见了全车乘客对于这则新闻的评论。 “金属回收实在是太对了!就该把金属制品都没收了!半点都不能落在那些‘六·类分子’手里!”by一位大妈。 “对嘛!还有啊,我看应该再颁布禁令,把所有长度超过半米的木棍、塑料棍也都回收了!”by一位大爷。 “可不是嘛!刀没有了可以练棍,棍没有了可以练拳!我看没收了木棍还不够,还是干脆点把所有的‘六·类’都处理了,那才算断了根呐!”by司机。 司机说话间毫不掩饰地透过后视镜看了公孙羽一眼。 然而就是因为这一眼、这一瞬的分心酿出了惨剧。 “呯!” 上一刻的公车还在立交桥上安安稳稳地开着,下一刻,公车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一般,一个踉跄、一扭头就冲出了护栏、向着桥下坚实的路面坠去。 “轰!” 以天然气为燃料的公车陡一接触路面、还不及翻几个圈便从尾到头、从头至尾地化作了一个大火球。 毫无疑问地,这起诡异的车祸将成为往后几天内当地报纸头版的长住客。 不过这一切都和我们的主角,也就是公孙羽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这个显然不是一般人的家伙已经换了地图。) …… 失重感,坠落感。 耳边没有风声,因为耳鸣得厉害。 五脏似要在腹腔内挤作一团,心脏更是被它们挤到了嗓子眼,除了五脏以及头颅外,公孙羽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其余部分。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吗?”公孙羽能记得自己在公车翻下立交桥后所发生的的一切,他试过逃生自救,但即便后车门就在他的眼前也毫无作用——公车的玻璃都是防弹玻璃,除了最后排的那一扇逃生窗外——所谓走位决定命运,在被爆炸吞没的那一刻公孙羽深深地领悟了这一道理。 然后他的眼前便只剩下了黑暗。 “我这是要掉入地狱了吗……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的我……看来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所采用的都是一脉相承的判罪方式呢。”公孙羽的内脏很快就习惯了坠落与失重,五脏归位,他甚至开始想起了各种无聊的事,“也不知道韩叔叔没了我每月给他打钱会不会在号子里被人欺负……” “……算了……我自己都已经死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只可惜韩叔叔的刀法,要失传了啊。” 公孙羽一念及此愧疚顿生,只是愧疚归愧疚,他一已死之人愧疚到再死一次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四周依旧是黑暗一片,公孙羽依旧在坠落、胡思乱想。 直到…… “刀法……不能失传!”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仿佛伤兽的低吼。 “谁?”公孙羽猛然睁开眼,四处张望。 “刀法……不能失传!”那声音继续低吼,随着这低吼声四周的黑暗逐渐的模糊、点点的光亮缓缓地从黑暗之外透射了进来。 “呜!” 长期处于黑暗之中的双眸被光线所刺痛,公孙羽连忙用手护在了眼前,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又能感受到手脚四肢的存在了。 而无止境的坠落亦在无声无息间终止,公孙羽发现自己的双脚踏在了平地上,而等他的双眸稍稍适应了光线之后他更是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墓地之中!www.gebiqu.com ------------ 第二章 我……没死啊…… 哎呦,我居然过审了…… 夸父之旅自此开始。 ―――――――――――― ―――――――――――― 昏天,暗地。 天空中的光与暗相互追逐着、纠・缠着,勾勒出了任何人都只能以“混沌”称之的画面。 地面上竖立着影影绰绰的碑,一座一座,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仿佛无言的树林。 “刀法……不能失传!” 那个巨大、空灵中带着怨恨的声音在四野回荡――当然了,这声音也可能只是在公孙羽的脑中回荡而已,自无尽的坠落中落到实地上的他此时还处于天旋地转的晕眩感中。 “呕!” 公孙羽扶着一方矮碑便吐了起来,只是他什么都吐不出,而且他很快便被动地止住了呕吐。 “嗡!” 被他扶着的矮碑骤然一震,随之粉碎,一缕五色豪光自碑中迸出。 “啪!” 一碑碎,万碑皆碎,墓地中数之不尽的墓碑们像是得到了额外的号令般齐声碎裂,无数的毫光自碑中迸出、并最终汇聚到了墓地的中心。 而公孙羽亦被毫光所卷,翻滚着、漂浮着抵达了墓地中心。 墓地的中心悬浮着半截失去了刀头的残刀,这刀通体乌黑,无尽的毫光灌入其内亦无法令之焕发出丝毫的锋芒。 “这是……?” 自落地以后公孙羽所见到的一切都在不断地颠・覆他以往的认知,亏得他也算是饱受网络文化熏陶的现代一族,否则此刻早已目瞪口呆、失去了全部的思考能力。但饶是如此他亦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前该做什么、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一幕。 不过没关系,缔造出了这方天地的造物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进入者有自主选择、自主行动的余地。 五色豪光很快被残刀吸尽,而吸尽了毫光后的残刀则终于做出了除悬浮半空外的动作。 “唰!” 残刀动了,只见它化作一道乌光直刺公孙羽的胸膛。 “啊!” 公孙羽避之不及,当场被刺了个对穿,遭此大难他所能做的全部的事唯有用手抓住残刀的刀柄奋力试图阻止它进一步破坏他的身体。 但此刻的公孙羽哪里还有“身体”存在? 残刀一震,顿时公孙羽便如先前的那些毫光们一般,被吸纳进了残刀之中。 吸纳完公孙羽,残刀调转方向,直奔混沌的天穹而去。 “刀法……不能失传!” 混沌的天空中光与暗编织出了一道旋涡状的“门”,残刀刺入了旋涡的中心,带着这天地间最后一声悲鸣消失不见…… …… 玄武星,玄武洲,玄武山脉。九州十宗,三千门派的代表们正聚集此地祭拜玄武神像。 玄武星乃是众人脚下星球的名称,此星球上最大一洲形如玄武,故名玄武洲,而玄武洲的中心又有一座仿佛大洲缩小版的山脉,故名玄武山脉。 神山浩土,人杰地灵,孕育武道无算,而九州十宗便执天下武脉牛耳,常踞玄武山脉,并聚八方灵石造就了一座高达百丈的玄武神像。 天下间有头有脸的宗派们每隔十年便要在此聚会,祭拜神像并向十宗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 习武之人的聚会自不会如文人那般斯斯文文,事实上除了存于玄武星历史深处的第一次玄武山脉聚会之外,其余的每一次聚会都被冠上了“武学交流大会”的头衔――当然了,这都是美化后的说法,而实际上么…… “水柳宗!你们败了!‘第十宗’的位置便由我们‘离火宗’接下!”在“武学交流大会”实际举办地点――玄武山演武台上,一名身着火红短打的汉子用剑指着他对面此刻正趴着台上生死不知的老者大声宣告道。 “离火宗!离火宗!”台边,一众穿着同款短打的男男女女们齐声欢呼,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群绿衫男女则个个低垂着头,更有甚者甚至已垂下泪来。 不用问,着绿衫的这群人便是水柳宗的弟子们了。 “可恶!要不是师傅先前练功出了岔子,不得不由修为次于他的大师伯代为前来,岂会让离火宗捡了便宜?!”一名绿衫男子恨声道,但他的不甘并没有对于既定的事实造成任何的影响。根据千百年来一直沿袭的规则,在演武台上任何门派都可以挑战十宗,甚至十宗之间亦可以相互挑战。只是若是十宗之间互战,战败一方顶多也就是被降低了自身在十宗之中的排行,而若是十宗之一被其他门派击败…… 那么该门派便会如同当下的水柳宗一般失去十宗的身份,并举派撤离玄武山脉! “十宗‘第十宗’本来就是最不稳的位置,且由离火宗高兴一会儿,等师傅恢复过来了,哼!”一名绿衫少年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中年人,两道饱含怨毒的目光从他眼中如刀如剑般投射到了对方的身上。 似是感受到了少年的目光,台上的中年人转头哈哈一笑:“喂喂喂!你们这些家伙!瞧瞧!你们的大师伯还在台上趴着呢!就没人上来处理一下?说不定还有救呢!” 中年人才一回头那少年郎便垂下了自己的目光,他更是不着痕迹地借由身旁师哥师姐们的身体将自己掩藏了起来。 “省省吧!谁不知道你离火玄功的威能?公孙老儿年事已高,犹自不知死活。此番当面吃下你全力一击,岂能留得命在?”演武台边,玄武像下,十尊宝座上坐着九名看起来或长或幼的身影,此番冷不丁开口的正是从左向右第三尊宝座上的人。那是一名面向苍老、头发半边黑半边白的怪异人物,他面上带着笑,但无论是谁看了他的脸、听了他的声音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好笑。 只因为他便是寒玉宗掌门――秦寒。 寒玉宗无路自家功法还是门人行事风格都属魔门一脉,作为掌门的秦寒更是魔中之魔,据传言,秦寒当年带着门派初入十宗的时候曾于一日内连挑了十宗之内的三派,其武功之高、出手之狠,至今依然会出现在某些人的梦中,令他们夜不能寐。 秦寒既已开口,台上台下顿再无人对公孙长老的生还报以希望。 然而…… 今天秦寒起床的时候可能是忘记看黄历了。 就在那番断言从秦寒口中冒出、堪堪传到台上的时候,那在他的断言中理应伤重身死的公孙老儿缓缓地翻了个身,给自己改了个平躺的姿态。 只见那满头华发的公孙老儿对着天空伸出一只手,口中喃喃自语着:“我……没死啊……”www.gebiqu.com ------------ 第三章 小问题,大问题 “我还没死啊……” 距离“公孙老儿”在演武台上被人离火宗宗主重伤落败已经过去三天了,而这三天以来,“公孙老儿”仅说过一句话,也就是上面那一句。当然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并非是“公孙老儿”被敲坏了脑子,成了复读机,而是因为那天他在台上诈尸还魂之后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三天之后,“公孙老儿”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所说出的第一句话依旧是上面这句,除了语气上略有差别。 “公孙老儿”摸着自己的胸口,满脸唏嘘。 三天之前,在演武台上离火宗宗主的掌力震得公孙老儿胸口骨骼尽数碎、脏器尽毁,受了这样的伤,只要是尚未脱离一般生命体结构的人都活不下来。所以理所应当的,公孙老儿当场就嗝屁了。 但公孙老儿要是嗝屁了,那么现在活过来的、顶着公孙老儿的皮囊的这货是谁呢? “师傅!你醒了!”公孙老儿的床边一直有人看守,在一方面负责为其换药的同时另一方面也负责在其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啊,我醒了。”公孙老儿看向床边,当前负责“值班”的是一名年不过十二的童子,水绿色的衣衫略显扎眼。 “姚师叔!我师傅醒了!”那童子转身蹦蹦跳跳地就往外跑。 “喂喂喂!别急着跑啊!这是哪儿啊?!”公孙老儿,不,这番言语,这种完全认不出自己徒儿的样子、这种对于水绿色感觉到扎眼的心绪,他绝不会那个在水柳派中蹲了五十载的公孙老儿。 他是上辈子只活了不到二十五年的公孙羽! 公孙羽记得自己被残刀刺中后便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像是将两段丝毫不相干的视频剪接到了一起一样,上一刻他还在混沌天地中和残刀角力,下一刻他便附到了伤重而死的公孙老儿身上。而还没等他弄清楚情况,公孙老儿身上的伤势就痛得他昏了过去。 公孙羽躺在床上,他的目光追着小童的背影扫过了整间房间,但见这房舍内装潢得一派古气,乌木床、红木桌、嵌着如玉石材质装饰的圆凳、升腾着青烟的香炉,随着小童推开了房门,公孙羽还看见了门外伫立着的一株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的树干部分。 “这里好像是……古代?”作为一名活在信息时代的现代人,“穿越”这个词对于公孙羽而言并不陌生,“我穿越了?我这是穿越了时间还是穿越了空间啊?还有那把断刀呢?” 一念及此公孙羽立刻四下寻找,只是他毕竟重伤未愈,活动不便,他搜寻的范围被局限在了床上。 “哎呦!这是……!”公孙羽没有找到残刀,床上除了被褥外别无他物,反倒是在东找西找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处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异常:在他的右掌掌心位置有着一幅形如残刀的黑色纹刻,这纹刻如此的逼真,以至于仅是粗略一观便能从中感受到一股刺骨刀意。 公孙羽看见了残刀纹刻,心中不免生出了惊恐、抵触等负面情绪――毕竟他曾被残刀一刀穿心――而随着他的心思,残刀纹刻竟是如有灵智一般地自行隐去,不知所踪。 这可吓坏了公孙羽:“别躲!你给我出来!” 正当公孙羽形色慌乱地在自己身上别的部位四处寻找、摸索的时候刚刚跑出去还没一会儿的小童已经带了人又跑了回来。 “公孙师兄,你……”来人亦是一名老者,他跑进门时本是满脸欣喜,而在他看见了公孙羽“自我摸索”的动作后喜色立刻被尴尬所替代,“不好意思……我等下再来……” 说话间他便退了出去,甚至还很贴心地替公孙羽关上了门、拦住了小童。 “姚师叔!我师傅已经醒了,你不是吩咐我只要他一醒就立马通知你来看他吗?为什么现在你……”木门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样,所以门外一老一小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全落进了公孙羽的耳中。 “小薛啊,大人的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们……就在外头等个一刻……不,半刻钟吧。你师父刚醒,正在解决一些不方便的事情。” “啊?姚师叔,你是说师傅在解手吗?不过他半个时辰前才刚解过啊。” “都说了是大人的事情了,小孩子不要多问!总之,叫你在外头等着就在外头等着!” “大人的事情真是麻烦!” “……” 公孙羽听着外头着一老一小间诡异的对话心中无语,脸上更是哭笑不得,不过由于他并没有继承公孙老儿的记忆,所以一时并无法得知自己以及外头两人的身份。而想要知晓这一切,唯有通过对话来完成。 “都进来吧!”公孙羽喊了一句。 门被打开,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迈进了一条腿,他在门口向里张望了一会儿才快步跑到公孙羽的床边,整个过程中他都在微微鼓动着鼻翼,只是屋里除了药味之外并无其他异味。 “来,先让我把个脉。”老者对着公孙羽眨了眨眼,他请了清嗓子,试图将刚刚的那段小插曲掩盖掉。 公孙羽躺在床上,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老者皱了皱眉:“换一只手。” 公孙羽依言伸了右手给他。 “嗯……嗯?……嗯!”老者在公孙羽的手腕上摸索了一番,期间他闭着眼,皱着眉,时不时还从鼻子里发出些古怪的音节。全程中那名童子都侍立在旁,连呼吸都不敢过于大声。 把完脉,老者睁开了眼,他对着面色苍白的公孙羽,用一种仿佛重症监护室外主刀医生对病患家属宣读病危通知书的语气说:“师兄!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公孙羽想了想,他学着老者的语调回答:“师弟!我有一个小问题和一个大问题,你想先听哪一个?” 老者一呆,心说是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是我给你看病还是你给我看病?怎么你还问上我了呢? 不过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师兄,出于尊重考虑,他选择…… “你先说说你的大问题吧。”老者说。 公孙羽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此言一出,无论是老者也好、还是小童也好,全都愣住了。www.gebiqu.com ------------ 第四章 跨服聊天,最为致命 “我是谁?”公孙羽提出的问题让房内的其余两人陷入了沉思。 “我是谁?”口称公孙羽为“师兄”的老者复读机似的重复了公孙羽的话,他面露苦思之色,似是在面对这世上最困难、最艰险的难题。 小童则是一脸天真地回答:“你是我师傅啊,你还能是谁?” 公孙羽撇开莫名其妙就陷入了苦思中的老者,对着小童继续发问:“那么在我成为你师傅之前,我是谁?” 小童继续答:“在你成为我师傅之前,你是水柳派的大长老啊。” “那在我成为水柳派的大长老之前呢?” “你是掌门的大师兄,水柳派内第二高手啊。” “在这之前呢?” “你是……呃……这我就不知道了。” 小童答道这里老者面上的苦思之色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悟,他看着公孙羽,目露尊敬:“任何人都是从默默无闻开始然后又归于默默无闻,中间所见的一切只不过镜花水月……这与我派《水柳剑诀》的蕴意存了隐隐呼应之感!师兄,高境界!师弟佩服!” 这回轮到公孙羽面色古怪了:我##就想问问这具身体的身份是个啥,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公孙羽也就借坡下驴,并心想着干脆先把老者支走然后私下问问小童:“哪里,哪里。” 老者继续目露尊敬:“师兄!我本以为师兄醒来后发现失去了一身功力定然会走向颓废,但没想到师兄居然能另有所悟!真是因祸得福!看来我所要说的‘好消息、坏消息’在师兄的眼中定然也是镜花水月、可有可无!师弟惭愧!却是不知师兄的另一个‘小问题’是什么?” 公孙羽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小问题’刚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一个“我是谁?”就已经让这老头儿懵成这样了,再来一剂“你们是谁?”他岂不是得化作沙雕了? 公孙羽决定临场还题:“有饭吗?我饿了。” 然而公孙羽还是失算了,他此言一出老者再度面露沉思,而此刻依旧沉溺在先前老者的那番过度解读中甚至还用手比划起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招式的小童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饭?我们早就不吃那种东西了啊……哦!我明白了!师兄此番破而后立,恐怕已经开辟出了我等所未望见的境界……饭是吧?我马上给你弄来!”那老者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鬼理论,整个人呆在原地胡言乱语了一阵后转身跟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胡乱地喊着“饭饭饭……” 这老者跑得是那样的快、姿势是那样的野,以至于公孙羽都直接忽略掉了他那快如闪电的身法。 公孙羽觉得相比于此刻重伤在身、胸骨发痛的他,这名老者更有资格躺在这里接受治疗。 不过老者已经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当前屋内除公孙羽之外只剩下那名仍旧呆呆地站着的小童。 “师傅……”小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公孙羽想了想,随后指着不远处的书架道:“给我拿些书过来。” 从初醒至此,虽然他还没弄清楚这具身体的身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他至少弄明白了他和这个世界的人在口语交流上不存在隔阂。所以接下来,公孙羽打算看看自己是否能看懂这个世界的文字,假如可以看懂的话他就不必再同这帮子人跨服聊天了。 小童得到了吩咐后很是尽职尽责地搬来了一大摞书放在公孙羽的床头,而对于公孙羽来讲其实早在瞧见第一本书的封面的时候他就心中有数了…… “##,看不懂。”这个世界的文字看起来和公孙羽上辈子略微涉猎过的古体字差不多,但都说了上辈子的公孙羽是个现代人,现代人学古体字并没有什么卵用,所以他学到的很是有限。 但是小童就站在他边上,想着刚刚特意吩咐对方取书,公孙羽实在是不好意思连翻都不翻一下,于是他拿起书来装模作样地翻看了几页。 “师傅……”小童在旁轻唤道。 “嗯?”公孙羽抬眉看了他一眼,顿时把小童给看得没声了。 而就在这时那阵从房里跑出去的“风”又刮了回来:“师兄!我把‘饭’给你取来了!” 只见那鹤发童颜的老者单手托着一碗粥,整个人风风火火地飘了进来,而等他靠近些的时候公孙羽才看清楚:粥碗与老者的手掌之间隔着一堵三寸厚的空气墙,换而言之,粥碗实则是悬浮在老者的手中。 “这是磁悬浮技术还是‘内力’?对应一下前面他们说过的《水柳剑诀》,这应该是内力……怎会有人能修出如此强大的内力?”‘内力’这个词对于公孙羽而言并不陌生,毕竟他上辈子跟着韩叔修习过刀法。只不过由于一系列会触及“封杀全书高压线”的缘故,还没等他的刀法没练出个什么名堂来,韩叔就“进去了”,而他自己也被打成了所谓的“六・类遗毒”,然后他就遭遇了车祸…… 不过虽然他的刀法还不成气候,但多多少少的,在韩叔的指导下公孙羽也算是练出了气感、凝聚起了属于他的内力……虽然那点内力换算成气力的话还不够杀口猪的…… 所以现在公孙羽看见老者用内力令粥碗悬浮的场面,直接就愣住了。 公孙羽愣住了,老者也愣住了。 “师兄,你怎么倒着看书?”老者指着公孙羽手中的书。 公孙羽闻言就是一愣,加上先前因为看见老者虚托粥碗的那一愣,负负得正,石化解除。只听他脸不发红心不跳地说:“师弟着相了!正的、倒的有何区别?是谁规定了书一定要正着看、不能倒着看的?” 老者一听差点把碗丢地上,不是气的、也不是吓的,而是惊的。 不用说,他又“悟”了:“师兄高论!师弟受教!” 这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差点当场给公孙羽跪下。www.gebiqu.com ------------ 第五章 疗伤 水柳派,长门峰。 作为十宗之一——当然了,现在已经是前·十宗之一了——水柳派占据着玄武山脉的一角,准确地讲,是玄武山脉玄武之形的尾巴位置,而长门峰便是玄武山脉的尾巴尖。 虽说水柳派已经在演武台上失去了自己身为十宗之一的资格,但就像那句“收房子赶人也要给人家时间搬啊”说的一样,依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他们至少有三天到一个月的时间来完成搬家大业。 至于为什么是期限是“三天到一个月”,而不是固定的“三天”或者“一个月”? 其实这个期限完全取决于战胜方的耐性。 而“离火宗”……一看这名字就知道他们没什么耐性。 但他们还没到连三天时间都不肯给水柳宗的程度。 长门峰,峰顶,水柳派当代掌门居所嵌进山巅过半,前屋后洞,别有一番格调。 只可惜这块别有格调的地盘、这座别有格调的屋子,很快就都要转给他人了。 “我不甘心啊!”一个略带沙哑意味的声音从屋中飘出,回荡在水柳派驻地的上空。 “掌门师兄,你又开始了。”先前给公孙羽看了病的老者闻声飞纵至小屋前,“山上山下的人都不是聋子,你这样影响多不好啊。” “呯!”小屋的门被从内部踹开,一只沾满了黑泥的大脚自门中伸出,随后是同样沾着黑泥的脚脖子……一个衣衫褴褛、形如矿工的老者从门中迈了出来。他吹着他那沾着黑色土粒的胡子,瞪着一对冲天眉,对着来劝他的老者就是一通喷:“全怪那该死的公孙!叫他平日里别肆意妄为、多节省点元气用在正道上!他就是不听!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一点也不知道收敛!这下好了吧!输的那么难看!害的我们一个个都得搬家!” “其实……如果你没有练功练出岔子来的话……”鹤发童颜的老者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嗯?!”黑面老者一声冷哼,硬是把鹤发老者哼到没声了。 良久,黑面老者才重新发话:“姚师弟,公孙师弟的伤势如何了啊?” 鹤发老者闻言正色道:“公孙师弟此番……嗯……他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一身的武功已然全失……” 鹤发老者本来想把公孙羽的伤势描述得更详细一些的,但在黑面老者的眼神警告下他竭力完成了缩句。 “哟,人没事就行,伤总能治好,武功总能再练回来。想当年一起上山的师兄弟里可就剩下我们三个了……唉!或许此次离开玄武山脉也是一件好事吧!远离争端,或可修生养息!”黑面老者长叹一句,随后也不等鹤发老者有任何的回答,转身就又钻进了屋内。 “呯!” 小屋的门质量过硬,随着黑面老者返回屋内,它亦自动地关上了。 鹤发老者站在门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 就在鹤发老者在山巅上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同时,公孙羽已经在半山腰上屋子里的病床上成功地从小童口中套出了一大串有用的情报。 首先,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公孙羽,嗯,很中规中矩地和他原来的名字重合了。 然后,公孙羽是水柳派中的大长老,出于一些小童——哦,现在应该要将这小童成为“薛胜”了——无法理解的原因,我们的公孙长老一贯深居简出,拥有着极为简单的人际关系:平日里顶多也就和薛胜、姚长老(鹤发老者)、掌门有所交集。 ……难怪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也就两个人来看过他。 接着,托他的福,水柳派输掉了十宗之一的位置,很快就要让出宗门之地、搬迁了。 最后,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诸多神妙武学,神妙到公孙羽都觉得薛胜在说神话故事。 薛胜说起神话故事来嘴里的刹车片就下线了:“师傅!传说中我们派的《水柳剑诀》连到最高层次可以一剑刺穿大山哩!传说中……” 公孙羽听着直翻白眼。 他是有点武学常识的,能一招洞穿大山的剑法只有一种——核·弹剑法。 人乃血肉之躯,红口白牙地胡吹真的好吗? 所以对于薛胜的话他只信一半。 不过在这个看起来很“高武”的世界里头众人的办事效率都太高了,所以还不及公孙羽筛出他应该相信的那一半鹤发老者——也就是姚长老就又飘了进来。 “师兄!该换药了!勤点上药伤就能快点好!等伤好了你再闭个关,嘿!等你出关之后我们甚至有指望能冲一波第六宗的位置!”姚长老的手中托着一坨乌黑的、散发着难闻药气的糊状物。 “姚师叔!玄武大比不是十年才举办一次吗?就算我师傅现在就能痊愈,要夺回位置也得再等十年了……”薛胜迎上去帮忙,但他哪里帮得上什么忙?不过是童言无忌地拆了姚长老的台罢了。 不过姚长老倒是不以为意,毕竟早就不是第一次被薛胜拆台了,他早就习惯了。当下他也不理迎上来的薛胜,左手一挥,朝公孙羽就喊了声告罪:“师兄!得罪了啊!” 公孙羽还不及做出什么回应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钳制、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脱离床板漂浮了起来,而还不等他惊呼出声,他身上的衣衫便跟获得了生命似的一件接一件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嘶嘶嘶!” 衣衫之后是绷带,相比于“全身而退”的衣物,这些绷带们获得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姚长老略微动了几下手指,那些绷带们便被无形的锋刃撕成了碎片。 “小薛啊,你去拿几件干净的衣物过来。”姚长老一面说着一面手指连动,公孙羽只感到仿佛有一把梳子在他身上来回梳着,他低头一看,却是看到自己身上本来旧的黑色药膏干了后结起的痂正有序地被剥离着。 他开始有些相信薛胜对于“一剑穿山”的描述了。 …… 药很快换完,姚长老在给薛胜留下了几句嘱咐、给公孙羽留下了一碗粥之后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又只剩下公孙羽和薛胜两人。 顿时这两人大眼瞪小眼、老眼瞪嫩眼的,最终还是薛胜瞪输了,挪开了目光张开了口:“师傅,要我喂你喝粥吗?” 公孙羽撇了撇嘴,姚长老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只给他带粥却不给他带菜。没有配菜喝个什么粥啊?! “……还是来粒辟谷丹吧。”公孙羽吩咐道。www.gebiqu.com ------------ 第六章 恶租客 白粥哪里比得上辟谷丹? 诚然,一碗合格的白粥和一粒合格的辟谷丹都是不带任何滋味的,但喝一碗粥大约能让公孙羽接盘的这具老者躯壳保持三小时不饿,而一粒辟谷丹至少能管他一天。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喝粥会让人产生排泄的需求,吃辟谷丹则不会。 当前公孙羽活动困难,对于他而言怎么的都该选后者。 就这样,公孙羽重复着换药、服药、看书(他终于找到了几本带插图的书,虽然依然看不懂字儿,但看看插图也能略微排解一下空虚)、偶尔和薛胜聊聊天的日子,直到某一日他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胸口不疼了。 鹤发的姚长老给他做了检查后表示:“恭喜师兄伤势痊愈!” 然后就又跑得没影了。 公孙羽没工夫去理睬这位脑回路清奇的老家伙,在薛胜的搀扶下,卧床已久的他第一次地迈出屋门。 开门,先见树,后见山。 树是活了不知几百年的、看起来像是银杏的落叶木;山是绵延了不知几万里的玄武山。 云朵和天光自树叶的缝隙中漏下一角,清风带着水汽由远山一路拂到公孙羽的身上。 公孙羽看着这幅光景,怔了三四秒后合上了眼,再睁开眼时他使唤着薛胜扶着他走到树下。 公孙羽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复杂的手感令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这世界的生机。 “以后就要活在这个世界中了吗?”他想着,“看来也不赖啊。” 他着树干,目光难免也瞧见了自己粗糙的、冒着青筋的手背,心中难免又生出了想法:“只是这具身体已然老迈,恐怕时日无多……” 这些天通过和薛胜的交(套)流(话),公孙羽对于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较多的了解,而随着伤势的不断好转,他更是于两天前的深夜里便开始偷偷依照前世韩叔传授给他的法门重拾刀技。在运功的过程中他惊奇地发觉在当前世界中运功行气竟是顺畅无比,若是将前世他凝练内力的速度比作10M宽带,那么这一世他运功的速度简直就堪比千兆光缆! “莫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污染并没有那么严重?”当时的他是这样想的。 “师傅,你怎么了?”薛胜看着公孙羽摸着树,一边摸一边表露出沉思的表情,作为孩童的他自然是弄不明白公孙羽此刻到底是在想着什么,但他擅长瞎猜,“是又想到了什么武学至理了吗?快说给徒儿听听啊!” 公孙羽听到“武学至理”一词顿时心头的感叹也好、念想也好,统统地都飞到了天外。 带偏姚老头实乃罪过,要是再毒害眼前这朵“水柳派的奇葩”,那他可就要遭罪了。 嗯?有人想问此话何解? 这很好解啊,姚老头被带偏了最抵不过也就是自己钻自己窝里练出个走过入魔来,就算他练到炸了,炸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的狗窝;而薛胜要是走偏了……炸的可就是眼下公孙羽的狗窝了! 所以当下公孙羽机智地打了个哈哈并扭过了话题:“小薛啊,扶我到附近转转,躺的久了,手脚都不利索了。” 屁个不利索,自从那天深夜发现了“千兆光缆”之后公孙羽在没有姚老头在场的时候可没一刻停止“下载”的,光这两天功夫他就已经将前世的“储量”恢复了小半了。 当然了,实际上他还可以更快的,如果不是因为某个送他开启了“第二人生”的怪玩意儿干扰的话……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随着他的目光,那枚残刀状的刻印仿佛刚睡醒的孩童似的从他的掌心中浮现出来、还闪了两下,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公孙羽看着这枚刻印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在这两天里每当他的内力恢复到快一半的时候这刻印便会闪两下,然后他的内力便会不受控制地向着刻印涌去、被之吞噬,而现在这刻印又开始闪了…… “呼!”被薛胜搀扶着的公孙羽一个踉跄,几乎软倒在地,他的额头上更是瞬间冒出了数十滴豆大的汗珠。 “师傅,你还是回去躺着吧……”承担着公孙羽几乎大半的体重,即便是有武功在身,身为小童的薛胜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没事……我缓一会儿就好了……”公孙羽感受着不断从自己丹田中传出的空虚感,一阵的苦笑,“前几次还多多少少给我留了一丝半丝的……这次怎么全吞了?过分了啊……” “师傅,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薛胜满脸问号。 公孙羽没再回答薛胜的话,他只闭目调息,很快的,一丝内力重新在他体内凝聚,“千兆光缆”就是快。 而随着这丝内力涌入丹田,公孙羽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 “走吧。”他对薛胜说。 薛胜不明就里,只有搀着公孙羽慢慢地走出了他们容身的小院。 院外是一条石径,石径长约三百步,石径尽头是水柳派的演武场。 此刻正是早间时分,虽说早已过了“紫气东升”的黄金时段,但演武场上依旧有不少弟子正苦练武艺。 公孙羽还没走完石径便已靠着耳朵感受到了演武场上热火朝天、你追我赶的氛围。 “赵师兄!你##的今天没吃辟谷丹啊!出剑怎么软绵绵的?!用点力啊!千万不要怜惜我这朵娇花!”一个还显得有些稚嫩、甚至带点尖锐感的男声远远地就传了过来。 公孙羽听了还没有什么表示,而扶着他的薛胜当场就是一僵。 两人正走在并不怎么平整的石径上,薛胜这一僵顿时差点带的公孙羽向前扑倒。 “怎么了?”公孙羽问。 “没……没什么……”薛胜有些支支吾吾,但在公孙羽的直视下他还是将实情倒了出来,“自从我们从……大败而回之后,王师兄就发了疯似的拼命练功,有人劝导他他就大嚷着‘你们难道忘记玄武台上的耻辱了吗?’这样的话,而且还强拉着师兄弟们跟他对练剑法……” 没等薛胜说完公孙羽的脸上就露出了了然之色:“哦,我懂了,怪不得这几天你都窝在我那里,原来不是真的想照顾我,而是为了避祸啊。” 薛胜当时就急了,一张小脸胀得通红,话都快说不利落了:“避祸!习武之人的事怎么能说‘避祸’?!习武之人……” 公孙羽呵呵一笑,直笑得薛胜理屈词穷、自个儿就收了声。 但薛胜此刻收声已然是迟了,该听到的人和不该听到的人都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 “哇呀呀!薛胜!你个胆小鬼!终于躲够了吗?!”www.gebiqu.com ------------ 第七章 意大利面好吃吗? 山道尽头,演武场,一名绿衣少年提着宝剑直向薛胜冲来。 来者不善啊。 公孙羽眯着眼,在他的眼中这名少年施展出的身法速度与他前世能达到的颠覆速度已只在伯仲之间,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窥见了水柳派身法的精妙之处。 “力发足尖,身若飘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公孙羽还在暗暗评价少年的身法之际少年便已抢到他面前,只见这孩子丝毫没有要尊重一下他这个大长老的意思,抬手一剑直往薛胜脸上招呼。 薛胜目前主要的职责是扶着公孙羽,所以这趟出门他根本就没带佩剑,于是面对绿衣少年来势凶猛的一刺他唯有仓皇闪躲。 他一面闪躲一面高呼:“大长老在此!你敢放肆!” 好小子,心眼忒坏了,知道拿别人当挡箭牌了都。 绿衣少年的这一刺落了空,而此时听到薛胜的话他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转头朝公孙羽望去,同时口中用极为夸张的语调说:“哟~~~!原来是大长老啊!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着你了呢~~毕竟啊,换了谁在演武台上输掉了门派的地位都难免会自裁谢罪呢。” 少年的声音很尖锐,很响亮,再加上他先前便是这演武场上的“风云人物”,被他这么一喊,顿时就有不下三十道目光便从演武场上投了过来,而丝丝议论声亦是如影随形。 “看!大长老活过来了!” “切,有什么好看的,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的玩意儿,硬是被一年纪小他快两三轮的小辈打得重伤,丢人!” “就是就是!本来我们已经取得了一胜一负,偏偏这个老家伙掉了链子!害得我们丢失地位!” “嘿!我可是听说了,这位大长老啊练功的时候总是偷懒,隔三差五的还要对自己做点损失元气的事情……所以当年才没竞争上掌门!” “师弟!这里还有师姐师妹们在呢!注意语言!” …… 好吧,看得出来,无论先前公孙羽在水柳派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如今的公孙羽在水柳派中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各种屎盆子都扣到了他的脑袋上。 对此,公孙羽表示自己很冤,但还不及他为自己喊冤便已有一人捷“口”先登。 “才不是这样子的!我跟了大长老这么久!大长老才不是你们口中的那种人!”为公孙羽辩白的是薛胜,只见这个孩子涨红了脸,双颊像是各含了一只大肉包在内。看见薛胜仁如此维护他,公孙羽可以说是老怀大慰,但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薛胜便又接着往下说了下去。 若是说薛胜的前半段话是让公孙羽老感到怀大慰了的话,那么他的后半段话则差点没把公孙羽送回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 只听这个“童言无忌”的童子说道:“大长老才不是那种练功偷懒的人!我入门这么久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大长老练功!像什么隔三差五自损元气的事情更是空穴来风!大长老根本就连他自己的房门都很少出!整天就捧着各种好像得两三人合练的武功秘籍……” 公孙羽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勒住了薛胜的脖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什么都没有说!你们也什么都没有听见!我更是从来就没来过这里!告辞!” 说话间公孙羽把薛胜往肩上一抗,转身风似的消失在了石阶尽头。 这份身法,这种速度,便是十个绿衣少年也赶不上。 演武场上的热闹戛然而止,挑事的刺头――绿衣少年更是被惊得宝剑脱手。 “这是什么速度?”他的下巴都快和跌落在地的宝剑汇合了。 …… “这是什么速度?” 公孙羽的居所,天井中,公孙羽正一下接一下地用戒尺抽着薛胜的屁・股,直把薛胜疼的哇哇直叫。他一边打还一边骂:“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就这么想吃意・大利面吗?!啊?!” 当姚长老赶过来、踏入小院的时候看到这师傅训徒弟的一幕,他的第一反应是欣慰,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上面那句话,不过跟薛胜的臭毛病一样,姚长老也有属于他的下半句:“浪子回头金不换!高速甩尾要完蛋!师兄啊师兄!你终于从怠惰中走出来了吗?师弟真是太高兴了!” 薛胜一听到姚长老的声音顿时求救:“姚长老!救命啊!我师傅疯了!” 然而在薛胜记忆中一贯疼爱他的姚长老、一贯指点他习武、几乎比公孙羽更像是他师傅的姚长老这一次却没有帮他。 姚长老抚着自己半长不短的胡须用一种极为深沉乃至于让人听了直打哆嗦的声音说:“小薛啊,你师父没疯,他只是醒了……” 公孙羽一听这话当时就背上一哆嗦、手上一打滑,戒尺脱手而出,只闻“噗”的一声,这戒尺竟是刺入了小院的砖墙之中直至没柄。 “恭喜师兄重拾武功!”姚长老见此对着公孙羽拱了拱手权作一礼。 “哪里哪里,还差得远呢。”公孙羽看着那刺入墙中的戒尺也是一愣,而在前有一哆嗦、后再加上这一愣的双重刺激下他的眼中才渐渐恢复清明。 在石阶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听着薛胜大爆老头儿的黑历史,那一刻,公孙羽只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猛然间就冒出了一股庞大的内力,在这股内力的驱使下他如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了以下动作:封住薛胜的口、以内力发声镇住全场围吃瓜众、扛着薛胜化身清风一头扎进院子里、从不知道何等的所在里招来一根戒尺“执行正义”……以及现在被惊醒后将戒尺刺进墙内。 这股内力是如此的庞大,这股内力在他体内运行的是如此的顺当,各种公孙羽从未习得的武艺在内力的运转下自发地施展…… 毫无疑问,这股内力的主人只有一个――嗝屁已久的老・公孙羽。 老公孙羽确实是死了,但他的身体对于一些长年累月修出的技能依旧能做出本能反应、对于一些他所不愿听到看到的事情依旧能执行早有准备的预案。 或许这就是强(男)者(人)吧。 不过公孙羽还没男人多久他体内的恶租客――残刀状的刻印就又闪了起来,顿时,就像是先前已经发生过的无数次一样,他体内的内力跟百川入海似的全涌进了刻印之中。 虚弱、甚至可以说是虚脱感将公孙羽整个儿地包裹在内,而这一次不同以前,在残刀刻印吸纳完了内力后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能量达到最低标准,系统开启。”www.gebiqu.com ------------ 第八章 这怕是一个假系统…… “能量达到最低标准,系统开启。” 仿佛某种过时软件合成出来的声音,阴阳怪气,不男不女,听起来直让人脊背发凉、胯间发冷。 “卧槽?”公孙羽的姿态还维持着飞尺出手的样子,听着这古怪的声音以及这古怪声音所描述的内容,他整个人如遭雷击,“你哪位啊?” “系统开启中,请宿主保持静止。系统启动……1%……2%……” 那声音继续说,不过虽然在措辞中使用了“请”字,但在实际操作的时候这位“系统”大神却是完全没有“请”的姿态。随着它的声音落下,公孙羽发现自己已然失去对于身体的控制权,整个人有如蜡像般杵在原地。 “师兄!你怎么了?师兄!”姚长老并没有过多地去在意“飞尺穿墙”的场面,毕竟这种程度的功夫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他更在意发出了这一击后就陷入了诡异僵直的公孙羽,于是说话间便抢到了公孙羽身边,一手按在了对方左肩之上。 “铮!” 不按不要紧,姚长老的手才触碰到公孙羽的肩膀便被一股锋锐无匹的刀意生生迫开,饶是姚长老修为在水柳派中位列第三亦不免掌心见红,疼痛不已。 “姚师叔!”趁着公孙羽僵直的空档私自行动的并不只有姚长老一人,屁股上顶着几十道红痕的薛胜亦在此列,此刻的他已从公孙羽的“魔掌”中脱身而出,眼见姚长老受伤顿时抢了上去,“你怎么样?” 瞧瞧,这徒弟果真是亲生的,完全不关心自家师傅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不过正如薛胜是公孙羽的亲徒弟,姚长老也是公孙羽的亲师弟啊,当下他是完全不顾自己手上的伤,整个人脚下站个丁形步,手上捏个剑诀,一身真气鼓荡直放出绿油油的光来。 “小薛!莫吵!你师傅这回可是被你气的够呛!气都走岔了!”姚长老看都不看看薛胜一眼,此刻他那双因真气催发而外溢着绿芒的眼睛里只有公孙羽的影子。 “喝!柔柳扶风,诸星归位!”习武之人走岔了气势何等严重的事情?姚长老自知此刻刻不容缓,故他并没有敢于花费再多一些的时间积蓄更多的气,而是立即变了手印,将一道绿油油、形如水流的真气对准公孙羽的天灵百汇徐徐送去。 这股真气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便灌入了公孙羽的体内,而随着这原谅色的真气的加入,系统大神的读条速度加快了许多。 “50%……55%……” “90%……99%……99%……99%……” “100%……系统开启完毕。” 不得不说这读条读的很有特色啊,别的不说,光是在这“99%”进度上停留了将近半刻钟的习惯就像极了公孙羽前世经常使用的某网络视(广)频(告)下(播)载(放)工具。 不过好在这奇葩的读条终于结束了,而系统大神也终于有时间理睬一下公孙羽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的提问。 “系统!果然是系统吧!我就说我都穿越到一高武世界了怎么可能没有系统跟着!这是穿越众的基础配置啊!不!这是猪脚的基础配置才对!我果然是猪脚啊!对了!你应该就是那把带我穿越的残刀吧?!一定就是你了!你是以我体内的内力为能源的吗?太环保了!太酷了!”公孙羽简直太兴奋了,“系统!省去那些拖沓的套路吧!直接告诉我!我的金手指是啥?是打怪获取经验值呢还是月度抽奖?还有传说中的新手大礼包啥时候发放?快!我已经等不及了!” 系统大神耐心地听取了公孙羽的胡言乱语,直等到公孙羽的情绪稍稍平息下去一些了后才出声提醒道:“友情提醒,当前正在给你输送真气的水柳派三长老已经快要力竭了……” 公孙羽这才回过神来,转眼定睛一看,只见此刻的姚长老须发上尽是汗珠,一身的衣衫更是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即便如此姚长老却依旧维持着真气的输送。 “师兄!快醒来!”姚长老的声音沙哑至极,显然方才他就没少动嗓子,但公孙羽被系统定住了,沉浸在“有系统傍身”、“我是猪脚”、“读条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等狂喜情绪中的他根本听不见姚长老的声音。 眼下系统启动完毕,他对于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于是公孙羽立刻活动手脚示意自己没事并上前扶住了姚长老:“师弟!我没事了!” 姚长老缓缓收了功,但此番他消耗甚巨而公孙羽又不懂得以自身内气相助(其实他体内现今也不存在内气,全被残刀吞了),一时间站立不稳,辛苦公孙羽和薛胜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免去了他垮倒在地之厄。 “我也没事……回下气就好了……倒是师兄……你的内力好像又消失了……”姚长老不愧为水柳派第三高手,公孙羽此刻的状态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 听着姚长老关怀的话语,公孙羽心头发暖:“没事,我调理一下就好了。” “师傅……”作为整件事的罪魁祸首(自为认),薛胜此刻是手足无措,若非还要扶着虚弱的姚长老,他真是想立刻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不必多说了,你且照看着姚长老吧,我去房里调息调息。”公孙羽心念系统,刻意支开了薛胜。 “师兄……千万……”薛胜一副受命的样子,而姚长老却另有话说,只是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千万……” 公孙羽以为姚长老有重要的事,比如修行上的关窍要说,于是稍稍驻足:“啥?” “千万别再看那些多人合练的图谱了!”薛胜看着姚长老艰难的样子忍不住替他把话说了,姚长老闻言直点头以示薛胜说的对。 公孙羽额头上的青筋抽了抽,这令他的面部表情显得分外可怖。 他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进了屋子。 “嘭!” 房门关合的声音替他发表了态度:“滚!” …… 返回房中,公孙羽迫不及待地在脑中呼唤起了系统:“系统!系统大神!可以告诉我我的金手指是什么了吧?还要那个新手礼包……” “新手礼包?”系统大神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没那种东西。” “那金手指呢?”公孙羽一听没有新手礼包,顿时心中的兴奋就消退了大半,但一想到金手指,他再次满怀希冀地询问。 “金手指?”系统大神似乎沉吟了一下,“也没有这种东西呢。” “那抽奖大转盘呢?”公孙羽继续问,他的语气一次比一次失落,一次比一次焦急。 “不好意思,那种东西显然是涉#的,如果出现了那种东西这本书……咳咳,这个位面显然就要被抹杀了……没听懂?那我说的直白一点,也没有抽奖转盘。”系统大神说了一堆公孙羽听不懂的话,不过好在最后那句他听懂了。 “没有新手礼包,没有金手指,没有抽奖大转盘……”公孙羽失落得直接跪倒在地,仿佛一只被做了绝育的公猫,“我怕是得到了一个假系统……” “哎呦,少年郎,恭喜你发现了盲点。”系统大神的声音忽然从电子合成音换成了人声,而且还是个粗糙的男声,“没错,我确实是个假系统……” “哎呦!那你之前装系统骗人是几个意思啊?!”公孙羽听得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他开始满屋子找兵器,打算和这个假冒系统的家伙进行一场正义的对决。 公孙羽是给气糊涂了,他已然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位系统大神附在残刀之上,甚至可能就是残刀本身,而残刀已然化作刻印埋入了他的体内,就算他手持利刃也拿对方没辙。 “骗人?系统的事怎么能说是骗人?!系统的事……假系统也是系统啊!”公孙羽很快就在他平时躺的床铺上找到了一把剑,眼见这个愣头青就要拿剑往自己体内捅,系统大神顿时就不淡定了,“喂喂喂!你这是要做什么?” 公孙羽举着剑喃喃道:“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我需要重启!” “喂喂喂!给我定!”系统大神不乐意了,这都什么玩意儿?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莽的吗?虽然依旧几万年过去了,但天底下正常人应该还是不少的啊,找这么个愣头青给它当宿主,这是多想不开啊! 不过系统大神转念一想:哎!莽夫也有莽夫的好处啊!莽夫适合练刀啊!而且这种莽起来连自己都砍的风格,实在是太适合某一套刀法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眼下这个愣头青简直就是刀道奇才! 于是当下系统大神深吸几口气(别问我它怎么吸的),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道:“金手指、新手礼包、抽奖转盘,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样不劳而获的吗?我告诉你!这些鬼玩意儿在我这儿你想都别想!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想在我这里获得东西就必须完成我发布给你的任务!” 公孙羽一听到“任务”二字顿时一扫心头的失落:“我就说肯定会有金手指的嘛!快告诉我!第一个任务是什么?!”www.gebiqu.com ------------ 第九章 任务一 “快告诉我!第一个任务时什么?完成任务后我又能得到什么?” 如果系统大神此刻是实体的存在的话此刻估计已经被公孙羽抓着领子怼到墙上去了。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说好的异界不适应综合征呢?”系统大神对于这位宿主着实无语,但无语归无语,公孙羽没患上不适应综合征对于它而言倒是省了不少的时间。 众所周知,时间是世间最宝贵的几样东西之一。 于是我们的系统大神请了清嗓子:“你先冷静一下,我很能理解你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去做任务的心情,但为了你我今后的发展也好、为了世界和平也好,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在前头的。” “快说!快说!另外可以放开我了!我已经放弃了自裁的想法!”公孙羽急不可耐。 “首先,容我做个自我介绍。”系统大神拿出了极为深沉的语气,任谁听到了它的声音都会猜得到它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公孙羽哪里有耐心听啊,但人家要说他又拦不住:“请说的简短一些!” “咳咳!好吧!”系统大神算是看穿公孙羽这货了,利益当前便急不可耐,功利当前便急于求成,这真是…… ……一块练刀的好材料啊! “本系统名为“刀术传承系统”。”系统大神简短地进行了自我介绍,“曾经……算了,反正你也没耐心听,你只要知道本系统是历代习刀的强者心血所凝即可!至于那把残刀则是九天十地中至强的存在惜命相修的神兵……” “得了吧!满地坟包围着一把残刀,看得出来,这些强者们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公孙羽不屑道。 “刀的事情怎么可以说……”系统大神还欲强辩,但公孙羽已经把剑一丢,打起了哈欠。 “唉~~老年人就是容易犯困呐~”公孙羽说,“我这就睡个回笼觉~我就没见过这么啰嗦的系统~” 系统大神彻底放弃了导言,直接发布了任务:“任务发布:在日落之前至少令一名水柳派弟子弃剑习刀!手段不限!” 一听“任务”二字公孙羽顿时就来了精神,什么哈欠,什么回笼觉,统统地都被他丢出了九重天外。 不过他倒是没有被这股子精神劲裹挟着愣着头就往外冲,因为他再度抓到了“盲点”:“奖励呢?任务奖励呢?” 系统大神很是无奈,若是它能做出人类的表情的话,此刻的它必定是在翻白眼:“任务奖励:《基础刀法》一卷!” “什么?”一听这话公孙羽几乎就跳起来了——不是给高兴的,而是给气的,“基础刀法?还一卷?系统!你什么意思?说好的灌顶呢?说好的高大上呢?基础刀法?你是觉得我上辈子没练过刀吗?” 上辈子的公孙羽可是练出了内气,进入了特殊机构重点关注名单的存在——当然了,没有人想被列进这种名单。 不过无论怎么说,公孙羽的刀术修为也算是得到了权威认证的,基础刀术?他哪里受过这个? “士可杀不可辱!”公孙羽抄起了才被他放下没一会儿的剑就要抹脖子,“哇呀呀呀呀~!” “给我定!”系统大神算是炸毛了,这宿主怎么这么难伺候? “怕了你了!看不上《基础刀法》是吧?!好!我就把这次的任务奖励替换成《青铜刀气》!就怕你有命看没命练!”系统大神气急败坏,而公孙羽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就对了了嘛~快解开我!我要做任务去了!” …… 薛胜自进入水柳派以来从没这么慌过。 在水柳派败给离火宗、失掉十宗之一的位置的时候他没有慌。 在被那化身修炼狂·人的小师兄提着剑满山追着砍的时候他没有慌。 在自家师傅昏迷不醒,死活难料的的时候他也没有慌。 但现在他慌了。 普通的太阳照着普通的院子,普通的师傅靠着普通的老树普通地坐着,岁月一时静好…… ……如果他那师傅没有发言的话…… 公孙羽坐在树下和善地看着被他唤来的薛胜,看着自家徒弟拘谨的表情,顿时,他对于自己的领导力充满了信心。 于是他就这样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了:“小薛啊,你别练剑了。” “小薛啊,你别练剑了。” “你别练剑了。” “别练剑了。” “练剑了。” “剑了。” “了。” 公孙羽寻常的一句话落在薛胜的耳中不啻于万雷齐降,他眼前一黑,差点就当场去世。 “师……师傅……你这是在……赶我下山吗?”水柳派是剑派,全派上下都是使剑的,此刻公孙羽说要薛胜不再练剑,对于薛胜来讲只有这一种解释。 顿时他慌了,慌到发抖,抖到发晃,摇摇晃晃间整个人向前就是一扑。 “扑通!” 薛胜跪在了公孙羽的面前,两行热泪无声间落地——才怪咧,这孩子直接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我去,你这孩子怎么理解问题的?”公孙羽都惊了,不让练剑就等于赶人下山啊?他上辈子还被针对性地不让碰单位电脑呢!哦,等等,两者好像确实是一个意思……嗯…… “嗯哼!小薛啊!你误会师傅的意思了!师傅是想说从现在开始你洗个技能点,哦,不,切个天赋,哦也不对……总之,你改练刀法!”公孙羽急忙解释道,但几乎与他那声“嗯哼”同时而发的,是薛胜骤然抬起的脸。 我的天呐,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嘴开露齿,两颊发红,眉开眼眯…… 再配上他此刻说出的话:“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下山了!” 这小子根本就是喜极而泣啊! 公孙羽的脸以超越光的速度变黑了。 ……教育的分割线…… 在一番教育之后,公孙羽以他的人格魅力感化了薛胜,在将一柄制作粗糙、用料拙劣的木刀塞进鼻青脸肿屁股疼的薛胜手中,并得到了对方“今后不再用剑、改练刀法,师傅你别再揍我了”的保证后,公孙羽顺利地得到了系统大神发放的任务奖励。 返回屋里,栓上门,公孙羽领取了奖励。 一卷布质的古卷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公孙羽在打开古卷前先行掂了掂,甚至还用鼻子嗅了嗅。 嗬!这分量!这质感!这气味! Awsame!这是我独享的moment! “威旺旺,威旺旺~” ……咳咳,好像有点过分了…… ……公孙羽#笑着打开了卷轴,他开始阅览卷轴,他一行行地往下看,越看表情越是凝重,越看额头上的汗越多。 “啪!”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公孙羽翻看了约一小半的内容后将卷轴重新合拢。 他脸上的喜色早已被悉数没收: “卧槽!这是天书吧?”www.gebiqu.com ------------ 第十章 离火宗,抵达! 没文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比没文化更可怕的是自身文化水平不够却硬要去研读超出自己理解能力之外的东西:比如让一个小学生去读量子力学,翻过三张要是这小学生犯困睡着了还好,要是他越看越精神了那就完了。 …… 夜已经深了,玄武山脉中的夜很是安静,既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更没有四处乱窜的、穿着夜行衣的侠盗。 所以,在这样的夜晚里失了眠的人无法将此责任推脱。 “#的,不行,我要再看一遍!” 公孙羽身上的旧伤算是痊愈了,但他此刻已然负上了新伤――熬红的双眼里细密的毛细血管们红到似能随时爆开。 他真是着了魔,大半夜点着灯翻看着那卷《青铜刀气》,初始他尚能从头看到尾,慢慢的他就演变成了仅能看到一半,再后来他又进化到了最初得到这卷刀术秘籍的时候――仅翻看一小部分便心神受损、瘫在床上神志不清。 他不是那种捧着量子力学越看越精神的人,他的认知水平正如系统大神所判断的那样,一卷《小学数学4》,哦,不,《基础刀术》才是最适合他的东西。 人啊,自强不息。 人啊,服软不易。 不过就算再自强不息、再不愿服软的人到了最后都得败给岁月――公孙羽当前的这具身体的年龄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了,就算是有武功傍身也决计无法完成通宵壮举。 于是,在某一次“自强不息”后他晕了过去,一头栽倒在枕头上,再起不能。 “你是这么的弱。”系统大神的评价已无法被他听见。 …… 夜已经深了,玄武山脉外,星垂平野阔。 一行由数百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正打着火把徐徐向玄武山脉进发,为首的大车中,离火宗宗主正盘膝打坐,丝丝红光自他面上浮现,竟是压过了车外火把的光亮。 “禀报宗主!再有一天就可以抵达水柳宗了!”一骑斥候打马奔回,“前方未现异常!” “很好!保持行进!天亮时分再歇脚!”离火宗宗主睁开了眼,两道实质般的火焰在他的瞳孔中一闪而过,“后日清晨,我们要在新宗门内用早膳!” “是!” 不光是斥候,整个车队中的所有离火宗弟子都发出了呐喊。 声势如雷,轰动四野。 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啊。” 玄武山脉,水柳派,长门峰,小屋的大门已再度洞开,邋遢不堪的掌门人倚门而立。 他的目光直指向远处的平原:“不过还是比我预料中的要晚一些。” 长夜终将逝,朝日终将升。 一切皆有定数,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 “师傅!师傅!”公孙羽在薛胜的大力推拿下醒来,盖在他脸上的古卷随着他醒来时下意识的转头动作而滑落枕边。 “什么事啊?”公孙羽的眼睛还是红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精神不佳,而明眼人中的聪明人都会选择不要打搅他、以免触他的发起床气。 但今天显然有些特殊,特殊到薛胜就算是要冒着惹怒公孙羽的风险也要将之从床上拖起来。 薛胜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刚刚还盖在公孙羽脸上的发黄古卷:“师傅!你又看那种多人合练的武功了!” 公孙羽一听这话顿时一惊:“你小子怎么知道这玩意儿要多人合练?你看懂了?” 薛胜撇着嘴,保持着嫌弃的表情:“这事儿用脑子想想都知道……” 公孙羽脸上表情一呆,脑中仿佛有着一道堤坝轰然倒塌,灵感如洪水般充斥了他的全身…… “哦!多人合练!我懂了!我懂了!”公孙羽抓起古卷疯了似的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鬼叫着。 薛胜赶忙跟在公孙羽后头:“师傅!师傅!好歹把头梳梳!换件体面些的衣服!据外面巡查的师兄们说!离火宗的宗主已经抵达山下了!拜帖都快递到长门峰了!” 然而薛胜昨日屁股被打得两开花,此刻能正常走路已是不易,至于追上公孙羽更是想都别想。于是乎他只能看着公孙羽越跑越远,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 “大长老疯了!” 不知道是谁率先来了这么一嗓子,正所谓“一旦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一朵花开不是春,朵朵花开春满园”,有了如此模范带头,顿时山上山下凡是有嗓子的人都开始或高呼或低呼、或大声或小声地复读。 “大长老疯了!” 不得不说,红着眼、散着发、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公孙羽真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再加上此刻他狂奔呼号的姿态…… 就算这个时候他说自己没疯也没用了。 于是当在昨夜脱离了车队、凭借过人脚力率先抵达水柳派的离火宗宗主及其两名亲信们上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师兄,当时你的那一掌应该是冲着胸口去的吧……”一名年纪看起来三十上下的男子看着山上这一处围观疯子的大戏满脸鄙夷。 “他应该是接受不了失败的结果,刻意扮疯。”另一名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的男子摸着自己的山羊胡评判道。 离火宗宗主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面对山上水柳派中混乱的一幕他是丝毫不为所动:“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从今天开始,这里便是离火宗的宗门所在!” 后一句话他刻意动用真气吼了出来。 这一声后直盖过了水柳宗上下的喧哗,震得群山都嗡嗡作响。 如此大的音量自然也是吼醒了迷津望破、深陷狂喜的公孙羽,而薛胜总算是瞅准了空档一把拉住了他这倒霉师傅。 正当薛胜拉着公孙羽就往人群后头退的时候离火宗宗主又吼了一嗓子:“徐某已至,何以张兄依旧不肯现身?可是看不起我徐某人?!” 离火宗宗主喊这一嗓子的时候正对着水柳派长门峰,由于他刻意收束了音波的缘故,这一嗓子落在场中众人的耳中并没有先前的那一嗓子惊人。 又或者说,接下来长门峰上发生的事情抢走了离火宗宗主的风头,令他的这一嗓子黯然失色: 只见水柳派长门峰峰顶掌门所居的小木屋轰然炸开,烟尘中,一缕如水青光电射而出,于山间树巅斗折蛇行而下。 “唰!” 还不及众人看清楚这青光飞行的轨迹,青光便是一敛,一名衣着邋遢的老者便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了场中。 “岂敢岂敢!张泽中久侯徐掌门大驾!” 而此时一道声音才堪堪从山巅传入众人耳中。www.gebiqu.com ------------ 第十一章 叛·教现场与第二个任务! 高! 太高了! 并非山高,亦非树高,而是人高。 公孙羽站在人群中看着邋遢的掌门人,虽然就物理意义上的高度而言还是公孙羽的个头比较高一点,但此刻面对着他公孙羽竟是产生了一种仰视的感觉。于此相对的,方才盘踞于他心头的狂喜已然烟消云散。 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快的身法! 这糟老头子的修为到底是有多高?! 公孙羽看不透也猜不到,但他依旧忍不住去看、忍不住去猜。若非薛胜死命拖住了他,公孙羽真可能要忍不住扑到掌门面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将之端详一番。他甚至想问出这样一句话: “哥们,你还是人吗?” 鉴于先前公孙羽“发了疯”似的模样,以及现在他与薛胜在人群中拉拉扯扯整出的动静,无论是来访的离火宗一行也好还是刚刚展示出了惊世骇俗的武功的水柳派掌门也好都不可避免地看向了公孙羽。 看到公孙羽这个样子对于掌门人来讲倒不算什么,尽职尽责的姚长老早就把公孙羽醒来后的一系列行动都告诉掌门了;而对于远来的离火宗一行来讲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宗主,你看,他没疯。”那名稍微年轻些的离火宗弟子指着人群中的公孙羽说。 “未必见得,‘发疯’这毛病有间歇性。”那年纪稍长一些的离火宗弟子抚着下巴分析道。 “你怎么知道这毛病还有间歇性的?你得过?” “你才得过!你全家都得过!” 真是奇葩,先不说拿手直指水柳派大长老是何等失礼的行径,就说说当下离火宗宗主和水柳派掌门正面对面杵着呢,两边的老大都没开口,你们两个瞎叨叨个啥啊? “嗯哼!”直到离火宗宗主清了清嗓子这两货才算消停,随后他对着掌门一拱手:“张兄!我宗弟子都是粗人,让你见笑了!” 水柳派掌门张泽中对此不以为意,他摆摆手:“家家都有几本难念的经,可以体谅。” “是啊,家家都有几本难念的经。”离火宗宗主接着张泽中的话往下说,“如今我的弟子们可都背井离乡、千里奔波来到了玄武山,不知道贵派何时能腾出地方来让我等歇息啊?”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多水柳派弟子脸上顿变,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毕竟他们输掉了玄武大比,输掉了“第十宗”的地位,输掉了山门,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们却发现自己依旧没有做好准备。 没有准备好搬离脚下与他们已有十载情缘的山峰,没有准备好放下“十宗之一”门派弟子的高贵身份,更没有准备好就这样子被人“追债”上门,强・迫他们离开、放下。 但“准备”本就是件奢侈品,离开奢侈品也并不是不能活下去。 掌门将场中众弟子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心中暗叹宗门之内没几个心坚之辈的同时爽利地点了点头:“贵宗的人应该明日清晨才会全部抵达,我保证,在你们抵达之前撤走所有水柳派的弟子。” 武功高有什么用?玄武大比已然落幕,掌门无法不认账,作为胜利方的离火宗有权利在合规的前提下做任何事情。 而他,不得阻止! 离火宗宗主满意地点点头,他仰观苍山、俯视翠林,山间两人方才打招呼时荡出的余波已完全平息。 “好山,好山!”离火宗宗主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看过了山又将目光转向了场中的众多水柳宗弟子,“要是我的话决计舍不得离开。所以……” 他骤然提高了声音:“如果有谁愿意投效离火宗的!可以留下!” 场中一片鸦雀无声,但公孙羽感觉到薛胜搀扶着他的双手紧了紧。 有人心动。 有人行动。 “扑通!” 一名年纪约莫十来岁的水柳派弟子当即向离火宗宗主下跪,口中高呼:“我!水柳宗三代弟子杨昕!愿投效离火宗!望宗主收留!” 公孙羽看了过去,他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公孙羽依稀间记得在那日他重伤初愈被薛胜扶到水柳宗演武场的时候见过这人。 他记得,那日这人曾高声呵骂公孙羽丢尽了水柳派的脸、是水柳派的千古罪人。 “好!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亲传弟子!以前水柳派给你的,我离火宗绝不会少你!以前水柳派不能给你的,丹药也好、功法也好、兵刃也好……我离火宗应有尽有!”离火宗宗主长声大笑。 榜样的力量是无限的,尤其是这个榜样还得到了正面的评价、得以站到了胜利方的那一侧。 “我愿投效!” “我也愿投效!” “我……” 一时间数十名穿着水绿色长衫的身影跪倒,在得到离火宗宗主首肯后更一一撕碎了各自身上的绿衫掷于地上以示与水柳派再无瓜葛。 公孙羽感觉到薛胜的手捏得更紧了,正当他快要以为薛胜今天的目标是捏断他这把老骨头的时候一夜没理睬他的系统大神重新上线: “发布任务!1.挫败离火宗吞并水柳派的阴谋!2.挽留住你当前唯一的弟子!” 系统大神的声音带着无匹的威严,在这威严的带领下公孙羽悟了。 “哦!你个不学好的东西!居然也想当二五仔?!”公孙羽低头往薛胜脸上一看,只一眼就看破了薛胜的心思。 这还得了? 他再往场中一看,离火宗宗主感受到了公孙羽的目光亦是满脸堆笑地望了过来,只是在此刻的公孙羽看来对方的笑容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对方的眼神要多阴险就有多阴险。 然而无论对方的眼神有多阴险、对方的笑容有多欠揍,他都拿对方没办法――首先,人家是来行使自己的正当权利的;其次,自己的前身在玄武大比上能被对方揍到一命呜呼,就从武力值上来看这件事就没什么可行性。 此番唯有智取,不可力敌! 然而如何智取呢? 公孙羽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动脑的人,更何况他昨晚一夜没睡(昏迷不算睡),大脑现在还昏沉着呢! 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主意来。 就在他陷入纠结中的这段时间内又有十来个二五仔向离火宗宗主下跪了,他看到掌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听见自己的骨头在薛胜的紧握中咯吱作响。 “呼!” 忽然,薛胜的手松开了,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地往前踏出了一步。 公孙羽见状便知不能再拖了,无论怎么样他都得先拦住薛胜再说。 于是他抬手按住了薛胜的肩膀,将之拖回身边,随后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的瞩目下越众而出。 公孙羽的行为让离火宗宗主一愣:“公孙长老,怎么,你也想转投我宗吗?”www.gebiqu.com ------------ 第十二章 撤离 山间,辨不清季节的风从林间徐徐生出,自然万物懂不了人与人之间的争端,故此岁月静好。 演武场,身着赤衣的离火宗三人与身着白色病号服的公孙羽无声地对峙着,气氛一时诡异。 面对“你也想加入离火宗吗?”这样变相的邀请,公孙羽从一开始其实是不想拒绝的,但想想是谁造成了自己前几天重伤卧床、动弹不得的境遇,想想历史上那些有名的二五仔的下场,想想系统大神给出的任务…… 他顿时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选对了自己的立场。 “徐宗主说笑了!若我是寻常弟子的话倒是可以投效贵宗,但我身受掌门厚恩,又岂可行此忘恩负义之事?”公孙羽一句话说得全场半数以上的人都双颊发烫,“况且,此番玄武大比全赖我年迈体衰,若是掌门上场定不会有今日之局。” 话说到这里,公孙羽对着掌门人一拱手,面露悲痛:“掌门人在哪里水柳派就在哪里!十年之后,我们定能光・复山门!” 公孙羽自问他这一番话若是放到别的什么穿越小说里头去怕是能引起一片喝彩、一众呼应,必然会有一群人举着拳头热血高呼“水柳派!永不言败!”之类的话…… 然而…… 场中静悄悄的,无论是离火宗那边的人还是水柳派这边看向他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个傻子。 不过给公孙羽这么一搅和水柳派弟子“下跪”潮登时一滞――其实大部分的弟子都只是在跟风而已,而“跟风”这种事情最讲究队形,队形一乱,“风”就没了。 公孙羽一面接受着万众瞩目,一面就听见了系统大神的通知:“任务完成!奖励《基本刀法》一卷!” 公孙羽的脸顿时就黑了:“卧槽!我应该先问清楚任务奖品是什么的!为这玩意儿冒这种风险完全不值得啊!” “有骨气!我喜欢!”离火宗宗主哈哈大笑,“好!十年之后!玄武大比见!” 臆想之中对于他这个搅局者的惩戒环节并没有发生,玄武大比有极为严格的章程,其不但对于胜者的利益有所保障,对于输家的人身安全亦有保护。章程规定:对于在比武台上因战败而失去‘十宗’身份的宗门给与为期不超过三年的保护,胜者不得在玄武山比武台外的场合对输家进行人身伤害及威胁。 这大抵是某些大佬担心后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而制定的自我保护程式,不过也亏得这群怕死的大佬公孙羽这个搅局者才没血溅当场。 “那就十年后再见!”掌门人上前一步将公孙羽拖了回来,“另外,由于今日我们需要准备搬迁事宜,所以就不留各位吃饭了。请便!” 掌门人下了逐客令,离火宗一行呵呵笑着带着“新入派”的弟子们施施然下了山。 公孙羽或许不懂,今日离火宗在这里做的事在玄武星的世界观里是对水柳派莫大的羞・辱。 他只看到,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对上的每一双眼睛里都泛着异样的红。 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便是掌门人都没有下那道“收拾行囊,准备搬家”的令,选择留在水柳宗的人们各自散去,如大江分流般返回各自的居所,须臾之后又如百川归海般返回了演武场。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背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属于水柳宗标志性的细长铁剑更是整齐划一地悬在腰间。 薛胜也背来了一个包袱两把长剑,他手中另外还拎着一只包袱。 这是他与公孙羽两人全部的家当。 “师兄!其实对不起水柳派的是我……” 掌门人一直杵在原地没动过,他不断地扫视着这即将,不,应该说是已经不属于水柳派的山门。赶在众人各回各屋收拾细软的时候后他拉住了公孙羽,说出了这样的话。 是啊,若不是他在大比之前急于求成到练功走火便不会登不了台,若不是他登不了台就不会轮到公孙羽上去硬顶然后被离火宗宗主血虐。 他是知道的,自己这个师兄肚子里到底有多少货,说得好听点是“水柳派第二高手”,其实这个排名也都还是姚长老一直让着公孙羽的结果。 公孙羽闻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才穿过来几天,跟眼前的这个掌门人是真的不熟。 于是乎他只能客套地安慰安慰掌门人:“水柳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势可期!” 掌门人听得直点头。 好在众多弟子收拾行李的效率够高――当然了,也可能是是他们早收拾好了,现在就是回去把东西拎上而已――否则鬼知道掌门人和公孙羽之间又要发生什么样的尬聊。 公孙羽能忽悠住姚长老已经是奇迹了,想忽悠眼前这个武功贼高,身居管理岗位贼久的老头儿? 别说门了,窗户都没一扇! “师傅,你的‘宝贝’都在里头了,你清点一下?”薛胜算是守住了心,依照传统小说里头的情节心态起落间最能催熟一个人,但这个定律放在薛胜的身上却是完全的不管用。只见他贼头贼脑地把包袱往公孙羽怀里一塞,眨了眨眼。 “……”公孙羽不用打开就知道包袱里头是些啥玩意儿,对于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过往的娱乐方式他极不认可,但包袱入手却是让他登时就得到了一样便利:只见以公孙羽为圆心,三丈之内的区域里原本站着的人们都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其中有些人退的太快了甚至还踩到了旁人的脚。 “好吧,我承认,这些东西还是有点用处的。”公孙羽毕竟算是鸠占鹊巢,这些天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瞧出了破绽,此刻见众人皆避开自己倒也乐见其成。 掌门人看着这一幕顿时嘴角打抽,随后大手一挥:“走吧!山下已备好了车马!” 语毕,身为掌门人的张泽中背着双手飘身下山,众弟子有样学样,功夫好些的踏枝踏叶好不潇洒,功夫差些的脚踏实地健步如飞。很快的,场中又只剩下公孙羽和薛胜二人面面相觑。 “别看我,我伤还没好。”公孙羽根本就不会轻功,薛胜更只是个小孩儿,功夫尚浅,于是乎两人唯有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着台阶往山下走。 与前面或飞或蹦或跑的人们相比,他们两个的画风都不一样了。www.gebiqu.com ------------ 第十三章 学不学? 走吧,走吧。 水柳派与离火宗的宗门交接事宜过渡平滑,没有出现任何激烈的冲突――又或者两派之间的冲突早已悄然发送,只是尚未被人所觉。 水柳派,哦,现在这座山应该属于离火宗了,依照玄武星的规矩,这座山以后便更名为“离火山”。 离火山下,姚长老及一支由百来辆马车组成的队伍早早等候着。 “飒!” 轻功过人的掌门张泽中率先抵达,姚长老见状第一时间将他迎进了车队中体型最大的一辆马车内,才进马车、连遮帘都未及放下张泽中便喷出了一口黑血。 “师兄!”姚长老连忙以自身真气注入张泽中体内,助其稳定伤势。 “你本就内伤未复,何必逞强?”通过真气的灌输姚长老感受到了张泽中体内的一团糟的伤势,练功走火从来就没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张泽中这般境界,走火一次少则数月长则数年都未必能痊愈。 “若我不逞强,我们水柳派今日怕是就要解散了!”张泽中气息逐渐平稳,他的脸上血色尽褪,显然是血气大亏之状,“你忘了昔年逍遥宗的惨案吗?” “我怎会忘?”姚长老面色一肃,“‘十宗’制定的规则只是用来约束‘十宗’以外的其它门派的,至于‘十宗’的成员?他们可从来不按规矩行事。” 说话间后续的弟子们陆续抵达,姚长老稍稍回气、张泽中给自己略微画了个妆,当两人的脸色都不再那么难看之后便走出马车去安顿诸多弟子。 “看样子我准备的车子多了一些。”姚长老清点了一下依旧原意追随他们的水柳派弟子后发现就算是每辆车只安排一个弟子乘坐都还会多出近二十辆车来。 “是啊,等下记得把多余的车子退掉,顺带的,那些给女儿家准备的特殊物资也可以退掉了。”张泽中表示姚长老目光如炬。 “咦?大师兄呢?”姚长老仔细清点了人数,在他颠来倒去地点了三四遍后终于发现了盲点,“大师兄怎么没来?” 张泽中手一摊表示自己在山上逞强完毕后为保不露颓态直接以飞一般的速度离场,他完全没有余力闲心去关注公孙羽。 于是姚长老只有去问那些有闲心有余力的弟子们。 “大长老还在后头呢!”一名弟子如此回答。 “师兄,你且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带一下大师兄。”姚长老略带埋怨地看了一眼张泽中以及诸多弟子,“大师兄武功受损,脚力不比过去了。” 语毕他便抽身而走,化身一道黑风窜入林中。 “师弟……!”张泽中本想说点什么的,但姚长老走的实在太快,他最终只能把话咽回了肚里。 …… 深林,树梢。 那名年级稍轻的离火宗弟子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树后,他用他那双堪比鹰隼的眸子远远地盯着水柳派的车队,眼见姚长老离开他立刻跃下树来向树下正盘膝修整的两人汇报: “宗主!姚长青已和张泽中分开!公孙羽仍在下山的路上!” 简短的情报,每一句都如此致命。 “宗主,大好时机啊!”年级较长的那名弟子对着离火宗宗主谏言,“绝不能让水柳派安然离开!否则后患无穷!” 离火宗宗主抬起了头,他朝天空望去一眼,但见天光如剑洞穿行云,落在他的眼中仅仅三息便令他禁受不住地转开了目光。 “不能在现在,不能在这里。”他下了定论也下了命令,两人虽有百般不愿也只得作罢。 …… “徒儿,为师参悟到了一门极为厉害的刀法……不,应该说是刀阵!你想不想学啊?”山道上,一老一少缓步而行,老的自然是公孙羽,少的当然就是薛胜了。只见公孙羽两袖清风,行走之间带足了潇洒气儿,而薛胜前背一包裹后背一包裹,还提着两口剑,说不出的苦逼。 “师傅,如果你能参悟出极为厉害的轻功徒儿一定有兴趣学……”薛胜无奈地吐槽着,同时他亦在暗暗思量:方才站队的时候他没跪下会不会是他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呢? 转折点肯定是转折点,只是他着实猜不出在这个点之后他的人生轨迹会往上走还是往下走。 年级小小的他短时间内是没可能想通这道问题了,他只隐隐觉得公孙羽那句“十年之后,玄武大比见”帅气无比。 小小孩童,最爱将希望寄给遥不可及的约定,爱发梦,爱哭也爱笑。 公孙羽没去细细体会薛胜丰富的内心戏,自早上茅塞顿开之后他的脑中便一直在推演一套脱胎于《青铜刀气》的刀阵。 是的,完整的《青铜刀气》对于他而言就像是天书,凭他如今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将之参透。 但是一人不行,两人呢?三人呢?三十人呢? 一套刀法三十招,可以让一个人练全部的三十招,也可以让三十个人分别单练一招。 想通了这一点后公孙羽没法不狂喜。 只是“想通了”也只是在理论上的“计划通”,所谓真理必须经得起检验,公孙羽还必须进行实验才能将之验证。 所以他开始大力说服薛胜当小白鼠。 然而没事儿谁原意当小白鼠呢?你“参悟”出了一套刀法你自己不练叫你徒弟练?而且你一贯以来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你当你徒弟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这是老公孙羽的锅。) 于是直到公孙羽把口水都讲干了薛胜也没答应下来,甚至在公孙羽威胁说“不学这门刀法我就不传你其它武功了”的时候薛胜无感地表示“我已经把口诀都背熟了,武功的话姚师叔也可以教我”。 直把公孙羽气了个半死。 “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徒弟啊。”公孙羽愤愤地想,他几乎快要觉得刚才自己冒着危险站出来挽回水柳派人心的行为是否正确了。 “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师傅啊。”薛胜亦愤愤地想,他几乎快要觉得刚才自己没给离火宗宗主下跪是否正确了。www.gebiqu.com ------------ 第十四章 自走气 都说一个人在遇到人生低潮的时候同样也容易遇上雨雪天气,就好像是老天爷都在为你哀悼并暗暗地明示你“你就是这天地间的主角,你还会再崛起的哟”。 然而在公孙羽穿越到玄武星上来之后他周遭的天气一直晴朗,甚至晴朗得都有些过分了。 “热啊……好热啊……”呆在与原本宽敞的睡房相比逼仄得可怕的马车里,这已经是水柳派一行人走上搬家之路的第二天了,当最初东看西看的新奇感消弭后,留给公孙羽的只剩下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浮躁。说来也好笑,明明前世是个苦命人,而穿越后仅仅在豪门大派中享受了不到四天他就变得金贵起来了。 但其实相比于此刻在车厢内打着滚的公孙羽,水柳派中的其余弟子的表现更为糟糕。 “师兄……我们真的还要吃这种东西吗?”一名年幼的弟子苦着脸,他的手中抓着一块面饼,口中不住抱怨。 “不然你想吃啥?依照玄武大比的规则,作为失败方的我们只被允许带着有限的物资离开,就连镇教功法都给留下了。现在有面饼吃、有马车坐已经是师傅和掌门事先运作的结果,不然咱就等着喝西北风、靠双腿走到新驻地吧!”年幼弟子的师兄,也就是姚长老门下的弟子,就面相上来讲他是挺质朴的一个人,此刻他正大嚼着面饼。 年轻的弟子没再多说什么,但他也没有再吃手中的饼。 曾经沧海难为水,吃惯了辟谷丹,他的肠胃已经不能再接受面饼。 至少短时间内不能。 当夜,这名年轻人就偷偷脱离了车队。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行了两天的路,跟随水柳派的弟子们跑路了近三成。 而面对这样的情况作为一派之长的掌门人张泽中毫无表示――自第一天起他便没从他那辆马车里走出来过。 倒是姚长老每日都抽时间做弟子们的工作――毕竟水柳派内大部分都是他的弟子,而就算是少部分的、归属于张泽中门下的弟子大多数时候也是他代为传功的,而公孙羽只有一个弟子,不在讨论的范围之内。在过往,姚长老可没少为自家门生众多而沾沾自喜,然而事到如今,他很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他高兴得太早了。 “呜呜呜……大师兄啊,你可得帮帮师弟我啊……呜呜呜……”趁着天黑、趁着弟子们忙着入休息和跑路,姚长老摸进了公孙羽的马车,丝毫不顾公孙羽正热的难受,一把就跟他抱上了。 别想歪,这里的抱是“抱头痛哭”的抱,不存在任何深层意思。 “走开!走开!这里已经够热的了!”公孙羽算是有苦难言,系统大神上回奖了他一部《基础刀法》,嗯,这刀法确实够基础的,整本书里就画了一招。 一招直劈。 还美其名曰:力劈华山。 这式刀法的招式公孙羽练了……嗯,是练都不用练就已经会了。 他本来就会直劈。 废话。 世上又有谁人不会使直劈? (残障人士除外。) 但一式直劈顶多也就占一页空间,《基础刀法》这本书可是足足有上百页,第一页画着刀招,后头上百页都是在讲如何打坐练气来生成足够的内力支持这一招、如何行气运劲来发出这一招、施展这一招的时候要注意点什么…… 这书讲的是如此的详细、如此的深・入・浅・出,以至于作为读者的公孙羽读着读着体内的内力不由自主地就沿着书上所述的法门走了起来。 这一走就是几乎两天两夜,不说这功夫他练的怎么样,反正这气走得他是够热的。 浑身发热。 公孙羽有试着停止运功,但他完全控制不了,有时候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这不是他在练功,而是功在练他。 系统大神对此的解答是:恭喜你,猜对了,真是功在练你哟,在这门功夫没练成之前你的内气是不会消停的哟。 “那上次那本《青铜刀气》我怎么没自动练起来……?” “谁说你没在练了?你不是强行看了它一晚上、后来还‘悟出’了一门刀阵吗?” “……原来是你……” 什么叫有苦难言。 让一台03年的电脑二十四小时开着满负荷跑程序,某悬浮球二十四小时冒红光。 这就叫有苦难言了。 公孙羽与系统大神之间的对话旁人无法听见,公孙羽体内的苦楚也没有人能与他感同身受。 所以公孙羽是完全没有心思去安慰这位泪流满面的老人的,直到…… “发布任务:遏制水柳派弟子逃逸事件。任务奖励:即刻速成《基础刀法》内气篇。”系统大神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公孙羽一听顿时打起了精神(运功的时候他热到睡不着,睡着了内气也都还在运,直到把他热醒。)。 他对着姚长老正色道:“师弟啊,扶我起来,不能再让弟子逃跑了,不然水柳派会名存实亡的。” 姚长老擦干了泪:“我就知道大师兄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请先松开我。” “哦哦。” …… 先不说公孙羽是如何强忍着体内CPU燃烧般的灼热起身的,又是如何由他和姚长老两人将剩余的弟子从车内叫起来、集中到一处的。让我们把目光往后挪挪,挪到水柳派一路行经的道路上,移到那些车轮所压出的痕迹上。 依旧是三人,依旧是红衣,依旧是离火宗。 自从水柳派车队开拔,他们便阴魂不散、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头。 不用说,这些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路人皆知。 “宗主,还是不能动手吗?我觉着已经差不多了啊,这里离玄武山已经够远的了,他们在这里出了事绝没有人能说在我们身上做文章。”先开口的依旧是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总是缺乏耐性。 “你不懂。”离火宗宗主道,“还不是时候。” 他盯着远处水柳派车队驻地中零零散散亮起的光点,那是姚长老和公孙羽在一个一个地叫醒弟子。 年轻人追问:“那什么时候才算是‘到时候’了啊?” 离火宗宗主朝着天空望去一眼。 天空中万里无云,星光和月光毫无阻碍地投射了下来。 “等下雨。”离火宗宗主道。www.gebiqu.com ------------ 第十五章 真香! 夜深,水柳派的营地中燃起了一堆篝火。 剩余的,仅五十五名弟子被从梦乡中唤起,睡眼惺忪抑或是装作睡眼惺忪似的聆听公孙羽的讲话。 “同志们……哦,不,水柳派的儿郎们!”由两架载着粮草的马车临时搭建出来的高台上公孙羽尽量高声地演讲着,“正如大家所见的,眼下我们水柳派正面临着低谷!近些时日以来,有很多人都选择了背离门派、另谋出路!” 台下鸦雀无声,低着头的大约都心怀鬼胎,仰着脸的也未必是忠诚不二。 唯有场中的篝火冉冉升腾,真切的光与热照在众人的脸上、身上,将众的影子拖得老长。 “我知道!大家都吃不惯这些该死的面饼!”公孙羽举起了右手,在他的手中抓着一只缺了一角的面饼,“这是我刚才在一辆车子的车轮边找到的,喏,就是那辆车。” 公孙羽朝着离篝火不远的地方努了努嘴,众人顺着公孙羽的动作望了过去,随后,人群中的一人垂下了脑袋、攥紧了拳头,而其他人则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这人。 “不错,这饼是我丢的。”那人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一吐为快,“这种东西……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面饼哪里及得上辟谷丹,无论是从味道上来讲还是从功效上来讲。 只是现在水柳派中的任何一人身上都不再存有辟谷丹了。 他们只有面饼。 公孙羽闻言呵呵一笑:“那是你蠢!” 那人当场就愣住了。 他在看到公孙羽手中的面饼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自己会被抓典型,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公孙羽会拿什么样的语言来责骂他、然后借由这个引子狠狠地整顿一下派内的风气。 然而…… 什么叫做“那是你蠢”? 他愣住了,思维瞬间的百转千回,正当他就要红着脸、红着眼喊出某经典的“对!我就是蠢!我蠢到当初没有跪离火宗宗主!我蠢到选了跟水柳派!我蠢到没提前跑路!”之类的对白的时候,只见公孙羽忽然把手里的面饼往后一抛,然后再一拍手。 “薛胜!把东西抬上来!” “好咧!” 薛胜和另外一名弟子从人群后头挤了进来,他们合力抬着一口锅子,在公孙羽的指挥下他们将锅子架到了火上。 “刺啦!” 只见公孙羽从粮车上跃下,回手一掏间已凭肉掌划破一袋。这一幕落在众多弟子眼中没有激起丝毫的波澜,但唯有公孙羽自己心中宽慰:这几天的苦头吃的还是有点价值的,放到以前自己绝无可能如此轻松地做到空手破袋。 只见公孙羽自袋中取出数枚面饼展示给众弟子看:“这些都是普通的面饼,与诸位近些天来所吃的并无二致。” 众人并不理解公孙羽在做什么,但他们依言视检了一番面饼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随后公孙羽又将面饼交给了一直站在篝火边上、“最佳观影区”的姚长老,让他用他那身神妙武功令面饼悬浮着飘进人群里兜了一圈。 检查完毕,公孙羽却不急着收回面饼,而是又令薛胜取来了一只木桶以及一只布包。 木桶里装的是油,布包里装的是盐。 这两样东西连同之前的面饼一起被如法炮制地展示给了众人观看,众弟子中胆子大些的甚至还用手沾了点油、沾了点盐尝尝――不过嘛,生的油和冷的盐都不会是什么美味的存在。 “都看好了!”公孙羽收回了三样东西,他先取了一些油倒入锅中滑锅,待油烧热冒烟后他将一张张面饼撕成两半丢入锅中并用临时制作的长筷子不住翻动面饼并手动撒盐。 不多时,一股难言的香气便从锅中升起、笼罩了整座营地。 “咕嘟!” 不知道是谁最先咽下了一口口水,这群自幼便以辟谷丹为食的家伙们从未有过如此体验,他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直往锅里张望,只见一片片金黄、乃至焦黄的面饼片在锅内舞蹈。 “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先前众人见到的面饼也好、油盐也好都绝无此般香味,而三样东西被丢入锅中、经过大长老公孙羽的一番炮制便成了这般模样。 还不及众人看懂、开悟,公孙羽便将这第一批的油炸面饼出锅。 “谁来尝尝?”薛胜端着盛着炸面饼的盘子,端到众弟子面前,而公孙羽早取了一片在手咯吱咯吱地咬着。 眼见自家大长老已经先开动了,几名胆大的弟子顿时对炸面饼下了手。 炸面饼一入口…… 脆!爽!咸!香! 妙不可言! 几位弟子们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小心翼翼地轻咬一小口,但很快的就切换到了狼吞虎咽模式,而到了面饼大半下肚后,他们又切换回了细嚼慢咽模式。 “好吃!太好吃了!” “美味啊!”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一真理早就被验证过无数次了。有着榜样的带领,众弟子们个个争先恐后地抢夺盘中的炸面饼,但由于这一批的炸面饼数量有限,大部分人只能看着“先下手为强”的师兄弟们开怀大嚼。而这群“先下手为强”的狠人们更是现场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做“塑料兄弟情”,一面吃还一面大声评论,直把其他人的眼睛都急红了。 “虽然限于材料,但我这手艺真没打折,嘿嘿,看这群乡巴佬,吃得多开心!”公孙羽看着众弟子们为炸面饼而疯狂的表现心中一乐,而一旁的姚长老看着这一幕则是对着公孙羽投去了埋怨的眼光。 “大师兄,你有这等手段为何不早用?要是早一点的话……”姚长老未把自己的话说完便猛地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我明白了!大师兄!你是想借此筛掉那些心怀二意的弟子!大师兄!高明!高明啊!” 得了,这人又“悟”了。 公孙羽已经放弃了对姚长老做解说,毕竟此人极可能是练功练坏了脑子,脑回路清奇的很,要自己再解说一番的话鬼知道他又会“悟”出点什么鬼东西。 “不用眼红!面饼多的是!人人都有份!”要是这句话放在一天、甚至两天以前,怕是是个水柳派的弟子都会忍不住对公孙羽投来白眼。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公孙羽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了剧烈的吞咽声。www.gebiqu.com ------------ 第十六章 掉了一地 公孙羽多少算是做了点市场调查的。 在他的嘴唇第一次沾到异世界的白粥的那天,他大致询问了这个世界的伙食情况――玄武星的饮食水平还停留在“水煮”的程度,至于什么油炸、烘焙……这群人见都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 于是当时的公孙羽就觉得发家致富的机会来了――当然了,那时候他还没接触到辟谷丹这玩意儿。 但他的准备并没有白费,油也好、盐也好,都是他还在山上的时候就让薛胜办置了的。 盐是海盐,很常见的材料。 油就麻烦一点,玄武星上还没有像样的制植物油的工艺,所以置办的都是些动物油脂。不过说来也怪,异世界到底是异世界,真不知道这油脂出自何种动物身上――它在常温之下居然可以是液态的。 本来公孙羽还担心这种异常的动物油脂会造成食品安全隐患,所以一直都没有拿出来展示,但这不是被系统大神逼的嘛。 看着众人吃的满嘴流油,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人表示自己身体不适,公孙羽算是放了心。 “不要急,每个人都有!” 公孙羽指点着薛胜煎炸面饼,到底是有武功做底子的人,对于这种简单的厨艺薛胜很快能学得有模有样。 “大师兄,高明,实在是高明!”姚长老还在复读,复读着复读着他就把手往锅里伸。 “啪!”薛胜一筷子打在了姚长老的手背上:“排队去!” “小薛啊,你看咱俩这关系……”姚长老的嘴角有口水淌下。 “排队去,套近乎也没用!”公孙羽一把扯住姚长老就往外拉。 “不~”姚长老看着营地里排起的长龙,不由得目露苦楚。 …… “吸吸~!”距离水柳派营地不远的地方,一方大石后头离火宗三人组正蹲守着,此刻负责盯梢的正是那名年轻弟子。 年轻人鼻子灵,他嗅出了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气味。 “什么味道?!好香啊!”他叫醒了另外一名年纪较长的弟子,“快醒醒!有状况!” 那人闻声醒来,两人的动静更是惊醒了盘坐在侧浅眠着的离火宗宗主。 三人自大石后探出头来朝水柳宗营地处一望:但见几十条火把将水柳派营地内照得犹如白昼,远远的,他们看到一个个代表着人的黑点朝着篝火正排着队,一阵阵异香不住从营地中飘出。 “这是什么情况?”别说两名弟子了,就是离火宗宗主自己也很懵。 人啊,总是会被自己的知识面所限制,面对异香,离火宗宗主的第一反应是懵逼,第二反应是警惕。 “快!捂住口鼻!”他迅速地将两人拖回了大石后头,同时屏住呼吸,暗自运功,“小心有毒!” 真气在他体内走了一圈又一圈,但他P都没有检查出来,反倒是早上才填入了一枚辟谷丹的肚子不知为何提前叫了起来。 “这香居然能催化饿感……恐怕是水柳派掌门为了让门人吃下粗粮所施!”年纪较长的弟子猜道。 “看得出来,这水柳派怕是要山穷水尽了!”年轻弟子道。 “切勿武断,亦不要轻举妄动,待得明日他们启程后,一切自明。”离火宗宗主掏出一枚辟谷丹咽下,然后下了指令。 …… 水柳派营地内。 饕餮大宴大约持续了有一小时左右,直到加工食材的人都换了三个这群饿死鬼们才算消停、一个个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就地躺倒。 公孙羽又站回了高台上,他指着台下这一头头心满意足的“猪”高声问道:“你们都满意了吗?” “满意了~!”“猪”们打着饱嗝回答。 “这样的食物从今往后每天都有供应,还有谁想跑路的啊?” “不跑了,不跑了~” “猪”就是“猪”,吃饱喝足后也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公孙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而且“猪”们的回答未必都发自真心――废话,系统大神都没提示他任务完成呢! “好!接下来有请我们的掌门人上台讲话!”公孙羽把现场交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了的张泽中。 数日未见,张泽中比起当初天神下凡之姿要逊色了不少,即便是在夜里、在并不明朗的火把光芒的照耀下,他的脸孔依旧苍白得吓人。 不过现在是夜里,众多弟子们又都吃撑了、站都站不起来,场中能注意到张泽中异态的唯有公孙羽以及姚长老。 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出声。 “水柳派众弟子!我知道眼下我们的门派正处于一个低谷……”张泽中的演讲公孙羽是完全不想听,这种演讲在他前世的时候就已经听够了,所以他悄悄地返回到了自己的马车内躺倒。 躺倒,然后惨呼: “呼……热死我了……” 是的,方才公孙羽是强忍着体内的苦楚策划并执行了这一场晚宴,晚宴期间指点几个帮手代为加工炸面饼纯粹是因为他的手抖的快抓不住筷子了。 他决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颓态,不然系统大神发布给他的任务便绝无可能完成。 “心静则凉……心静则凉……”公孙羽不住地在心中默念,但完全没有卵用,该发热的还是在发热,依照过往的经验,他应该很快就要被热晕过去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一回公孙羽没热晕过去。 “任务完成,发放奖励:速成《基础刀法》(练气篇)。”系统大神的声音压着表响起。 “唰!” 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光柱,也没有什么人体悬浮的特效,就连传统的升级金光都省了,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声“唰”,而且这一声“唰”还不是系统大神给出的音效。 “唰!”是公孙羽一身衣衫崩裂时所发出的声音,凌厉的刀气在速成完毕后的那一刻不受控地破体而出,毁了公孙羽的衣服不说,还砍断了马车一侧的壁板。 顿时…… “咯吱!” 马车车厢垮了、散了,外头清新的空气与柔曼的星光与公孙羽坦诚相见…… ……如果外头此刻真的只有空气与星光就好了…… “哇啊啊!师……师傅!你是不是又在研究那种多人合练的武功了啊?!”捧着最后一批出锅的炸面饼,心中想着自家师傅可能还没吃饱,薛胜是本着单纯的孝心走到公孙羽的车边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场真人秀。 炸面饼顿时掉了一地。 就像公孙羽的节・操。www.gebiqu.com ------------ 第十七章 追杀预告 薛胜觉得自己算是上了贼船了。 不对,这个说法有点问题,虽然以玄武山为源头有不下三十条河流流向大洲各地,但就像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的逆向推论“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讲的一样:江上河上,多多少少会被各路人马设下各种关隘。想要通行?请支付各种费用! 所以他们并没有坐船,也根本没有坐船的打算。 从一开始他们坐的就是马车。 所以对于薛胜而言正确的说法是“我算是上了贼车了”。又或者他要是和公孙羽一样在网络时代混过,他的说法就应该是“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我要下车!”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车门已被焊死。 “薛师弟!快点!快点!” “薛师弟!你的动作怎么软绵绵的?!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薛师弟!薛师弟!” 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水柳派的营地里,薛胜的专车前便排起了饥饿的长龙。 “长龙”不断地朝薛胜咆哮着,看着那一双双或通红或幽绿的眼,似是都存了将薛胜生吞活剥的念头。 薛胜完全不敢与这一双双的眸子发生对视,他甚至不敢、也没时间抬头。 “滋滋~” 油锅,面饼,盐屑。 三样万古不变的材料,看似平平无奇。 下锅,翻面,撒盐。 三样简简单单的操作――本来还有一项“出锅”的,但这一项操作已经被“饿龙”代劳了,凡是下了锅、撒了盐、被翻过两面的面饼,无一能在锅内多存活哪怕一秒。 这群狼灭。 “我……我不行了……”薛胜的手已然酸软,酸软到快使唤不动筷子,但狼灭们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这些家伙振振有词:“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你还是不是男人?” 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不过是他们一个个恃强凌弱、为长欺幼的说辞罢了。 薛胜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我可还是个孩子啊!” 他把筷子一丢就往外跑,然而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咳咳!”一直在边上单人监工及质检工作的公孙羽清了清嗓子,“我愚蠢的徒弟啊!这是修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样的道理为师应该不止跟你说了几十遍了吧?” “呜呜呜!”薛胜被拎着双腿悬空乱蹬,奋力挣扎,“我不就是撞破了你的‘欢乐时刻’嘛!干嘛这么针对我?!” 公孙羽脸上一黑。 昨晚他的《基础刀法》(练气篇)被系统大神速成时候闹出的动静恰好被薛胜从错误的角度以错误的打开方式撞了个正着――当然了,如果仅仅是被撞了个正着并不能构成此刻他如此气急败坏的理由。 他气急败坏的原因在于:昨晚薛胜在瞧见那一幕后以嗓音以及一连串动静为公孙羽做了极为成功的宣传,一夜之间,谁都知道他这位大长老“老当益壮”,于“欢乐时光”中硬生生地把自家马车都顶散架了。 所以,当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公孙羽见到众弟子们向他投来的半带敬仰半带#笑的古怪眼神,他再也忍不住了。 于是薛胜就被以“修行”之名抓了壮丁。 “小小年纪不学好!等长大了还得了?”公孙羽还欲继续教育自家弟子,但一个令他不得不聆听的声音恰逢其时地在他脑中响了起来。 能直接在他脑中响起的声音自然是来自伟大的系统大神――没错,自从系统大神免了公孙羽真气灼体之苦之后它就被加上了“伟大”的头衔,虽然不知道这个头衔能在它头上戴多久,但至少现在它是“伟大”的。 伟大的系统大神发话了:“发布任务:带领全体水柳派弟子从离火宗的追杀下存活下来。任务奖励:《迎风一刀斩》。” 公孙羽闻言就是两愣。 一愣是因为任务内容。 一愣是因为任务奖励。 “离火宗要追杀我们?依照玄武大比的规矩他们不能这样做啊?”公孙羽有点懵,“《迎风一刀斩》?这……##不是某电视剧里倭族大家柳生新阴流的绝招吗?” 系统大神(前缀迅速消失)冷冷道:“第一,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然后后果自负;第二,《迎风一刀斩》明明是出自《楚留香》!你个文盲!” “文盲?!习武者的事怎么能说文盲!习武者……”公孙羽还欲强辩,而系统大神的一声冷哼便打消了他全部的念头。 “那我可要考考你,‘死’字有几种写法?”系统大神的声音很冷,如寒天高悬之冷月,如深泉潜藏之幽冥。 公孙羽不做声了。 死,应该就是这次任务失败后的唯一下场。 前来追杀他们的人,怎么样都不可能心慈手软到放过他这个“大长老”。 他放下了薛胜,然后又仔细地看了看,不,应该说是仔细地清点了一下目前水柳派中弟子的数目。 五十五个,连同他、姚长老、张泽中,也仅有五十八人。 他没见过水柳派鼎盛的时候,但薛胜以及姚长老总说当前的水柳派还不及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 当然,这只是从人数上来看。 很多事情并不一定由人数决定,尤其是在当前的玄武星上。 “好了!你!你!还有你!你们轮换着做饭!争取半个时辰内结束早餐!”公孙羽撇开众人循着路往张泽中所在的马车走去。 “师兄,进来吧。” 武功高就是牛,公孙羽才堪堪踏进距离张泽中所在马车不到三丈的距离张泽中便已说出了欢迎词。 公孙羽掀开马车门帘,看着车内盘膝打坐、脸色苍白的张泽中,虽然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开口,但此时的情况早已容不得他多想些什么:“离火宗的人跟在我们后头,看来是不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 其实他本可以说出更完善的句子,但看着张泽中苍白的面色、同时也被张泽中看着,他免不了的心中发紧。 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在对方眼中都无所遁形。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www.gebiqu.com ------------ 第十八章 卑鄙者的通行证 水柳派营地,最豪华、足够拿来当会议室的那辆马车中,公孙羽预告了离火宗的图谋。 他是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之目的前来的(其实是心知自己是个菜鸡,请大佬出手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与张泽中之间的对话会这样展开: 张泽中看着公孙羽,目光逐渐犀利:“师兄,你已经开始改练你自悟的功法了?” “……”公孙羽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哥!你不关心下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跳出来的追兵,倒是关心起劳资练的什么功法了? 公孙羽试图将话题扯回正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但张泽中无情地打断了他:“不不不,追兵什么的才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武功。师兄啊,你的武功……现在有点……” 公孙羽看着张泽中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张泽中那张仿佛便秘半月后一朝畅通的脸孔,他略怀期待地问:“有点高吗?” 张泽中冷酷地打散了他的幻想:“有点低啊!” 公孙羽脸上挂不住了,经过昨夜系统大神的帮助,他的武功修为是前所未有的高――当然了,这是针对他前世而言,放在他前世,他做梦也不敢梦到自己拥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毫不客气地讲,现在的他能够随手捏死十个前世的他。 公孙羽略显不服地问:“多低啊?” 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已经被张泽中带偏了。 张泽中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给出形容,只见他东看西看,最终看向了他所容身的这架马车。 张泽中指着马车顶:“就目前来讲嘛……以前我的武功有这个马车顶这么高,嗯……以前的你大概有,嗯,有这个窗子这么高……” 张泽中一面说一面比划,说到窗子的时候他还刻意地在窗框一半高的位置上指了一下,以示他所描述的不是窗顶那么高,请公孙羽不要误会。 公孙羽当然不会误会了,他只追问:“那现在呢?” 张泽中没多卖关子,而是爽利地揭晓了答案:“现在嘛……我的武功大概只剩下这么高了……” 说着他指了指窗顶,然后继续说:“你嘛……只剩下这么高了。” 张泽中拍着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马车底,模样嚣张。 “#的,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公孙羽愤怒地离开了马车,而直到他走出去快三十多步了才想起来他们完全没有讨论如何应对追兵。 于是他转身折返,但还不等他迈出去几步便又停住了。 “这么高,这么高……”公孙羽做了两个手势,第一个手势是将手举过头顶,第二个手势是将手尽量压低。 “算了!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我操什么心啊!”反正情报已经告诉张泽中了,公孙羽毕竟“武功低微”嘛,在战斗中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不如先回去想办法,想想如何保全水柳派的众弟子们。 然而公孙羽没有看到、也看不到的是,在马车中,张泽中的眼神从漫不经心到充满优思再到果决的转变。 “天,要下雨了吗?” 张泽中的目光仿佛能透过车顶看见天空、透过现在看到未来。 …… “天,要下雨了啊。”大石后,离火宗宗主解除了盘膝的姿态,站直了身,随着他的话语,无尽的乌云自四面八方向他头顶上空的天空中涌来,“终于……” 这场景衬得他仿佛一尊言出法随的神祗,直让随他左右的两名弟子看愣了眼。 他当然不是神祗,天空中乌云翻涌的异象亦不是他引发的,但他不不打算指出这一点。 他也没时间去指出这一点。 因为…… 就在天云异动发生的同一时间,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离火宗宗主从打坐中惊醒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天上涌来的阴云,而是地上走来的人。 阴云遮蔽了天光,每个人的脸上都只剩下阴影。 “你们不该来的。”那人一步步向离火宗众人靠近,深绿色的衣袍无风自动着,像是在威慑着他的对手,也像是在遮掩盖他自身的状态。 此人便是张泽中。 面对张泽中的威慑,离火宗宗主面不改色,他向前一步,将两名弟子护到身后:“但我们就是来了。” 本来张泽中其实可以扯一大堆的长篇大论,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因为没有比时间更宝贵的东西了,尤其是对于他而言。 “就这么点人,你们可真自信啊。”张泽中扫了那两名弟子一眼,只是一眼,便令这两人抖得像是犯了羊癫疯、站立不稳。 离火宗宗主笑了:“不是我们自信,而是……” 他指了指天,没再说下去。 “啪嗒。” 阴云层叠,第一滴雨点落下,打在了草原上一株再平凡不过的野草身上,令之弯下了腰。 “铮!” 张泽中手一晃,一柄碧色长剑不知从何而来地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剑现,剑招亦现! 张泽中与离火宗三人隔了有近五十步。 五十步。 在玄武星上即便是最强的剑手亦无法以手中之剑对五十步开外的对手进行打击。 剑气也不行。 但张泽中手起剑落,一式《水柳剑诀》之水柳凭风展开,只听“噗噗”两声,被离火宗宗主护在身后的两名弟子胸前便见了红。 离火宗宗主没有回护他的弟子,此刻他的弟子倒地他亦没有回头俯身为之检查伤势,在方才张泽中展开剑法的时候他只做了一件事:双掌拜佛似的往胸前一合。 “张泽中,你可真是人如其名的卑鄙。”离火宗宗主将合拢的双手分开,只见在他双掌之间赫然夹着一根细胜牛毛的小针。 小针上闪着一抹碧绿的光泽,显然喂有剧毒。 没错,剑气达不到五十步开外。 但暗器可以。 张泽中方才的剑法展示是虚,发射暗器才是实。 “卑鄙?能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谈卑不卑鄙!”张泽中哼声道,“况且,在玄武大比上你在已然取胜的情况下依旧将我师兄击得重伤垂死难道就不卑鄙了?”www.gebiqu.com ------------ 第十九章 雨落 草原,阴云密布。 雨点已经接二连三地落下来了,愈演愈烈。 万事只怕开头。 一旦开了头,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张泽中用毒针为这场争斗开了头,三针,带走了两条命。 好烈的毒! 好狠的心! 离火宗宗主将毒针丢下,无声无息间,一柄通体赤・色、遍生倒刺的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好怪的剑,与其说它是一把剑还不如说它是一把锯子。 面对这样的武器,只消稍有不慎、被其摸到一下便足以被刮走二两肉! “挣~!” 云层中诞生出了一缕电光,赶在雷声传达到地面之前,地面上对峙着的两大高手已撞到了一起、过了一招。 “轰隆隆!” 雷声掩住了剑与剑、拳头与掌碰撞的声音,电光更是盖过了有形的金属与无形的劲气间摩擦出的火星,而地面上些许被火星点燃的枯草亦很快被雨水浇灭。 一招之下胜负未分,两人各在地面上拖出了两道长短相近的沟渠后极有默契地都选择了暂缓交手。 “好功夫。”离火宗宗主的身上笼着一层红光,这光芒火一般地升腾着,正是《离火神功》练到极高境界时的异象。 “本来就是好功夫。”张泽中的身上亦笼着一层绿光,整个人如风中之柳般飘逸出尘。 这两人身上笼着的光都仅有三寸厚,两人方才退出的距离也是一般的长,离火宗宗主据此判断他们二人的修为境界旗鼓相当。 修为境界上分不出高下,那么便只有倚仗招式、倚仗兵器来谋取胜利。 离火宗宗主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怪剑,只见在刚刚的一拼之下怪剑上已有不只一根倒刺损坏。 在兵器上,面对曾为十宗之一掌门人的张泽中,他绝不可能占有优势,在招式上也是一样。 十宗所能接触到的资源绝不是他可以想象的,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但他还是来了。 他不仅来了,甚至还刻意地等到天降大雨,整个战场环境都与他这一身《离火神功》相悖的时候才站了出来。 他有着别样的依仗。 “要你命的人不是我。”离火宗宗主收了剑,更收了功,他整理着在方才激斗中被弄乱了的衣领,好似已完全没有了再打下去的心思。 张泽中对此没有表示出任何意外之情:“我知道。毕竟凭你也要不了我的命。” 他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渺小的、平日里毫不起眼的雨滴们如拳头般落下,张泽中无视了雨滴,他的目光似能洞穿阴云,直达澄空。 “以我一命是否可以换得水柳派上下平安?”他的声音不大,但他确信可以让那些有心人听见。 一个声音从阴云中飘下:“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张泽中笑了,对方那藐视的态度根本没有激怒他,反倒是他即将在下一句话后令对方暴跳如雷。 他说:“如果水柳派在此消失,我可以保证:那个秘密将举世皆知。” 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坚定,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决,以至于阴云中的存在们根本没有怀疑他能否践行他的承诺。 张泽中又为自己加上了一块砝码:“你们觉得为什么我们选择走陆路而不是走水路?” 天空中雨势为之一顿。 张泽中又补充道:“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所以并不在意再多等一会儿。” 阴云中的存在们终于有了决定:“水柳派我们可以不动。” 张泽中一笑:“来吧。” 这个邋遢的老者向着天空张开双臂,天空回以一道惊雷。 雷过。 世间再无张泽中。 “真是可惜了一身好武艺。”离火宗宗主看着张泽中曾站立过的位置――如今那里只剩下了一抹焦黑,雨水过境,焦黑被迅速地稀释,很快便什么都没有剩下。 除了那把碧色的剑斜斜地插在草地上,活像是块无字碑。 “徐炎,你去灭了水柳派。”天空中的阴云开始溃散,天光如剑扫退了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氤氲水汽,而在阴云彻底退走之前,一道命令自云端传下。 徐炎,也就是离火宗宗主闻言单膝跪地:“是!” 不问为什么,只去执行,这样的工具才是好工具。 徐炎提着剑一步步向水柳派营地走去。 但他还未走出几步便又停下了。 因为有两道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公孙羽拄着长剑站在营地门口,他一手指着徐炎,“这孙子果然是没打算让我们安然离开啊。” “大师兄说得对。”姚长老持着剑,手中剑诀已成,“不过目前掌门师兄不方便出手,大师兄你又……嗯……合我二人之力可能……” “没什么可能不可能的,至少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孩子们安全离开!而且等下打起来了,我就不信那家伙能忍得住不出手帮忙!” 方才草原上、阴云下发生的一切都并没有令任何不相干的人目击,所以此刻无论是公孙羽也好还是姚长老也好都还以为张泽中还在他的专座里休养疗伤。 “大师兄说的对!单挑嘛!我们水柳三剑客什么时候怕过?!” 姚长老信心满满! 姚长老蓄够了真气! 姚长老A了上去! 姚长老打出了GG! “我去!能一起动手吗?”姚长老轻功那么高,公孙羽完全跟不上,他才冲到半路上就看见姚长老跟徐炎拼上了。 掌风、剑影,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特效过后,姚长老被徐炎打的口吐鲜血、倒飞而回。 公孙羽赶忙加快脚步想要接应一下姚长老,但他这幅身子骨、他这点修为,就算死命催动双腿也达不到姚长老轻功水准的一半。 所以姚长老很干脆地摔在了地上。 姚长老摔的那叫一个惨啊,屁股着地,两瓣可能要变四块了。 “哎呦~哎呦~”姚长老痛呼着由公孙羽扶起,他一面捂着屁股一面大叫,“师兄啊!你师弟我都快要被人砍死了!快出来帮忙啊!” “啧。”公孙羽以及徐炎两人不约而同地对此发表了鄙视态度。www.gebiqu.com ------------ 第二十章 开挂?不存在的。 前期回顾: 公孙羽本是一名遭人冷眼的派遣职员,与阴差阳错下携带着系统大神魂穿异界。 系统大神告诉他,他的任务是:传播刀术! 但可能是穿越的姿势不对,目前的公孙羽正面对着他异界人生道路上最危险的一刻。 ――――――――――――――――――――――――――――――――――――――――――――――――― …… 徐炎拎着他的剑,姿态松垮,步伐更加松垮。 “咕嘟!” 公孙羽扶着姚长老,在他的眼中世间再没有任何一人一物能比此刻松垮的徐炎更为骇人了。 徐炎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令他窒息。 他的双手在颤抖,抖得手中之剑不断地在剑鞘内来回碰撞,演奏着噪音。 但他总算是握紧了剑、扶稳了姚长老、站直了身子。 因为在他的心中还存有依仗。 “掌门师弟啊!你再不出手的话我们两个就要凉了啊!”公孙羽撕心裂肺般地大喊着。 然而任他喊得有多撕心裂肺该回应他的人也没可能出来回应他,不过这一点在场几人中只有徐炎心知肚明,而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一情报说出来。 他就是喜欢听眼前的这两个老头扯着嗓子呼救的样子,并且他在心中期待着:这两人当中谁会第一个崩溃、崩溃之后是选择挺剑拼命还是跪地求饶? 今天,属于他的胜利已是不可改变的定局。 他要尽情享受摘取胜利果实的过程、尽情品尝胜利果实的滋味。 世上没有什么事比这更美妙了。 “喂喂!你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啊!”姚长老在吐血,方才短暂的交手中徐炎没有半点留手,这位水柳派第三高手终于享受到了几天前公孙羽享受过的待遇。不过好在有公孙羽这个前车之鉴在,面对徐炎姚长老总算是有所防备,所以他现在还能勉强站着、并中气十足地大喊大叫。 或许是出于尊老爱幼,徐炎在距离这两个老头儿大约十步的位置上停下了脚步。 “臣服,或者死亡!” 拉倒吧,徐炎可以接收水柳派中任何一名弟子的投效,但对于水柳派的高层,他是一个都不打算留下,现在喊出这种口号完全是在戏耍老头儿们。 公孙羽闻言顿时心动不已,但姚长老出言道破了天机:“师兄!姓徐的既然已经违反了玄武大比的规矩,那么他就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知情者!别犯傻!” 公孙羽一阵尴尬,心道:哥们儿,你怎么跟能读懂我的心思似的? 不过怂归怂,尴尬归尴尬,公孙羽嘴上却是果断的很:“犯什么傻?谁要犯傻了?哼!掌门师弟武功胜过我俩十倍!只要掌门师弟出手!哼!犯傻的就该是这小子了!” 姚长老吐着血,表示不能再同意。 就在这对难兄难弟一唱一和、同时对于我们的张泽中同志表示极高的肯定与吹捧的时候,一道矮小的身影从营门后头跑了出来。 来者正是薛胜,只见他拼了命地跑着,一面跑一面还舞动着手中的一封信。 还没跑到地儿薛胜就喊开了:“师傅!师叔!掌门不见了!我只找到了一封信!” 闻言,公孙羽和姚长老面上都是一僵。 “什么信?”公孙羽警惕地盯着徐炎,即便心中发颤亦不敢有丝毫的偏移。 徐炎对此毫无表示,放任眼前的这出戏剧演下去。 信被递到了他的手中,鉴于公孙羽并不认识异世界的文字,读信的是姚长老。 “信上说了什么?”公孙羽目不斜视地问。 姚长老读出了原文:“吾弟长青,见字如晤。怀伤之身,不可久战。故先行一步,水柳故地见。兄泽中拜上。” 公孙羽听得是云里雾里:“说人话!” 这一次回答他的却不是姚长老,而是徐炎:“很简单啊,你们的掌门来不了了。” 随后他神经质地笑了笑:“两位,继续叫啊。就算你们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哇哈哈哈!” 公孙羽:“……” 真是塑料兄弟情啊! 他松开了搀扶着姚长老――或者说姚长青的手,将他交付给薛胜。 “这可是你逼我的啊!”他直视着徐炎,态度嚣张,而另一方面他则暗暗地联系上了系统大神:“大哥!大神!祖宗诶!我就要被人砍死了!你不管管?” 系统大神语气冷漠:“管?怎么管?附体开挂让你单杀对面?” 公孙羽一脸理所应当:“这不是系统流的正常操作吗?来!快!不要怜惜我这朵娇花!” 系统大神的语气由冷漠转为嫌弃:“这么点小任务都做不好、这么个小人物都解决不掉!你还有脸求救?快!快去死!然后我好换一个靠谱点的宿主!嗯!我看对面的徐炎就不错,武功又高,还是一宗之主,只要他一开口,嘿嘿!整个离火宗就都练刀了!这人比你有用多了!” 公孙羽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嘿!你这是看不起人啊!我承认!这家伙的武功确实比我厉害多了!但我才练了多久啊?一上来你就要求我刚这么一个大BOSS,还一点援助都不给,过分了啊!” 系统大神冷哼一声,兴许也算是体谅到了公孙羽的难处,它松了口:“要援助是吧?好!我就给你援助!看刀!” “嗯?” 公孙羽与系统大神的交流全凭念头,念生念灭何其之快?在徐炎的视角下公孙羽只是眼神呆滞了那么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不过在这一瞬的前后,公孙羽手中的武器变了种。 一瞬之前,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未出鞘的长剑。 一瞬之后,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没有鞘的残刀。 一把通体乌黑,从正当中断开的残刀。 “哟,改玩刀了啊。”在徐炎的理解中,刚才公孙羽不过是使用空间戒指之类的道具将剑收起、将刀放出。 这个操作很普通。在异世界中具有收纳功能的道具虽然并不多见,但水柳派身为前十宗之一肯定存有那么一两件。 这把刀也很普通。徐炎并没有从刀上感受到丝毫的能量波动,而且这刀还是断的,更是令徐炎打从心里起了轻视。 “小薛,带着你师叔先走!”一刀在手,气场大变――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手该发抖的还是在发抖、腿该打颤的还是在打颤,但公孙羽的心中已有计策。www.gebiqu.com ------------ 第二十一章 我只说一遍!我!公孙羽!没!有!开!挂! 手里有粮之人,大多都能做到心里不慌。 而心中有策之人则未必能做到手上不抖。 公孙羽的手抖得跟触电似的,徐炎几乎产生了这样的怀疑:公孙羽能自个儿把自个儿抖死。 真是个可笑的老头啊,明明心里充满了恐惧却依旧选择让他人逃跑、由自己断后。 是谁给他的勇气? 戏是越来越精彩了。 “戏”是“猫戏老鼠”的戏。 徐炎是毛,失去了张泽中的水柳派是一群老鼠。 老鼠怎么可能跑得过猫呢? 所以徐炎并不急于追击,用网络时代的流行语来说,他当前内心的台词应该是这样的:“我允许你们先跑39米。” 他可真膨胀。 “现在就剩下你和我了,公孙老头。”徐炎眼看着薛胜背着姚长老跑入营地内骑马远逃,他面上有着一抹玩味与不屑,“话说你们水柳派的剑法是真不怎么滴,可这保命和逃命的功夫倒是真叫我开了眼了。” “开了眼了?你开了什么眼了?白眼还是写轮眼啊?”公孙羽的嘴唇也在打颤,一开口,言语间甚至还带着牙关互击的声响,这令徐炎眼中的玩味之色增浓了一分。 “死到临头废话不少啊。”徐炎当然听不懂什么“白眼”、“写轮眼”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取笑公孙羽,“希望等下我将你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剔出来的时候你还能废话连篇。” 是啊,废话连篇,徐炎已经有些厌倦对公孙羽窘态的欣赏了。 他打算换一个新的玩具。 于是他动了。 先动的是脚,施展离火身法飘身跨过十步距离。 高速移动带起的摩擦以及《离火神功》的特性令他行经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带尚带火焰的焦痕,仿佛山口山中战士的经典技能――冲锋。 “战士战士,不得house。”公孙羽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徐炎的动作,于是他索性闭上了眼。 “闭目待死”是个很经典的词。 但公孙羽在闭目的同时举起了双手。 他的手中有刀。 “力劈华山!(直劈)!”他高声喊出了招式的名称,似是通过这一中二行为可以为他的招式提供什么威力上的加成一样。 体内的真气沿着经脉熟稔地游走着,在这一招的名下,在这危急关头,它们游走的速度前所未有的迅速。 才消停没多久的烧灼感再度降临到了公孙羽体内。 公孙羽仿佛闻到了电脑超频时CPU焦糊的味道。 “斩!” 公孙羽没蓄力太久,一来是他根本没这个时间,二来是他这副身体承受不住。 闭着眼,不看方向,不看己身处境,不看对手何在。 这一刀,刀出无由,也必应刀落无果。 然而…… 他砍中了。 很奇怪,很意外,很不合常理。 但他确实砍中了。 公孙羽睁开了眼。 他先前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徐炎冲锋而来,他如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是徐炎半跪在地,胸口插着一把残刀。 公孙羽手中有刀,是乌黑的残刀。 徐炎胸前插着刀,亦是乌黑的残刀。 “你这是……什么武……不……刀?”徐炎,肉体凡胎,跟抗不过天雷一击的张泽中一样,一刀命中要害,致命是自然的,因伤重而无力控制身体亦是极为科学的。 这世上或许浑身插满刀剑还能活动自如的家伙,但徐炎不是那种家伙。 “我去,脱手了?”一开始公孙羽只看到了徐炎胸口插着的刀而没有看到自己手中握着的刀,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一点,“分・裂了?” “分你个头哦。”系统大神及时为公孙羽解了惑,只见公孙羽手中的刀在其惊愕的眼神中崩裂、分解,化作了比砂砾还微小的颗粒散入了空气中。 微风一拂,颗粒们被卷入风中,消散不见。 同样不见的还有徐炎胸口处的那柄残刀,不过它消散的速度比公孙羽手中的那把要慢一些。 “刀……刀碎了?”公孙羽大惊。 “碎你个头哦。”系统大神讲话毫不客气,仿佛那一式“力劈华山”,直击头顶、直刺心灵,“你实力太菜,根本拿不起残刀……” “我拿不起残刀?那我刚刚拿的是#啊?”公孙羽爆#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作为刚刚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的人,他的情绪很容易失控。 “刚才那个是用你的剑临时炼制出来的赝品。”系统大神打了个哈欠,为防止公孙羽再说废话,它很是干脆地将真相倒了出来,“你的剑质量跟你一样的差,我只赋予了它‘必中’属性,而它连这点小功能都承受不了……不过安心啦,过程是有点曲折的,但至少结果不错啊。” 眼看公孙羽又要爆一堆夹带#的疑问词出来,系统大神温馨地提醒了公孙羽一下:“还愣着干什么?趁热摸尸啊!” 公孙羽这才回过神来。 “那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哥们儿,你来追杀我们,我反杀了你,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操作,没什么可怨恨的啊。”公孙羽走到徐炎面前,此刻的徐炎早就在公孙羽走神的这段时间内翻了白眼、断了生机,“要是你觉得不服、觉得不公什么的,想要复仇的话请找正牌的公孙羽啊,我就一穿越的。” 头一次做如此血腥――事实上徐炎身上并没有多少血流出,那把残刀似有吸摄血液之能,一刀致命后便吸走了受害者体内全部的血液――的事,公孙羽难免在心理上会产生一些障碍。 说实在的,他以前可算是个五好青年,虽然因为身怀刀术遭人白眼而产生过不少阴暗的念头,但他上辈子杀过的体型最大的生灵也不过是一只韩叔家养了两年的老母鸡罢了。 杀人。 这对他而言真是第一次。 这一票玩得太大了。 就像手动挡的车子直接从一档跳四挡一样,过大的跨度足够让车辆熄火。 公孙羽对着徐炎死不瞑目的尸体念叨了半天,直到连尸体都听不下去、轰然倒地(其实是风吹的)之后他才住嘴。 “那么……我开动了。”公孙羽对着徐炎的尸体合掌行礼,极有仪式感。www.gebiqu.com ------------ 第二十二章 有较强的求生欲 徐炎被剥得很干净。 身上的衣服――这自然是被里里外外地都翻过了,连最贴身的几件都没被放过(别想歪,这里指的是鞋袜),衣兜里的大小物件更是被清得干干净净。 手上的戒指――这肯定是得撸下来的,这里可是异世界啊,异世界存在各种储物道具,这是常识。同理的,还有耳环、发钗、项链――别问我为什么徐炎一中年大爷们会有这三样东西,问就是个人风格。 身边的宝剑――公孙羽怎么看怎么觉着这把兵刃都不像剑,于是他称之为“锯子”。 最后公孙羽清点了一下他来到异世界后的第一份缴获:一瓶子(五颗)看起来像是辟谷丹的丸子、一瓶子他完全不认识的丸子、一枚疑似储物戒指的玩意儿、一对疑似有储物功能的耳环、一只同样被怀疑可以储物且带有不明花纹的发簪、一块正面刻着“十宗”背面刻着葵花的令牌,以及一把红色的“锯子”。 “喂喂喂,话说你真的不能帮我鉴定一下‘掉落物’属性吗?我看别家的系统都有这基础功能的啊。”公孙羽用由徐炎提供的袍子给“掉落物”们打了包,一面打包他一面向系统大神请教,毕竟完全不知道哪件东西有用哪件东西没用无疑会给他的“工作开展”造成极大的麻烦。 “那你找别家的系统去啊?”系统大神毫不客气地呛道,“而且本系统不是没这功能,而是你等级太低,我没给你开放!” “等级?”公孙羽抓到了重点,“终于提到等级了吗?果然是有等级的啊!快告诉我!怎么升级?” 系统大神一阵的头大,公孙羽这莫名兴奋起来的情绪就和他们头一回对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其实它所不能说的是,其实它和公孙羽差不多,异界旅行也好,寄宿在他人身上也好,都是头一遭。 像什么“物品鉴定功能”,它都还没开发出来呢! 但是啊…… 男人,哦,不,应该说是系统。 系统怎么可以说“不行”呢? 于是系统大神哼声道:“等级和你的修为相对应!想本系统给你开放物品鉴定功能?来来来!给你个小目标!也不算高!就练成徐炎这个扑街仔那种层次就够了!到时候本系统立马给你开个物品鉴定功能出来!” 或许这就是男人,哦,不。 或许这就是系统吧。 然而系统大神还是低估了公孙羽的难缠程度。 “那我现在几级了啊?徐炎这个扑街仔又是几级啊?还有,升级的进度条在哪里看啊?还有……”公孙羽的反应让系统大神几乎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那么个头、为什么要提等级的事儿。 我好傻,真的。要是当初就直白地告诉这个扑街仔“该功能不存在”不就好了吗?顶多失点面子…… 不过说到面子就不得不提当初因为面子问题怒辞御马监工作的某猴子,那么……啥也不说了,直接开花吧。 系统大神当场就给公孙羽开了两朵花出来,一朵在干干净净的徐炎脑门上,这朵花上显示着“10”。 “10”,不用说,肯定是“10级”的意思。 “10级?原来你是这样的菜鸡!”勿怪公孙羽嘲笑徐炎,10级,前世某游“一刀99级”的广告可是被刷爆全网。 一刀就能升到满级,相较而言10级真的是个“小数字”。 随后公孙羽又看了看自己。 嗯,他的头上也有一朵花,也幸亏这花是系统大神给出的虚拟投影,公孙羽抬头的动作并不会令花朵同步移动。 这朵花上显示着的数字是“2”。 公孙羽当时就愣住了。 “2,怎么会是个2呢?”公孙羽口中反复呢喃,这个人傻了似的定在原地,就连背后薛胜打马折返回来一路高呼“师傅”他都充耳不闻。 系统大神戏谑地瞅着公孙羽的傻样,别问我它明明蹲在公孙羽体内是怎么做到这事儿的,问就是开花。 系统大神嘲讽道:“怎么?是不是感受到了无力感油然而生?” 公孙羽点头:“是啊,才穿过来没两天我就已经2级了,要是在这里住上一年……嘿嘿嘿!” 系统大神:“……” 好吧,相信它已经完全明白同公孙羽发生交流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了。 于是它就连任务奖励的播报都不做了,直接一卷图册糊在公孙羽那为了抒发“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而扬起的脸上。 “哎呦!”公孙羽被砸了个正着,这一砸砸停了他的YY,这一砸令他回归了现实。 现实就是他面对着干干净净的徐炎傻笑着,而一脸焦急与惊愕的薛胜正扯着嗓子对着他的耳朵高呼:“师傅!师傅!” 耳膜都快穿了。 公孙羽赶忙护住耳朵:“别叫了!快聋了都!” 薛胜却还不依不饶:“师傅!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他……他这是怎么了?你又想对他做什么?还有,你刚刚笑的那么#荡,我是不是又撞破你的好事了?” 这孩子,懂的实在是不少啊。 公孙羽觉得是时候好好修理一下这倒霉孩子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至少还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本着人文关怀的要求,他需要为徐炎办置一处合适的居所――翻译一下,就是他得把徐炎给毁尸灭迹了。 废话,人家生前可是是实实在在的体面人。 新晋十宗之一的一宗之主哎! 不给人家安排清楚了先不说人家晚上会不会跑来找公孙羽,就他那些徒子徒孙、亲朋好友什么的找来了公孙羽也是完全的吃不消的。 毕竟现在的他头上还顶着个2呢。 第二,同样是出于人文关怀考虑,那个临阵脱逃、丢下巨大的烂摊子给他这个头顶大二的男人的掌门老儿…… “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一定。”公孙羽咬牙切齿。 这表情看得薛胜冷汗长流:“那什么……师傅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当我没来过就好!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更不会跟别人乱说!……啊啊!我还要向姚师叔报平安,先走了啊!” 好强的求生欲! www.gebiqu.com ------------ 二十三章 学剑救不了水柳派! 当许多年后,众多老牌水柳派弟子们回想起往昔种种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一天定位为“水柳派中兴”的起始点。 不过就像那个被传颂了千百年的真理描述的一样:存在于回忆当中的事物最容易被升华、再创作化,以至于面目全非。 作为水柳派中兴之日的这一天并没有大家记忆中那么光辉。 这不太光辉的一天是从大长老公孙羽、二长老姚长青、以及日后的水柳派大弟子薛胜将众弟子以“战略撤退”之理由强・行带离开(其实这三人只喊了几声“有马匪追杀上来啦!”之类的话,众弟子就自动自主自觉地跑路了)开始的,也是从水柳派大长老公孙羽提着离火宗宗主徐炎的赤炎剑出现在众弟子面前的那一刻开始的。 而众人对此第一时间的反应也并不怎么光辉。 “哇!!大家快来看啊!大长老回来了!” “哟!他居然活着回来了!难不成他已经向离火宗俯首称臣?现在要来说服我们加入离火宗了?” “大长老!我愿加入离火宗!” “其实我同水柳派没什么感情!我也愿加入离火宗!” “我!” “还有我!” 草原上的风是那样的安静,草原上的天使那样的碧・蓝。 可是为什么公孙羽的脸黑得那样深沉、黑得那样死寂。 策马……好吧,公孙羽并没有骑术技能,全凭骏马通人性、自主驰骋。 公孙羽的马冲入了水柳派众人的队伍,马匹在马群中来回穿梭了两次才算消停。 众多喧嚣的声音在此过程中逐渐消弭,可能是因为他们喊累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看清了被公孙羽提在手中造型独特的剑。当然了,更可能是因为他们听见了跟在公孙羽后头、靠双腿一路跑过来的薛胜的嚷嚷:“徐炎!就是那个离火宗宗主!他被大长老杀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大长老是怎么做到的!但徐炎死了!” 沉默。 沉默是今日的水柳派。 有人喜欢在沉默中死亡――这是肺活量小的、不会内呼吸的。 有人喜欢在沉默中爆发――这是头脑灵活的、面皮功夫深厚的。 公孙羽忍着被骏马颠出来的不适感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戳,然后自怀中掏出一物丢给了被两名弟子搀扶着、兀自吐血不止的姚长青。 姚长青一手抓住此物,定睛一看,顿时他腰不疼了、腿不软了、手也有劲了、血更是也不吐了。 “这是!‘十宗’令牌!是以前我们水柳派的那一块!离火宗!徐炎!死了!” 姚长青的话音刚落众多刚刚还想着要入离火宗的家伙们立马就改换了嘴脸:“大长老赛高!水柳派板载!” 公孙羽听了这话脸上更黑了。 他举起了一只手,在大胜之威的加持下众人立马收声。 而正当公孙羽打算好好教训这群国籍不明的二五仔们的时候,系统大神突然发话了: “发布任务:在水柳派内推行刀法!任务奖励:视刀法普及率从《基础心法》到《冰心诀》视情况发放。” 一听这话,顿时公孙羽的手也放下了、嘴也咧开了、整个人都和善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极力展示出自己的亲和力,为了制造更好的营销效果,他甚至强忍不适在马背上站起了身。 他说:“同志……哦,不,众弟子们!学医……哦,不,学剑救不了水柳派!” 只这第一句话便是槽点满满,先前众弟子的沉默更是在这一句话后被彻底破坏。 “内什么,我想起来粮草还落在营地里呢!” “啊!我换洗的衣服也还在营地里呢!” “还有我的剑!跑得太匆忙!我都把剑掉半道上了!” 众弟子交头接耳了一番,然后个个都提出了神奇的理由抽身而走。 只一眨眼,发出还聚拢一处的水柳派弟子们作鸟兽散,只剩下公孙羽、姚长青、薛胜还杵在原地。 “哦!师傅!我想起来我的剑好像落在徐宗主的坟头上了!我回去取一下!”薛胜一拍脑袋,转头就想跑路。 然而他是全场中唯二没有坐骑的人,哪里跑得过骑着马的公孙羽? 薛胜被公孙羽拎着后衣领提到了姚长青的面前。 “怎么我一说‘学刀法’这群人就这么大反应?一个个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公孙羽满脸疑惑,据他了解这个世界不排斥刀法啊、这个异世界里也不是没有以刀法立宗的门派啊。远的不说,‘十宗’里头就有不止一次个宗门是玩刀的啊。 姚长青面露苦笑:“大师兄,这事儿跟刀法没关系。” 公孙羽一愣:“那就是说跟我有关系了?” 姚长青和薛胜整齐划一地点了点头。 公孙羽:“……” 好吧,看来没有人愿意相信公孙羽的理论,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公孙羽的能力。 甚至可以说都没有人相信徐炎是死在公孙羽手上的(虽然徐炎还真不能算是死在公孙羽手上的),他们更愿意相信徐炎之所以会死完全是因为姚长老以自身重伤的代价以伤换命换回来的,而公孙羽,只不过是捡了个漏。 毕竟公孙羽在水柳派中一贯的形象可毫不光辉。 他就是个藏了几箱子“多人合练神功”、专练“神功”不练武功的糟老头子,害水柳派失去‘十宗’之位的祸首。 昔日的威信趋近于无。 今朝的战果无人相信。 那么问题就来了:“系统大神!这个任务有时间限制不?” 系统大神:“限时一月,过期无效。” “俩月成不?” “鸽吻。” 公孙羽与系统大神沟通不畅,苦思方法之际无意间将目光投到了姚长青与薛胜的身上。 “哎!薛胜不是已经开始改练刀法了吗?姚长青估计我劝(忽)说(悠)一下也会弃剑从刀。模范的力量是无限的!##之火可以##!”公孙羽一拍手,念头通则百脉通,他滑步下马,施施然按上了姚长青的肩膀。 公孙羽脸上一派道貌岸然:“师弟!你可相信师兄?”www.gebiqu.com ------------ 第二十四章 传刀的正确方式 公孙羽弄错了一件事。 一件很关键的事。 那就是:“忽悠”能解决的问题是有限度的。 诚然,他可以提出一两个超前于当前时代的理念、一下子将姚长青这样的“老江湖”镇住。 他也可以强用自己身为“师傅”的权力命令薛胜心不甘情不愿地练刀。 但他无法通过类似的方式改变水柳派。 因为水柳派有着一套完整的镇派功法:《水柳剑诀》。 虽说这套剑诀吧,就算是练到极限也就张泽中那副样子了,想更进一步还得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 但耐不住这套剑诀它稳定啊,只要你中途不出岔子而且资质正常,熬一下资历,终有一天你能练出张泽中的水准。 如果有得选的话,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稳定,不是吗? 所以当公孙羽在提出全派弃剑练刀的同时又拿不出一套完整、稳定、且被证实可以练到某某境界的功法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听他的。 除了薛胜这个倒霉孩子。 …… 夜那么深,铁棒都磨成了针。 磨铁棒的是公孙羽,他面对着一块大石,大石上散着些粗盐。异世界的制盐工艺不比公孙羽前世,粗盐压根儿没法入口,至少无法入得了公孙羽之口。所以几番制作食物之前,他都要耗费极多的时间、极大的耐心研磨、筛出合格的盐。 大石的另一边,薛胜抓着根木棍不住地上下挥动着,口中有节奏地发出“呼哈”之声。 薛胜在练公孙羽传给他的刀法,或者说是刀招。 简简单单的一式直劈在他手中已经演练了不下千遍。 长时间重复同一个动作很容易令人产生疲劳,人一疲劳就会想要休息,而在这个时候,公孙羽手中的大铁棒就“上班”了。 薛胜已经挨了不下二十棍。 “师傅!我真的不行了!”薛胜不住地告饶着。 “你还有余力!继续!”公孙羽头都不抬。 “师傅!你这是在公报私仇啊!我发誓!白天你和徐宗主之间发生的事我真没跟别人说过!”薛胜都快哭了。 公孙羽听了就是一棍打过去:“继续!不许偷懒!” ……请不要误会,公孙羽真没有在公报私仇,正如他所言,薛胜确实还有余力。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前黑灯瞎火的,就算是草原上空气质量过硬,星光高悬,以公孙羽的目力也没可能看清楚薛胜是否出现了脱力之相。 他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系统大神够给力:在公孙羽开始训练薛胜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系统大神自动地给薛胜头上打上了两个槽。 一个槽是橙色的,这是疲劳值。 一个槽是绿色的,这是熟练度(或者说完成度)。 随着薛胜挥动木棒,他头上的两个槽都在增长,其中绿条涨得比较快,橙条涨一段就会消回去一点。 公孙羽说薛胜还有余力即是说他头上的橙条还没满。 薛胜见骗不了他,当即也就只有继续苦哈哈地练下去。 说实在的,这一套动作可谓单调至极、简单至极,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完全按照公孙羽的要求去提气、运劲、挥刀的时候薛胜会感到盘旋于他丹田中的那团代表着内力的气团在微不可察却又切切实实地不断壮大着。这让薛胜在气恼、委屈、不情愿的同时也心怀了些新奇与期待。 要知道,俗话说“打坐练气”,从古至今,内气的修行就离不开一个“静”字。万般修习内气的功法无一不要求修炼者静下来、坐下来,唯有如此,修行才会有效果。 而现在,薛胜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都和“静”字无缘,但他的内气却进入了修行状态。 这个动作,这式刀招,这套功法确实有点门道。薛胜甚至产生了一种幻想:如果他能一直持续不断地这样子挥刀,他的内气亦将无限制地增长下去。 但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很骨感。 更不用提幻想了。 “啪嗒!” 在薛胜挥出某一刀的时候他的眼前不知不觉地已经发起了黑,但由于现在本就是黑夜,四处都是一片黑,所以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仍旧沉浸在不断变强的快乐中无知无觉,而公孙羽的铁棒却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快乐。 铁棍出,木棍折,薛胜本想争辩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却感到一阵的天旋地转。 他倒在了草地上,脑中最后的念头是:“师傅,你怎么不接着我啊……你可真是我亲师傅啊……” …… 薛胜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 唤醒他的不是他的生物钟,更不是他高高肿起的双腕,而是一阵异香。 天还只是蒙蒙亮,水柳派的营地里已是一片热闹非凡。 营地里最大的马车――也就是以前张泽中专用的马车边上,公孙羽支起了油锅,不过这一次他没再做炸面饼。 他做起了汉堡包。 没错,就是汉堡包。 本该是面包的岗位由面饼顶替,本该是牛肉的活计被刚猎到的不知名的野鸟肉所暂代。 纯天然无污染的野鸟肉被盐腌制过后往滚油里走一趟……那香味,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也足以令人口水直淌。 水柳派的众弟子们已经不再关心辟谷丹了。 他们的眼里只有大长老,以及大长老面前的油锅。 公孙羽面前还有一张长案,他将做好的汉堡一个一个地码在长案上,每码一个水柳派众弟子咽口水的声音便会响上一分。 他看着众人已经快要泛绿的瞳子,慢条斯理地问:“都想吃肉啊,是不是?” “是!是!”看得出,这群人真的是急了,公孙羽目光扫过,这群人一个个忙不迭地连声作答。 公孙羽的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笑容出现的不是时候,于是他随手抓起一只汉堡咬了一口,一面大嚼一面说:“都想吃啊,那成啊!我教你们一式刀法,你们跟着学,学会了就有肉吃!” 营地中顿时一片寂静,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方才的喧嚣悉数扼断。www.gebiqu.com ------------ 第二十五章 《冰心诀》,入手! “真香定律”是世间的真理之一,等公孙羽将今日早晨打回来的野鸟肉烹饪、分发完毕后,营地里已经再找不出一名水柳派弟子不会使他所教授的那一式刀法了。 当然,炸鸟肉、汉堡包的吸引力是很重要的,他所教授的这式刀法简单易懂更重要。 直劈。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刀招是比这更简单的了。 直劈。 这世上也再没有什么刀招是比这更难的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在众弟子们拿着木棒练了一遍直劈后,公孙羽的任务便宣告完成了。 大功告成。 系统大神的声音很及时地响起,但这声音中饱含着的绝不是赞赏之意:“发放任务奖励:《冰心诀》。” 公孙羽对于系统大神的态度并不很关心,事实上,在当初听到最高一档的奖励物事《冰心诀》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不择手段了。 《冰心诀》! 一卷泛黄的古卷出现在了公孙羽的手中,他小心翼翼地揣着古卷,悄咪咪地溜回了自家刚修好的马车。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紧闭门户后公孙羽才掏出古卷进行阅读,只读得两句他便再抑制不住心头狂喜。 《冰心诀》! 这种心法居然真的存在! 《冰心诀》的出处自然不用多说,它的功效更是不用多讲――不提它对于修行者心境上的裨益,光说《冰心诀》大成后“一心多用”、“一念三千”的神通便足以令它成为不世瑰宝。 公孙羽看着一句句其实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句子,看着字里行间密密麻麻的注释,他体内的真气不由自主地依法而动。 这是系统大神提供的书籍的特点:只消阅读一遍,只要你的硬件跟得上,功法会“上来・自己・动”。 相比于之前《基础刀法》内功带来的灼热,《冰心诀》运转之间带来的尽是丝丝冰凉,配合着草原上略显灼热的气温着实是舒坦非常。 《冰心诀》既是心法亦是功法,凡上乘武功都讲究心神一体,公孙羽体内的真气才转过几个周天便壮大了近一倍,而面对迅速膨胀的内气公孙羽却并没有感觉失去了对之的掌控――这便是《冰心诀》的神妙之处。 “哇~真舒服啊~”公孙羽躺倒在马车中,他舒服得直哼哼。 不过他才哼了两声便坐了起来:“小薛!别藏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薛胜整个人抖抖索索地从马车底下钻了出来,他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孔隔着窗户讪讪地笑着:“师傅……我说我只是恰好路过……你信吗?” 公孙羽看着薛胜,心中一阵的无语:这孩子,绝对是个天赋异禀的家伙,不然真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每次都能如此“恰巧”地出现在事发地点、成为“第一目击证人”。 幸亏公孙羽这次长了心眼了,否则…… 公孙羽看了看薛胜肿着的手腕,他真不知道薛胜还经不经得起折腾了。 公孙羽直视着薛胜,此番《冰心诀》到手,这功夫练得他是通体舒泰。而在一个人通体舒泰的时候,他往往会展示出属于他的宽容:“如果你能换个理由,我会考虑一下。” “内什么……姚师叔叫我来叫你,他说有事要找你商量。”薛胜听话地换了个理由。 “挥刀三千次,现在、立刻、马上!”公孙羽板起了脸。 这孩子,敢不敢换个靠谱点的理由啊?这话怎么看都像是现编的嘛! 薛胜垂头丧气:“哦,好的。” 他开始挥刀,但还没等他龇牙咧嘴地挥上几下,便有一名身着浅绿色衣衫的年轻弟子匆匆跑来。 那年轻弟子冲着公孙羽所在的马车遥遥行礼,然后道:“大长老!我师傅请你前往议事!” “啪嗒。”闻言公孙羽倒还没说什么,薛胜手里的木棍却是瞬间脱手。 “我就说姚师叔找你嘛!你不信我!”薛胜很委屈,不过这种委屈是装的,公孙羽一眼就看穿了。 “我知道了。”公孙羽下了车,他无视了薛胜“讨要精神损失费”的表情,径直走向了那名年轻弟子。 “内什么……我马上过去,不过你且先留在此地不要走动。”公孙羽指了指年轻弟子,然后又指了指薛胜,“你帮我看住这小子,他不挥完三千下刀,不准他休息!” 薛胜的脸那个苦,譬如朝露去日。 公孙羽头也不回地走了。 …… 姚长青自昨日起便在自己的“房车”内打坐疗伤,他这次伤得极重,若非自己本身功力尚算深厚且精通医理,他早见水柳派的列祖列宗去了。 但饶是如此,他短时间内亦休想自如活动。 所以本来本着“长幼有序”的礼法该是他主动去找公孙羽谈一谈的,现在不得不换做让公孙羽来找他聊一聊。 “师弟,我方便进来吗?” 公孙羽是个经不起念叨的人,这边姚长青才想到他,他便已经到了。 公孙羽亦是个风度翩翩的人,人已到,却并不冒失擅入车内,端的是长・者之风。 ……其实公孙羽只是“以己度人”,毕竟俗话说得好啊“物以类聚”,能和公孙羽这么个画册收集者处了半辈子师兄弟的人……难免会沾染上些不那么美好的嗜好。 姚长青收了功,亲自为公孙羽拉起了车帘:“师弟我身体不便,劳烦师兄了!” 公孙羽警惕地向车内望了两眼才步入其中。 “什么事?”公孙羽并不很擅长讲文绉绉的对白,所以他选择了单刀直入、快刀斩乱麻。 姚长青作为谈话的发起人,他自然早打好了腹稿。不过他倒是不急于讲话,而是自怀中掏出了一个包裹。 这包裹里装满了公孙羽昨日从徐炎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 只见姚长青将包裹铺在马车中的地板上缓缓将之打开,他一面打开一面说:“师兄,昨日你交给我的东西我已经全部的鉴定过了。五颗辟谷丹,药性中良,没有问题;三颗冲灵丹,毒性猛烈,也没有问题;还有这枚储物戒,嗯,精神烙印已经被我解开了,戒指里有些离火宗的文书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些文书会让师兄很感兴趣。”www.gebiqu.com ------------ 第二十六章 灵镜 “哦?文书?”公孙羽微微惊讶。 身为一名武者,身上带着武功秘籍什么的他完全可以理解,带着各式奇葩的经文什么的他也能接受,但徐炎的空间戒指里存着一堆文书……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是什么样的文书值得他贴身收藏? 公孙羽还没见到文书心中便已充满了对于文书内容的猜测。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哎,不对啊,我又不认识异世界的文字,把文书给我有个毛用啊?”公孙羽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姚长青,不过幸亏他没把这句话真的说出来,不然就该换姚长青拿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了。 但饶是如此,姚长青也已经注意到了公孙羽表情的微妙变化。 “的确,文书并不算最要紧的。这事儿……我们可以慢慢解读……”姚长青道,“眼下最要紧的东西是……嗯……” 姚长青用他那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颤颤巍巍了的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这令牌公孙羽眼熟得很。 “十宗令!” 姚长老用一种沉重得带点阴森意味的声音介绍着它:“十宗令是‘十宗’身份的象征,此令牌曾在掌门师兄手中存了十年,他一直说这令牌不是凡物……于是在这十年里,我也有幸参详过这块令牌……” 公孙羽被姚长青的语气吓到了,连忙问:“这令牌有问题么?” 姚长青道:“这块令牌会被定位。” 公孙羽一呆,听着从姚长青口中蹦出来的这个极有现代气息的词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啥?你说啥?” 姚长青用略带关爱意味的眼神看着公孙羽:“不好意思,我忘记大师兄一贯以来的研究方向了……简单地说,就是这块令牌的位置会被某些人感知到……再讲得通俗一点,即是说,要是我们带着这块令牌行动的话,我们的行踪会暴・露……” 公孙羽那受得了这种眼神啊?当场他就不乐意了。 他打断了姚长青的话:“那么换句话说,徐炎是带着这块令牌来的,也就是说,他的行踪其实已经在某些人的监控之下了?” 姚长青收回了他目光中的异色,点了点头:“没错,亏得师兄你先行将令牌搜出,否则,我看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徐炎死在这里的事……” “这令牌不能留。”公孙羽已经明白他们这次谈话的核心内容是什么了。 “是不能留,但该怎么把它送走呢?”姚长青问:“而且,在送走之前我们需要除掉令牌上我们几个人所留下的气味、手印……” …… 玄武山脉,玄武首所对应的山峰归属于十宗之首――金刚门。 金刚门后山,云雾环绕中隐蔽至极的山洞内,一面灵镜悬浮着。 灵镜中闪动着十个红点。 灵镜前站着两道身影。 十个红点,有明有暗。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 高的是一名壮汉,名为铁战,为金刚门明面上的第一高手,一身横练金刚体,刀枪不入。 矮的是一位老者,名唤铁玄,为金刚门掌门,传说年轻时曾单枪匹马挑倒其余九宗掌门。而如今他垂垂老矣,于是唯剩后辈子弟成名。 “徐炎的位置还在向外移动,是还没把握吗?真是个胆小的家伙啊。”壮汉看着灵镜,哼声冷笑。 “这就是徐掌门的智慧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离火宗能赢下擂台不代表着他们有能力全灭水柳派。”铁玄借机敲打铁战,“战儿,在武功上你已经不下于我,但在为人处世、运筹权谋上,你可真要好好学学。这次离火宗与水柳派的交接便是最为难得的实例,你可要好好看着。” 壮汉诺诺点头,而正当老者教训着汉子的时候灵镜中的图像却是骤然发生了新的变化。 “爹!你看!那枚光点开始往回走了!”壮汉指着镜中的图像道,“他已经得手了?” “啧,水柳派真是不顶用,垮了一个张泽中,你们就成软泥了。”铁玄哼道,“看来你错失了一次宝贵的学习机会。” 他手一挥,灵镜上的光芒尽敛。 …… 草原,水柳派营地中众弟子已收拾好了行装再度出发。 “大师兄,有时候我真得佩服你啊。”姚长青的伤已经好了很多,目前已能由弟子扶着下车行走,“不过把令牌系在鸟身上这一招真的保险吗?万一这鸟跟上我们了呢?” 公孙羽炸着路上充当干粮的肉饼回答,闻言他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们没可能这么背吧?不过你的提议很有参考价值,我会安排弟子每日巡查,要是发现那只鸟真跟着我们,我立马就把它红烧了!” “哧溜~!”一听“红烧”二字姚长青顿时就不淡定了,“那我可就等着了啊……哦,那一定要加强巡查啊。” 好嘛,整个水柳派都给公孙羽祸害了。 看着这位老人家脸孔上新冒出来的“青春痘”,公孙羽有一种罪恶感。 不过这种罪恶感在他体内《冰心诀》运转时不断产生的清凉的冲刷下很快便消弭殆尽。 公孙羽感受着体内真气的增幅:“嗯,真气再增长个三分之一左右的样子应该就能练一下《迎风一刀斩》了吧?” 是的,继《青铜刀气》后,系统大神给出的《迎风一刀斩》也是个“超纲”内容,公孙羽在拿到刀谱的当夜就试过了,他当时的内气仅能支持半招。 嗯,半招。 蓄势,抽刀,啪,内气尽了。 就是这么尴尬。 这让公孙羽深切地意识到了自身的孱弱,比他头上顶着的那个“2”还深切。 “话说小薛跑哪儿去了?”姚长青忽然问。 “哦,面饼快不够吃了,我叫他带了几个人到附近采办去了。”公孙羽道。 “吃得这么快?”姚长青闻言提出了两大深刻的问题,“咱有钱采办货物吗?” 水柳派作为输家可是“净身出户”的,一分钱都没带走。 “我叫他们用缴获的辟谷丹跟人家换去了。”公孙羽道。 “他们没说什么?”姚长青听了都呆住了,拿辟谷丹换下等俗物,这事儿在玄武星绝对是前无古人。 不过未必后无来者啊,假如别的什么人也有公孙羽这种手艺的话。www.gebiqu.com ------------ 第二十七章 暴躁老哥的诞生 玄武星只有一个大洲,大洲上也只有一座山脉,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地形,而根据这种地形,玄武星上的生民们选择了独特的聚居方式。 首先,玄武山脉归于十宗,玄武山脉周围三百里内不允许任何其他门派入驻。 其次,在这三百里范围内有且仅有十座城池,它们分别以上古时期于玄武星上建立过不世功勋的武者姓名为名。与时而热闹、时而冷清的玄武山脉不同,这十座城池从没有关门歇业的时候。城中往来的商贩如流水、定居的住民如泥沙。 最后,穿过这些城池再往外,便算是彻底出了玄武山脉势力范围。 而水柳派故地便在边界线外两百来里的地方,据说,那里有一座湖泊,湖泊旁种满了柳树。 水柳派的车队花了几乎半月的时间才抵达这条由城池构建的边界线,期间没再遇到什么波折。 他们抵达的城池名为“水月”。 关于这座城池和这座城池背后的故事公孙羽没什么兴趣去了解,毕竟…… “完了?” “全完了。” “真的全完了?” “真的全完了。” 马车中,公孙羽和薛胜大眼瞪小眼,谜一样的对话在二人之间产生。许是被公孙羽问得烦了、盯得恼了,薛胜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玉瓶丢给公孙羽:“不信你自己看!” 玉瓶空空荡荡,而就在不到十天前,里头还装满了丹药。 “你都是找了什么人换的粮食?按照市场价一颗辟谷丹的造价足够顶十车面粉了!”公孙羽也不看瓶子,他仍旧盯着薛胜。 “市场价!市场价!”薛胜火了,“有这个价也得要有这么个市场啊!而且造价不等于售价!再说了!你催得这么急!我怎么办?!我只有就近拿货了!” 这小样,跟在玄武山脉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样了。若是说以前的薛胜是一头温顺的绵羊,现在的他便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他,从食物链的底层爬上来了。 他,进化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公孙羽连念《冰心诀》以加快内气搬运,好歹压住了火气,“那么也就是说……咱们现在……” 薛胜替公孙羽把话说完了:“咱们现在就是穷光蛋了。” 被抢了话的公孙羽自然是不爽的,被道破了穷光蛋身份的他更是心头无名火起,只见他一指薛胜,就要爆粗。 但薛胜没给他机会。 “挥刀三千下是吧。”薛胜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马车、跑外头挥起刀来了。 公孙羽被气得够呛。 俗言道:“剑贵轻灵,刀贵莽。”习练刀法的可没几个能有好脾气,而且脾气越坏的人往往刀法越强。 以前公孙羽总以为人可以改造武功,不过就现在看来,可能武功更容易改变人。 “我这不该传这小子那一招的……他以前是多可爱的一孩子啊……”《冰心诀》带来的凉气扑灭了公孙羽心头翻腾的气焰,自从于十天前终于攒够了“蓝条长度”、习练了《迎风一刀斩》后,公孙羽便时常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有野马脱缰般的冲动――翻译成正常话来讲就是:练了《迎风一刀斩》后,公孙羽每天都有砍人的冲动。即便是他体内的《冰心诀》每时每刻都在运转也无法将之完全抵消。 当然了,这并不是公孙羽这些天来做过的最令他后悔的一件事。 至少还有两件事令他更后悔。 其一:初习《迎风一刀斩》后喜不自胜,拉着薛胜一起练刀,然后把薛胜教(带)会(歪)了; 其二:无限度地满足众弟子对于“吃”的要求,导致水柳派即将更名为“丐帮”。 “这该死的东瀛刀法,见了鬼是。”公孙羽从怀里掏出《迎风一刀斩》的刀谱当场撕碎,随后下了车,径直找姚长青去了。 车外西日早沉,但从“水月”城中亮起的辉煌灯火照亮了半边天,更有隐隐琴声自城中飘来,真是令人神往。 然而由于他们兜里没钱,“水月”城实行“人头税”,即每个人进出城门时都需要支付一笔费用,货物另算,所以水柳派的众人唯有在城外安营休整。 热闹都是城里人的,水柳派什么都没有。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某些年纪较长的、阅历较多的人用语言向他人炫耀他曾见过的、墙内的繁华。 这个人就是姚长青:“……城里的夜市啊,别提多热闹了……城里的姑娘啊,别提多……” 这个脑袋里缺根弦的家伙看样子是一身伤都好利索了,此刻他正被一群年轻弟子围在中间、口若悬河地讲着他昔年的“英雄事迹”。 “咳咳!师弟!我找你有点事!”赶在姚长青的讲话内容变得不可控之前,公孙羽叫停了这场“故事分享会”。 无视了众弟子们幽怨的眼神,公孙羽一把将姚长青从人群里拉出、拖到了众人视野之外的地方。 姚长青还沉浸在他的“英雄事迹”中:“大师兄,什么事这么急啊?” “我们还剩下一顿够做一顿饭的粮食。”公孙羽吸了口气,念了三四遍《冰心诀》才开口,他极力让自己的措辞听起来没那么骇人。 不过姚长青的反应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老头很淡定地点头:“啊,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公孙羽又念了两遍《冰心诀》:“我们已经没有丹药了,更没有钱。” 姚长青一如既往的淡定:“啊,这我也知道了啊。” 公孙羽闭口不言了,不是没话说,是他在默念《冰心诀》。 “大师兄,你叫我过来就为了这点事儿啊?”公孙羽不说话了,姚长青倒是说上了,“要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讲故事了啊,孩子们都等着听呢。” 公孙羽破功顺带破口:“你都知道了还这么淡定啊?能帮忙想个法子吗?咱已经都揭不开锅了都!” 姚长青一怔:“大师兄,你是了解我的,我哪有什么办法?一般来说想办法、拿主意的都是掌门师兄……或者是你。大师兄,我猜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吧?如果需要我出力的,千万别客气!” 公孙羽要听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他同姚长青说……www.gebiqu.com ------------ 第二十八章 故地的消息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种约定俗成的设定:江湖人士缺钱花的时候就四种选择。 A.打家劫舍。 B.卖武卖艺。 C.加入##组织,玩转《刺客信条》。 D.等待贵人相助。 作为守法、有底线、自强不息的现代人,公孙羽要对以上选项说不。 “不,你不知道咱们几斤几两啊?”姚长青指着不远处的水柳派营地,“而且……” 他又指了指远处的水月城:“我们这一路上都没有遇上匪徒,你觉得是为什么?” 姚长青又顿了顿:“##组织?玄武山严令禁止##组织,师兄,我能理解你的烦忧,但还请你冷静冷静,我已经派弟子先行一步找掌门师兄去了,相信掌门师兄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不提那挨千刀的张泽中还好,姚长青一提张泽中,顿时公孙羽眼中便泛起了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红芒。 “别提那孙子哎!一个人!一声不吭把咱丢半道上、让咱面对追兵、让咱给他断后!我告诉你!别让我看见他!看见他,我非宰了他不可!”公孙羽那个暴躁啊,喷的姚长青满脸唾沫不说,更是不由自主间抬起了右手舞了起来。 姚长青面色微变,同时不着痕迹地一手探向了腰间长剑:“大师兄,你冷静一点!我相信掌门师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看他是刻意的!”公孙羽眼中红芒一盛,哪里还听得进姚长青的话。 姚长青无奈,“唰”一声长剑出鞘,一式“柔柳凭风”点在了公孙羽…… ……手中的刀上。 姚长青可是个脑门上顶着“8”的男人,一招之下,公孙羽手中的刀脱手飞出、反插进草地之中,而公孙羽本人更是被这一剑中蕴含的真力迫得血气翻涌。 “呼……呼……”公孙羽急忙闭目调息、狂诵《冰心诀》。 良久,他再睁开眼时那丝红芒已隐没不见。 “大师兄,我明白你气恼掌门师兄临阵脱逃。我也知道你为了壮大水柳派而殚思极虑。”姚长青在确认了公孙羽的状态后,收剑入鞘,“但武学一事最忌贪功冒进,有掌门师兄的例子在先,你可得保重身体啊。” 公孙羽近来脾性上的变化姚长青看在眼里,初时,他还只是以为公孙羽是因为玄武大比上的惨败而耿耿于怀,而直到不久之前他才明白:公孙羽怕是快走火入魔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不让水柳派的武功被离火宗彻底克制、为了走出一条新路而努力、而受伤的大师兄,老眼微润,不由得将他这些天来已经说了很多遍的宽慰话语再度送上:“《水柳剑诀》虽然已被离火宗得去,但参破秘籍绝非一朝一夕能达成,大师兄,我和掌门师兄都会想办法的,你不必把责任全扛在身上。” 公孙羽听着这情真意切的话语,面上苦笑,心中更是苦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我这不是手欠、自作孽地瞄了两眼那该死的东瀛鬼刀法了吗?东瀛刀法害死人啊!” 不过这话可决不能说出口,公孙羽唯有苦笑着拾起刀,装回鞘中。 “但愿他能早点来接应我们吧。”公孙羽望着远方喃喃道。 “只是我怎么感觉他是不会来了呢?” …… 不得不说。 公孙羽的感觉很准。 张泽中当然来不了了――他早被劈死在了草原上,什么“我在水柳故地等你们”,全是他劝慰水柳派众人、给水柳派众人一个目标的鬼话。 以他对水柳派众人的了解,在看过信后他们绝对会气得往水柳故地赶,于是便能顺理成章地忘掉去他失踪地周遭搜索、避免发现一些如今的他们绝不该发现也绝不该接触的线索。 不过张泽中的苦心只有少数人知道,而这少数人中并没有哪一个还呆在水柳派。 所以…… 第二天中午,被姚长青早几天便派出去的“斥候”骑着快马奔回来了。 “禀告师傅、大长老!水柳故地没有发现掌门的踪迹!一路问来也没有人见过掌门!”那斥候满脸风霜,陡一下马便由数名弟子抬着来到了姚长青的马车前――他一路上跑死了两匹马,现在都快不会走路了。 姚长青一听这话脸都绿了:“此话当真?” “水柳故地里驻扎着一伙盗匪,是他们告诉我的!为了得到这点情报……马师兄……马师兄他……”那名弟子的眼里尽是血丝、面色更是悲苦,若再得不到休息怕是会当场猝死、步了那两匹快马的后尘。 “你们带他下去好生休养,我与大长老有事商议。”情况太出乎意料,以至于姚长青现在也就只会这一句通用说辞了。 待众人散去,姚长青换了副面孔:“大师兄,我想选A。” 公孙羽指了指远处高大的城门,用一如昨夜姚长青说话的语气:“咱才几斤几两啊?” 姚长青脸色一僵,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不是在这里。” 公孙羽没懂他的意思:“车队里的粮草已在早上那顿上耗尽了,咱这么多人,可走不出多远。” 姚长青面不改色:“不用太多人,就我们两个。” 这回轮到公孙羽脸色变了:“你想学你二师兄?” 姚长青老脸一青(气得):“我是说,我们把马车全卖了、就留几匹马,咱俩先行去水柳故地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如果能找到掌门师兄的话就找他问个明白,顺带‘打扫打扫’;如果找不到掌门师兄的话就单纯去‘打扫打扫’。不管怎么样,对方敢占水柳故地、敢动水柳派弟子,我们绝不能当做不知道!” 义正词严啊。 但公孙羽不吃这一套,他斜眼瞅着姚长青:“‘打扫’完了,顺带的盘缠也有了,是吗?” “还是大师兄你懂我。”姚长青舔上了。 公孙羽呵呵一笑:“不过这一回恐怕不能光咱俩去了,得再加一个人。” 姚长青一愣:“加谁啊?” 公孙羽侧移两步,一巴掌拍在马车轮上:“听了这么久,不出来说两句?”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下面睡觉来着!”薛胜讪讪笑着由公孙羽拖出了车底。www.gebiqu.com ------------ 第二十九章 绿柳庄前一刀斩 作为同样被《迎风一刀斩》祸害了的倒霉蛋,虽说薛胜并没有享受到系统大神出品的书籍附带的“自动修炼”红利,但作为年纪轻轻脑门上就已经顶着个“2”的人士,他在资质方面实在是胜过公孙羽这条老咸鱼太多。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事物的发展总有其客观可循的规律,有些事啊,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 就如同薛胜那双一天红过一天的眼睛。 ……别误会,他这可不是得了红眼病,也不是因为公孙羽天天动不动就罚他挥刀一千下熬出来的。 他红着眼睛只是因为一件事。 他心中充满了杀意。 …… 卖车卖马的过程很是顺利,毕竟任何商品在打了对折之后都会遭来哄抢、成为爆款。 “众弟子听令!所有人轻装上阵,朝水柳故地前进!我与姚长老先行探路!薛胜!你也与我们同往!剩下的人!暂时听刘顺指挥!”公孙羽骑在马上,可能是他这些天的武功进步了,也可能是他跟马匹处熟了。总之,他已能驾驭住这匹说不上优良也谈不上低劣的棕马。 “是!” 刘顺是姚长青的弟子,准确来讲他是如今仍留在水柳派中徒弟辈里头年纪最大的。因为年长,所以老成持重。而也因为他老成持重,即便是他的武功并不怎么滴、即便是他年过半百了头上顶着的还是“4”这么个不吉利的数字,但在公孙羽和姚长青反复讨论过后,他还是被委以重任。 一应细软粗重既已都处理好,略微再检阅下众弟子的精神风貌后,姚长青、公孙羽、薛胜(以修为等级降序排列)三人打马先行,很快便化作了剩余无马弟子眼中的烟尘与黑点。 两百多里路,忽略掉零头,轻装简行大约三天可打马跑完,若是不惜马力,两天半差不多就能望到终点,要还肯不眠不休、日夜兼程的话,时间还能再缩半天――这已经是极限了,赔上马命后的极限。 但这不是人的极限。 一天半后,公孙羽一行人已经赶到水柳故地。 水柳故地确实有一座湖,一片杨柳林。 水柳故地更有一座庄子。 “禄树山庄?”借着灌木草丛隐藏身形,虽隔了老远,但姚长青已依仗他远胜常人的目力看清了山庄大门上的牌匾,“庄子盖的不错,名字取的就差点意思。” 公孙羽目力也不错,但他的注意点和姚长青存在细微的差别:“哟,咱这是赶上什么节日了?山庄门口咋挂了对红灯笼?” 一同来的薛胜忍不住了:“那上头写的是‘绿柳山庄’!还有!哪有什么红灯笼!那是……那是……” 这个年纪轻、眼神好、资质不凡的少年咬着牙,满面煞气:“那是王师兄和赵师兄的脑袋!” 公孙羽和姚长青听闻薛胜的前一句话尚自还觉着有些尴尬,面皮深厚的公孙羽甚至已经编排好了够薛胜挥刀三千下的理由了,而等薛胜说完了第二句话,两人的脸上便只剩下怒意。 “#的!先占水柳故地、再斩水柳门人!竟敢如此辱我水柳派!”姚长青当场就想拔剑往里冲,“大师兄!跟我上!” 公孙羽连忙一把将他拉住:“心若冰清……咳咳!别冲动!这伙匪类绝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所杀的乃是水柳门人!但他们偏偏就这么做了,而且还把脑袋悬在门口示众!恐非泛泛之辈啊!师弟!勿要冲动!我们还是先退回去,然后再从长计议……” 公孙羽发话了,姚长青自无不听之理,但就在他劝服姚长青的这点时间内,另一个莽夫已经冲了出去。 “哇呀呀~!我要弄死你们!!!”薛胜冷不丁地就从草丛里蹦出去了,一声爆喝,顿时吸引住了庄子门口、甚至是庄内的守卫们的注意。 公孙羽一愣:“我去?” 他是知道薛胜的,以前挺从心的一个人,现在被《迎风一刀斩》祸害了,勇了很多。 但“勇”不是“莽”啊。 没听你师傅已经喊撤了吗? 你在这样子下去,我可是要举报你送人头了啊! 公孙羽还在发愣,薛胜和绿柳庄的人已经交上手了。 “哪里来的傻小子?给我打!”守卫头头见薛胜就一孩子,心中顿起轻视,腰间刀不出鞘,只指挥着手下狗腿们一拥而上。 面对众多持着刀剑围上来的狗腿们,薛胜眼中发红的同时摆出了一个在众狗腿们看来极为奇怪的架势: 只见他左腿前跨一步,矮下腰来,左手扶住腰间剑鞘,右手虚抚剑柄,半侧着头,斜视着狗腿们。 这架势真是…… “全身上下都是破绽,果然是个傻小子。”守卫头头只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致,“看来应该是前日‘打’来的那女娃儿的弟弟,嘿,跟着个野路子学了两天剑就想跑绿柳庄闹事来?天真!” 他背过身,抬脚就要踏入门中:“打个半死就好!他姐姐的滋味真不错!只要把这傻小子在手,嘿嘿!咱就可以……嘿嘿嘿!让她自己动!” 然而这位年轻的守卫头头毕竟眼界有限,将大把精力花在了歧途上的他对薛胜下了错误的判断。 往大了说,在江湖上,一个错误的判断会惹起腥风血雨; 往小了说,在对决中,一个错误的判断会赔上自家性命。 这位年轻的头头所遇到的场面大体上来说还处于两者中间。 所以…… “迎风一刀斩!”一抹刀光――嗯,虽然薛胜手里的还是一把剑,但他使的是刀法。 这恍有魔力、能乱习练者心智的刀法,在对敌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它乱薛胜心智多深,爆发出的威力便有多强。 一颗脑袋依托着血色喷泉起飞,绿柳山庄的牌匾上顿遭泼墨。 一刀,逼退众狗腿们朝他身上招呼而来的刀剑。 这刀,如风。 一刀,砍碎冲的最前、递的最近的一把剑,更顺着剑斩下了一条臂膀、一颗头颅。 这刀,如风。 一刀,刀起鞘中无人见,刀出鞘来乱人眼,倏忽回鞘,使刀者姿势丝毫不变。 这刀,如风。 一刀,四座惊! “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给我上!”护卫头头拔出刀来,直奔薛胜。 薛胜升了级,摘去了“傻”字换上了“臭”字。 他眼中的红芒也升了级,从固守一隅到占去半壁江山。 “开山!” 守卫头头冲到半路已演起刀招、蓄起刀势,众狗腿识相地避开。 事实证明狗腿们避的很对。 “花里胡哨,不堪入目,就这点水平?”要是说刚刚薛胜出手的时候众狗腿还能看清楚那一抹刀光,那么此刻,姚长青出售的时候他们能看到的唯有“眼前一黑”。 一黑之后,本已跃至半空、将“开山”刀势蓄到极点的守卫头头已重新落回地面。 双膝着地。 一名绿衣老者抚着守卫头头的头顶,冷然开口:“大师兄!对不住了!这回我不能听你的!”www.gebiqu.com ------------ 第三十章 绿柳庄前说箭雨 话说前文讲到公孙羽、姚长青、薛胜三人轻装简行,直扑绿柳山庄而来。于山庄门口,公孙羽力主“谨慎观察、小心行动”,他的同行者们并没有听取他的意见。 头上顶个“7”,身着碧绿衣——说的就是我们的姚长青姚长老。 只见姚长青一伸手便擒下了暴起的守卫头头,一张口便打算说出经典的台词:“叫你们老大出来!” 但他终究是没来得及把台词说出口。 阻止他的是一把刀。 公孙羽的刀。 “唰!” 又是一颗头颅,又是一蓬鲜血,守卫头头的身体轰然倒地,而公孙羽的刀却并未回鞘。 “直劈!直劈!再直劈!” 没有使用《迎风一刀斩》那种怪招,毕竟一来这一招消耗甚巨,头顶着个“3”的公孙羽顶多施展两次便会脱力;二来,这一招带着邪性,根本就是招控人而非人控招,公孙羽完全不敢确定使出这一招后后续他将有什么样的行为。 所以,别花里胡哨了。 稳一点,不好吗? 直劈只是基础刀法,是基础中的基础,但在公孙羽的手中这一式基础刀法却仿佛脱胎换骨,每出一刀场中便有一人倒下。 五息,公孙羽出了十刀,而反应过来了的姚长青亦出力不少。 五息之后,他们的视野内再无一名绿柳门人。 公孙羽收刀回鞘:“听着,姚师弟!别想着留活口带路这种好事了!现在的水柳派、现在的我们担负不起任何一点点的风险!” 姚长青没有争辩的意思,他只是催动轻功掠上房梁,摘下了那两颗属于水柳派弟子的首级的同时也摘下了绿柳山庄的牌匾。 头颅被他取过地上守卫头头的衣服包裹好。 牌匾则被他丢到了薛胜面前:“小薛!扛上牌匾,我们这就冲进去。” 然而,薛胜对此毫无反应,事实上,从使完那招“迎风一刀斩”、达成“先声夺人”成就之后他便保持着收刀(剑)还鞘的姿势低着头一动不动着。不过从刚才到现在,公孙羽和姚长青都忙着处理守卫们,根本无暇他顾,是以对于薛胜的异常毫无所觉。 “……”公孙羽看着姚长青这一顿操作,很是无语。 我的大哥!我的大爷!我的祖宗!都说不要冒险了,你怎么还想着铁着脑袋往里冲啊?! 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选择愣着头往自己所未知的环境里扎的! 公孙羽这不叫怂,他这叫谨慎。 身为一名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青年,他绝对算得上是博古通今,以史为鉴,他们这个时候最不该做的就是愣着头往里头冲。毕竟鬼知道这装潢华丽的山庄内究竟布了多少伏兵、安了多少机关、蹲着多少高手。 在公孙羽的规划里,他们应该先尽可能多的收集起绿柳山庄的情报,知己知彼后再行动。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大脑赢不过大腿。 奈何!奈何! 姚长青前脚丢下牌匾后脚就冲了进去,不过他去得快,回得更快。 去时多汹汹,退时就有多狼狈。 “刷刷刷~!” 强弓如云,落矢如雨。 绿柳庄内居然伏有一队弓箭手,姚长青陡一进庄、冷不防之下竟是被射透一处衣袖。 也亏得他武艺惊人,否则在第一波箭雨下便已成了刺猬。 “隐蔽!隐蔽!”原本打算拿来叫住姚长青的那口气被挪用到了此处,公孙羽以他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将薛胜一把拉到隐蔽处——庄子门口立着的石狮子中的一头面前躲下,此地是弓箭抵达不了的死角,便是姚长青也是一面抵挡着弓矢一面朝另一只石狮子的阴影里退。 箭雨很快停歇,而替代了弓弦颤响与箭雨的是一个从庄园内响起的、略显阴柔的男声。 那男声说:“何方狂徒!竟三番四次犯我山庄!可是以为我等可欺?” 质问。 毫无意义的质问。 因为质问天生便是没打算给对方发言机会的话术。 所以,接在质问后头的只能是由庄内或庄外对峙双方中某一方以自身行动给出的回答。 “撤!”公孙羽在阴柔男声讲话的时候就已经在不断地用眼神给姚长青打暗号,但很显然,无论是以姚长青的视力水平也好、还是以他的智力水平来讲也好,他都没办法完整无误地解读出公孙羽的意思。 这个老实人跟公孙羽对了几眼后果断地拿手指指了指他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山庄,接着又指了指公孙羽,比了个圆环。 “我先莽上去,你们绕后一波!”姚长青的手势公孙羽全懂。 但公孙羽情愿自己不懂。 眼看这个愣头老儿就要从出去再度开莽,公孙羽那个急啊,几乎都要顾不得己方行动遭对方预读而开口指挥了。 而正当这种关键时刻,挂机了数章,哦,应该说是“数日”的系统大神骤然“诈尸”。 “发布任务:三天内将绿柳山竹夷为平地。任务奖励:《基础刀法进阶》。”公孙羽一听这话明显地愣了一下。 “天哪,系统大神,好久不见呐我都快当你已经附别人身上去了呢!”公孙羽嘲讽道,“怎么?想起我这个‘不成器’的宿主了?” 系统大神本色上演了什么叫做“诈尸型育儿”,只发布任务而不做任何解读、回答任何问题、跟公孙羽搭任何一句话。 不发言就是最有力的发言,不表态便是最明显的表态。 看得出来,对这个能被一本档次并不怎么高的三流武学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弱鸡,系统大神是极度的失望。 正当公孙羽迟疑着“望它想说又复止”的时候,沉默,甚至可以说是“死寂”了良久的薛胜猛然有了动作。 薛胜猛然掙开公孙羽的手。 “啊哈?迎风一刀斩!”薛胜猛地从石狮子阴影中冲出,还未跑到一半就展开了刀势,公孙羽拉都拉不及、拉都拉不住。 “黄口小儿,胆大包天!”语毕,公孙羽与姚长青皆看见山庄门内爆出了一道犀利夺目的光芒。 光芒的起源是并没有出现在两人视角中的阴柔男,光辉所指,只有薛胜。 可怜的,被刀法驾驭了的薛胜。 “住手!他还是个孩子啊!” 万万没想到,今时今日说出第一句“金句”的会是公孙羽这个再三劝说他人不要落俗的家伙。 www.gebiqu.com ------------ 第三十一章 冷箭 东瀛刀法和假冒伪劣产品之间最大的共同点有两个是: 其一,它们都会害死人; 其二,在面对“检查”的时候,它们都会果断地从货架上消失,而且其消失速度堪比光速。 那么问题就来了,挖掘机……哦,不…… 那么问题就来了,修炼了《迎风一刀斩》这种坑爹武功的薛胜在面对足够闪瞎人眼的、招未至威先达的一击的时候,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呢? A.犹豫就会败北。 B.果断就会白给。 C.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D.此项为空。 薛胜选了C,他练的那套《迎风一刀斩》的功夫也选了C。 于是薛胜醒了,从无穷的杀意中惊醒。 然后…… 被水(光)淹没不知所措。 “喂喂喂!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无尽的光芒(相对于薛胜的视角而言)中,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一道身影抢在光芒将薛胜彻底吞没之前挡到了他的面前。 弓步,躬身,按刀。 熟悉的动作。 白发,佝偻,干瘦。 熟悉的身影。 “迎风……”干涩的声音,如同咽沙,猎猎衣摆,形如凭风。 “一刀斩!” 刀出,迎着光芒化出残影道道,在这一刀的面前,光芒如流水般被从中切开、分为两段,擦着老者的轮廓、也擦着薛胜的轮廓滑开。 灼热。 好灼热的光。 薛胜只感到自己的面颊发烫。 他难以想象,那挡在他面前的公孙羽面对的又是怎样的高温。 “呼……呼……呼……”公孙羽此时极不好受,他喘得厉害,三股白气自他的口中、鼻中间歇喷出。 现在可不是什么寒冬啊。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公孙羽急速默念《冰心诀》,阵阵凉意缓缓驱散了笼罩在他周身的灼热以及盘踞在他灵台的杀意。 光芒泯灭,那阴柔身影的主人终于显露在了公孙羽的视野内,与公孙羽先前的想象不同,这声音的主人与“伪娘”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反而…… 嗬! 好“壮”的一条汉子! 只见那声音的主人尚自还举着剑,剑尖指向山庄大门。 他手中的剑大约有五尺长,放在“剑”的类目下已经可以被冠以“加长版”的前缀。 但这把加长版的长剑落在他的手中与他“壮硕”、“高大”的身形相比起来就跟一把匕首没什么两样。 哦,翻译一下,所谓的“壮硕”和“高大”都是从横向上来描述的。 公孙羽无法想明白这样一条的“壮汉”是怎样练出如此深厚的功力、是怎样发出如此牛批的招式的,就算他想明白了也没有用。 接了一招后,公孙羽持刀的手已经酸痛无比,此刻便是连还刀入鞘都无法做到。 而更糟糕的是,在他冲出来接下这一招的同时姚长青跟听到了发令枪似的也同时动了起来,不过他没有冲正面,而是迂回绕后去了。 这坑货估计还在感叹:“大师兄就是大师兄,主动包揽下了正面作战的任务,我可以放心绕后去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公孙羽不由得面色发白。 不过这一切落在他身后的薛胜以及他面前的“壮汉”眼中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薛胜的眼中,公孙羽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轻描淡写的一刀便化解了敌人声势浩大的攻势,救了他一条小命。 顿时,公孙羽在他眼中的形象就高大起来了。 而在“壮汉”的眼里呢? 在玄武星上,能做到真气离体的人无一不是顶尖高手,而能破解真气离体级别高手的招式的,无一不是与之对等的高手。 于是,在“壮汉”的眼中,公孙羽俨然成了与他实力相当的高手。 高手对阵,胜负只在一招一式之间。 “壮汉”略略垂低了剑,两点代表凝重的光芒在他眼中亮起。 嗯,是真亮起,不是假亮起。 集真气于眼以加强视力、看破对手真气走向,此乃高手都懂的普通操作。 “咦?”做出了普通操作的“壮汉”轻咦了一声,他发现他根本看不见公孙羽的真气走向,一丝一毫都看不见。 翻译为人话就是:他完全看不透公孙羽。 顿时他的脸彻底地白了。 看不见真气走向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对方根本就没有真气; 二,对方实力超过自己太多,导致了看不透。 凭借刚才公孙羽一刀击破自己立威含怒一击的那一幕,“壮汉”觉得公孙羽属于“一”的可能性极低。 于是他的手抖了起来。 是的,他是个悍匪,打家劫舍的事儿他没少干,所以呢,他从来就不缺仇家。只是他作为一个有脑子的悍匪一直以来都遵守着一条铁则:不去制造自己处理不了的麻烦。 翻译为人话就是:不去惹自己惹不起的人。 他非常确定自己没有惹过公孙羽。 “老……前辈!我们之前应该没见过面……你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壮汉”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说过这样的话了,所以无论是从措辞上还是从语气上都不是那么的熟练,再加上他那张“壮脸”、那身“壮肉”,他的这番话说出来很容易让人产生被威胁的错觉。 公孙羽就对此产生了误会,当然了,其实这也由不得他,全力催动《迎风一刀斩》所引发的杀意本就难以消弭,而在一个人满脑子杀意的时候,思想走偏什么的也属于正常情况。 所以他的回答是:“误会?我不觉得有什么误会。” 算他还存了点理智,没被杀意带的直接开莽,但饶是如此,他的语气中也难免带上了丝丝杀气。 不善,大大滴不善。 “壮汉”心中一沉,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方才那立威一式看似威武无比,实则已掏空了他体内大半真气,这种状态可无法应对高手。 “壮汉”打算拖一拖时间,以便尽可能多地回复真气。 公孙羽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两人可谓是默契满满。 但很可惜,场中存有默契的唯有他们二人而已。 “嗖!” “壮汉”手下、那群不知道埋伏在哪个角落里的弓箭手中的某一位不知道是手滑了还是故意的,冷不丁就是一支箭朝公孙羽脸上招呼而来。 “谁放的冷箭?!” 公孙羽和“壮汉”异口同声地质问道。www.gebiqu.com ------------ 第三十二章 我们需要援军 在不依托于阵列的情况下,弓箭对于高手的杀伤力极为有限,此乃武林常识。 但这绝不是说弓箭在高手对决中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至少…… “唰!” 面对迎面飞来的冷箭公孙羽选择了侧身闪避而非举刀格挡,这一箭自然是落空了。 但避开了这一箭后公孙羽的脸上却陡然白了三分,而相对的,与他对峙着的“壮汉”面上的惨白之色则褪去了三分。 凭借这一箭,“壮汉”已对公孙羽的虚实有所判断。 “放箭!” 不过,有所判断归有所判断,“壮汉”并没有选择自己动手,而是号令手下万箭齐发。 “走!” 面对成灾飞蝗似的箭矢公孙羽毫不犹豫地拉着薛胜转身就跑。 “想跑?哪里走?!”“壮汉”恼于先前自己的误判,爆喝一声后提剑便追,但他连庄门都未迈出便不得不收住了脚步。 “着火啦!着火啦!” 庄子后头忽然起了骚・乱,“壮汉”回头一看,只见冲天火光映红了小半边天。 “速随我去救火!”庄子后头即庄子后院,该处所大约存有极为重要的物事,以至于“壮汉”人都不追了、反身赶往后院。 …… “呼……呼……呼……”公孙羽扯着薛胜往外跑了快有二里地才停下,停下后两人都喘得不行,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惭愧与后怕。 薛胜汗流满面:“我们还是改回学剑吧……这刀法简直要人命啊。” 公孙羽:“你当我不想改啊?是改不掉!” 系统大神出品的武学有一个极为强硬的设定:一旦学会便无法被除“修习系统授予的同一类目下其它更上级的武学”外的任何方法废除。 此条霸王条款仅适用于公孙羽。 所以他才会如此后悔当初眼贱看了那本该死的《迎风一刀斩》。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眼睛呢?”公孙羽哀叹着极目远望以寄愁绪。 然后他就看见了绿柳山庄方向冒气的冲天火光。 “哦豁。”公孙羽的嘴张成了O形。 万万没想到啊。 姚长青这家伙居然如此心狠手辣高效率? 就公孙羽跟“壮汉”对峙的这么会儿时间他就做出了如此成绩? 壮哉! “师傅,咱还跑不?” 习武之人体能就是好,才歇了一会儿功夫体力就回上来了。 “还跑什么跑?回去,趁火打・劫!” 于是两人再度折回。 然而,还不等两人走到半途便迎面撞上了灰头土脸的姚长青。 当然了,他们撞上了姚长青这件事不是重点,姚长青被弄得灰头土脸的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公孙羽指着被姚长青抱在怀里、穿着本属于姚长青的外衣的姑娘:“哎呦!师弟!才一会儿功夫不见你怎么就温香暖玉抱满怀了啊?” 姚长青面不改色:“大师兄,你是知道我的,路见不平耳!” 公孙羽望姑娘身上瞄了两眼:“嗯,确实不平。” 姚长青依旧面不改色,但被他抱在怀里的姑娘却红了脸:“姚长老!请把我放下来吧。” 那女子的样貌清秀,声若黄鹂,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只是与姚长青一样,她一身的脏灰,恍如逃荒饥民。 “小女子百花谷申莫愁,见过水柳派公孙长老。”申莫愁对着公孙羽盈盈一拜,礼数周全得让公孙羽都感到不好意思,不得不当场还了一礼。 可能是被申莫愁的礼数所慑,公孙羽面色正经了起来:“申姑娘,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此言一出,顿时申莫愁的眼眶都红了。 “求公孙长老为我做主啊……”这个女子咬着嘴唇缓缓地将她这些时日的遭遇一一道来。 万花谷,和水柳派一样都曾是十宗之一,三十年前,万花谷在玄武大比上输掉了自己的席位后便在玄武大洲的边缘地带定居。而申莫愁则是万花谷脱离十宗后新招弟子中的第三代。 大约半月前,申莫愁奉命前往“水月城”历练,但很倒霉的是,她还不及抵达水月城便遭人暗算、被掳进了绿柳山庄内。 这些天申莫愁可谓是度日如年,若非自身武功底子还不错,怕是早已死在了庄内。 听闻了申莫愁的血泪故事,公孙羽有点唏嘘,姚长青有点凝重,而身为热血少年的薛胜则直接“红眼病”发作:“我要弄死他们!” 公孙羽赶忙没收了薛胜的兵器并连出数指,将体内《冰心诀》真力渡过,及时地遏止了其病情的恶化。 “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姚长青不是酷爱行侠仗义的愣头青――他早就过了那个年龄段了,所以他把问题抛了出来,交由集体决策。 “匡扶正道,乃我辈中人之追求!杀进去!给申莫愁姐姐报仇!”姚长青不是愣头青,但薛胜是啊,即便是眼中红光已褪,但“愣”是他的本质,而非《迎风一刀斩》赐给他的。 愣啊。 “前院那个胖子,我只能接他两招,如果算上弓箭手,我大约只能挡一招。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绿柳山庄中的第一高手。”公孙羽没说去也没说不去,没说要去匡扶正道也没说要选择认怂。他说出了他所知道的情报并朝姚长青和申莫愁各投去一眼。 姚长青登时会意:“我从后门绕进庄去的时候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高手,但我能够感觉到庄内有两股不在我之下的气机……” 申莫愁犹豫了一下也开口道:“根据我这些天的……观察。庄子里大约有五百人常驻,其中……实力达到真气离体境界的应该有不下五人。” 她应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来的,这番话一出,顿时无论是公孙羽也好还是姚长青也好都朝她投去了半同情半敬佩的目光。 至于薛胜那个愣头青? 他的眼睛又红了。 “……根据各位提供的情报……庄子里至少有六位我对付不了的高手、两位与姚师弟旗鼓相当的高手,以及五百来个杂兵。”公孙羽又在薛胜身上耗费了些许真力,待得薛胜恢复正常并保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后,公孙羽取来一根树枝,就地写写画画――当然了,在场的众人中除他自己以外谁也看不懂他在写什么。 公孙羽在地上算了又算,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行,我们需要援军。”www.gebiqu.com ------------ 第三十三章 莫愁,莫愁 照理说习武之人――尤其是习刀之人天生就该和“莽”字作伴,不然着实是辜负了这一身的武艺。但公孙羽却不是这样。 在经历了前世的诸多冷眼与#迫之后,他对于眼下奇迹般的“第二世”格外珍惜,以身犯险等铁头娃操作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一概拒绝。 他深刻地懂得一个道理:都说富贵险中求,谁知险中尸骨累。 他,稳如老狗。 而薛胜和申莫愁却还年轻得很: “师傅!你可真是我师傅!”薛胜阴阳怪气地说。 “久闻水柳派公孙长老威名!……(省略彩虹屁部分)还望公孙长老为小女子主持公道!”申莫愁长跪不起。 公孙羽面不改色、丝毫不为所动,直等到申莫愁那番看似吹捧实则形同道德绑・架的长句结束,他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师弟,咱是原地休整一下还是马上动身回撤?” 姚长青虽然脑子并不怎么好使,但身为大师兄的公孙羽既然表态了,那么他也不再坚持:“全听大师兄的。” 于是四人立刻投着水月城的方向撤退。 初时薛胜还有些闹情绪,申莫愁更是满脸的失望,但随着四人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后,他们脸上已不存在除“疲倦”以外的任何表情。 骑马是一件累人的事,而比骑马更累人的则是:饿着肚子骑马。 没办法,先前为了追求行进速度,他们这一行人只带了三天的粮食。而如今,这份本就所剩不多的粮食在申莫愁加入队伍后不到半天便遭消耗一空。 不得已,四人唯有暂停赶路、先行解决闹哄哄的肚皮。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收获吗?”四人分为两组分头寻觅食材,公孙羽师徒一组在深林中翻了半天就斩获了一只野兔和一堆蘑菇。这点东西还不够四人塞牙缝的。 习武之人饭量都大,相传也正是因为习武之人过大的饭量,辟谷丹才得以被发明出来。 姚长青提着一头看上去像是豪猪的生物:“我抓到了这个,大师兄,你给看看能不能吃?” 公孙羽看了看这只豪猪似的生物,在他下判断之前申莫愁便开口了:“这东西有毒,我在书上看到过。” 申莫愁捧回了一堆野果,光从数量上来说,她是四人中收获最多的那一位。 这个聪慧但却又不幸的女子已经将心头的不满悉数隐去,她明白公孙羽说的对,就凭他们这点人,愣头冲进绿柳山庄不啻于自取灭亡。 “姑娘你懂野外求生?”公孙羽反正是没看出来这豪猪似的生物有毒没毒,毕竟以他前世的学识基础来讲,万物皆可烧烤。但眼下他毕竟身处异世,以往的经验是否适用真的很难说。 申莫愁闻言先将野果摆在由树叶临时客串的果盘里,再以一双素手理了理在攀爬树木时乱了的头发,然后才徐徐作答:“略懂,略懂。” 薛胜有点发愣了:“啥叫略懂?” 申莫愁解释道:“万花谷自脱离十宗后其实也有过一段艰难的时光……” 她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追忆和敬佩:“在那段时光里,我的师傅师祖们没有辟谷丹的支持更没有钱财在身,万般无奈下唯有猎取各种兽物、采集各种果实度日……在那段时光里,经历了不少前辈的惨痛故事后,我们大致上知道了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不能吃,哪些东西有毒、哪些东西没毒。” 她在三人带点敬畏的目光下指着那头豪猪似的生物道:“据我宗门典籍记载,这头兽物的肉带有剧毒。” 这本是个悲伤的故事,无论是好不容易捉来的猪还是那段曾经属于万花谷、今后可能也会在水柳派身上上演的悲情历史,都足以令闻者伤心。 但偏偏公孙羽就伤心不起来。 他不仅不伤心,甚至还有点小激动:“申姑娘,这‘猪’有多毒?” 申莫愁如实回答:“一块拳头大小的肉,至少能毒死十个像我这样水平的武者。” 公孙羽在心中换算了一下,然后又问:“申姑娘可否指引老夫于附近收集些比这‘猪’肉更毒的东西?” 申莫愁歪了歪头,她没懂公孙羽的意思,不过身为公孙羽头号铁粉的姚长青已经明白了:“大师兄,下毒暗算可不是我们名门正派该做的事。” 没错,公孙羽在听闻毒物后对于绿柳山庄又起了想法了。 只是这想法在实施的过程中显然会遇到点麻烦,先不说姚长青实名提出反对、薛胜以目光表示鄙视,单说识毒小能手申莫愁的态度…… 申莫愁面露难色。 “名门正派”对于他们而言既是一种自豪又是一种包袱、一种负担,顶着“名门正派”之名,他们行事之际必须正大光明。 用毒? 这会叫天下人所不齿的! 一时间申莫愁心中天人交战。 “名门正派?”公孙羽笑了,“师弟,离火宗可是名门正派?” 他没有说出更多话,没有说出离火宗宗主徐炎违反规矩对他们“斩草除根”式的追杀,但仅是这一句便令姚长青秒懂、秒“悟”。 这个“开悟”老年道:“不错!对付此等恶徒无须讲究江湖道义!申姑娘,你说呢?” 申莫愁犹犹豫豫地:“我……我……” “不行!名门正派就该有名门正派的样子!我们不能因为有个别人的负面行为而舍弃我们自身的底线!那样的话我们不就和他们一样了吗?”申莫愁还没“我”出个究竟,薛胜就跳起来了,一番话说得公孙羽哑口无言。 于是…… “嗖!” 公孙羽给了姚长青一个眼色,后者便极为干脆地拿手指往薛胜身上一戳、点中其睡穴。 世界安静了。 “申姑娘,你究竟想不想报仇?”公孙羽直视着申莫愁,直看得对方垂下了头。 申莫愁两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咬着嘴唇,半晌,她终于点了头:“这附近,就我刚刚去过的区域内便有不下十三种可致人死命的毒物……” 听着申莫愁将一种种毒物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公孙羽满意点头的同时也暗自担忧:“莫愁、莫愁……真是个好名字……我该不会造出了一个女魔头来了吧?”www.gebiqu.com ------------ 第三十四章 毒烟 “这是长眉草,其根有剧毒。” “这是银铃花,其球茎有剧毒。” “这是……” 在申莫愁的带领下公孙羽一行人一路收集毒物,不到半个时辰便采满了三背篓。 “我现在有点后悔没带储物戒指了。”姚长青武功最高,而相对的,他背上的背篓也最大、其中装载的草药也最多。 他口中的储物戒指自然是从徐炎身上收缴来的那一枚,净身出户的他们也仅有这一枚储物戒指。 早在出发前,出于保险起见,由公孙羽做主,这枚储物戒指连带着一系列的归属于水柳派的重要功法资料等东西都被交到了刘顺的手中。这样一来,万一他们遇到不测,刘顺也可以凭着这些东西保证水柳派传承不至断绝。 “行了,这些应该就已经够用了。”公孙羽粗略清点了一下收获,“姚师弟、小薛,你们身上带了多少水柳针?” 姚长青伸手往兜里一摸,掏出了两大把细如牛毛的小针。 薛胜往兜里一摸,啥都没有掏出来。 “看我干什么?你又没教过我使针!”薛胜冲着公孙羽抱怨道。 公孙羽看了看这点针:“我们当中如今应该以姚师弟的飞针造诣最高,现在还请申姑娘用这些草药尽可能地制出最烈最狠的毒,一部分猝到针上,另一部分么……” ……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离玄武山数百里之遥的小地方总能拥有静谧的、适宜睡眠的夜。 然而,很可惜的,并不是每一个定居或旅居此地的人都乐于享受这安稳的夜。 绿柳山庄,举庄上下灯火通明,人人披坚执锐来回巡逻。 白日里,来闹事的人们给绿柳山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因焚烧而坍圮损毁的屋舍、那些陈铺于山庄门前的尸骸,无一不化成了山庄主人的怒气与隐忧。 他惊怒于有人胆敢于此闹事,他隐忧于这些人居然能真闹出点事来。 屋舍坍圮、守卫丧命都还是小事。 申莫愁被救走才是大事。 他太清楚申莫愁的身份了,他更是明白,万一申莫愁被人救走或自行逃走,消息走漏开来、被万花谷得知后他们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早该杀了申莫愁。 但他舍不得。 舍不得申莫愁的肚皮,更舍不得申莫愁肚皮里的货色――别想歪,郑重声明:这里指的是申莫愁脑海中万花谷的武学。 “唉!贪心不足!贪心不足!”绿柳山庄庄主在房里点着油灯,油灯的光亮将他的影子放大、投射到了窗户上,彻底地走了形。 窗外巡逻的守卫们隐隐听见了庄主的低叹不由得一个个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夜深,深到寒气阵阵自天上自地下降下、升起,寒气起落间,朔风暗作。 “呼呼~” 火焰在火把上招展,似要随时脱离而去。擎着火把的守卫们于行动之间难免要顾及招展欲灭的火把,而这份顾及无疑是分走了些许属于他们的注意力。 以至于,他们没有嗅出风中不知何时起多出的那股与火把烧灼气味相近却又有所不同的焦臭味。 直到…… “扑通!”一名脸色发黑的守卫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到了地上。 “李七!你怎么回事?”离他最近的一名守卫立马上前查看。 守卫将李七翻过面来,只见李七面色发黑、七窍流血,已然气绝。 “嗬!” 那守卫吓了一跳,然而这一惊一乍之间,两道热流自他鼻中淌出。 “滴答!” 热流落地,那守卫拿手往自己鼻下一抹,再定睛看时竟是一手黑血。 “扑通!” 那守卫看着手心中的黑血,迎面扑倒在李七的尸身上。 双杀! 只是…… 杀人者是何方神圣? 绿柳山庄西面,风口,即夜风吹来的方位上。 一名老者正领着一名少年往炭火堆里丢草药。 这堆炭火摊得很广,在烧火老手的把控下,丝丝火苗被限制在火炭内部。草药丢入,并无明火升起,而正因如此草药的药力才得以最大程度地挥发。 丝丝青烟不住地被从草药中榨取出来、被风裹挟着、远远飘出。 从这一老一少的位置看去,这青烟已然将整座绿柳山庄笼罩在内。 这烟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以至于离草药最近的这两人都戴着厚厚的土制口罩、并不断地往口罩上浇水以免自身先行中招。 “师傅……”一老一少中的少――也就是薛胜望着公孙羽欲言又止。 公孙羽看都不看薛胜一眼,他专注于拨弄炭火:“如果你是想扯什么‘名门正派’的话题,还请收住。” 公孙羽真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徒儿哪来的正义感。 是老・公孙羽教出来的? 显然不可能啊,就那收集了几大箱子古怪图册的老不修显然没有条件能教出这等正人君子啊。 是被姚长青熏染出来的? 也不该是啊,你看,姚长青变通得多快啊。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这是个天生的君子。 一念及此,公孙羽的脸上充满了担忧。 正人君子? 无论是他前世所在的世界也好、还是他当下所处的异界也罢。 正人君子,无立锥之地。 正当公孙羽措着辞儿、琢磨着语句,打算来一场打救薛胜三观的演讲的时候,一道身影拨开树林中交错的枝条飘行而至。 “大师兄,差不多了。”来者正是姚长青。 “薛胜,灭火!”公孙羽搬起土制的水桶往炭火上猛倒,薛胜亦有样学样,不过炭火着实铺得太广,两桶水并不足以将之尽数浇灭。 于是乎姚长青出手,两道掌风劈下,激起混了水的泥土将剩余的炭火悉数覆盖。 炭火缓缓熄灭,青烟不再产出,而包括姚长青在内的三人则又等了几乎两刻钟才摘下口罩。 “呼~呼~”口罩下,公孙羽的脸早已憋红,薛胜更是不堪。 “再等半个时辰。”公孙羽早有了计较,“半个时辰后,我们依计划行事。对了,申姑娘呢?她可有准备好?” 姚长青点点头:“我想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公孙羽笑了。 这笑中充满了残忍的意味。 “那便很好。”他说。www.gebiqu.com ------------ 第三十五章 柳暗 绿柳山庄并非依山而建,毕竟玄武星上除了玄武山脉外再无一座山峰。 绿柳山庄之所以会挂上“绿柳山庄”的牌匾是因为一个人。 山信。 “中毒,死亡,很好、很好。”山信是个光头,更是绿柳山庄的主人。山庄中的守卫们陆续殒命所闹出的动静自是瞒不过他――事实上早在第一名守卫倒下的时候他便已经窥到了机关、洞悉了敌人的手段。 在他的英明领导下,山庄中尚未中毒或中毒未深的手下们纷纷已土制口罩遮掩口鼻,以绝毒侵。 但申莫愁在公孙羽的指导下配出的毒何其猛烈?即便山信救场及时,眼下他手底下战力尚存的人也仅剩了小半。 山庄众人们擎着火把守在各个关要上,望着黑沉沉的天幕以及天幕下不住飘来的、似雾似毒的白气,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众人心底如病毒般扩散。 山庄大堂,光头的山信端坐在主位上,由他向下八把交椅上坐着五个人,其中离他最近的便是击退了公孙羽的那条“壮汉”。 只是此时这条“壮汉”未被口罩遮掩的眉宇间全无白天时候的轻松写意,而自这条“壮汉”向下,其余四人的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眉头皱得一个比一个紧。 他们谁都没有讲话,唯有时不时的会有几人将目光投向堂外。 他们在盼望什么? 大堂正对着山庄大门,此刻,大门敞开着,时不时会有一两队守卫擎着火把进进出出。 “三当家!” 门外正巧巡逻到此的一队守卫发出了问候,顿时大堂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门口。 在他们的注视下一道着深色夜行衣的影子闪电般自门外掠来,前一秒这影子还在门外,后一秒这影子便已落入堂中。 而此时墙外众守卫们的那声“三当家”才堪堪消弭。 好快的身法! 三当家体型纤细、面白无眉,若不知其底细极易将戴着口罩的他认作女儿身。此刻他跪伏于地,满面沉痛:“大哥!我……我……小弟办事不利!还请大哥责罚!” 山信在除被动避毒、下令死守关隘外亦是派了他所信得过的得力大将沿着毒气飘来的路径探寻究竟,这员得力大将自然便是眼前的这位三当家。 山信倒还算沉稳:“你带出去的儿郎们呢?” “死了……都死了……!”三当家满面沉痛,“这些人好生卑鄙!不仅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布满了各色机关,甚至还悄施偷袭!我的儿郎们……我的儿郎们……死的憋屈啊!” 闻言别说山信这个庄主了,堂中的每个人面上都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愤怒、深思、畏惧、担忧。 山信追问:“偷袭者的武功路数你可有看清?” 三当家艰难地摇了摇头:“对方身法不逊于我,且敌暗我明,我虽然窥到了三招两式,但并不敢太确定。” “但说无妨!”山信一摆手。 三当家闭目沉思了一会儿,似是要将自己脑中的画面一一重播检查,然后他开口道:“应该是万花谷的招式,嗯,是万花谷的招式!” 此言一出,登时大堂中众人眉宇间流露出的神色尽是一变,一名头发花白的干瘦男子拍着座椅的扶手叫出了声:“万花谷!我就说当初不要惹万花谷的人!没人听啊!现在可好了!人家打上门……” 他尚不及把话说完便挨了山信一掌,只见人影一闪,干瘦男子便飞出了堂中、跌落中庭,双腿一抽,再不动弹了。 大堂内顿时落针可闻。 山信站在大堂中心,他仰着头看向漆黑的天穹,许久许久…… “撤!”等干瘦男子凉透了、等无眉男子跪累了的时候,山信终于开了口。 “我们先撤离山庄!待天亮以后、看清楚情况后再谋后计!”庄主就是庄主,认怂跑路都能被他讲得如此冠冕堂皇,真叫人不得不服。 “是!”有了干瘦男子前车之鉴的榜样,堂中无人敢于说半个不字。 然而,便在众人准备先行撤离的时候,于绿柳山庄后部巡逻着的众守卫中却起了骚乱。 “庄主被杀了!大家快逃命啊!”一个尖锐到破音的惨烈喊声响起,随后是几点火光升腾,以此为引,叫喊声、奔逃声、打・砸声依次奏起。 很快的,快到山信都不及跳出来辟谣混乱便如传染病一般地传到了前堂,本是于大门外巡逻站岗的小队们居然根本没有进入门内朝大堂望上一眼、以验证事实便作鸟兽散,更有某个手抖的家伙失手将火把丢到了绿柳山庄的牌匾上。 于是乎,后门着火,前门也着了火。 有一个词非常适合来形容这种情况…… 那个词便是:“前后呼应”。 山信不傻,他立刻就回过味来了:“庄子里已经混入了奸细!” “抓奸细!” 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带的头,堂中本坐着的四位干将抢出门去,两个奔赴前门外,两个投向后院中。 大堂内剩下的仅有山信已经尚未站起的无眉男子。 “撤!”山信没有响应“抓奸细”之号召,看着顷刻间已将大门彻底吞噬的烈火,他已明白,绿柳山庄大势已去。 先是毒,再是埋伏在必经之路上的高手,然后是混入庄内的奸细。 一环套一环,一计接一计。 山信知道,今晚的事还没算完,还没到“最后”。 他怒过,他忧过,他怕了。 他怕那尚未现身的“最后”。 无论是万花谷真的来袭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来犯也好,他已没有勇气再接招。 迟暮的英雄大多会丧了胆气。 更何况他并不是什么英雄。 落草为寇、为害一方的人不配自称英雄,更不配拥有什么胆气。 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软蛋! 其实先前的干瘦汉子说得对,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贪心不足地去惹申莫愁,这道理山信早就想清楚了。 只是想清楚不代表要说清楚,说得太清楚,易遭草尽根除。 干瘦汉子哟。 下辈子放聪明些吧! 既不要说错了话,也不要跟错了人呐!www.gebiqu.com ------------ 第三十六章 此屋,不可留! 绿柳山庄陷落了。 不对,这个说法不对。 “陷落”这个词带有惋惜的意味,它绝不适合用在绿柳山庄身上。 这不值得惋惜。 还是用“绿柳山庄被攻下了”好些。 “清点过数量了,一共三百五具尸体。”公孙羽一行人已重登绿柳山庄,不过此时的绿柳山庄已不复往日的繁华,处处皆伏尸。 公孙羽等人还穿着绿柳山庄守卫的服饰,先前山庄中的骚·乱便是由他们几人制造、引发。 “三百五十……真是个好数字。”公孙羽摘掉了口罩,在失去了源头供给后,空气中的毒质散得很快,如今已无碍呼吸。 摘掉令人气闷的口罩吸入透凉的夜风,大脑为之清醒,但越是清醒公孙羽越是觉得有问题。 空荡荡的绿柳山庄有问题。 整整齐齐的三百五十有问题。 此刻飘荡在绿柳山庄中凉飕飕的夜风更有问题。 良久,公孙羽道:“再点一遍。” 四人在山庄中四下搜寻,再碰头时几人将数字一加,依旧是三百五十。 三百五十人,据申莫愁指认,除去一具疑似庄主山信的尸身外,其余尽是小喽啰。 怪异,太怪异了。 不是指申莫愁能如数家珍般将一具具中毒后面色乌黑的尸身区分出身份来,而是指众多死者的身份与数量。 “太整齐了,不对,不对。”公孙羽还在念叨,而薛胜早就不耐烦了。 “师傅!有病就要去治啊。”薛胜的眼中有点发红,公孙羽判断不出这是因为熬夜还是因为烟熏造成的,于是他熟练地给薛胜送去了温暖。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且不说这个患了“被迫#害妄想症”的家伙,众人没打算再清点第三遍,相比于清点死难者的数量,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是这里了。”申莫愁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座在绿柳山庄诸多建筑中处于偏后位置上的屋舍。 这是一座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屋舍,但在申莫愁以两块石头远远砸开了屋舍大门之后,屋内的一切令薛胜这个热血少年彻底的红了眼。 “迎……” 公孙羽适时地赏了薛胜一个暴栗,并大耗功力地压下了薛胜的杀心。 只是这一次他没对薛胜进行更多的口头教育。 因为屋舍内所陈列展示的一切令他这个穿越者都咋舌不已。 (根据相关规则,对于屋舍内的一切不进行具体描写。) 申莫愁有大致地描述过她被擒获后的遭遇的,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亲眼见到这座屋舍内的惨象与罪孽的遗迹后姚长青说出了极为经典的句子:“此屋……不可留!” 公孙羽不由侧目:“师弟,注意你的言行!” 姚长青楞了一下:“我的言行怎么了?” 公孙羽道:“首先,‘不可留’这样的句子不符合我们水柳派的价值观!其次,可不可留得问过申姑娘、由申姑娘发话!最后!我都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先发表意见了?” 姚长青受教,登时收声。 申莫愁从带领众人造访这座屋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相对于她而言,这座屋子是她惨痛记忆的承载者:“此屋……确实不可留!” 十五天,十五个昼夜,五百人。 这是一个如果详细展开就会招来全书封杀的概念! 申莫愁的双腿都在打颤,面色更是苍白如纸。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并未失去理智。 申莫愁指着屋内正中心的地砖:“那里有一处机关,下头藏着一座地·牢,被掳上绿柳山庄来的女子们都关在牢里。” 不用申莫愁多说什么,姚长青和薛胜便火速打开了机关、蹿进了地·牢。 (根据相关规则,对于地牢内的一切不进行具体描写。) 不多时,由薛胜领头、姚长青押尾,一行足足五十名女子被从地·牢中带了上来,得以重见天日的她们面上殊无喜色,唯有难言的灰败以及长时间罹难残留下的麻木。 直到她们见到了申莫愁。 “申妹子!”一名妇女眼中涌出了热泪,“你这是……来救我们了吗?” “是的,你们得救了。”申莫愁在地·牢里头待了半月,早与众女熟识,在这半月中她曾多次策划逃离,但无一例外,尽数失败。 然而,现在她成功了。 她不但成功地逃了出去,而且还在公孙羽等人的帮助下完成了对绿柳山庄的反杀。 “那些人都死了。”申莫愁补充道,“我们杀的。” “恩公在上!受奴家一拜!”众女齐声跪倒,朝着水柳派一行人叩拜不止。 公孙羽哪里见过这阵势?当即手忙脚乱地就要上前搀扶。 然而就在他脚步轻挪之际,他的目光与众女中的一人目光相接。 “嗯?” 只一眼,公孙羽便感心头震动。 别误会,这里并非是公孙羽看上了对方,一见钟情了,而是公孙羽在对方一眼之下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危机感。 就好像是自由游弋在池塘中的蛙儿被毒蛇盯上。 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公孙羽眼睛一眨,再望过去的时候已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这位姑娘任何称呼?”先于搀扶众女起身,公孙羽提升了这一声看似突兀的疑问的优先级。 只一眼便能触动他《冰心诀》初成后的心境,这人…… 绝不简单! 那姑娘暂停了磕头礼拜,众女亦暂停了呼告拜谢,只听她开口道:“小人……水月城人士……” “停!停!停!”此人一开口,包括公孙羽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眉头暴跳,“你是个男的?” 没错,这人发的是男声。 “是……是的……小人是男儿之身……”那人话未说到一半便垂下泪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假使能忽略掉他那浑厚的男声的话甚至可以加上一句“我见犹怜”。 公孙羽算是听不下去了,他转头问申莫愁:“这帮人口味这么重的吗?” 申莫愁面无表情地答道:“清炒萝卜,各有所爱。” 公孙羽听着忍不住背上一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屋,不可留!”终于,他也说出了这经典句子。www.gebiqu.com ------------ 第三十七章 天亮 绿柳山庄化作了火海。 火是公孙羽放的,他放火的理由是:“此地过于污浊,需要用火焰净化净化。” 很难得的,无论是姚长青也好还是薛胜也好,他们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是啊,无论此地之前究竟归属于谁、今后又会被谁所占都改变不了当下的绿柳山庄是个污秽之地。 在参观过那座可怕的屋舍以及地牢后,众人都已暗暗发誓,要与污秽战斗到底。 “‘三日内将绿柳山庄夷为平地’,任务完成。是否领取奖励?”在大火彻底将绿柳山庄笼罩在内的那一刹,系统大神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公孙羽看了看眼前的火海以及身边情绪失控的妇孺们,他觉得现在不是领取奖励的好时候:“暂不领取。” 但系统大神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它可能是觉得现在是发布任务的好时候:“发布任务:剪除奸细。时间不限。任务奖励:辟谷丹生产线图纸一份。” 公孙羽闻言心头便是两震。 对,两震。 一震是因为任务内容,一震是因为任务奖励。 “说好的刀法传承呢?辟谷丹生产线图纸是个什么鬼?”不得不说,公孙羽的关注点确实是有点奇怪。 系统大神根本懒得跟他解释,直接丢出了一句让公孙羽震了第三震的话出来:“有辟谷丹生产线图纸很奇怪吗?我这里还能令人有返老还童的神药呢!” 返老还童! 公孙羽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要知道他这具身体现在可是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啊,即使是有着武功底子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衰老,但作为实际体验人的公孙羽想说一句话:“甚矣吾衰矣!久不复梦见程博!” 于是公孙羽立马开始琢磨着任务里提及的“奸细”是谁。 他首先看了看薛胜和姚长青:此刻这两人正面对着火海默然不语着,似是在思考人间的善恶。 这两人公孙羽太熟了,他们绝不会是奸细,不然这条任务早在他穿过来的时候就该弹出来了。 很好,排除两个错误选项。 他接着看了看申莫愁:这个满脸写着“倒霉”以及“苦大仇深”的姑娘正捏着衣角,低头沉思着今后的人生路。 这姑娘应该也不是奸细,毕竟如今的她和公孙羽等人是一条战壕里的,除非…… 似是感受到了公孙羽的目光,申莫愁抬起了头,她的目光锐利到公孙羽不敢与之相接。 “这姑娘该不会黑化得这么快吧?想把知道她黑历史的人全除掉?”公孙羽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得不出冷汗啊,要知道申莫愁可是今晚的MVP,今晚大部分的人头都与她有关。一想到这个姑娘丢掉底线疯狂收集草药的样子,公孙羽真害怕今日绿柳山庄中发生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 于是,怀着这种担忧公孙羽清了清嗓子:“申姑娘,你今后有何打算?” 话才出口公孙羽便已后悔。 #的,问一个身心都受到重创的女儿家这种问题,不是提醒人家走极端吗? 无形之中,公孙羽背上的汗又重了几分。 “今后?”申莫愁苦笑,“我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而且……绿柳山庄的事还没有结束,我感觉我们发现的那具‘庄主’的尸体是他人伪造的。真正的庄主恐怕正带着他的心腹手下埋伏在周遭,只等我们露出虚实便将一拥而上……”申莫愁补充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公孙羽心说他自己才没这么想过,但嘴上却是接住了话茬儿,“还是先将眼前的难关渡过了再说吧。” 申莫愁点头称是,然后又开始默然不语地发呆了。 公孙羽在心中默默给申莫愁打上了“可能是奸细”的标签。 然后,公孙羽将目光投到了此刻正哭哭啼啼着的妇女堆里。 这一个个悲苦的女子啊……真让人不忍多看、不忍多听,相比于申莫愁这样的江湖儿女,她们今后的人生该着落在哪里呢? 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公孙羽一时的走神,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浮起了一丝光亮。 “啊,天亮了。” 不知不觉一夜的时光便这般流走,包括公孙羽在内的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变。 黑夜是他们的保护色,以寡击众、以弱战强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 绿柳山庄被烧毁,“地利”已失。 天光大亮,“天时”亦去。 “这天亮的怎么这么快?”姚长青皱紧了眉头。 “天总是要亮的,姚师弟,接下来就有赖于你了。”公孙羽拍了拍姚长青的肩膀。 姚长青点头,随后他对薛胜使了个眼色。 薛胜会意,扯开喉咙喊道:“所有人都有!跟我来!我们水柳派当年在水柳湖下留下了一条密道,大家都跟我来!” “密道?”人群中有一人神情一变,但很不巧,并没有人发现此人的异常。 除公孙羽和姚长青外的众人悉数随着薛胜走了,而在薛胜离开之前公孙羽刻意对他耳语了两句。 没人听见公孙羽究竟说了什么。 …… 绿柳山庄燃起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穹,方圆十里内无一人不被惊动。 有人望火而欢,有人望火而愁。 “大哥!让我去吧!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小树林,绿柳山庄剩余的全部人马集结一处,“壮汉”望着大火急躁不已,几欲跑回去与贼子决一死战。 然而身为庄主的山信却死死地拦住了他:“不可!忍不住也得给我忍!今夜我们已经损失了太多弟兄了!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一切等到天亮再说!” 话说得好听,他恐怕早已忘记先前干瘦老者是怎么死的。 然而“壮汉”就吃这一套,闻言登时就给山信跪了:“大哥!我愿为大哥出生入死!” 泪如雨下。 看着这感人的一幕树林中的众人心感戚戚,只是碍于山信命令,无人敢于喧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亮了!” 地平线上浮起来的那丝光亮照入林中,“壮汉”人高马大,第一个捕捉到了这光亮。 他从腰间拔出剑来:“小的们!走!跟我杀回去!” 这一次山信没有拦他。www.gebiqu.com ------------ 第三十八章 拼刀 天亮了啊。 有一位公孙羽记不清楚名字的哲人说过:“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希望。” 这话大抵上来说算是个病句,而且与眼下他们所面对的情形亦极不相称。 今天他们迎来的可不是什么“新希望”。 敌人,从数量上分析应该绝不下于五十名敌人,由“壮汉”领头呈一字阵列堵在了早已成为焦炭的山庄大门门口。 “就来了这点人?”公孙羽抱着刀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斜视着“壮汉”。 他已经换掉了从草原上一直跟他到现在的、已经崩出了几道缺口的长刀,换上了昨夜由某位绿柳山庄守卫提供的新刀。 “壮汉”没有言语,事实上,从他带着人来到绿柳山庄门口的时候起他便没开口说过哪怕一句话。 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行动,只是像根桩子般杵在绿柳山庄门口和公孙羽对峙着。 很诡异的一幕,但却有很合理的解释。 “你们不用等了,庄子里的密道已经被我们全封死了,你们的人出不来。” 公孙羽调笑着说。 “壮汉”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不可能的!” 听见了“壮汉”的话,公孙羽心中一凛,暗道:“果然如此!” …… 昔年水柳派在此地开宗立派的时候曾于水柳湖边留下一条密道以作后路,这条密道长逾十里且贯穿湖底,通过它,当水柳派的弟子遇上灭顶之灾时亦可以安全撤离。 这样的密道基本是个像样的门派都会挖个几条,毕竟“天有不测风云”嘛。 而很不巧的,姚长青在“密道设计”上颇有造诣,昨夜在他的带领下公孙羽等主要战斗人员已完成了对于近十条密道的排查整改。 翻译为人话就是:他们在密道里头加料了。 就像绿柳山庄往公孙羽等人解救出来的幸存者队伍里加了料是一个意思。 “好了!我们到了!”水柳湖边,乱草堆中,薛胜一通翻找总算是找到了密道的入口,然而他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 临行前公孙羽向他交待了两句话,其中第一句便是:“若是发现密道入口毫无被人踏足过的痕迹,切勿入内!” 薛胜又检查了一遍密道入口处的野草、土壤,以他的眼力着实是没看出任何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 公孙羽的嘱咐应验了。 作为弟子的薛胜能做的只有谨遵师命。 薛胜站起身,以鞋底抚平荒草的同时高举起右手。 他说:“撤!此路不通!”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一阵喧哗。 一名头发蓬乱的大妈情绪激动:“撤?往哪撤?” 从昨夜起一直未歇的风还在这座庄园中盘旋,卷起了层层灰烬的同时也携来了疑似阵阵兵器碰撞的锐响。 战斗已经开始了。 她们这些手难缚鸡的妇道人家能往哪儿撤? 回撤吗?去给救援了自己的恩公们添堵、碍手碍脚的。 沿着其它的什么路径逃亡吗? 白白将两名战力绑在自己身边,只会让公孙羽那边的局面愈发捉襟见肘。 女丶同丶胞们纷纷以眼光与低语交流,很快的,她们的意见就得到了统丶一。 但就在那头发蓬乱的女子即将把那大义凛然、顾全大局的答案喊出口前,一道人影越众而出。 站出来的是那个穿着女装的男儿:“我们快逃把!快带我们逃吧!这个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了!”话里带着哭音,明明是个男儿身举手投足间却做出十足的女儿态,真是教人…… 不寒而栗啊! 薛胜看着这个女装大佬,公孙羽之前嘱咐他的第二句话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耳边:“若是我的第一句话不幸成真,那么……千万要远离那个最急于逃跑的人!” 想着公孙羽的话,薛胜心中惊异于这老不修料事如神的同时更是一阵的奇怪:为什么要远离那个急于逃跑的人? 然而他还不及细想异变便骤然发生:在微风吹拂下水柳湖本是有规律地起着皱的湖面上忽地泛起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波纹。 这波纹从湖对面产生,一路蔓延,直至薛胜脚下密道入口所对的岸边。 薛胜毕竟年幼,贪玩如他自然而然的没有完成“学好数理化”的积累,更惘提“走遍天下的阅历”。面对此等怪景他一时间竟是毫无反应,而与他相反,经验丰富的申莫愁却已叫出声:“地下有人过来了!不,应该说密道里有人过来了!” 申莫愁话未说完便将一包粉末丢在了被荒草覆盖的密道入口处,并迅速丢出一枚火折子将荒草点燃。 “走!”申莫愁拉起薛胜催使轻功拔腿便跑,她这一套动作快如行云流水,仿佛先前排演过无数回似的。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仓促之间薛胜脑子里仅有这有一个成型的念头。 “快逃!”等薛胜反应过来之后他立马冲着已被他们甩到身后的众多女眷们高呼示警。 然而他这一回头看到的却是一把剑。 一把直取他脖颈而来的长剑。 …… 门口,公孙羽已经和“壮汉”正式交上手。 “呯呯呯!”别看这“壮汉”身形臃肿、而且在昨日发生过的过招事件中还充分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势大力沉”、什么叫“以力欺人。” 但就是面对这样的一名“壮汉”,本应跟他打个天昏地暗的——以公孙羽单方面的资本来说,他们着实不应这么快交上手,而即便交上手了阵势也绝不该如此胶着。 从年纪上来看,公孙羽是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人; 从体力上来说,“壮汉”正处青春年华,力道怎么滴也得在公孙羽之上。 从功力上看,“壮汉”的功力更是应该在公孙羽之上。 从人数上来看,“壮汉”一方有五十多人,五十打一,你上你也行。 但他们就这样打起来了,而且还打得有来有往的,时不时更是有小喽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饮恨在公孙羽的刀下。 “就这点本事?”一次拼刀所带来的劳累真是一言难尽,我室友公孙羽嘲讽道。 www.gebiqu.com ------------ 第三十九章 奸细——死! “壮汉”带来的五十多人已经仅剩下不到一半,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减少中。 “你这老匹夫……” “壮汉”发现自己错了,错得还很离谱。 他自以为在昨日与公孙羽短暂的交手中已将对方的虚实彻底看透,但今日再度交手时他却发现公孙羽的实力仿佛在一夜之间涨了一大截。 诚然,这世上不乏一天一个样的天才人物,更不乏所谓“顿悟”的存在。但看看公孙羽这头白发、看看他那张老脸――这分明是个早已过了成长期、步入衰退期的家伙啊。 他怎么可能再变强? “壮汉”很快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你一定是服用了特殊的丹药,你在燃烧你的生命!” 公孙羽耍了耍手中的刀,这把刀的质量比他先前用的那把好多了,拼刀良久也没崩开口子:“你说是就是吧。” 系统出品的功法拥有在大成之前保持不间断运转――即自动修炼的特性,而《冰心诀》这部武学着实玄奥非常,直到现在公孙羽都未将之练到大成。 所以,这部功法一直没停过运转。 这就导致了他的实力确实一天强过一天。 “卑鄙!”“壮汉”骂道,不过嘴硬归嘴硬,他毕竟不是个纯种的铁头娃,当即与公孙羽拉开了距离并摆出了守势。 “壮汉”本就不是个以攻击力著称的家伙,恰恰相反的,在绿柳山庄中他的绰号是:“最强之盾”。 公孙羽将状嗤笑:“哟,想和我拖时间呐?那挺好啊,咱就耗着,看谁先耗不起咯。” 由对峙到打斗再到对峙,看似环节极多,实质上时间过去了才不到一刻钟。 一刻钟,公孙羽斩下了二十余条性命、更迫得一众好手不敢近前,看似威势十足。 然而实际上呢? “姚师弟啊姚师弟!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嗝屁了!” 短短一刻钟内迎风一刀斩已经被公孙羽施展了两次,撇开发力过度的右臂不谈,公孙羽的丹田之内已没多少真气残余,即便是《冰心诀》时刻运转着短时间内也绝无可能将这份消耗抹平。 什么游刃有余,都是装出来的。 他其实虚得不行。 …… 水柳湖边,剑光刺眼。 剑是短剑,被打磨得几如镜面的短剑反射着初升朝阳的光辉,由一名训练有素的剑手握持着,直刺目标脖颈要害。 这一剑几乎没有带出哪怕一丝的风声,在剑手的预估中,他的目标应该死于毫无察觉之间。 然而想象总是无限好,事实总是不尽人意。 剑手这一剑的目标人物很不配合地转过了头,看见了这无声且致命的一剑。 在剑手愕然的目光中目标人物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而在他尚未弄明白这笑意究竟意有何指的时候忽感自己背心一凉。 随后,剑手眼前的世界失去了颜色。 “是不是傻?在我们水柳派面前玩无声剑?知道啥叫‘柔柳迎风’不?” 目标人物,也就是薛胜对着倒地隔了屁的剑手疯狂开嘲。 “小薛!你的眼睛又有点泛红了!”在剑手背后给了他致命一击的是姚长青。 姚长青在薛胜一行人离开了没多久便跟了上来――这当然不是他主动要跟上来的,而是公孙羽拿出大师兄的架子命令他这么做的。 一开始姚长青还对公孙羽的命令有所抵触,但事实证明,公孙羽的决断是对的:要是他没跟上来的话薛胜此番必死无疑。 薛胜定了定心神,同时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在刚刚生死关头他心中杀意大盛,一式‘迎风一刀斩’已捏在手中随时待发。 待得薛胜稍稍恢复了一些后他俯身检查起了那名差点要了他的命的剑手――在刚刚的生死关头他并没有来得及去识别对方的身份,而现在定睛一看:“哎呦……现在的……那啥……都这幅德行的吗?” 刚刚偷袭薛胜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从地・牢里救出来的那名“良家妇男”。 女装、擦腮红、描眉画目,谁都没有怀疑过这位“良家妇男”会是一只埋伏在羊群中的狼――这分明是个“兔・子”嘛! 兔子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 一想到自己居然差点被这种玩意儿偷袭成功,薛胜那叫一个后怕。 “姚长老,你怎么跟过来了?公孙长老那边怎么办?”在薛胜还在脱线地后怕的同时申莫愁这个蕙质兰心的女孩儿已经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姚长青闻言就是一叹:“哎!人比人气死人呐!看看别家女娃儿,多懂事儿!再看看自家的衰小鬼,多不靠谱!” 当然了,姚长青并没有真的把这话说出来,毕竟就本质上来讲他和薛胜真差不到哪儿去,自离开玄武山脉之后,一路上若非有公孙羽拿主意、拿力气,水柳派早散干净了。而此次针对绿柳山庄的作战亦大量采纳了公孙羽提出的计策。 嗯,这个“大量”基本上就是99%的意思。 姚长青很惭愧啊。 但在这惭愧中他更看到了一份希望:“申姑娘多虑了,相信你也看到了,我那师兄绝非泛泛之辈。他早料到昨日我们救出的幸存者中存有敌人的奸细,所以特意安排了这样一出戏令之现身。” 姚长青这番解说一出,登时在申莫愁的心目中公孙羽的形象变得高大了许多――说实在的,就在昨天,公孙羽这个老不・修提出用毒的时候申莫愁可是大大地鄙视了他一番。 “那如今奸细已除,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申莫愁追问。 姚长青楞了一下:“……这个嘛……师兄没跟我说……” 申莫愁闻言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而连带的,公孙羽在她心目中才建立了没几秒钟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 毕竟…… “有个这么愣的师弟,公孙长老估计其实也聪明不到哪儿去。”申莫愁暗暗想着。 然而啊,斩杀了奸细后陷入闲聊模式的众人都忽略掉了两件事: 其一自然是公孙羽还在山庄大门口死撑着呢。 其二则是湖边水柳派昔年挖掘出的密道里恐怕已经挤了一大堆敌人,他们随时都会冲出来。www.gebiqu.com ------------ 第四十章 等我吃个饭先 对峙。 当对抗双方都无法保证能一口气吃下对方的时候,“对峙”是最优也是最糟的选择。 最优,是因为只要一直处于对峙之中,双方中的任何一方都不会蒙受损失。 最糟,是因为只要一直处于对峙之中,双方中的任何一方都无法给予对方有效的打击及实质上的削弱。 “呼……呼……”公孙羽纳刀回鞘,摆开弓步,弯下腰,脑袋低垂着前倾。 “壮汉”抬手示意他的弟兄们不要轻举妄动,而他自己亦与公孙羽一样,收剑入鞘,蓄起了势。 高手与庸手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这个问题已经由地上躺着的二十来具尸体说明白了。 “壮汉”握剑的手上缓缓地、由内而外地泛起了苍白的光焰,这便是“真气外放”。 在他的控制下,光焰被压缩、注入剑中。 这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剑。 “#的!再不来救援劳资!劳资这就要跪了啊!”公孙羽的心在狂吼、手在颤抖。 “#的!真气不显于外!又是那招所谓的‘迎风一刀斩’吗?怎么会有这种专克真气外放的怪招的?”“壮汉”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叫苦不迭。 两人各自呆立原地,谁都没有率先出手,像是在读着没有尽头的条。 公孙羽是“没蓝”根本放不出技能,“壮汉”是“有蓝”但心知技能肯定会被挡下、落空。 谁都不愿意率先出手从而露出颓势与破绽。 他们都在等待着能够改变形势的第三方出现。 “铲除奸细,任务完成。”系统大神的声音在公孙羽脑中响起。 “姚师弟,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人老了腰就不好,保持‘拔刀术’(自称的)起手动作的时间不过半炷香公孙羽便听见到自己的腰椎在咯吱作响了,他心里清楚:他的架势即将垮塌。 不过他终究是没料想到最终摧毁他架势的并不是他那段可怜的腰椎,而是他不争气的肚子。 “咕噜噜~” 上次进食已是昨夜行动之前的事儿,毕竟他们采取的方式是毒攻,在极大的杀伤了敌人、取得了极大的战略胜利之外更是令方圆十里内的一应水食沾满了毒质,再不可被食用。 肚子一响四肢便会乏力,公孙羽的架势立刻便垮了,他双腿一软,竟是就地坐倒。 “吾命休矣!”公孙羽面色惨白,心中狂吼。 “纳命来!”虽然有些担心对方是否是在故意卖破绽算计自己,但“壮汉”蓄势已久,快憋不住了。 “住手!”然而“壮汉”的剑并没有能出鞘,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将他喝止。 发声者是山信。 只见他飘然而至,如鹰隼般落入场中,恰如其分地站到了公孙羽与“壮汉”之间。 他用一种带有浓重审视色彩的目光打量着公孙羽,足足十息后才再度开口:“阁下……前辈可是水柳派公孙长老?” 语句之间竟是十分恭敬。 本来公孙羽心中已经在念叨着“系统大神!救命!”这般没脸没皮的话了,此刻听闻山信的话他登时心念一转:“没错,正是老夫。”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催动了体内所剩无几的真气以令自己的语气显得坚定有力、煌煌乎蕴大宗大派之风。 山信闻言面色愈发恭敬,甚至还弯下了腰半鞠躬:“原来是公孙长老,晚辈山信,先前多有得罪……晚辈素来仰慕张掌门之雄・风,不知今日能否有缘得见?” 这话说的其实有点没头没脑,公孙羽一耳朵就听明白了山信话中的隐意。 水柳派被‘十宗’除名的消息恐怕已经举世皆知,而水柳派掌门人练功走火的消息更是如此。 山信不怕得罪水柳派,不然之前的那两只“灯笼”绝不会出现在绿柳山庄的大门上,他所畏惧的唯有张泽中。 一夜的举棋不定、一夜的沉着观望,都只是为了确定张泽中是否到来,然而,大约是公孙羽等人的计划太过精巧、行动效率过高,山信一直没能得出他的结论。 而也正是因此,他才束手束脚,不敢放任任何一员大将轻易与公孙羽等人交手。 这些力量在他的规划中都该被投到张泽中身上。 “你就是山信?”公孙羽耐心地听完了山信带省略号的说辞,“我还当你昨晚不走运、中毒死了呢。” 山信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昨晚在山庄大堂内确实发现了一具“山信”的尸体,当时在申莫愁信誓旦旦、声泪俱下地指下众人都已经认定山信已死,然而这实则是山信的疑兵之计,其目的是引张泽中现身。 但张泽中并没有现身(其实他也根本现不了身),山信唯有同空气斗智斗勇。 终于,他斗不下去了、沉不住气了。 所以现在他出现在了公孙羽的面前,直截了当地要问一个究竟。 山信应该不常讲这种文绉绉的话,但出于礼节与谨慎他必须讲:“还望公孙长老引见。” “你当真如此想见我师弟?”公孙羽问。 山信点头称是。 公孙羽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被油纸包着的面饼:“等我吃个饭先。” 这两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有提水柳故地被山信侵・占以及从昨天到今天为止双方发生的激斗二事,因为假若提及此二事,无论是公孙羽也好还是山信也好都不得不再度拔刀相向。 公孙羽是没力气拔刀。 山信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拔刀。 他们从谈话开始到现在,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三丈距离。 隔着这三丈距离,山信目视着公孙羽慢条斯理地咀嚼吞咽面饼。 “一块面饼都能吃得这么开心,是水柳派真的沦落至此了,还是这诡计多端的老头儿又在设计套我?” 自昨夜通过密道撤出山庄后山信是有透过各种蛛丝马迹、各种渠道复盘了昨夜整场“水柳派对绿柳山庄作战”的细节的,他自然是不会不知道这一切计谋的源头。 在某种程度上他忌惮着公孙羽尤甚张泽中。 面饼很快下肚,公孙羽丢了油纸起身便往山庄里走。 “你不是想见我师弟吗?来啊。”公孙羽对着山信勾了勾手。 “有劳前辈带路。”山信在给“壮汉”递了个眼色后跟了上去。www.gebiqu.com ------------ 第四十一章 压实啦雷! 对于一名老年人来讲啃完一块又冷又硬的面饼大约要半刻钟,而做出一个决定所需要消耗的时间则仅有半刻钟的十分之一。 “发布任务:歼灭绿柳山庄余孽。任务奖励:视任务完成情况由《基础刀法·从直劈到挥砍》、《迎风一刀斩·从迎风到顺风》、《苇名心法·从怂货到修罗》选一发放。” 系统大神的通告早在公孙羽掏出面饼之前就响起了,鉴于任务奖励内容信息量过大,直到公孙羽啃完了面饼他都还没缓过气来。 《基础刀法·从直劈到挥砍》? 《迎风一刀斩·从迎风到顺风》? 《苇名心法·从怂货到修罗》? 这真是三个槽点满满的名字! “……我能拒绝这个任务吗?” 一开始的时候公孙羽表示自己是拒绝的——他可是个具备自主思想、独·立人格的人呐!怎么能系统大神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那不就成了兲了? “逃避任务的宿主不是好宿主,如果宿主拒绝任务,本系统将抹杀宿主意志并接管宿主身体的掌控权,消灭方圆十里内的一切生灵后再自戕。”系统大神充分肯定了公孙羽的思想与人格,并针对“自身工作”的展开发表了指导意见。 公孙羽听了系统大神的话当时就惊了:“你这是强·权!反人性!霸·王条款!” 系统大神正面回答:“没错,我就是强·权!反人性!霸·王条款!你想怎么滴?” 古话说得好:胳膊拧不过大腿。 古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古话说得好:从心乃大智。 公孙羽决定听从古人的谆谆教诲:“接受!我接受任务还不行吗?” 当然了,以上情节从理论上来讲都应该归入公孙羽的内心戏,旁人一概不知。 …… 却说山信单枪匹马跟在公孙羽身后踏进了如今已是一片白地的绿柳山庄。 看着一处处还燃着火苗的残垣断壁、闻着与空气中的水汽反应后显得泛酸的焦糊味道,山信说自己不心痛肯定是假的。 但他毕竟是个“有能力、有素质、有修养”的贼头子,他压下了那些无用的心痛,转而摆出了一副笑脸:“这庄子我早就想拆了重盖了。” “那就好。”公孙羽真不知道怎么接这个人的话,怀着刚刚被系统大神赋予的糟糕的心情,公孙羽随便敷衍了一句后接着说:“山庄主啊,其实……我非常希望你能立刻带着你的手下们撤走……” 是啊,要是任务目标都跑光了自然就不用做任务了嘛! 闻言山信面色一变:“公孙长老何出此言?” 他心中暗想:莫非张泽中并没有在此地? 这想法在他脑中仅仅存在了不到一息便被他强行删除:假如没有张泽中这张底牌,公孙羽要怀着什么样的胆气才敢将他引入庄内啊。 他认为公孙羽在故意引他动手。 不错,山信确实是打定了“动手”的想法来的,但动手的时间绝不该是现在。 他才不会中计呢。 山信脸色一变的同时公孙羽脸色也是一变——系统大神再度发话了:“是否允许本系统直接接管宿主身体?是/否?” 不知道系统大神是怎么做到的,先前一向是通过语音方式和公孙羽交流的它这一次居然在公孙羽的眼前弹出了一个唯有公孙羽能看到的对话框。 公孙羽当然得选“否”了。 “否”是选给系统大神的答案,而面对山信,公孙羽则是挠了头:“啊,没什么。” 他心中却是暗想:这个山信是在假设了张泽中也在此地的情况下选择了单刀赴会,那么也就是说他有着能同时战胜我们师兄弟仨的把握!不然他就是脑壳坏了。 “且随我来吧。”就像昨夜他们放·毒·烟的时候山信能选择的只有逃,眼下的公孙羽能做的唯一的事也只是硬着头皮将山信往湖边引。 他祈祷着姚长青能给力一回。 …… 姚长青确实给力了一回。 站在湖边密道口,遥观湖面上波起澜灭,倾听密道中闹哄哄的声响,姚长青面露得色:“嘿嘿,昨夜我和师兄可是特意地在每条密道里都加了点料,想通过密道进来的人啊……可有的受咯!” 姚长青口中的料自然不会是什么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东西,他所谓的“料”即是毒。 猝了乌黑毒汁的针、装满了幽绿色粉末的纸包,基本上每条密道里都会有那么两三份。 在密道中堪忧的照明条件下,根本没有人能在通过密道的同时不触发这些机关。 用毒,本是为天下正道所不齿的行径,但这一回破天荒的,在场的众人中没有任何一个提出了斥责。 与之相反的,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姚长青叫好、为密道中挣扎着的人们加油:“加油!再多激发几处机关!好死快点!” 恶毒的言辞从被深深伤害了的女子们的口中一句接一句地蹦出,其中骂得最响的当属名门正派出身的申莫愁。 然而啊,就像是人们越是看好一样事物、那样事物便越会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人们越是看低一样事物、那样事物便越会朝良性的方向前进。“打脸”是一种定律,近乎真理。 “咚!” 水柳湖上忽然冒起了一个巨大的气泡,紧跟着气泡后头,一名身着黑衣、一看就不是正面人物的家伙从湖底游了上来。 “是鹰爪老三!他竟然用鹰爪功挖透了密道!”众人的叫骂戛然而止,而熟识山庄人员的申莫愁即使做出了解说与吐槽,“你们以前建造的密道质量这么差的吗?” 姚长青脸上的得色瞬间褪尽,他强行解释道:“这应该是因为年久失修了……” 他没能再多说些什么,因为鹰爪老三显然是个真气外放境的高手,此人早在自身从水中露头之前便蓄好了一波足够赚点时间好让自己登岸的攻势。 “卑鄙小人!压实啦雷!”鹰爪老三人尚在水中却已奋起双臂对着岸上的众人丢出一蓬毒针。 这些毒针都本是姚长青安装在密道里的,其上所猝的毒是申莫愁所制·最毒的那种。 此刻毒针夹着水花,被鹰爪老三丢出,都带着些晶莹闪亮的二者混在一起,一时间谁都分不清哪些是针、哪些是水。www.gebiqu.com ------------ 第四十二章 鹰爪老三 鹰爪老三是个人才。 但凡是同他共事过的人都会这样评价他。 这个人才啊,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武者都主修或者选修了兵器上的功夫的时代里固执地坚持了一套看似毫无毛病、甚至还有点正确的理论:“身体是最强的兵器。” 这道理没人能反驳,至少在玄武星上没人能反驳它——谁叫十宗之首的金刚门就是个走炼体路子的门派呢? 反驳这条理论就是在反对金刚门,而反对金刚门…… 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已经被开除了人籍,将一身皮囊还给了天地。 所以,心存真理并努力践行的鹰爪老三就成了人人传颂的人才,便是在公孙羽等人抵达绿柳山庄的那一日,当值的两名门卫还在念叨鹰爪老三的大名: 守卫A:“听说了吗?三当家又挨鞭子了。就在昨晚上。” 守卫B:“能没听说吗?那叫得跟杀猪似的,只要不是聋子都该给‘听说’咯。” 守卫A:“那你可知道三当家是为嘛挨鞭子的吗?” 守卫B:“为嘛呀?” 守卫A:“嘿!当然是为了资源啦!三当家是走炼体路子的,开销贼大,每月例支给他的资源要不了三天就能让他给花完了!” 守卫B:“我的天!把庄子里发的资源用完了就要挨鞭子?当初你们招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说好的包吃包住、人·性化管·理、八小时工作制、五险一金、员工福利呢?!” 守卫A:“庄子发给你的资源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用自己的资源不会挨鞭子的……另外……八小时工作制、五险一金、员工福利都是些啥啊?我在这庄子里混了这么久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呢?” 守卫B:“……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另外,听你话里的意思三当家的是用了别人的资源了?他是克扣下属工资了被举·报了?” 守卫A:“拉倒吧,不瞒你说,哥哥我在三当家手底下呆过三年!三年啊!你可知道哥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守卫A一把鼻涕一把泪,守卫B看了怪同情他的,于是就配合着问:“哥,你是怎么过来的?” 说话间守卫B还递了根嫩绿的柳枝过去——此间流行嚼柳枝,其功效在于可以清洁口腔。 守卫A收下柳枝却不急着往嘴里送:“三年啊!哥哥我半点资源的影子都没看到啊!全#么叫三当家给吞了啊!”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守卫A:“炼体毁一生啊!弟弟!听哥哥的,‘炼体’这两个字可千万碰不得!你身边有谁走上了这条路子的,能劝的劝,劝不动的,千万要早早跟他做个分割!” “炼体毁一生啊!”守卫A泪流满面。 守卫B:“……所以,三当家是因为克扣下属工资才挨了鞭子的?” 守卫A:“屁咧!上头的人才不会管我们这些人的资源被不被克扣的……三年!你知道我在那三年里头写了多少封##信吗?毛用没有!你知道我在那三年里头跑过多少次路吗?根本走不掉!我们这些底层喽啰,注定是要被……” 守卫B一听差点给吓尿:“哥!这可是在大门口呢!小心祸从口出!” 守卫A这才收敛,而收敛些了的他总算是想起了自己扯了半天还没正面回答守卫B的问题:“三当家近几年炼体功夫到了瓶颈,对于资源的消耗越来越大。克扣手底下人得到的那点资源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已经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偷。” “一开始是偷底层喽啰的,再后来偷小头目的,而自今年年初开始,他已经偷出了经验、偷出了技术、偷出了胆魄——他开始偷其他当家的。” “碍于三当家的身份,一般来讲被他光顾了的苦主都没法找上他的麻烦……但昨晚,他趁着众当家去‘照顾’万花谷小妞的时候悄悄摸进了大当家的屋子……” 守卫B总算是听明白了整个故事了,但这个年轻人眼中仍带着迷茫:“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啊?” 守卫A嚼着柳枝,用深邃的眼光看着远方:“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该做事了。” 他们看到,有一个少年按刀走来。 …… 鹰爪老三确实是个人才。 先不论他的品格,光说他单凭一双肉爪挖开湖底密道、逃出命来的这点本事就足够让姚长青给他竖个大拇指。 “这个人体魄不错。” 而他选择在破水而出的同时以毒针混入水滴打出的一式特效满满的“漫天花雨洒金针”,更是值得一句好评。 只是啊……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其实可以远远超过太阳与地球间的平均距离。 金刚门的人炼体,炼出了玄武星第一高手、炼出了第一大派。 鹰爪老三炼体,炼出了‘空空妙手’、炼出了一身鞭痕。 这一身的鞭伤经水一泡顿令鹰爪老三疼痛不已,故,他在施展“漫天花雨洒金针”这么高难度的招式的时候免不了的用错了几分力道,再加上鹰爪老三是个纯粹的人、远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自认为),连刀剑这类主流兵器他都不练、不碰,何况是针这种类奇门兵器? 所以他这一手“漫天花雨洒金针”使得是准头全无、劲力凌乱,一把针有半把是丢进了水里,另外半把则直往高空飞,似要做那射落天狼的箭。 而偶尔有几根针走运,瞎猫碰死老鼠似的眼看就要打中人了……哎呦我去,还是针尾巴(大头)着陆,寸功未立。 倒是他挥出去的那捧水啊,直把姚长青泼了个透心凉。 “玛德!在我这儿玩阵呢?!食我水柳针啦!”仓促之下,面对飞针姚长青并没有能来得及调运真气护持周身,他可是知道这针有多毒的,当即闭目待死的心都有了。而事后他一检查、拿手往身上一摸索,嘿,好家伙,一根没中! 姚长青的心情恍如坐上了过山车,就像大多数头一回坐过山车的人会在下车后对过山车比个国·际手势以掩盖自己曾在车上叫得跟杀猪似的的黑历史一样,姚长青在做完自检后当即也做出了属于他的手势: 大拇指、食指、中·指聚头,另外两指微屈。 随着他的手势一挥,一根针被他丢了出去。 直取鹰爪老三的胸口。www.gebiqu.com ------------ 第四十三章 暴怒的山信 “噗!” 由姚长青发出的飞针擦着鹰爪老三的衣服投入了水中,这一手为双方所共有的“人体描边枪法”着实是令观众们捂面。 “人老了,眼力就不好,这是个意外。”姚长青并没有死要面子强行辩解,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菜”的事实,“而且‘水柳针’功夫的精髓唯有掌门人知晓,我手法生疏一点也是正常的。” “臭老头!有本事你解开我的穴道!我要同你大战三百回合!” 虽然姚长青的飞针没有把鹰爪老三怎么样,但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同时也为了避免第二波“菜鸡互啄·暗器交流大赛”的举办,姚长青很是干脆地亲自下水、三两下便将鹰爪老三点住、擒回。 被点了穴道的鹰爪老三形如沙袋,岸上众人中受过他“照顾”的苦主们以巨大的热情“招待”了他,一番拳脚过后,饶是醉心炼体功夫的他也免不了鼻青脸肿。 “哇呀!士可杀不可辱啊!”鹰爪老三浑身上下还能动弹的也就一根舌头了,许是觉着他的嗓音不错,当薛胜想往鹰爪老三嘴里塞只鞋子的时候众女齐齐阻止了他。 “让他叫。”姚长青将薛胜拉到了一边,借着众女痛殴鹰爪老三的机会教育道:“小薛啊,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往日咱们位居十宗之列,自可不必理会。但现如今……总之,今后估计像这样的事儿咱们都不会少碰上。你须谨记两件事:一,除恶务尽,面对恶人,你动用任何手段都是合理的。二,无论何时都要切记,莫要无形中学来了恶人的模样。” 薛胜点了点头,但姚长青知道,这个少年并未完全理解他话语中的道理。 “罢了,日后你独自行走江湖的时候自然会领会到这些道理。”姚长青本就不是一个具备优秀口才的人,他在水柳派中弟子众多全赖他为人和善没架子,而在对于弟子的教导上,他其实是极不合格的。 众苦主们对鹰爪老三的“照顾”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她们都是女流之辈,大部分甚至根本都不会武功,而即便是身怀武功的,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囚·牢生活后亦是虚弱不堪。再加上鹰爪老三是个走炼体路子的,虽然限于资质与资源他尚未能达到铜皮铁骨的水准,但也算是皮糙肉厚,在众女的集火之下他一直是伤皮不伤筋,叫得更是中气十足。 拳脚收拾不了他,得上刀剑。 申莫愁掏出了一把匕首,这是她从某位倒霉的守卫身上捡来的。 “唰!” 申莫愁狠狠地将匕首刺进了鹰爪老三的左小腿,一刺一扭一拉! 很专业的手法,在没有造成多少出血量的同时干净利落地切断了鹰爪老三左腿脚筋。 “啊!你……你竟敢……!”鹰爪老三登时惨叫出声。 “这一刀!是为了我!”申莫愁义正词严地宣告,其余诸女纷纷有样学样,不过她们身上并没有带着匕首,所以…… 围绕着鹰爪老三和申莫愁的匕首,众女上演了一出“击鼓传花”。 “这一刀!是为了我!” 所有人的口号整齐划一,她们不扯什么大义、不扯什么正邪,只是单单纯纯的有仇报仇。 这一幕落到了薛胜的眼中令这个少年郎怔住了,他双眼迷茫、喃喃地重复道:“这一刀……是为了我……” 模模糊糊的,他似乎悟到了什么。 但还不及他对之做出一个大概的总结一道饱含怒意的吼声便自他背后惊雷般炸响:“死!” 很简短,太简短了,简短到只有一个字的爆吼既彰显了来者火山爆发般的怒意更隐隐突出了他上位者的身份。 只一声便令薛胜感觉芒刺在背——强烈到爆表的危机感承包了他的整颗心。 只一声便令薛胜浑身暴汗——这是面对危机感时人所皆有的正常反应。 只一声便让薛胜红了眼…… “迎风一刀斩!”眼已泛红,刀已出鞘,招式澎湃迎着那声音、那芒刺、那个人袭来的方向一刀斩出! 迎风一刀斩,邪气凛然的一刀,亦是在威能上胜过了薛胜先前所习的所有招式之总和的一刀,凭借这一刀,他已隐隐于同阶中无敌,而此时惊惧之下他更是在这一刀上爆发出了全身气力。 这一刀可谓是他有生以来挥出的最强一刀,光就威能而言足够越阶杀人。 但没有用。 完全没有用。 同阶无敌始终被限于同阶,而越阶又能越几阶? 已理智为代价释放的邪招终究只是邪招罢了。 “呯!” 迎风一刀斩,足能够斩断风的一刀迎上了一条剑鞘,然后…… “噗!” 薛胜倒飞着跌进了湖里,人尚在空中一口鲜血便狂喷而出,而他手中的刀更是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 薛胜迎向的只是被其主人丢出的剑鞘。 众女所要面对的则是剑,以及狂怒着挥剑而来的剑的主人。 脱手而出的剑鞘已如此难挡,更何况是被擎在手中的剑? 眼看众女即将罹难,姚长青堪堪挺身拔剑,拦在了这一剑的必经之路上。 “走!”姚长青的吼声晚于他的身形抵达,而众女中反应最快之人的动作则晚于两剑相碰时绽放的火花作起。 “山信!”申莫愁看清楚了来者的面目,仇恨与恐惧占满了她的双眼。 “哼!”两剑相拼竟是没有发出任何异响,却是姚长青仓促之下智商在线使出了他最为熟练的那式‘柔柳扶风’,凭借一股柔劲将大半力道消弭。但饶是如此姚长青也不免付出了些代价:看得见的,是他柳叶般后飘数丈的动作;看不见的,是他胸中翻涌的血气。 而这只是接了山信一剑的结果。 “庄……庄主!”躺在地下,此刻已成了‘血人’的鹰爪老三艰难地呼救着,然而山信却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山信用凌厉的目光环视全场,顿了有大约两三息后他语气阴沉地道:“张泽中不在这里,是不是?” 姚长青此时已稳住了体内的血气,面对山信的质问,这个有些单纯的老头儿答道:“我也不知道师兄是不是在这里,反正我们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他人。” 山信听了点了点头:“那你们就领死吧!”www.gebiqu.com ------------ 第四十四章 暴怒进行时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在山信本来的计划中该于庄内集结的众多好手们已于密道中折损大半,其中有那么一两位还活生生地倒在了他的面前。 鹰爪老三如是,冷悬秋亦如是。 冷悬秋是绿柳山庄内除山信外的第一剑手,他那一手《秋风扫叶剑法》端的是厉害无匹,前些年上,他曾凭此剑法连续挑落十一名找上山庄来的仇家,而鹰爪老三亦曾落败于他剑底。 冷悬秋是一名狂傲的人,有时候就连山信也弄不清冷悬秋到底是因为狂傲而练就了犀利无匹的剑法,还是因着练了犀利无匹的剑法而改变了他的性格。 对于剑客而言碰上了弄不清楚的事能问的只有手中的剑。 剑有直剑弯剑,更有硬剑软剑。 剑客问剑,剑不同则答案不同。 冷悬秋的剑是直剑,更是硬剑。 直且硬。 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匪类队伍的,还混得风生水起。 昨夜,面对毒烟袭庄,冷悬秋力主众人合力朝风口掩杀过去、直面那未知强弱虚实的敌人。 然而山信没有听取冷悬秋的意见,选择了“避其锋芒”、“保留实力”、“徐徐图之”。 于是,曾几何时,命运的黑脸便为山信所见: 破碎的密道入口,满地伏尸,缕缕淡绿尚自残留在空气中。 “噗!” 苍白的剑,苍白的手,苍白的衣。 冷悬秋拄着剑单膝触地,丝丝深绿色的血液不住自他无法合拢的嘴缝中流出、滴下。在他的面前、地面上已积起了一汪面积可观的“湖泊”。 都说绿色代表着健康,却又有几人敢于及时站出来说上一声:“绿色也可以代表着死亡。” “冷兄弟!”山信在看到冷悬秋的最初几秒内还以为冷悬秋只是负了伤,但当他疾步上前、一手触到冷悬秋的肩膀时却骇然惊觉此人已凉。 冷悬秋的尸体轰然倒地。 山信的心情亦轰然触底。 “啊~!”他没敢多触碰冷悬秋的尸体,甚至于在他发现冷悬秋的死因后还往后跳了两步并狠狠地把手往衣衫上擦了两下。 惊愕之后便是愤怒。 山信的惊愕由已死的冷悬秋见证了,山信的愤怒则由姚长青等人见证了,而山信惊怒之间的状态的见证人则是公孙羽。 山信连剑都不拔,双掌翻飞直扑早早避在一边的公孙羽:“啊!我要你给冷兄弟填命!” 处于惊怒之间的人大多都还会给自己的行为举止找一个恰当的理由、喊上一两声看似理直气壮的话来壮壮胆,盖因为“惊”中有“惧”。 山信在惧,惧怕不知藏身何处的张泽中。 山信对付张泽中的全部资本便是与一众手下同心协力合而击之,“蚁多咬死象”既是匪类们常挂在嘴边的名言更是各人行事时的具体做法。 混混从不会玩单挑,群殴与逃跑才是他们的日常。 到了一定年龄之后的人只会相信基于自己认知之上的世界,便是山信亦无法超脱。 只是即便是山信依托着错误的理念、采用了错误的手法来对付公孙羽,就战果而言他依旧是胜利者。 公孙羽着实是菜,更兼强弩之末,持着刀对上山信的一对肉掌硬生生地被后者击出了十余步口中鲜血狂喷,若非跑的够快且一边跑一边高呼“师弟救我!”这样的话,他怕是得折在这儿。 当然了,这其实也并不是公孙羽逃得命去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山信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属于鹰爪老三的中气十足的呐喊:“救命啊!” 本着优先救人的理念,山信丢下公孙羽直扑水柳湖而去。 随后上一章中的情节便上演了。 山信怒了。 彻底地怒了。 对于一个人而言极致的愤怒往往不单纯地只指向他人,间或也得往自个身上指一指。 山信固然因被敌人欺骗、因敌人过于卑鄙的手段而愤怒,但一想起昨夜里他自己所做出来的、由今看来可谓大错特错的决策……他又岂能不生自己的气? 昨日大好山庄,今被烧成白地。 昨夜大好儿郎,今日阴阳相隔。 谁该为此负责? 怒极! 怒极之后反是平静。 “那你们就领死吧!” 山信的攻势远快过他的语言,又或者说他将自己的语言也当成了攻势中的一环,以刻意滞后的发言迷惑敌人,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一剑指向了场中最强的那人――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得出来,山信是读过兵法的。 ……虽然,这里的“兵法”很大概率上属于盗丶版。 “来的好!”姚长青单纯归单纯,他的单纯更多的体现在待人接物上,而在武学上,他可灵光得很! 在山信脚步稍动的同时姚长青便同步地摆好了剑式。 “柔柳凭风!” “柔柳凭风”与“柔柳扶风”一字之差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招式。 柔柳扶风强调“扶”,是一种顺应、顺势而为。 柔柳凭风则强调“凭”,是一种反抗、中流砥柱。 两剑很快再次相碰,这一回剑与剑之间绽开了惊雷般的炸响:“铮!” 两剑一沾即走,且走且战,短短数息间惊雷与火花不断绽开。由于这俩人的功夫都极高,所以在境界低于他们的人的眼中这两人的身形与动作皆化作了一片模糊,被他们抓在手中的剑更是成了两团不住彼此互相挤压着青色光团。 从体积上看,山信的那团青光较姚长青的青光团更大些,而在色泽深度上都还是姚长青更胜一筹。 山信毕竟年纪较轻,更兼身为匪类心术难正,功力不够纯粹。而姚长青可是大派出身,面对狂热的山信,姚长青不光与他见招拆招、一时之间不落下风,更要紧的事是他还有空暇大喊大叫:“大师兄!这里有个疯子,快来帮忙啊!……” 在他的印象中,公孙羽此刻应仍守在门口。 姚长青开口了,山信亦开了口:“公孙羽已经死了!想见他?我送你下去见他!” www.gebiqu.com ------------ 第四十五章 山信之死 “公孙羽已经死了!想见他?我送你下去见他!” 山信这话说得自信,说得狂傲。 他确实有自信与狂傲的资本。 敢于占了曾属于十宗之一的水柳派的地盘――即便是已经被丢弃的旧地盘――就说明山信有着能直面水柳派兴师问罪的依仗。 这份依仗一半来自他自身的实力――能把原水柳派第三高手压着打,令对方直呼救命。 这实力,硬不硬? 这份依仗的一半来自于他的势力――他手底下可谓高手云集,就算质量可能有待商榷,但就算是以三比一的比例换算的话也还能盖过水柳派一头。 然而现在啊…… 前半份的依仗还在,后半份的依仗就只剩下…… “庄主!快救我!”鹰爪老三身上被捅了好几刀,也就是他走的炼体路子,皮糙肉厚的,一时之间还能喊得中气十足。 但任凭鹰爪老三叫破喉咙山信也不会出手相救――出手救人必然会露出破绽,而面对姚长青这样的高手,露破绽不啻于送头。 大家都是肉・体凡胎,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山信的脖子也还是肉做的。 “别叫了!等我解决了这老匹夫再说!”山信一面说着一面手上不停,一剑接一剑地朝姚长青身上招呼。 属于他的那团剑光正不断压过姚长青的剑光,若在双方皆不变招、不加力情况下,以当前的情形为依据进行推算,大约再过个五六秒姚长青便会被山信的剑光淹没。 被剑光淹没的人连不知所措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姚长青又不傻,水柳剑诀更是博大精深,“柔柳凭风”这一式更不是剑诀中最强的一式。 所以…… “花叉!柳鞭式!”眼见情势不妙姚长青当即变招,只见他手中剑光一凝,生生地从一团凝成了一股。 一股成鞭可撕风排云。 “啪!” 这条“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山信的剑光上,生生将他的剑招打断。 剑速之间毫无技术含量的对拼由此而终结。 “小伙子,身体不错啊。”姚长青毕竟老了,即便是有一身不俗的真气修为支撑,想要维持如此高的剑速亦已是非常吃力。而山信相比于他较为年轻,比手速,根本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老匹夫。”对于姚长青的那一声‘小伙子’山信并没有提出异议,他只是用混着轻蔑与忌惮的目光盯着姚长青手中的剑,“有点东西啊。” 但见姚长青手中的剑上裹着一层青色的真气,在真气的附着下,这柄长剑有如风中柳枝般不住摆动,似是能在任何时候、从任何角度刺出夺人性命的剑招。 《水柳剑诀》确有其玄妙之处,若非如此,当年水柳派又如何能夺下‘十宗’之位? 姚长青对于山信的感叹很是受用,随口道:“小伙子,要知道我公孙师兄在武学上的造诣更在我之上!虽然他先前受了点伤,但还请不要大言不惭地说你能杀他。” 姚长青挽了个剑花:“当初离火宗宗主也以为自己能杀了他,但他失败了,而且……” 姚长青的话止步于此,因为山信已然再度攻上。 “啪!” 姚长青运剑如鞭,一鞭子接一鞭子,每一鞭都抽在山信手中长剑的平衡点上,登时一雪前耻。 然则好景不长,山信在吃了几次亏后找到了窍门――他将剑于身前舞成了圆圈,形如剑轮。 剑轮一成,登时姚长青的柳鞭式便失去了作用,几次三番,于姚长青再度变招之前甚至差点被剑轮铰断了手中长剑。 他手中的剑不过是寻常铁剑。 姚长青顿时又落回下风。 “#的,这种情况下该用什么招啊?”姚长青从没见过这等剑法,他一面左支右绌一面搜肠刮肚地回想《水柳剑诀》,然而《水柳剑诀》毕竟有其局限性,它不是字典,里头什么字的解释都有。 姚长青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找不到破招之法,作为照本宣科型的高手,他已到了极限。 于是他又开始叫救命: “师兄!救命啊!!!” 看着眼前这个功夫不弱、年纪一把的老头儿惊慌失措喊救命的样子,山信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丝残酷的弧度。 但还不及山信令这一丝弧度成长为冷笑,一道钝器破空的声音便从决斗着的两人侧边袭来。 “啪!” 山信的剑需要不断圆转以形成剑轮状,所以他无可避免地以剑划破、击落、斩碎了这不速之客。 一点绿色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很快便成了绿雾。 这色泽,山信不是没见过:“毒!” 他立生去意,当下猛出几剑打算逼退姚长青。 然而先前软的不行的姚长青在这个时候却勇得不行:他完全不理会山信的这几剑,拼着腰间受创亦要将之强留! “喂喂喂!没必要这么勇的!他已经吸了好两口毒烟了!”一个山信绝不想听到、也认为自己绝不会听到的声音自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是公孙羽。 “怎么可能?” 山信不认为以公孙羽的武功接下自己的那一击后还能活的下来,所以他才自信回头,哦,不,是赶时间走了。 “不好意思,我比你想的要稍微强一点。” 公孙羽拿刀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步入战圈,说实在的,山信的那一掌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要不是他在最后时刻死马当活马医地领取了先前存着的《中级刀法》的话,此刻的他应该已经是具尸体了。 “真没想到任务奖励还可以这么用……不过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公孙羽暗道,他看着山信,山信也看向了他。 如公孙羽所言,山信虽已及时闭气,但在姚长青的猛攻下他仍然控制不住地吸入了相当分量的毒烟,更兼剧烈运动之下血行飞快,毒随血走,顷刻间已行便全身。 他的脸上已然发绿,脖颈上的大动脉更是发着青。 “你……你好卑鄙……!”一代枭雄,就留下了这么句不像样的遗言。 死不瞑目。 而相对的,同样处于毒烟覆盖区域内的姚长青面色亦是发青,即便是他喊救命的时候是看懂了公孙羽给他打的手势、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工作。 毒烟他是一口都没吸进去,但他腰间毕竟挂了彩,毒自伤口侵入体内,即便是已经自点穴道限制住了毒质的溢散,但若无精通医理之人救治,怕亦是难逃一死。www.gebiqu.com ------------ 第四十六章 余孽 先贤有云: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先贤又有云:武者的事……怎么能说是‘卑鄙’呢? 湖边,毒雾已散,公孙羽顶着山信瞪圆着的双眼毫不客气地在其身上一通搜刮。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开宝箱环节。 “哎呦!大丰收啊大丰收!”一般人身上有一枚储物戒指已经算是富庶了,而公孙羽生生从山信身上扒下了两枚储物戒,这说明一个事实――这是位巨富。 “大师兄……你能不能先帮我排个毒啊……”姚长青此刻正一脸苦相地盘坐着,奋力运功逼毒。 公孙羽抛着手中的战利品,丰厚的报酬令他暂时忘却了自己也还负着伤的事实:“啧!有申姑娘这个毒中好手相助,还用得着我来帮倒忙吗?” 没错,作为毒物的制造者,申莫愁亦能制出解药,虽然限于条件解药的纯度并不理想,但多量多次地内服外敷,终归还是能把毒给解了。 就是人要受点罪。 然而公孙羽此话一出,姚长青还没说什么,申莫愁倒是有意见了:“什么叫做‘毒中好手’?!我可是名门正派出身!你怎能随便污人清白?” 公孙羽当即缄口不言,但他是不说话了,申莫愁却不打算就此停下:“还有!你这个老不修怎么当人师傅的?你徒弟臂骨折了、浑身是伤你都不宽慰他两句?” 公孙羽当时就不乐意了:“喂喂喂!申姑娘!你可看清楚了,那臭小子现在还昏迷着呢!我宽慰他两句他能听得到吗?还有!说话就说话!手上注意点!你瞧瞧我那可怜的师弟都痛成什么样子啦?!” 谈话间申莫愁在帮姚长青敷药,此番交谈时她情绪一个波动、手上一个不注意,生生地将姚长青的伤口翻得冒了血。 “切!挑三拣四的!爱谁谁!老娘不伺候了!”申莫愁干脆把手里的药粉和布头一丢,扭身就走。 “大师兄……”姚长青满脸幽怨地看着公孙羽。 公孙羽被看得怪不好意思的,但他嘴上却是丝毫不松:“看什么看?女人都是洪・水・猛・兽!当年师傅收你入山门的时候没教过你吗?” 姚长青诚实地回答:“没啊。” 过了那么尴尬的一瞬后他继续补充:“而且你一收集了几大箱子‘神功图册’的人有资格说我吗?” 公孙羽被呛得不轻,但仍强辩道:“你信不信你再多看几眼的话,不出三章你就要领盒饭了?” 姚长青:“不信。” 公孙羽:“不,你应该信。嗯……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 且不说山信陪着公孙羽同姚长青这对活宝大眼瞪小眼的鬼故事,让我们把目光回放到山信的反攻布置上去。 八支队伍,十五名好手,依照实力均衡分配后,七支队伍通过密道潜回庄中,一支队伍从正面发起佯攻吸引火力。 很精妙的计策,如果执行得当,就算是张泽中真的在此也难免饮恨。 然而很可惜,他们遇上了公孙羽这一伙人。 一伙不走寻常路的正派人士。 他们放毒。 他们埋陷阱。 他们纵・火烧屋。 七支执行潜入任务的队伍全军覆没(鹰爪老三:我好像还活着哟。)。 一支负责正面佯攻的队伍折损过半。 当然了,这一切的发生并不排除是有各种巧合从中作梗,但这些都不妨碍山信用他的生命谱写了什么叫做“一通操作猛如虎,定睛一看原地杵”。 “壮汉”杵在山庄门口已经有段时间了,自打山信随着公孙羽进去之后他便再没看到任何动静――山庄占地巨大且此刻山庄中满是残垣断壁,山信与公孙羽等人打斗时的画面与声音为时间与空间所阻隔,并没有未“壮汉”所见。 所以对于山信从自己视线中消失后所发生的的一切“壮汉”都只能靠猜、靠脑补。 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壮汉”猜测的剧情开始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所有人!跟我冲进去!”终于随着日头一步步地爬高,“壮汉”熬不住了,大手一挥一马当先地冲入了山庄。 他一面跑一面高呼:“庄主!庄主!” 其声之大,有如锣鼓。 …… 远远地,听见了“壮汉”破锣般的声音,公孙羽不由捂脸:“我去,我怎么把这货给忘记了?” 抬眼,水柳派三人组中中毒的中毒,昏迷的昏迷,当下尚能走得几步的就剩下自个儿了。 “得了,关键时刻还是得看我的。”公孙羽连连摇头,似是为了让自己的状态更好些、更清醒些,他还特意搓了搓双掌给自己脸上来了两下。 “啪!啪!” 这既是手掌与脸颊碰撞时绽放出的脆响,更是公孙羽体内骨骼关节间摩擦所诞生的轻鸣。 他拄着刀鞘,缓缓向“壮汉”奔来的方向走去。 “啊啊!庄主啊!”山庄中到处都是燃着残火的残垣断壁,而“壮汉”为求速度不惜频繁地踏足其上,整个人在废墟中起起伏伏地跃动前进。凭着每次跃起时获得的高空视角,目力过人的“壮汉”自然很快就看清楚了湖泊边的场景。 看着山信死不瞑目的样子,“壮汉”的心都要碎了,而随即充斥了他脑海的唯剩名为“复仇”的畸念。 而这个时候,又看见了那名于昨日、今日与他两度交手的老头儿缓缓朝他走来,对方的目的不言而喻。 “可恶!我要砸碎你!”“壮汉”尚在奔跑途中手中的巨剑便已微微发光,那一式曾令公孙羽万分头疼的剑式已蓄势待发。 远远的,公孙羽已经看清了这蓄势待发的一剑,但他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对等地蓄个势的意思。 并非他已放弃治疗――毕竟如果他真的想放弃治疗的话完全可以选择蹲在原地不动,还能省下走这两步路的力气。 而是已经毫无必要。 “啊啊啊!去死吧!光辉剑诀!”“壮汉”蓄足了势,一道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粗壮的光柱自他手中的巨剑上发出,与这光柱相比,作为其目标的公孙羽恍如球棒前的棒球。 这一剑,威势骇人。 但也仅此而已了。 面对这一剑,公孙羽缓缓地抽出刀来:“花里胡哨,华而不实。” 他没有蓄力,更没有摆架势,他的双眼中时一片清明:“普通的直劈。”www.gebiqu.com ------------ 第四十七章 残刀面前,众生平等 公孙羽本应丧生于山信的掌底。 无论是山信还是公孙羽自己在那一掌落到实处之前便都有了结论。 所以山信自信回头。 而公孙羽却绝不肯闭目待死。 在山信的那一掌落到实处之前公孙羽穷尽了他所有的脑细胞、调动起了他这具苍老身体的每一部分完成了一通堪称脸滚键盘的操作: 首先。 “领取《基础刀法进阶》!” 有人说过:世界上最悲伤的事就是“人没了,钱还在”。 公孙羽坚决不愿成为那样的人。 接着。 “系统大神!救命啊!” 俗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系统大神先前毕竟有着一刀秒了离火宗宗主徐炎的彪悍战绩,山信比于徐炎自是相差甚远,若是系统大神肯出手相助,公孙羽自可避开一劫。 但系统大神偏偏不出手帮忙,并表示自己会在公孙羽死后依照先前的约定控制他的尸体进行清场。 系统大神的逻辑让公孙羽明白不能。 他大致上猜到,怕是自己完成系统大神下达的任务的时候不够热情、不够主动,才导致了系统大神此刻决意对他“见死不救”的姿态。 然后。 “要死就一起死吧!”公孙羽也算是个有脾气的汉子,虽说前世一直处于逆境,更兼穿越后顶着一副老年人的躯壳令他温和得不行。但说到底,当他被逼・迫到越过某一条线之后,他也可以很狠的。 公孙羽在得不到系统大神支援的情况下一咬牙硬是将‘残刀刻印’挪到了胸口,直面山信足够开碑裂石的掌力。 最后…… 最后就没有最后了,最后的最后,事实证明,公孙羽活下来了。 而且,他还意外地收获了一式“奥义”。 ……而现在,直面着“壮汉”痛失boss的怒火,正是公孙羽令这一式“奥义”发光发热的时机! “奥义――吸星~!” 公孙羽右手持刀,运劲挡下部分剑光,而他的左手却呈掌状探入了剑光之中。 “检测到外来能源,自动吸收……”系统大神用枯燥的电子音无力地打出了提示。 在“壮汉”惊愕的眼神中,由他盛怒之下发出的绝强剑光在公孙羽这一掌之下迅速缩水。 没错,这就是公孙羽收获的“奥义”。 系统大神初次启动的时候便是吸干了他这具身体原主人所残留下的所有真气,后续更是有吸纳他人注入公孙羽体内的真气的前科以及每日吸纳公孙羽自身真气作为能源的惯例。 在系统大神的描述中,系统的存在离不开能源的供应,而内力、真气、剑气等都可以作为系统运行所需的能源。 于是,在先前山信给予公孙羽的濒死体验中公孙羽第一次主动尝试触发了系统大神对于能源的吸纳机制。 系统面前众生平等。 山信的那一掌如是。 壮汉的这一剑亦如是。 愿这残刀里,不分你我高低。 公孙羽看着光柱急速缩水,口中甚至哼起了歌。 “扑通!” “壮汉”落地,距公孙羽五丈远。 “你这是什么妖术?”“壮汉”长得憨实,他的想法却不如他外表这般憨实。 人啊,是一个复杂的群体。 在面对自己所未知的现象时,智者们会选择极尽可能地去解析,解析不了的,存而不论; 而愚者们啊,在遇到未知的时候,他们从来只会将未知妖魔化。 我所能看懂的便是真,我所看不懂的便是伪。 “妖术?”公孙羽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剑光在这只手上连半点痕迹都未能留下。虽然原理其实他也并不全懂,但好用不就完了么? 握掌成拳,残刀刻印在公孙羽的掌心处隐没不见,“随你怎么说吧。” 语罢,公孙羽将手中之刀平举,刀尖点名般直指“壮汉”:“如你所见,你的老大死在我们手上了。我看你好像有点要为他报仇的意思,怎么样,比划比划?” “壮汉”的呼吸顿时变得格外粗重。 是的,“壮汉”是想为山信报仇,但这只是他在乍一看到山信尸身时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对,是“第一个想法”,除了“第一想法”外他还有第二个想法。 “壮汉”人长得憨实,可内心深处一点儿也不憨实。 憨实的人或许可以练得好剑,但憨实的人绝混不上他如今的这把交椅。 “壮汉”的第二个想法很简短:逃。 山信的武功有多高? 将境界换算、将战斗经验换算、将各种心计换算,“壮汉”以自身为计量单位粗粗算来,一个山信至少能顶九个“标准单位”。 而山信现在躺了。 这说明山信所遭遇的对手少说也能顶九个“标准单位”。 然而“壮汉”并没有青睐他的第二个想法。 诚然,他是忠于山信的,为山信复仇对他而言是义之所在。 但更多的,支持他急火火往这边赶、急吼吼放出自己最强一击的是一句古话: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山信的强大“壮汉”完完全全地见证过,他相信即便是山信的对手获胜也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事实上在“壮汉”一路上不断跃起以获得高空视野的时候,他所看到的、湖边几人各自疗伤的场景也完全符合这一点。 这场面就像是团战结束,遍地残血,我方上单迟迟赶到,觉得自己能捡到人头。 人头可没那么好捡! “壮汉”缓缓地提起了剑、摆出他所认为的自己能摆出的最具有威慑力的进攻姿态:“歪门邪・道!吃我一剑!” 又是一道剑光劈出,公孙羽抬手一抹,那剑光转眼便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然而剑光只是虚招,借着剑光掩护“壮汉”转眼间已欺近公孙羽身侧。 “我让你装神弄鬼!” 这句话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恐惧,“壮汉”吼出这句话时的语气被风灌得走了形。 风,是“壮汉”高速移动时带起的风。 风,亦是“壮汉”绷紧肌肉、将真气尽数束于剑身之内劈出这一剑时搅动的风。 风,更是“壮汉”面前,那佝偻着的、瘸着一条腿的老者衣袖轻摆时扬起的风。 迎风……一刀斩!www.gebiqu.com ------------ 第四十八章 犹豫,就会败北。 “你吓不到我的!” “壮汉”壮胆似的叫嚣声犹在,而他本人则已经身首分离。 公孙羽收了刀,顺便避开在惯性带动下准头全是失、化身回旋镖的巨剑以及“壮汉”犹自伫立的身躯上喷出的血。 “我没想吓你,这么冲动做什么?” 说实在的,即便是开发出了“吸星”这种外挂来克制大多数的能量攻击,但只要“壮汉”冷静一点,或稳扎稳打发挥自身真实水平,或脚底抹油发扬“三十六计”精神,公孙羽都拿他没办法。 但他偏不。 他选择了莽。 最符合他体型的莽。 所以他也得到了配得上莽夫的结局。 “五当家!”远远的,因为自身功力远逊“壮汉”而被落到了后头的二十来个喽啰们目击了“壮汉”饮恨的全过程,登时,他们一个个跟火烧屁股似的转身就跑。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这群喽啰凭着贪生怕死的卑鄙逃离了死劫。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壮汉”凭着一腔义气的高尚落得身首分离。 当然了,这些人都是匪类,多行不义乃至恶贯满盈的匪类,所以,对于他们,无须致以敬意,亦无须有所同情。 公孙羽相信:人贱自有天收。 “任务完成,奖励结算……” 系统大神的声音在喽啰们落荒而逃的那一刻响起,这声音标志着绿柳山庄从江湖上彻底除名的同时也标志着另一件可怕的事件的开端。 “不要东瀛武功……不要东瀛武功……”公孙羽从听见系统大神的提示音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祈祷,为表示虔诚他甚至直接给跪了。 《迎风一刀斩》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说在战斗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一种合理的战损的话,一般正常的武学都是极力地往减损增伤上靠,而《迎风一刀斩》这种东瀛鬼蜮伎俩则是走到了增损增伤的道路上,并且还越走越快、越走越远。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吧,刚刚那一刀留给公孙羽的“红眼病”现在还没消呢。 所以,当初听到任务奖励里头有两项东瀛武功的时候他的反应才会那么大,还非得系统大神搬出大杀器他才肯乖乖做任务。 “任务完成度:95.5%,奖励物品为:《苇名心法·从怂货到修罗》。是否立即领取奖励?” 系统大神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公孙羽的祈祷,又或者就是因为公孙羽发出了祈祷它才故意这么做。 毕竟,对于公孙羽利用残刀刻印开发出“吸星”的行为,系统大神可不怎么爽啊。 “不!不!不!”公孙羽仰头痛呼,老泪纵横,披头散发,如丧考妣,“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啊啊!!!” 他叫得那样惨、那样难听,以至于刚刚才被激斗动静引回来的申莫愁看了这幅场景后大为不解。 申莫愁忙问姚长青:“他……他这是怎么了?” 姚长青缓缓地摇了摇头:“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我猜……可能是大师兄发现了那孩子是他的……儿子……吧?” 你这叫做不知道? 你这叫做不敢问?哦,你确实不敢问,但你敢编啊! 嘿,别说,这编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瞧瞧公孙羽哭得那个悲痛、嚎得那个凄惨,不是至亲之人离世还真不大可能让他这么个苍颜白发的老人有如此真情流露。 顿时,在申莫愁的眼中公孙羽的形象又变得高大了起来。 为了大义,为了她们这群陌生人,这个老者连自己亲儿子都砍了。 这是什么精神啊? 这是……哎,等等…… 如果说那条“壮汉”是公孙羽的儿子的话……也就是说绿柳山庄更水柳派怕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呐! 一念及此,申莫愁浑身发冷、整个人如坠冰窖,而连带的,在她心里刚刚才高大起来的那个形象再度轰然倒塌并镀上了一层黑色。 她看向公孙羽、甚至是看向姚长青的目光里都带上了警惕,她的一只手更是已经悄悄伸入了自己怀中,只待情况不对便会将藏于其中的毒粉抛出。 “啊啊啊!”公孙羽毕竟用的是一具年迈的身体,嚎了一会儿也就没后劲了。 他明白的,他终究要面对现实。 “否,不领取。”他回复了系统大神。 而系统大神却用冰冷的声音回答了他:“系统超时,奖励已自动发放,请查收。” 顿时,一卷,哦,不,是一张纸条出现在了公孙羽的眼前,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字条上的字便刺进了他的眼中。 《苇名心法·从怂货到修罗》,书名很长,但内容很短。 “犹豫,就会败北。” “果断,就会白给。” 一张纸条,两句话,赚得公孙羽泪两行。 “哇啊啊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啊啊啊!!!” 捂眼,已是太迟。 不管公孙羽本人意愿如何,《苇名心法·从怂货到修罗》已融进他的身体,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爱的痛了痛的哭了,哭的累了……咳咳,串台了。 公孙羽突然失控的情绪无疑是加深了申莫愁心中的猜测,不过很快的,申莫愁心头的猜测便被公孙羽的另一动作所打消。 只见公孙羽忽地拔刀站起,刷刷刷一套操作,直把“壮汉”切成了一滩马赛克。 “你个#孙!”他一面挥刀一面骂,一面骂来还一面往“壮汉”身上吐痰。 这场面,直让刚刚才跟着申莫愁跑回来的众女吐了一地。 当然了,公孙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众女的反应,甚至他连自己挥刀的速度骤然暴增了几个档次都未有觉察。 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也不是所有的奶牛都能###,东瀛武学流派众多,总有那么几个流派是不那么坑的嘛! 申莫愁看着公孙羽泄愤似的行为又陷入了懵逼,她只好再问姚长青:“姚长老,他这是……” 姚长青看着公孙羽发狂似的动作,缓缓地摇了摇头:“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我猜……” “您别猜了。”申莫愁打断了他。www.gebiqu.com ------------ 第四十九章 余人悉至 虽然并没有人能理解公孙羽心中的苦痛,但身为一名熟透了的男人,公孙羽硬是凭着一口气缓了过来。 这口气的名字叫做:“开宝箱”。 湖边,波光怡人。 “大师兄,两枚储物戒都已经破解好了……至于里头有什么嘛……你可以自己看。”有了上次破解徐炎储物戒的经验后,姚长青也成了一名熟练工,对于这次的两枚戒指的破解只花了他不到半个时辰。 只是,在他将戒指交到公孙羽手上的时候面上却带着连公孙羽都看不懂的古怪。 公孙羽没理会姚长青异样的脸色,他只当是姚长青余毒未清影响到了面部肌肉。 他接过戒指就往手指上套,同时调用精神与储物戒建立联系。 “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联系才建立起来公孙羽便惊呼出声。 无他,这两枚戒指里头除了十来瓶辟谷丹和些许金叶子外全是女子的衣物,而且还是极省布料的那种,“这么前卫的吗?”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山信表面上是一介武夫、一庄之主,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而在背地里他居然还顶着“服装设计师”的头衔,做着引领异界时尚风潮的“大事”。 顿时,公孙羽忍不住对山信肃然起敬――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山信已经被众女于群情激愤下砍成马赛克了。 “大师兄……”姚长青敏锐地观察到了公孙羽面色的变化。 “什么都不用说了,此事,不要外传。”公孙羽打断了姚长青的发言。 “大师兄,你……”姚长青瞪大了眼睛,但他没能把话说全,因为公孙羽也瞪大了眼睛――瞪着他。 良久,公孙羽重新开口道:“可惜了,搜刮了一圈,一本功法都没有找到。” “哪会有人随身带着自家功法秘籍的?少白日做梦了。”申莫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湖边,她的身后跟着十来名女子,每名女子手中还都捧着一堆衣物,“另外,还请两位移步它处,这里我们暂时征・用了!” 公孙羽和姚长青一看众女这般架势哪里还能不明白她们这是要做什么,于是便识趣地挪步往绿柳山庄废墟深处走去。 他们才走了没两步便听见申莫愁喊:“对了!小薛他应该快醒了!我在他边上熬了锅药!记得喂他喝下去!” “另外!半个时辰内不要回来!不然我毒瞎你们!”她又补充道。 这句喊得最响,几乎破音。 公孙羽和姚长青闻言不由得相识苦笑:“我们是那种人吗?” 不过几乎是同时的,两人又想到了山信留下的两枚戒指内的藏品,顿时心虚不已。 …… 两日后,由刘顺带领的水柳派“步・兵”团抵达绿柳山庄。 看着狼藉不堪的绿柳山庄废墟,无论是水柳派中的元老级弟子还是那些在水柳派成为十宗之一后收纳的那些弟子们都是满脸的惊愕加不可置信。 “刘师兄!这就是我们水柳派发源的地方吗?”一名面容尚显稚嫩的少年问。 “这里……恐怕是出了什么变故了……”刘顺是水柳派中的“老油条”了,有点江湖经验,他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拾起一块焦炭,细细分辨,“看这焦炭,成色很新。这场火……绝对是在三天之内发生的。”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掌门人呢?大长老他们呢?”有人开始慌张。 废墟里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几缕来路不明的青烟自废墟中飘起。 刘顺率先拔出了佩剑:“全员戒备!” 众弟子纷纷效仿。 “马师弟!你带十人从这边迂回包抄!孙师弟!你带十人往那边迂回包抄!其他人跟我走!一有情况以吼声为号!迅速驰援!”一串串命令从刘顺口中有条不紊地飞出,自出玄武山脉后,提升了自身能力、改善了自身形象的绝不止是公孙羽一人。 众弟子立刻执行了刘顺的命令,全过程中没有一人发出半声异议。 刘顺带领着众弟子悄无声息地摸进了绿柳山庄废墟。 只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想到,山庄外的小树林中有一道隐晦的目光暗暗注视着他们。 “有点样子了。”一个声音在小树林中响起。 “但还不够。” …… 刘顺猫着腰,在废墟中缓速穿行,每经过一处疑似曾是房舍的废墟他都要停下来派一两名弟子搜・查一番。 一刻钟过去了,他们已快抵达水柳湖边,而相对的,刘顺手中收集到了一堆怪异的布条。 “这些都是啥?”刘顺看着花花绿绿的布条组合物,心中大为不解,而眼看水柳湖近在眼前,众人心中又产生了些不安――至今他们仍未在脑中拼凑出此地发生的故事。 然而就在此时…… “啊~!”北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大吼,这意味着那个方向的队友遇上了情况。 “往北!”刘顺登时心中一凛,拔腿就要往北冲。 可是…… “啊~!”像是预演过的一样,在北面吼完了之后南面又吼了起来。 刘顺心中一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张师弟!你带十个人往北!李师弟!你带十个人往南!剩下的人,跟我走!” 语毕,他不再坚持掩藏身形,竟是直接施展出了轻功、大模大样地于废墟中飞纵,同时大喊:“水柳派刘顺在此!何方神圣!可敢现身一见?” 此声一出,登时,在靠近湖边的废墟堆里走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瘦削、佝偻,拍着手。看到了他,直让正巧跃至半空中的刘顺差点一口气走岔了、从天上掉下来。 “大……大长老?”刘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公孙羽拍着手:“不错,不错。都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语,刚刚钻出了公孙羽的废墟内又再度钻出了一大票人。 “马师弟、孙师弟?!”刘顺神情一呆,“你们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们带队迂回去了吗?” 马、孙二人讪讪一笑,并非作答,事实上刘顺此时与他们相隔还有段距离,声音传来传去的,并不清晰。 他们也没听清楚刘顺在说什么,但联系一下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他们还是大体能猜到刘顺在讲什么的。www.gebiqu.com ------------ 第五十章 “谁赞成,谁反对?” 绿柳山庄废墟,午间。 久违的,公孙羽架起了锅,炸起了面饼和鸟肉。 “排好队!人人有份,不用急!不用抢!” 几天没有吃过“垃圾食品”的水柳派弟子们把铁锅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姚长青再侧维持秩序亦无法令这群“饿徒”有所收敛。 “水柳派……曾经的十宗之一……现在就混成这个样子了吗?”申莫愁双手叉腰站在远处,看着铁锅便哄闹的人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群傻子。 “申姐姐……我想……”伤势未愈的薛胜手臂上绑着简易的夹板,内外兼伤的他暂时还不宜剧烈运动,所以人群失控的那一刻起,申莫愁就拎着他的后颈将之提到了她所认为的安全区域。 此刻,看着锅中一批批金黄的油炸面饼与油炸肉块被一双双泛着油光的手抢走、塞入一张张发红甚至起泡的嘴里,薛胜艰难地咽着唾沫,直至脸上生汗。 “不,你不想。”申莫愁冷冷地说,“那些东西对于修行不利,喏,辟谷丹。” 丝毫不给薛胜反驳的机会,申莫愁两指一弹,一粒辟谷丹便被她送入了薛胜口中。 薛胜幽怨地看着申莫愁,估计这眼光对于申莫愁而言还算有点杀伤力,所以在薛胜的注视下她说出了一句家长专用金句:“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好个鬼哦! 油炸食品散发的腻香像是一把无形的钩子勾走了薛胜的魂,申莫愁说的话他哪里还听得进去? 咕嘟! 午间用餐的时光对于薛胜而言格外难熬。 “哟!小薛啊,我可特意抢了一份给你哟!快趁热吃!”众弟子的抢饭行为已然无法制止,毕竟无论是公孙羽也好、姚长青也好,对于门派管理甚至是弟子管理上都没什么值得肯定的心得,管不住弟子对于他们而言是常事。 既然管不住,那就干脆不管了,姚长青凭借过人的手速抢到了最新一批出锅的面饼与鸟肉,照着公孙羽展示过的处理方式,他将这两者拼接成了异世版的肉夹馍。在瞥见了薛胜带点幽怨、带点渴望的目光后,这个老头子总算是良知大盛,把肉夹馍递到了薛胜的面前。 薛胜喜极而泣:“师叔最好了!” 申莫愁本想干涉一二,但想到自己毕竟只是个外人,而姚长青则是薛胜的长辈,在姚长青面前自己着实没有立场再多加干涉。 不过还不等薛胜吃上几口远处的公孙羽便拿铁锅当锣敲了起来。 “DuangDuangDuang~!” “注意了!注意了!水柳派的所有人都有!过来开会了!”公孙羽高声喊着。 “开会了,开会了。”虽然并不是很懂什么叫“开会”,但这并不妨碍众人明白公孙羽的大概意思是叫他们围过去。 众人很快到齐,便是薛胜亦已在姚长青的搀扶下抵达了会场。 “嗯!很好!”公孙羽看着一个个面带朝气的弟子,心中甚是满意,“那么,我们开始开会!” 此言方出扎堆席地而坐的人群中就举起了一只手――真是意外的有礼貌呢。 “这位同志,请发言。”公孙羽指了指举手者。 举手者站了起来:“大长老,什么叫做‘开会’啊?” “呃……”公孙羽捂了捂脑门,“‘开会’就是说让大家一起讨论一下某些事情!” 举手者点了点头:“哦,我明白了。” “咳咳!好!现在先说第一件事!”公孙羽指着人群中的刘顺,“刘顺!你站起来!” 刘顺依言站起,他已经猜到公孙羽要说什么了,但身为一个聪明人,他适时地保持了沉默、恭顺地看着公孙羽。 “相信在这几天里刘顺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公孙羽大声道,“尤其是今天早上!在刘顺的带领下大家伙儿完成了一次尚算及格的团队潜・入演戏!” 话说到这里,先前几名曾被刘顺委以重任的小队长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公孙羽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他略略点头后继续道:“所以!经过我和姚长老的研究、讨论,现任命刘顺为‘大师兄’!统管派中众弟子!” 对于公孙羽的话,明面上众弟子皆无异议,于是刘顺单膝跪地:“弟子必定誓死捍卫我水柳派!” “好!好!”公孙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姚长青倒是跳出来叫起了好来了。 只是叫好的只有姚长青,水柳派中的其余弟子们无一人叫好。 这说明什么? 公孙羽当然知道这说明什么,因为他所要说的第二件事就与之有关。 “好!现在来说第二件事!”公孙羽深深吸气,说实在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不想做这件事,只是他没得选。 就在一天之前,系统大神给他发布了新任务:“取得水柳派的实际控制权!时限:三天。任务奖励:《雪饮刀图纸》一卷。” 公孙羽对于图纸没什么需求,他选择这样做绝不是为了得到奖励,而是为了避免惩罚。 可能是因为气恼公孙羽拿残刀刻印开“吸星”挂的事,系统大神对任务失败的惩罚做出了调整:“任务失败,系统将控制宿主杀光宿主认识的人。” 公孙羽看着底下坐着的一个个面无表情、甚至面带抵触的弟子们,心中直道:“你们可知道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保住你们的小命啊!” 然而这里谁都不会读心术,所以公孙羽的苦心无人能知。 “众所周知!我们的掌门失踪了!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派不可一日无主!经过……研究决定!现由本长老执掌水柳派!”公孙羽把眼睛一闭,一口气把台词全倒了出来,“谁赞成,谁反对?”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公孙羽微乱的喘息。 但这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像公孙羽微乱的喘息一样。 “我反对!”一名面容稚嫩的弟子第一个跳了出来喊反对,在他的带动之下,场中登时又有十余人站起。 “反对!反对!反对!” 他们一面叫着一面对天空挥舞起了拳头,将定然不存于此世的某反对派的姿态学了个十足。 在他们如此有节奏的呼声、如此有感染力的动作的带动下,登时剩下的一大半人也站了起来高呼反对。 公孙羽看着眼前“万众一心”的场面,不由得面露苦笑。www.gebiqu.com ------------ 第五十一章 “代理掌门” 水柳派在大约一个月之前还不叫“水柳派”。 在大约一个月之前它的名字是“水柳宗”。 十宗之一的“宗”。 作为输掉关键一场的公孙羽,他比因伤未能上场的张泽中更招众弟子憎恨。虽说在迁移的一路上公孙羽表现出了卓越的领导力,并以油炸食品征・服了众弟子的胃、令众弟子对他言听计从,但一码归一码。 把水柳派交到公孙羽手上? 就凭几句话、几顿饭? 没这么容易! “反对!反对!反对!” 众弟子的叫嚣声逐渐减弱――倒不是因为公孙羽忽然搬出了什么道具、拿出了什么气势,纯粹是因为他们喊累了。 公孙羽一直等到只剩下个位数的弟子还在呼喊才骤然开口:“好!很好呀!” 这语气很危险,笑非笑,怒非怒。 像暴风雨落下前萧萧的风声。 他朝众弟子脸上看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众弟子中有人低下了头,有人错开了目光,能够坦然地看着公孙羽的仅有一十八人。 “但凡是反对我的,现在都可以离开!但在离开之际,请脱下你们的袍子!”公孙羽的演讲能力有限,既然一路上的同行加上绿柳山庄的战绩都无法将众弟子说服,那么再加一场演讲也只是徒然浪费口水。 系统大神就给了他三天时间。 三天,尚不足以搭起一间房,更谈何改变一群人的思想? 不是公孙羽不努力,而是张泽中段位过高,人心所向。 只是,出了公孙羽外没有人能明白:公孙羽并不是在夺・权,而是在挽救他们的性命。 至于公孙羽为什么直接掏心窝子地将实情道出? 不是系统大神不允许,而是他知道,这事儿没人信啊。 “公孙老儿!你敢!”与公孙羽预料的差不多,很快就有人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了。 前缀或后缀的“大长老”被丢弃,直接跨越了中性称谓抵达了贬义称谓,足见发言人的愤慨。 然而很可惜,跳出来指着公孙羽的鼻子大骂的只有一个,其余的,无论是方才喊过反对的还是没喊过的,都出奇地保持了沉默。 废话,大家都不傻,没见着姚长青一直没发话吗? 但凡心思活络之辈都已然嗅到了不一般的气味。 跳出来的那人顿时发现了自身的窘境,但跳都跳出来了,当然得继续往下骂了:“你莫要趁着掌门人不在,胡作非为!” 怂了,不提语气,就听这措辞就能知道他怂了。 若是他能一直保持硬气公孙羽到还会高看他一眼,而现在嘛…… “脱下袍子,离开。”公孙羽冷冷地看着他,“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水柳派的一员。” 那人面上发汗,嘴唇更是发白发抖,但他犹自强撑:“你且等着……等掌门人回来……” “唰!”公孙羽懒得再多废话,毕竟他再多说几句废话的话这章、甚至是下面几章显然又要成为水的不行的玩意儿了。 注水的剧情就像是注水的猪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刀光一闪,那弟子身上的绿袍登时化作了漫天“绿蝶”。 “你……!”那弟子还想多说点什么,但看着公孙羽手里的刀,感受着这份仅毁衣不伤人的控制力,他心知自己再练上十年功夫都赶不上。 习武啊,菜是原罪。 溜了,溜了。 他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好,还有谁持反对意见的?没有了?那好,自今日起水柳派便由我掌管。”公孙羽纳刀回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将这套纳刀的动作做得相当漂亮,以至于差点晃瞎了某几位弟子的眼。 无人搭腔,公孙羽便自顾自地往下说:“现在,我以代理掌门的身份宣布三件事: 第一,我们将在此地重建水柳派。至于如何重建,我会和姚长老、刘顺三个人在三日内讨论出一个方案。 第二,由于掌门人未出现在约定地点,我与姚长老统一认为,掌门人可能是遭遇上了未知的麻烦从而被拖住了脚程。所以,在重建方案出来之后,我与姚长老二人将外出寻访掌门人。我们外出期间,派内的大小事务皆由刘顺负责。 第三,在此次玄武大比失利一事上,本长老确实需要付上极大的责任。但各位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本长老决定要于十年后的玄武大比上重新夺回十宗之位,所以在找回掌门人之后,本长老将闭关修行寻求突破。至于你们一个个的是个什么打算,本长老不想过问。但我希望你们知道,离火宗登上十宗之位后实力壮大的速度绝非尔等可以想象。” 语毕,公孙羽收到了系统大神给出的“任务完成提示”,对于任务奖励先行选择了“不领取”后,公孙羽转身让出了演讲位竟是一个字都没多说。 姚长青接替他登了场。 “我没什么想说的,但如果你们还认水柳派是你们的家、还认我这个糟老头子是你们的师傅,那么就好好听大长老――哦,应该是代理掌门的话!”姚长青比公孙羽更不擅长演讲,但由于存在师徒关系,他说的话比公孙羽好使多了。“没错!离火宗收录走了我们的功法,我们的一应破绽都已被他们所洞悉!但没关系!在这些天里公孙羽大长老已经研发出了一套全新的武功!只要学了这套武功,就不虞被离火宗克制!” “功法会有的!辟谷丹也会有的!” 看似槽点满满的一番话,众弟子们却一个个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鬼原理。 “好了!接下来由你们的大师兄――刘顺讲话!”不擅演讲的姚长青跑得比公孙羽还快。 刘顺登场:“能做到‘大师兄’这个位置,我很荣幸……首先我要感谢……” 刘顺尚在演讲,而公孙羽已经拉着姚长青一同脚底抹油了。 不擅长演讲的人大多也不喜欢听演讲,而且,公孙羽可是有着比听演讲更重要的事情。 “大师兄,你又拉我去看鹰爪老三?喂喂,做这种事情有意思吗?”姚长青满脸无奈。 “比你想的有意思多了。”公孙羽答道。www.gebiqu.com ------------ 第五十二章 玫红 绿柳山庄已经不复存在了,但鹰爪老三还活着。 只不过就他个人而言他倒情愿自己死于山庄陷落的当天。 地牢。 不是绿柳山庄的地牢,而是水柳派的地牢――虽然说到底都是一个地方,就连装潢都没怎么换,但由于两者之间存在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质上的不同,所以必须在口头、在心中、更要在实质上对之加以区分。 水柳派不是绿柳山庄,身为名门正派,多多少少要有点优越感。 这优越感具体表现在囚徒待遇上就是两个时辰一次的点穴服务、一日两餐的水泡馍、以及众多女同志频率不定的人文关怀。 “哇啊啊!快快杀了我啊啊啊!” 当公孙羽拉着姚长青进入地牢的时候鹰爪老三便在享受着独属于他的人文关怀,这关怀是如此的贴心,以至于他感动到落泪、感动到呜咽、感动到言语失控。 公孙羽相信,若是他没被点了穴、身上没有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缠上镣铐的话,此刻的他定然还要手舞足蹈一番以宣泄其内心的感动。 “公孙长老、姚长老!”众女见到二人后立刻放下了各自的活计,对于救命恩人她们可都敬爱有加。 而鹰爪老三更是激动非常:“啊啊啊!快杀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公孙羽没理鹰爪老三,他拉着姚长青、指着鹰爪老三道:“师弟,你看,享受特级待遇几天几夜了,这人依旧生龙活虎的。换了你我的话怕是一晚上都熬不过吧?” 姚长青本不想看鹰爪老三的惨状(具体怎么惨,恕不描述,毕竟安全第一嘛),但此刻被公孙羽拉着,他委实是不好拂了公孙羽的面子:“嗯,咱俩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哪儿还能跟年轻人比呢。” 公孙羽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看看,鹰爪老三练的功夫好像有点门道啊,被折腾了这么久还能叫得跟杀猪似的。” 姚长青面上没什么出奇的表情,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别的领域还不好说,但在武学领域他的积累不可为不渊博:“他是个炼体的体修。体修嘛,命硬一点有什么奇怪的啊?” 姚长青面上没有出奇的表情,公孙羽有。 公孙羽用一种仿佛在近距离观赏珍稀动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姚长青,直把这个老头儿看得心中发毛:“你不觉得体修的路子挺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吗?” 姚长青闻言顿时目露古怪:“大师兄,咱水柳派如今有多少家底啊?” 公孙羽略微盘算了一下:“说实在的,这次剿灭绿柳山庄的收成不错,怎么了?” 姚长青叹了口气:“体修之路极耗资源,旁的不说,光是一个入门药浴便不知要消耗掉多少灵液。你看这鹰爪老三,身为绿柳山庄重要人物却混得一穷二白的――他的身家全花在炼体资源上了。但饶是如此,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半吊子的体修。” 公孙羽对于鹰爪老三的修炼之路并不太了解,所以此时也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姚长青知道公孙羽并不是真正的明白,于是随即解释道:“炼体固然好处多多,身为十宗之首的金刚门就是一个体修门派。但这是倾整个玄武大陆之力才做到的结果。” 姚长青这样一解释公孙羽登时就明白了:“感情炼体这么烧钱啊?” “绝对比你想的还要夸张,就咱现在这点家底,哪怕全用在一个人身上、哪怕这个人的资质上天了,练出来也不过是比鹰爪老三强上一线的水准。”姚长青拍了拍公孙羽的肩膀,“咱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气修门派吧,我看大师兄你最近悟出的刀法都挺不错的呀。” 公孙羽对此只能报以苦笑――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哪里悟得出什么刀法。 绿柳山庄事件尘埃落定的当晚公孙羽寻了个僻静的地儿领取了他一直未有向系统大神领取的两样奖励:《基础刀法进阶》以及《辟谷丹生产线图纸》。 后者没什么好说的,其效果也就是让公孙羽在翻看过之后有了自行搭建产线的技术。 重点是前者。 《基础刀法进阶》承接《基础刀法》,里头全是对于《基础刀法》的补足。观看了它,经过内气紊乱的一夜后公孙羽发现自己脑袋上顶着的数字变成了“5”,挥刀的速度和力道比先前涨了约五成。 实力暴涨! 实力暴涨之下,公孙羽借着晨曦微光演练起了上辈子他曾练过的、令他沦为此等公民的那套刀法。 在内气的支持之下,这套刀法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招意纵横间惊动了姚长青。 二人一番交谈之下,公孙羽便“创出”了一套成体系的刀法:《五虎断门刀》。 在姚长青的评价中,这套刀法有不下于《水柳剑诀》的潜力。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恭维公孙羽。 “喂喂喂!老匹夫!速速将我杀了啊啊啊!!”在公孙羽与姚长青交谈期间鹰爪老三其实一直在制造噪音,连在他身上的铁链在他疯狂的挣扎之下铮铮作响。 “别急啊,至少得让我们把榨出来的东西榨干净咯再说。”该了解的事已经了解完毕,公孙羽自无理由再于此地多留,他看着鹰爪老三的眼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对他说了话。 “公孙长老,这是今天的量。”此时,一名女子施施然来到公孙羽面前,她用双手捧着一只玉瓶,玉瓶中盛着一抹玫瑰色。 “色泽越来越淡了啊,量也少了。”公孙羽细细端详着玉瓶中的液体,“再接再厉啊。” “啊啊啊!老匹夫!尔等不得好死啊啊啊!”鹰爪老三还在惨叫,有一条针管刺在他的丹田位置,针管延伸出的另一端则被连到了一只玉瓶中,丝丝玫红断断续续地在针管中流淌,直令鹰爪老三目呲欲裂。 “大师兄啊……”姚长青看着玉瓶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你那份少加点。”公孙羽掂了掂玉瓶后将之收入储物戒内,“另外,得派人采购一波粮食了。”www.gebiqu.com ------------ 第五十三章 出发,水月城 地牢厚重的机关门将鹰爪老三源源不绝的咒骂声阻隔,再往外走出一段距离便足够将那一丁点的、从门缝里漏出来的余音悉数撇开。 古人云: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公孙羽算不得君子,前世不算,今生也不算。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某些事情上以君子的标准要求自己。 掂着手上的玉瓶,公孙羽与姚长青踱步走进了一间小木屋。 木屋是他们近几天内就地取材搭建出来的,就形貌上来讲它很是粗糙,甚至配得上一句“粗制滥造”。 但这些都只是表象,木屋内部实则另有乾坤。 木屋内部有一条木制的生产线。 “大师兄,你这套玩意儿居然真的能‘生产’出辟谷丹来,着实奇妙。”姚长青看着公孙羽将玉瓶中的液体倒入生产线上的一方容器内并按动了某个机关,在该容器内还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在机关遭了触动后它们被迅速地搅拌到了一起。 随后,公孙羽又按动了另一个机关使得容器中已呈半液化状态的混合物通过容器底部的一处管道流入了另一个密封且底部燃着火的炉子内。 公孙羽与姚长青在生产线旁等了大约一刻钟后,数十粒玫红色的丹药便从炉子内滚出、落入了早早架设着的盘子内。 “没什么奇妙的,普通操作而已。”公孙羽在操作生产线的时候并不方便同姚长青搭话,毕竟他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知道如何架设产线、知道如何操作产线,但对于这条产线中所蕴含的各种原理他是全然的不懂。 所以,他也完全没意识到这条产线的问世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永远不会知道,姚长青之所以对他上位代理掌门一事毫无置喙,有一大半的缘由是出自这条产线上。 “师兄大才!”每每看到这条产线的运作,姚长青都不能忍住自己对于公孙羽的崇拜。 公孙羽对此只是摆了摆手:“大什么大,才什么才。主材料都没有,现在我们生产的辟谷丹是拿各种草药加鹰爪老三的精血制出的西贝货。效力只有普通辟谷丹的一半的同时,吃多了甚至还会对人体有害。” 别误会,公孙羽才没背过《本草纲目》,而就算他背过也没有用――这可是在异世界,《本草纲目》再逆天也没可能将异世界的草药都收录在内。 公孙羽知道如何用其它材料替代正常材料制作辟谷丹完全是《产线制作图》的附赠效果,往极端情况说,读了说明书的他甚至可以用沙土当主材料手搓辟谷丹。 就是那个效果嘛…… 一言难尽啊。 “大师兄,辟谷丹的主材料……”姚长青皱起了眉头,“能不能从面粉里提炼出来?” 辟谷丹,异世界的通用型主粮,其主材料来自一种植物的果实。据姚长青以及其他知情人士的描述,该植物长得极似公孙羽前世常见的小麦,就是体型大了点。 一株异世界版的小麦茎秆足有壮汉手腕粗细,高度更是可以达到两米,其果实一年三熟,每一粒都堪比幼童的拳头大小。 此果实的核心即为炼制辟谷丹的主材料,而去除核心之外的其余部分则并没有什么炼制价值,它们常会被研磨成粉、售予平民。 没错,是售予平民。 异世界的小麦绝非寻常人家可以种植,十宗早早地就意识到了该作物的价值,所以,除了被十宗所认可的势力外,任何人若是敢于私自种植都会遭到十宗的打压。 “我试过了,提炼是可以提炼,但就算是将我们所有的存粮都投入下去,能提炼出来的量也不够做几颗的。”公孙羽无奈道。 姚长青撇了撇嘴。 公孙羽将盘中的丹药拾起、装入瓶中:“此事虽急,但就精血的成色来看,鹰爪老三怎么滴也还能再坚持个十天半月的。十天半月,应该足够我们去水月城走一趟的了。” 姚长青表示赞同:“大师兄说的是。” …… 继公孙羽宣布自己担任代理掌门后时间又过去了两天,两天内,公孙羽数度召开交流会议,不断培养水柳派众弟子们的精神凝聚力。作为曾经网络时代的好学青年,公孙羽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人心齐,队伍才好带;否则,是会出大问题的。 在这两天内公孙羽有意识地让刘顺做了多次演讲,直到他认为讲到位了、人心齐了才罢休。 第三日一早,公孙羽、姚长青以及申莫愁三人打马离庄、向水月城而去。 临行之际公孙羽刻意地没有通知所有弟子,而唯独将刘顺叫到了跟前:“顺儿啊,记住,我们不在的时候一定要盯紧了薛胜,别让他偷懒!炸面饼的供应不能断!每人每天至少要供上两只!” 刘顺虽然不明其理,但面对嘱托依然是点头称是。 三人打马一路走远,直到刘顺再无可能听见三人的声音时姚长青才开口:“大师兄,你为什么不把其中的原因讲出来?我怕那刘顺不明就里,误了大事!” 公孙羽还没说什么,申莫愁倒是插上话了:“嘿!他能说吗?他能怎么说?是说:‘不好意思,你们每天吃的辟谷丹里头都带有毒性,在服用丹药的同时必须佐以解毒剂方能保得平安,而解毒剂什么的我已经塞在面饼里了’这种话吗?当心你那顺儿当场一面饼糊你脸上!” 公孙羽撇了撇嘴:“申姑娘,你可真是‘一针见血’。” 他本来想说“申姑娘,你嘴这么毒,当心嫁不出去”,但转念想到申莫愁身上发生的不幸,话未出口已变了词。 “另外,喏,两位的份我可都带着了,吃吧。”公孙羽说话间便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两张面饼,一左一右地递到了两人手中。 “炼个辟谷丹都能炼出毒性来,世界之大,你应该是独一份了。”申莫愁咬着饼依旧不忘毒舌。 “如果这次水月城之行顺利的话,我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公孙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但他同时也针对申毒舌提出了问题,“申姑娘,你不久之前才去过水月城,能说说城内如今的情形吗?”www.gebiqu.com ------------ 第五十四章 徐直徐弯 从绿柳山庄(旧址)前往水月城,骑马的话少说也得要三天。 而由于水柳派里头最快的几匹马――也就是当初公孙羽等人骑着星夜兼程赶赴绿柳山庄的那几匹马都在休“工伤假”,所以,骑着劣马的他们怕是没个四五天根本就别想看见水月城的边儿。 赶路是枯燥无聊的,这对于任何人来讲都一样,而无聊的故事根本没有被记载的价值。 就像现在驰骋在草原上的某支身着红衣的队伍,他们就会赞同这一观点。 “师兄!掌门人的位置还在变化吗?” 一名虬髯大汉捧着一方罗盘跨坐于高头大马上,闻言他回过头来朝着发问者无奈一笑。 “一直在变,就没停过。”虬髯大汉道。 发问者是一名胡须如刷的汉子,他的五官长得很是着急,以至于不知情的人在同时见到了他与虬髯大汉的时候绝不会认为虬髯客是他的亲师兄。 刷须汉叹道:“师兄啊,你说师傅他这算怎么回事?不回门派,也不同我们碰面,天天在这草原上飘着?” 虬髯汉子闻言面色一肃,当场训斥道:“慎言!师傅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有时间跑来消遣我,倒不如去孙长老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支队伍浩浩荡荡足有百余人,他们呈一字横队行进着,自天上往下看,他们就好像一只红色的雨刮器自草原上扫过。 “别啊!师兄!你已经执掌这通灵盘快六个时辰了,该换我持盘了吧?”刷须汉子急道,他的眼中更是有着一丝惧色,似是虬髯汉子口中的“孙长老”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虬髯汉子自然看出了刷须汉子的窘迫,诚然,自他们的掌门人――徐炎久久未归后,身为离火宗内一贯以来的二号人物,孙长老可谓是急白了头。 他没法子不急,徐炎除了是离火宗掌门之外更是宗内第一高手、第一功臣。 他永远不会忘记――应该说每一位离火宗弟子都不会忘记,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徐炎孤身闯入离火宗禁地、经三日夜生死考验、九死一生后捧回《离火神功》的那一幕。 那道浑身染血的身姿牢牢地刻在了离火宗人的心底,他们坚信着他们的掌门人无所不能。 然而,现在他们那无所不能的身影失踪了。 近一月前,离火宗刚刚拿下水柳宗的地位,令水柳宗成了水柳派。 那一日,接管水柳宗身家的那一日,徐炎留下一封以密语写的信后便失踪了。 对于没有看过或者没有看懂密信的人们而言徐炎是真丶失踪了;而对于孙长老而言恐怕则并不是这样。 他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所以在看过密信后他便力排众议,带上了离火宗内的精英们上演了当下这出“掌门去哪儿”。 随着搜寻队伍在草原上一天天地推进深入,一天天地无功而返,孙长老的脾气正在同步地增长,近一两天内已经少有弟子敢于出现在他身边三丈内。 但虬髯汉子是一个例外。 在听了刷须汉子的埋怨、看了汉子脸上的苦色后,虬髯汉子毫不拖泥带水地将通灵盘抛到了对方的怀里,接着一勒马头,转身扎进了队伍中。 刷须汉子在他背后高声致谢:“谢了啊!” 虬髯壮汉对此只有摇摇头。 “我年轻的师弟哟。盯好通灵盘。” 他这般叮嘱道。 片刻之后,他登上了孙长老所在的马车。 早在他尚自距离马车十几丈远的时候,马车中刺耳的声音便被风抓着、强塞进了他的耳中:“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个人找一个人,这么多天了!连根毛都没找到!你们说!要你们何用?” 这声音略显嘶哑,但更多的是威严。光听这声音就让人产生了一种自己矮了一头的错觉。 虬髯汉子无奈笑笑,停顿再三后还是推开了马车的车门,登了上去。 “小直啊,你来的正好。”孙长老的脸活像是用带皮的松树根雕出来的廉价纪念品,一捧八爪鱼似的长胡随着他的激情演讲活物似的招摇着。 “小直”是虬髯汉子的名字,他的全名叫做“徐直”,和离火宗内的很多弟子一样,他是由徐炎收养的孤儿。 他本不姓徐,他本亦没有名,是徐炎给了他姓名。 “小直啊,你来的正好:快来评评理!”孙长老一手拍着自己的大腿,一手拍着一名跪在他跟前的弟子的背,“你说他们是不是废物?” 跪在地上的那人徐直熟得很,那是徐直的另一位师弟,同样被徐炎赐了姓名、一手养大的孤孩儿。 那人的名字与徐直正好能构成一对正反。 他的名字叫做“徐弯”。 今天早晨徐直还指派了他带领一小队人马朝某个方向去搜寻徐炎的踪迹。 而现在,他跪在马车中,他所带去的人马静默无声地候在马车外。 很显然,他们一无所获。 徐直看着他,他也看向了徐直,两遍目光交错下,一边上挥之难去的黑眼圈,一边是消不下去的红眼眶。 徐直还能说什么呢? 他唯有点点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马车,然后跪在孙长老的面前:“弟子无能!”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真诚也很沉痛,光听这语气,不明就里的人几乎会以为他死了亲爹。 孙长老撇了撇嘴:“无能了不起吗?你们无能?一个个有手有脚的还敢自称无能?这是要将我一个双腿尽废老东西置于何地啊?” 徐直无言,只是跪着。 他垂下的目光不知是在看孙长老那双空荡荡的库管还是在细数马车底座上细微的缝隙。 孙长老见状心知再多说什么、再如何阴阳怪气地讲出些什么也不过是单方面地宣泄自身负面情感。于是他适时地收住了说教,挥手令两人退下。 “师兄,你随我来一下。”退出马车,不知道跪了多久的徐弯不着痕迹地拿手肘捅了捅徐直。 徐直会意,于是两人走到了远离人群的僻静所在。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徐直问。 徐弯道:“我发现了一些线索,一些指向不好的结论的线索。” www.gebiqu.com ------------ 第五十五章 论对于bug的处理方式 徐弯是个粗人,粗到就连宗门秘籍都得别人帮着翻译才能进行修炼的粗人。 所以直到徐直随着徐弯抵达了被后者小心翼翼掩蔽的地点,他才真正的弄明白其口中“指向不好的结论的线索”指的是什么。 那是一片密密层层的草丛。 草丛,草原上最最不缺的就是草丛,草丛中最不缺的就是飞虫。 但是,徐弯带领徐直造访的那片草丛较为特殊――这片草丛中栖息着的飞虫的密度远远高于其它区域,而且,若是能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这一数值还将持续上涨。 因为啊,这片草丛中卧着两具尸体。 两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徐直在看见这两具尸体的第一时间就给跪了:“五师叔!六师叔!” 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早已被虫蚁蛇鼠乃至青狼苍鹰光顾到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但徐直依旧没可能认错人――就算他认错了人也不可能认错剑。 两具尸体的身边散落在地的剑归属于徐直口中的五师叔、六师叔,于其剑柄上镌刻有离火宗的符号以及持剑者的名讳。而作为一个大派,离火宗的剑绝不容易伪造。 是以徐直不可能认错剑。 剑手剑手,剑不离手。 除非剑手身死。 徐直叫的那是一个惨,不过他很快就收住了声――就连身为粗人的徐弯都能懂得这件事不宜声张,他身为一个聪明人又岂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五师叔和六师叔都死于这种针。”待得徐直收住了声、略微从痛失师长的悲伤中走出时,徐弯适时地递过两根针。 “碧色的针……这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手段?”徐直接过针仔细端详,但他完全无法在自己的脑海中找到有关于这两根针的信息。 玄武星上的武者们大多都是练剑的,便是练刀的人极少,更不用提“针”这种暗器了――毕竟玄武大比上不允许使用暗器。正所谓大比比什么,武者练什么。大比上不让用暗器,那么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学暗器了。 “肯定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良久,他也只能给出这么一个结论。 他还是图样图森破。 不过算他走运,肇事者留下的线索并不只有这么一条。 “我还找到了这个。”徐弯又掏出一把剑,只见这剑通体泛黑,其剑柄上还镌刻着两个走了形的小字。 “水柳。” “这是张泽中的水柳剑!”徐直脱口而出,心思灵活如他,立时便锁定了真凶,“是张泽中下的手!我早听闻水柳派除了一部《水柳剑诀》外还有一部不成文的《水柳针》!可恶啊!五师叔和六师叔便是折在这卑鄙小人手中!” 但很快的,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这剑上有雷击的痕迹……师弟!你是在哪里发现这把剑的?可有发现张泽中的尸体?” 剑手剑手,剑不离手。 除非剑手身死。 世人皆知水柳剑乃是水柳派掌门人世代相传的佩剑,而一柄这样的剑,除非水柳派惨遭灭门,否则绝不会容许它流落在外。 “就在那里。”徐弯将徐直带到了一块焦黑的草地旁。 徐直张大了眼:“这……” 草地上留有一个焦黑的人形。 他愣了那么一下,随后将手中的水柳剑一丢,双手抓住徐弯的衣襟急骂道:“#!你这##!这么大的事儿你敢瞒着孙长老?我都不敢!快!随我回去!” 粗人与细人……哦,不,应该说是愚钝者与聪慧者的差别于此展露无疑。 然而,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在这个时间点上的徐直还没有意识到:孙长老毕竟老矣,心脏承受能力有限。 他更没有考虑过:要不要在附近掘地三尺,试试看能否找到新的线索。 一念之差,便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命运。 …… “发布任务:‘争分夺秒’,拦截离火宗先遣队伍。任务奖励:‘夺萃之镰’制造图纸一卷。” 骑着马赶着路,天已聊完,正处于尴尬期中的公孙羽忽然听见了系统大神那充满磁性的声音。 老规矩,接到任务先看奖励。 “夺萃之镰?这是……这不是传说中的‘吸蓝刀’吗?有搞头!” 俗话说得好: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虽然这一定律放在公孙羽摊上的这位大神身上并不非常贴切,但系统大神给出的奖品多多少少具备点可操作性。不提那些看一遍即可自动学会的武功、不提那即便是将材料与环境都劣化了数个档次但却依旧可以维持正常生产的产线,就说同一类型的《雪饮刀生产图纸》。 看过图纸的公孙羽有信心能将雪饮刀打造出来,只是究竟能复原原版雪饮刀的几成水准就得看材料了。 先看奖励,心头火热;再看任务,冷水浇头。 “拦截?离火宗?先遣队伍?”三个词,每一个词都让公孙羽头大,三个词连起来之后,公孙羽的状态就成了“一个头三个大”。 但这还不算完,不及公孙羽深思,系统大神再度发话: “发布长期任务:充能。为残刀收集足够的能源。能源形式:不限。任务奖励:充能每完成1%,发放小礼包一份。每完成10%,发放大礼包一份。另:每消耗1%的充能可动用残刀投影一次。” 这次的信息量更大,但面对这段信息公孙羽却是瞬间秒懂――这是官・方封bug来了。 众所周知,在一款游戏中若是出现了bug,官・方一般而言只会采取两种处理措施。 其一,连夜加班,修正bug。 其二,让bug成为游戏的一部分。 面对公孙羽找到的“吸星”bug,系统大神选择了第二条路。 “#!干了!‘吸星’在手,离火宗敢来多少我就敢收多少!”公孙羽一拍马背,口中说得跟他有选择不接受任务的权力似的。 “大师兄,你说什么?”公孙羽一时激动之下将本该在心里想想的话宣之于口,顿时便引来了一左一右两道含义迥乎的注视。 来自姚长青的注视中充满了关切。 而来自申莫愁的目光里则充满了鄙视。www.gebiqu.com ------------ 第五十六章 笑话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有这么看救命恩人的吗?” 公孙羽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申莫愁,以至于频遭鄙视,甚至于他连申莫愁具体鄙视他的哪些方面他都没有弄清楚。 所以他不爽啊。 说实在的,任谁都会感到不爽的:明明自己是施救者,对方是受助方。眼下对方脱困了、得救了,不说半句感谢都没有,甚至还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竖中指。 这是什么世道啊? 可能也是自知理亏,申莫愁移开了目光,但面对公孙羽的质问她却是毫无表示。 可能大约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公孙羽产生鄙视的情绪吧? 是啊,她既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鄙视公孙羽。 没理由是因为公孙羽是个正面人物。 没资格是因为公孙羽确实比她强。 这些天里公孙羽做的每一件事都被她看在眼中,无论是以弱胜强地杀败了绿柳山庄的强人,还是专注技术、建造出辟谷丹生产线。这些事情都是申莫愁自己绝无可能办到的。 先不提申莫愁心中千回百转的念头,公孙羽在得到了系统大神“钦定”之后心思登时为之一活:“申姑娘,师弟!本长老新悟出了一门功夫,需要你们帮忙实验实验。” “哦,原来师兄方才是因此事而欣喜。”姚长青真心底为公孙羽感到高兴,“恭喜师兄!” “估计不会是什么正常的功夫。”作为对《迎风一刀斩》的副作用有初步了解的申莫愁对此撇了撇嘴。 申莫愁一开始的时候是想拒绝的,但转念想想自己还是要发扬一下尊老爱幼之精神,同时旅途无聊,亦需要稍作排解――可能后头那条才是真正的理由…… 于是她果断开口:“要我们怎么帮忙?” 公孙羽呵呵一笑:“这个很简单啊,我这门功夫是防守类型的。实验的话只需要两位隔空以剑气攻击我即可。” “唰!” 公孙羽话音刚落姚长青便极为果断地放出一道剑气攻向公孙羽的胸口,这一手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并未做好准备的公孙羽只来得及匆匆抽刀往胸前一封,然后…… 他被轰出了马、整个人倒飞着挂上了路边的树梢。 “……我还没喊开始呢……”公孙羽齿间带红,无语问苍天。 “‘好’功夫。”申莫愁看着公孙羽的狼狈样,默默吐槽,顺带的,在她心中先前鄙视公孙羽而留下的些许不安亦被彻底驱散。 “啊?还要喊开始才能开始的?大师兄,你怎么不早说?”姚长青勒住了自己的马,同时衣袖一带同时拦住了公孙羽的马。 “这不该是常识吗?”公孙羽的脸有些红。 树林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草原上,离火宗先遣队伍傍河扎营。 作为资金充足的新晋十宗成员,相比于水柳派一辆马车走天下的穷酸做派,离火宗的营地里立满了帐篷,硕大的宗徽宗旗,遍地开花。 而同样的,相比于水柳派时不时就排起长龙、有说有笑的范围,离火宗营地内回荡着的只有一个声音。 “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还敢瞒着我?” 在营地内最大、最豪奢的帐篷中,孙长老面色铁青地训斥着正跪在他面前请罪的徐弯、徐直。 “长老息怒!”徐直额头带汗,本该巧言善辩的他在孙长老面前表现得比徐弯还老实。 “长老息怒!此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与师兄无关!”徐弯倒是讲义气,一开口就把责任全揽上身,“师兄知晓此事后更是第一时间拉着我前来领罪!还请长老明察!” 孙长老闻言脸色更青了,他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是在教本长老该如何做事吗?” 怒极反笑、一连三个“好”、外加反问的语气,掀桌前的标配。 果不其然,还不等徐弯这个直肠子、呆头鹅开口再多说一句话,一只干瘦但不显干枯的手便重重地印在了他的胸口,直将徐弯打得滑出帐去。 “长老!”徐直慌忙向前一扑、抱住了孙长老的双腿,“弯师弟他是因为担心您的身子才这么做的……他这么做可都是出自一片孝心呐!求您高抬贵手!从轻发落!” 孙长老尚在气头上:“滚!撒手!不然我连你一起揍!” 话说完便是一掌印在了徐直的背上。 “噗!” 孙长老一把年纪了,数十年的功力堆砌之下,他的含怒一掌岂是好打发的?即便是心怀理智稍稍收了三分力道,也令徐直猛吐了一口老血。 但吐血归吐血,徐直口中不停:“长老!求您给弯师弟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孙长老在将徐直打得吐血的同时也算是清醒了,先看看地上由徐直出品的一滩血,再看看地上由徐弯贡献的一条血(从徐直身边一路延伸到帐篷外头),最后想想他刚才含怒出手时没轻没重的力道。顿时他心中开始有些慌:“徐弯!还活着吗?活着的话给我滚进来!” 话音方落,徐弯便侧着身子、顶翻帐篷帘,滚了进来。 见状,孙长老一时的沉默。 “再吃我一掌!” “长老息怒!息怒啊长老!” 徐直死命抱住孙长老的双腿,在他的卖力拼命之下,徐弯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好!我就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孙长老冷静了下来,“现在我也不瞒你们了,掌门人此次行动的目标是彻底覆灭水柳派……然而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掌门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徐弯适时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后知后觉:“什么……掌门人他……” 徐直连忙堵住徐弯的嘴,免得孙长老方才熄灭的杀心再被激起:“还请长老吩咐!只要长老一声令下,我等愿杀上水柳派,为五师叔、六师叔……还有掌门人……报仇雪恨!” 孙长老呵呵一笑:“就凭你们?” 这一笑逐渐发展到不可收拾的狂笑,孙长老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整个人直笑弯了腰: “徐炎都办不到的事,就凭你们?哈哈哈……这真是我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太好笑了……” 徐直与徐弯面面相觑。www.gebiqu.com ------------ 第五十七章 二段跳、沙雕以及……飞碟? 林间跑马小道上,三人的旅途终于变得不再无聊。 “biu~biu~biu!” 姚长青骑着马,双手剑气连发,化身炮台,剑剑直往公孙羽脸上招呼。 “我接!我接!我接接接!” 公孙羽则半举着右手将剑气一一抵挡、并通过右手掌心处的残刀刻印将之悉数吸纳。这游戏一时间令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只是任他们中的哪一位都没有注意到,申莫愁看向他们的目光越来越像是在看一对沙雕。 (……这是高危动作来的,小孩子禁止模仿。) “好玩吗?” 终于,在这两个老头儿玩了近两三个时辰后申莫愁忍不住爆发了。 先是一句怪里怪气的问句,再是一个饱含危险意味的摸兜动作,接着,两个老顽童眼前的世界便被强行填塞满了绿色粉末。 “喂喂喂!你疯了吗?”姚长青功力深厚且不久之前才亲身体验过这绿粉的威力,所以他在发出怒吼的同时鼓动衣袍、吹散了袭向他的那部分绿粉。 “什么仇什么怨啊?”公孙羽功力不够,所以做不来像姚长青这般潇洒的动作,面对扑面绿粉,他能做到的仅有双腿发力、向上一跃。 然则催促一跃力道有限,人在半空公孙羽尚在绿粉笼罩的区域内,危急关头,只见公孙羽凭空一踏,整个人竟是大违常理地再度向上升起了丈余。 二段跳! 这是公孙羽在被迫习得了《苇名心法・从怂货到修罗》(简称《苇名心法》)的鬼玩意儿之后得到的一个奇怪的技能,这些天里公孙羽没少在姚长青及申莫愁面前显摆。 “真是令人羡慕的能力……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无论是‘吸星’也好、‘二段跳’也好,怎么就被你这么个老不修给悟出来了呢?”申莫愁面色平静,似乎刚刚丢出绿粉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喂喂喂!你刚刚差点……”公孙羽扒着一根树枝、依托于此避开了尚在扩散中的绿雾,但他尚未说完抱怨的话便觉察到了一个细节――他那匹被绿粉撒了个正着的劣马还活蹦乱跳着,丝毫没有中毒的样子。 “刚刚那些只是草沫而已!”申莫愁哼道,“不过要是你们两个再继续玩那种沙雕游戏的话,我不介意改换一下粉末的成分!” 公孙羽闻言立刻自树上跃下,更是凭借二段跳的技能稳稳地落回了劣马背上。 “人吓人吓死人!”他本想着要义正词严地训斥申莫愁一顿,但看着对方那只不着痕迹地探入兜里的手,公孙羽硬生生地将这些话全咽了回去并换上了一副笑脸,“呐什么,你开心就好,你开心就好。” 宁惹小人不惹女人。 三人的旅程又很快恢复到了无言与无聊中。 然而…… “再玩一把?就一把。”大约过了一刻钟,公孙羽便忍不住开口道。 “再玩一把吧。”姚长青回应。 “biu~biu~biu!” “我接!我接!我接接接!” 看着身边的这两只老年沙雕,申莫愁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整个人痛苦不已。 “有谁还记得我们要‘尽快’赶到水月城的啊?”没有人回答申莫愁的话,唯有树林深处飞起了几只鸟儿,留下了一串鸣声。 …… “冯师弟,马师弟。有劳你们了。” 草原上,离火宗营地。 徐直徐弯二人脸上皆带着伤,孙长老下手不可谓不重,这两人身上的伤远比他们面上的伤更重。 重到了他们不得不将一项重要的任务交托给他们的师弟。 “师兄且宽心,我们必会探明水柳派的虚实,报于师兄!”被托付了重任的两人对着徐直徐弯抱拳行礼,随后更不多说,径直跨上了身边的马匹、打马远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便化作了地平线上的两个黑点。 草原上的天空也在这一刻彻底地黑了下来。 在昏暗的天光下徐直掏出了通灵盘,镜中,那唯一的光点依旧在不断地移动着。 “你说,师傅他还活着吗?”徐弯在旁开口。 徐直给了他一脚:“师傅一定不会有事的!” 只是这一脚并不重,他的语气更是很轻,似乎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这句话。 “但愿吧。”徐弯揉了揉被自己腿上被踢到的位置,他的语气比徐直的更轻。 两人站在营地门口呆呆地远望着,漆黑的天穹下,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未知。 良久,徐直再度开了口:“我那儿有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金疮药,还分上好、上不好的?”徐弯呛道。 徐直顿了顿:“你要不要?” 徐弯哈哈一笑:“要,当然要。再不要怕是就没机会要了,上你那儿还是上我那儿?” 两人携手反身回营。 一夜无话。 …… 从外太空往下看,玄武星的样子便如一只老龟半浸在水中一般,端的是玄奇无比。 但对于那些见多识广的人们而言,这颗玄奇的星球早已被他们所看厌。 一艘造型如碟、长度足有千米的太空船正悬停在玄武星的同步轨道上。 “玄武星,今年灵液的产量与去年相比下降了1.5个百分比,跟前年相比下降了2.3个百分比。”飞碟内的会议室内,一尊全身覆盖着机械装甲、背上甚至还收拢着一对机械羽翼的生灵端坐主位,双手着托下巴,用冷漠的声音向会议桌边坐着的其余诸人发出质问,“有人想对此说点什么吗?” 会议室内的众人都没有立刻开口,但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投到了坐在装甲鸟人对面位置上的那名同样身着装甲但却露出了脑袋的黑面人身上。 黑面人自知职责所在,当下在小小酝酿一番后开了口:“凌克大人明察!玄武灵液减产的原因很复杂……” “闭嘴。”还不及黑面人说得几句全身覆甲的凌克便一巴掌拍在了会议桌上,登时,通体为高等合金打造的会议桌上深深凹陷下去了一块。 “我想听的不是原因,而是解决方案。”凌克那被面甲所遮蔽的面孔上唯有两颗眸子露着,此刻,他的眸子里正闪动着猩红的光。 红光,意味着危险。 这是常识。www.gebiqu.com ------------ 第五十八章 充能礼包 高等合金打造的会议桌边,黑面人额头冒汗,在凌克大人强大的气场下他几乎窒息。 他很紧张,因为对于“玄武灵液减产”一事,他拿不出任何解决方案。 但他也明白,如果他不马上说点什么的话等一下凌克大人的手就会落在他的天灵盖上。 他的头骨绝硬不过高等合金。 没有解决方案那就硬着头皮说:“凌克大人,近百年来玄武灵液的采集工作一贯由属下扶持的代理人负责……” 好嘛,遇上事儿了把自个儿先摘出去,干得漂亮啊。 但凌克是何许人也?他只是拿眼睛瞪了黑面人一会儿便令对方无法再叙述下去。 “玄武灵液乃培植朱雀圣果主料,朱雀星……不,应该说是上头的态度你们想听听吗?”凌克的语气比寒冰更冷。 凌克继续道:“办事人不行就换办事人,代理人不行就换代理人!无论如何,我要看到成果!” “这一点属下早就在策划了,前些日子才刚刚……”黑面人忙不迭地摆出自身的工作业绩以便显示出自己的价值所在,但凌克则根本就不想听。 “散会!”凌克背上双翼一展,整个人直接撞开飞船外壁飞入了宇宙空间。 外部接近真空的环境与内部维持正常气压的人工环境在这一撞后背打通,足以将一个正常人当场撕裂的劲风就此产生。 然而,在这劲风的吹拂下,黑面人脸上的肌肉都未曾波动一下。 透过飞船上的舷窗,黑面人以及黑面人的同事们看向了他们脚底的那颗庞大的星球,各自均沉默不语着。 …… 劣马的脚力有限,禁不起日夜兼程,所以公孙羽一行人在夜幕降临后便选择了休整。 大约是由于年龄上的差距而衍生出的代沟吧,休整时申莫愁一贯不与两个老头儿共同行动。 三个人,两堆火。 申莫愁在独属于她的那堆火旁点算整理着一路上断断续续收集来的草药,想来是收获不错,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 公孙羽同姚长青则各自盘膝打坐,一个默运《冰心诀》寻求进境,一个默运《水柳心法》恢复功力。 这三人还真是悠闲呐,尤其是公孙羽,明明通过系统大神发布的任务知道了离火宗问罪之师已然不远,却还能如此淡定。 如果不是他有着什么依仗的话便只可能是他已完全放弃治疗。 假如他是后者的话,显然他便不可能作为本书主角。 所以他只能是前者。 实质上早在放倒徐炎的那一刻公孙羽便大致上猜到了这件事的后续将如何发展――离火宗毕竟兵强马壮、更兼新晋十宗之位,怎么可能对于自家掌门的长时间失踪毫无表示?况且徐炎此人谈吐不凡、风度翩翩、最终死于话多――一般而言,这种死于话多的角色没可能不存着点手段,自身死后依旧可以发动的手段。 而从徐炎身上搜罗出来的那堆文书们更是直接说明了一切。 在近些天里公孙羽已经通过种种途径学会了一些“本地话”了,所以当初从徐炎身上搜出来的那堆文书已然被公孙羽解读了七七八八――嗯,其实这个数字应该要打个三折。 而在公孙羽的初步解读下,他发现徐炎在咬上水柳派之前曾经将他的打算告诉了至少三个人,并交代过:假如他一去不回的话这三人将需要通过哪些方式为他报仇。 至于具体是哪些方式呢? 公孙羽知识水平有限,没读懂。 但这并不妨碍他早早地针对徐炎的后手做出一系列的应对。 比如,他早早地让众弟子们一路上自觉掩盖掉自身留下的踪迹,同时制造出各种指向错误方向的蛛丝马迹留给有心人。 他相信,这些错误的线索绝对能拖延一二追兵的脚步。 他也相信,离火宗的追兵们绝不至于一直看不穿线索的错误――他们终归是会找到那条正确的路径,然后一路追来。 所以公孙羽从离开绿柳山庄时起选择的路径便是“原路”,所以他带着水柳派此刻能拿得出来的最强战力。 只要他不偏离这条路,迟早他会正面遇上离火宗的追兵。 “最强的徐炎都让我给杀了,其他人……怕是不足为虑。”公孙羽很自信。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那次他之所以能击杀徐炎完全是因为系统大神给他开了挂。 “而且……”公孙羽看了看只有他能看见的、自长期任务发布后便出现在他视野右下角处的充能进度条,经过他先前的努力,进度已快抵达1%。 “礼包什么的,我最喜欢了。”作为一个在某些事上熟练得让系统大神都很是吃不消的家伙,公孙羽对于礼包的热衷程度超乎了任何人的想象。 “师弟,恢复了没有?恢复了的话再陪我联系一下新招!”作为一个在某些事上过于熟练的家伙,公孙羽很自觉地维护了系统大神的个神隐・私・权,可怜的姚长青怕是永远不会知道公孙羽是把他当充电宝了。 “师兄之勤勉着实令师弟汗颜,看来当初玄武大比……嗯……其实算是件好事。”这些天公孙羽的所作所为都落在了姚长青的眼中,姚长青对此可谓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要师兄能够振作,水柳派何愁不兴?” 公孙羽没兴趣听姚长青的感言,事实上,若不是为了隐瞒系统大神的存在,他甚至早就想一手按住姚长青的丹田、主动抽取对方的真气了:“少废话,快来。” 说话间他已摆出了一个形如白鹤亮翅般华而不实的姿势。 “好!来!”姚长青不再矫情,并指成剑对着公孙羽就是一顿输出。 终于,在姚长青的内气再度下跌到无法支持运使剑气的界线后,公孙羽眼前的进度条走到了1%。 “‘充能’任务进度抵达1%,是否领取礼包?” 系统大神的声音很平淡。 公孙羽示意姚长青上一旁打坐回气去,而他自己则一个飞纵加一个二段跳,钻进了树林。 “领取!”朴实无华(穷)的系统大神没有给礼包加上任何的特效,领取的瞬间,公孙羽只感到自己右手一沉、凭空抓到了一物。 “切!又是卷轴!” 公孙羽顿感乏味,但待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亮一照,他面上的乏味却瞬间转变为惊喜、又从惊喜转为古怪。 只见卷轴的封面上写着这么几个字:“《苇名流・心得摘记》。” 这啥玩意儿啊?www.gebiqu.com ------------ 第五十九章 夜深人不眠 《苇名心法》以其自带的、原理未知的二段跳技能给公孙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它令它的东瀛老乡――《迎风一刀斩》汗颜无比。 《苇名心法》是少有的不坑爹的东瀛武学――除了它的内容真的是短了点之外。 “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如此精悍的内容便以令公孙羽获益良多,而且还没有罹患“红眼病”的副作用,简直是良心产品。 所以,当公孙羽拿到这份外包装写有“苇名流・心得摘记”的礼包的时候,他半分迟疑都没有地就拆了包。 卷轴打开,卷轴内记载的东西令公孙羽傻了眼。 “这是……!”公孙羽瞪大了眼,一张老脸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抽搐。 在火折子摇摇摆摆的焰光照耀下,卷轴上的一幅幅或潦草或精细的图案如史前巨兽般撞上了公孙羽的眼球、刺入了他的心灵。 “忍义手,基础版。” “忍义手,升级弩箭版。” “忍义手,升级火枪版。” “忍义手……” 看着卷轴上的那一幅幅与当下冷兵器时代画风格格不入的图样,身为穿越者的公孙羽不可能不明白如果能将这些图纸化为现实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疗效。 冷兵器的时代必将由热兵器来结束。 只是…… “为毛这些东西都得配合忍义手使用?难不成我还得给自己装个义肢?”系统大神出品的资料以其特性在被公孙羽看过一遍后便牢牢地镌刻在了他的心中并达成了初步的理解,“没理由的。” 公孙羽收起了卷轴,吹灭了火折子。 “我得消化消化。”公孙羽回到了火堆边。 没有人问他方才“兴高采烈”地蹿出去是为着什么事儿,大家都很忙的。 姚长青忙于回气。 申莫愁忙于制药。 静谧、无人打搅的环境最适宜研究技术。 只是,公孙羽可以预见的是:姚长青必然能回满气,申莫愁也必定可以制出药来。 而他,则保证不了自己能研究出个什么成果来。 知其然易,依葫芦画瓢易。 知其所以然难,依葫芦画葫芦娃难。 白头搔更短呐…… …… 在这个夜晚里抓破头皮的人绝不只有公孙羽一个,但抓破头皮后还想不出个法子、拿不出个方案来的可能就只有公孙羽这独一份了。 像是某位孙长老,他的方案出的就很快。 “刘师弟,情况危急,速向金刚门求助!”营帐外,孙长老满脸肉疼地对着一张正自燃着的剑形符纸说着话。 这符纸是十宗内部发放的福利,作用为在一定距离下达成“即时通讯”。 这符纸作为新晋十宗的离火宗初次只获得了三张,掌门人贴身带着一张、派内留着一张、再加上他这一张。 符纸很快烧完,在符纸烧完前,于火焰中传出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好的。” call完了外援,孙长老的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倒要看看水柳派这骆驼到底有多大!” 草原上的夜色深沉,深沉的夜安抚不了一双双无眠的眼。 “呱哇~” 习惯了昼伏夜出的鸟儿借着夜色的掩护开始了狩猎,振翅、扑袭,待得它鸣叫出声的时候,其趾爪上已然扣住了一只肥硕的草原鼠。 这是一只矫健的猫头鹰似的鸟儿,今夜才过去不到三分之一它便已捕获了不下五只草原鼠――这些草原鼠的重量加起来几乎达到它自重的一半。 前四只草原鼠们已经尽数进了它的肚皮,而当下的这一只――也就是第五只,亦被它一口啄碎了头颅、大快朵颐。 这等饭量极不正常。 它这是在暴饮暴食。 但它没办法不这样做,因为这些天它的消耗有些大。 别误会,从根源上来讲它是一名雌性,所以这里的消耗纯指纯体力上的消耗。 这些天――准确地讲是从近一个月之前开始它便被一个可恶的人类动了手脚:一块分量不轻的牌子被三股绳子牢牢地系在了它的脖子上,这三股绳子的布局是那样的巧妙,以至于这些天来它无论怎样努力地想要将牌子甩脱都无法如愿。 这些天它一面在以鸟语诅咒着某位手法娴熟、面目可憎的老不修的同时,一面亦因为长时间的“负重前行”而再三加大了食量。 想当初,它也是一名爱身材胜过爱饱暖的鸟中靓女,一天的食量顶破天了也不过一只草原鼠。 而现在,五只草原鼠也不过刚刚够它半日所需。 这真是一块见了鬼的牌子。 “呱哇!” 草原鼠那诱鸟的气味引来了一名鸟中帅哥,但它没敢对雌鸟以及雌鸟爪下的草原鼠起半点心思――仅仅不足一月的时光,挂着牌子的原靓女便成长到了体型比帅哥庞大两到三倍的“巨人”。 雄鸟惊恐地看着雌鸟,双翅扑腾不定的同时小声地B・B着“此地乃私人产业、神圣不可侵・犯”。 雌鸟很淡定地吃完了鼠肉,随后它振翅向远方飞去、再难为雄鸟所见。 在这一个月的时光里,这只雌鸟已经不知道飞过了多少路途、辗转过了多少个领地。 它有试过不辗转、于某地逗留,但最终结果不过是被一群同类群起攻之、驱逐。 所以它唯有飞飞停停,成了某些观察者眼中时动时歇的光点。 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才算结束? 雌鸟已厌倦至极、厌烦至极。 以往给过它安全感的黑夜再安抚不了它,一颗颗悬挂于天空中的星辰在不断飞行着的它的眼中挪移、旋转、坠落。 流光四溢。 …… 玄武山脉,离火宗。 符纸燃成的灰烬还尚存余温,一身红色短打的刘武强便已化作一团红色的流光穿梭在山道与树梢上、朝着玄武山脉的更深处以及更高处赶去。 “离火宗!刘武强!求见!” 在底层呆久了,尚未适应十宗地位带来的新身份,刘武强的措辞水准像是个赶车的车夫。 亏得他的内气修为与车夫们还是有点差别的,自山门外发出的一嗓子,足够传达到山门内、金刚门深处。www.gebiqu.com ------------ 第六十章 热武“初现” 天空中有流星划过。 金刚门深处,金刚峰顶,一身短打、满头白发的金刚门门主——铁玄正负手而立。 风吹动了他的头发,也吹动了他的目光。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啊。”他的目光只盯着那颗流星。 …… 金刚门,山门之外。 “什么?金刚门要封山?”刘武强听到由铁战代为转告的处理意见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发愣。 铁战抱臂侧倚山门、斜觑着刘武强:“小小一个水柳派,由寒玉宗出手便足够了。” 他见刘武强还愣着,便又冷冷地补上了一句:“怎么,你怀疑……” 此话尚未说完刘武强便清醒了过来,他忙不迭地朝铁战赔罪、堵住了铁战的后半句话。 怀疑? 他能怀疑吗? 他敢怀疑吗? (省略无意义的赔罪过程。) 他赔完了罪又小心翼翼地问:“寒玉宗那边……大约什么时候能出发?” 铁战站直了身,转过头,缓缓走入了山门之内,他的声音慢慢飘入刘武强的耳中:“他们已经出发了。” …… 这一夜过得很慢,也过得很快。 当这一夜过去之后,天边第一缕曙光投射到了树林当中,有一样东西于第一时间对此作出了回应。 “呯!” 一颗弹丸穿过层层枝叶与树梢冲上天空,似是怀着要将太阳射落的壮志。只可惜大地母亲着实是爱死了它,空气阻力更是舍不得它,于是满怀壮志的它仅能于天空中画出一道充满遗憾的弧线、随后重重落入大地的怀里。 “一晚上的努力。”公孙羽擦拭着手中的“枪”,像是在擦拭这世上最最珍贵的宝物,“没有白费。” 嗯…… 大家都看见了啊,这是一把需要打引号的枪。 没办法,谁叫这枪长得太古怪了——没有枪托,甚至没有扳机,它的全貌仅是一根尾部被弯曲成环形的铁管。 这铁管被固定在公孙羽的左小臂上,此刻,一缕青烟正断断续续地从一路延伸到公孙羽左掌掌轮位置的开口处升起。 这便是公孙羽根据不知是谁写的苇名流心得再研究的成果。 “速度很快,若是离得近了,甚至可以威胁到先天高手。”早早被公孙羽叫起来观摩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幕的姚长青对于这件武器做出了高度评价。 “但可惜一次只能发射一枚。”申莫愁道,“先不说以您老的身手有没有与先天高手打近身战的机会,就是真到了那时候了……我其实挺怀疑您这玩意儿的准头能不能打中正确目标的。” 说话间申莫愁伸手指了指原本被公孙羽刻在一颗树上的靶子,靶子上有十道环——就刚刚的情况而言,用专业的属于来描述刚刚的那一枪——公孙羽脱靶了。 公孙羽面色很尴尬,他本来没想叫申莫愁也来观摩这一幕,只是奈何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愣是把人家姑娘给吵醒了。 姑娘嘛,没睡足养颜觉的时候总是不大好说话、也总是不大愿意好好说话,尤其是对着这两个糟老头子。 所以,申莫愁开始毒舌了:“我觉得您老还是务实一点,好好地补习补习武功……” 公孙羽打了个哈哈,同时他以正常的速度将自己左边的衣袖拉下、盖住铁管——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想把这玩意称为“枪”——然后不着痕迹地抖动着自己的左腕。 烫!太烫了! 发射过的枪管几乎烫得公孙羽的皮肤吱吱响,即便他一直有运《冰心诀》来缓解,但并不能立竿见影地将之冷却。 这一刻,他无比理解为什么这玩意儿必须搭配忍义手使用。 “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吧。”公孙羽转移了话题,“我总感觉我们就要遇上什么麻烦了。” 姚长青闻言登时理解了公孙羽的意思:“不应该啊,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是在说离火宗的事情,当着申莫愁的面,他不得不这样表述。 “没什么不应该的。”公孙羽已经跳上了马背——自从获得二段跳技能之后他有事没事就要把它拿出来秀一秀,“我当初就说了,你那法子不太好。” 姚长青一脸正色:“不!我的法子没问题,就是出了问题也绝不是我那法子的问题!一定是那鸟!嘿!当初就应该……” “咳咳!”公孙羽咳嗽了一声,“驾!” 姚长青立刻收了声,随后也学公孙羽的样子往马背上跳。只可惜他毕竟不会“二段跳”技能,双腿离地之后无法凭空借力,纵使他内功修为深厚,这一起一落亦令他那匹可怜的马儿颤了一下。 “神神秘秘的,两个老不修!”申莫愁当然没听懂这两个老头间的密语,但聪慧如她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两人大概在表达什么情绪。 前路怕是没那么安宁了啊。 不过无所谓了,自打被门派派来接手水月城这边的任务之后,她的日子就没安宁过。 水月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 水月城的繁华只有真正进入过其中的人才会知晓:宽敞的街道上,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摆着摊,一件件成色各异的珍宝以及“珍宝”们多过天上的星辰。来自天南海北的武者们穿行其间,缔结起人潮汹涌、人声鼎沸。 “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离火宗的两位先遣侦察兵在星夜兼程以及良驹加持下已抵达了水月城,年纪较长、江湖经验相对丰富的冯甘三提议进入城中收集情报。于是两人便进了城,于通过城门的时候他们借由“十宗弟子”身份之便不但没有缴纳入城费,甚至还小小地敲了某几个倒霉的守门卫士们一笔。 眼前是花花世界,兜里是鼓鼓银钱,他们不是圣人亦不是完人。 是以,他们已经在城中的“商业街”上溜达了快两个时辰了。 “师兄!看!那是南海血珊瑚!啊!那是北海黑珍珠!……”即便是被警告了多次,年纪较轻的马干荣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将一出“乡下人进城”的戏码演得活灵活现。 久之,冯甘三便放弃了浪费唾沫、选择了放任马干荣东蹿西蹿。 水月城,即便是对于他这种老江湖来说也没来过几次,而他每一次来此都收获颇丰。 “老头儿,你这东西咋卖?”他早就盯好了他的目标,而直到马干荣跑开了,他才蹲到小摊面前、自摊头上拾起一物问道。 摊主是个眉毛泛白的精瘦老者,他也早就注意到冯甘三了,看着冯甘三这一身离火宗装束,只要不是瞎的或者消息太过闭塞之辈都不可能认不出这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弟子。 “天陨玄铁,黄金五十两,不二价。”他报了价。www.gebiqu.com ------------ 第六十一章 同情的眼神 “五十两?老头儿!你不如去抢!” 冯甘三脾气那个爆,当时就把手里的东西拍回摊子上了。 “啪!”只见那块拳头大小的老者口中的“天外玄铁”登时就碎成了渣渣。 这哪里是玄铁,这分明是“玄炭”! 售假当面被抓,老者却是十分淡定:“嗯,现在你必须掏五十两了。” 他对冯甘三伸出了手掌,意思很明显:“拿钱来!” 冯甘三指着老者的鼻子就骂:“给什么钱?” 老者指了指自家摊子上的那堆新鲜的渣渣:“你砸坏了我的玄铁,赔钱!” 冯甘三气笑了:“老东西!你这是在#骗啊!” 老者面不改色手不挪位:“五十两。” “找你爹要去!”冯甘三丝毫不愿上当。 老者闻言先是呵呵一笑,随后面上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竟是哭天抢地了起来,真的带泪的那种:“哇!大家伙儿都来给老汉评评理哇!” 登时,水月大街上往来的人潮中便分出了几股细流涌向了老头所在摊子。 顿时,老头哭得更卖力了。 “这什么世道?!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干点啥不好?!欺负一老头,有意思吗?”一名肌肉发达、高过冯甘三两个头的汉子推了冯甘三一把。 冯甘三正欲辩解时又一位壮汉半道杀出来,从侧面推了他一把:“欺负老头算什么本事啊?有胆的咱两练练?” “我……”冯甘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被第三条汉子推了一把。 “瞧瞧这身衣裳!离火宗的啊!才攀上十宗的位置就作威作福起来了啊?!”那条汉子比前头两条汉子更壮,他一手抓住了冯甘三的手腕,以强大的手劲捏得冯甘三硬是没能把话说下去。 “走!就让咱三兄弟来同你好好说道说道!”三人抓着冯甘三就往人群中挤,四人东扭西扭了一阵后,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水月街的暗巷,三条“熟练无比”的汉子收起了脸上的愤慨与嚣张。 “水柳派的事情我们一直都有关注。就在大约十天前……嗯……大概就是这个时间。”最壮的那条汉子抓着自己的头皮努力回想着,“就是大约十天半月前,有一队水柳派的人在城外卖掉了大约五十多辆马车,而且还是贱卖。我猜,他们一定很缺钱。” “其它呢?这些时日里可有探到别的关于水柳派的消息?”冯甘三的脸上亦不再有“百口莫辩”的窘迫,他随意地倚着墙壁,形如歪脖树,更如癞皮狗。 汉子说出的情报早在进入水月城之前冯甘三就已经打听到了,此刻从汉子的耳中再听一遍,着实是乏味至极。 “我收到消息,水柳派的人卖掉了马车后朝东边去了,我想,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水柳故地’。” 答话的还是那汉子,其余两人各自守住小巷的两头以备不测。 很详尽的情报,但冯甘三却并不满意:“什么叫‘我想’?我需要准确的情报!” “这……”那汉子确实只知道这么多了,天下宗门千百,水柳派失去了十宗之位不啻于凤凰失了羽毛。 这也属于玄武大陆上的一大・特・色了,但凡是从十宗里头跌下来的宗门,他们的功法也好、秘术也好,过不了多久就会由玄武山方面广告天下、成为人尽皆知的知识。 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去对水柳派起什么心思,因为没必要、也因为无利可图。 正所谓“拔毛凤凰不如鸡”,汉子对之关注较少纯属人之常情。 正当汉子尴尬之际,那摆摊的老者走入了巷口:“客人!请保持礼貌!” 地摊破落户的装束在老者身上丝毫未动,但当他的身影出现在这条逼仄的小巷中时,本就不甚明亮的天光为之一暗。 就好像走进来的不是一名老者,而是一片乌云。 乌云中,隐隐有电光吞吐。 老者一到,冯甘三立马收了声,更收回了不自觉间揪住壮汉脖子的手。 “张老板。”冯甘三对他行了一礼,口中语气彻底软化,“我只想了解……” 张老板哼了一声,打断了冯甘三的话:“正所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既出得起钱,我们自然会提供相应的情报。但是,不是今天。” 这个衣着市侩、身形干瘦的老者发出的声音不高,但狭窄小巷两侧的墙壁上竟是有丝丝石屑被其震下。 冯甘三面上逐渐失了血色,良久――对于他而言的良久――他自储物戒内取出了两锭金子丢进了他身边壮汉的怀里。 “希望下一次我来的时候,你们能拿出让我满意的答案。”他硬着头皮抛出了这样一句话后转身便走,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壮汉觉得冯甘三的脚步极不自然,像是具关节僵硬的活尸。 对着冯甘三的背影,壮汉眼中充满同情。 他知道,方才老者的那一段话已然令冯甘三受了内伤。 …… “师兄!你刚刚去哪里了?我一转头就没见你人……还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马干荣在丢失了冯甘三的身影后整个人急吼吼地在水月大街两侧商户、民房的屋顶上乱蹿着,亏得他那一身离火宗服饰,否则非得引来了水月城内部的巡街小队的介入不可。 冯甘三自然不会将真实的故事告诉马干荣,他找上的人可不是什么善类,若是为宗门所知,他绝落不到好。 于是他随便编了句谎儿:“没什么,我遇着一姑娘。” 别说,他这随口一编的谎话到还真有几分说服力,当马干荣注意到他面色发白、小腿发颤的细节的时候,马干荣面上顿时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师兄,保重身体啊。”马干荣拍了拍冯甘三的肩膀,他的脸上是了然,眼中则是同情。 冯甘三在他眼中消失不过三五分钟。 这个男人,真不行啊。 冯甘三当然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谎所带来的麻烦,但他丝毫不为之感到后悔,同时也丝毫不打算为之解释。 误会有误会的好处,他人自动脑补出来的东西最不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于是他回给马干荣一个男人都懂的苦笑。 马干荣眼中的同情之色更重了。 马干荣拍着冯甘三的肩膀,语重心长:“师兄,咱等下去吃顿好的给你补补。”www.gebiqu.com ------------ 第六十二章 无聊的拍卖会 水月城最有名的既不是水也不是月,水月城最有名的是水月楼。 水月楼的名字取自“近水楼台先得月”,此种命名方式,其内经营的是何等业务已是一目了然。 ……别想歪,笔者还是知道点死活门的…… 这是一处拍卖场。 所谓“近水楼台”,“河景房”听说过没有? 临河而建的房子,总要比同类目下的其它房子每平方贵上那么个一二三四成――当然了,当那些买了房的人真正入住后发现所谓的“河”只是一条臭水沟的时候还找不找得到开发商理论,那就都是后话了。 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这道理在哪里都是适用。 冯甘三与马干荣两位后生仔便坐进了水月楼的包房里。 ……别误会,他们不是来这儿买东西的,毕竟以他们两个那点身家,能拍到什么歪瓜裂枣? 拍卖会上富豪多,扮猪吃虎之辈更多。这是规律,更是定律,但凡是经营此类营生的,在熟读了无数前例后无不对进门的客人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不说奉上人手一份的灵茶灵果――这两者都太贵了。 不过人手一份参茶、两三盘茶点还是有的。 冯甘三与马干荣两人便是来蹭茶喝的。 “哗~!好茶!”马干荣大大地饮下一口,热茶伴着参香滑落喉头,他舒服得眯起了眼。 “本来就是好茶。”冯甘三没怎么饮茶,对于随手就能掏出五十两金子收买情报的人来讲,拍卖场里免费的参茶着实入不了他的眼。 毕竟,出于成本考虑,这里的参茶可都是拿参须加N多调味剂调出来的。据不完全统计,平均一根参须足够兑出三四桶参茶,完全可以应付拍卖场一昼夜的消耗量。 这是正常操作。 但看破不说破,冯甘三虽不屑这“参茶”,但他还没残忍到去搅了马干荣的欢乐时光。 就像那句鸡汤:“我情愿你一生如同白纸,无须染上杂色。” 冯甘三深得此味。 马干荣眯了一会儿,期间外头的拍卖场里已经拍出了三件“珍品”,它们分别是:千年难遇的巨型夜明珠、千年难遇的野生琼蛇胆、千年难遇的南海黑珍珠。 而此时外头台子上的主持人已经叫卖起了第四样商品:千年难遇的寒生地黄,起拍价50两黄金。 这么多个“千年难遇”都叫他们碰上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师兄!你不考虑买点什么吗?我觉着咱俩的钱加一块儿大致上能拍下这地黄。”前几样东西在主持人巧舌如簧下直令马干荣口水直流,但毕竟一个个的起拍价都贵到没道理,而且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益处,但现在的这样不同。 首先它的起拍价比较“合理”,其次他们中真的有一个人用得上它。 马干荣看向了冯甘三。 冯甘三被看得极为不爽,但毕竟是他自己撒出去的慌,再痛苦也得扛着,于是当下唯有微微一笑:“多谢师弟关心,但还是不要了吧。这参茶就够补的了,再加上这茶点,为兄已感觉好多了。” 包房里的茶几上摆放着三碟茶点――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拍卖场方面是打算只给两盘的,但碍于两人“离火宗弟子”之身份,勉强给了三盘。 这三盘茶点分别是:玲珑糕、剔透果以及翡翠饼。 名头都很高端,但实质上的口感嘛…… 若是这两人有幸尝过公孙羽的手艺,他们大约会对这三盘茶点做出如下评价: “It's_sh#t。” 当然了,由于他们并没有幸运到尝过公孙羽的手艺,更没可能学过鸟语,所以这两位朋友对于这些茶点的评价就没可能那么直白了。 他们只是默默地将茶点盘舔了个底朝天而已,而其中冯甘三可以以自己的人格担保:主要是马干荣在舔。 他可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又怎会被区区几盘以辟谷丹废料制出的小玩意儿诱・惑到了呢? “小姐,再来盘玲珑糕!”冯甘三摇了摇手边的铃铛,唤来包房外的服务员。 那服务员努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们添茶点了:“玲珑糕一盘,还有其它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有。”马干荣向服务员展示了一下桌上快见底的茶壶:“再来壶茶。”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收走了桌上的空碟与茶壶,她临走前颇有深意地以目光于干净到发亮的盘子与两人身上的离火宗服饰上来回游走了一番,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师弟,我们该走了。”虽然服务员没有说什么,但身为老江湖的冯甘三又岂能不知她眼神中传递的意思? 他知道的,若是他们再不走,下一壶茶里恐怕会加上不少的“料”。 “师兄,你真的不打算拍一下那块地黄?相信我,你真需要它,那东西可补得很啊。”马干荣劝道。 他只是劝道,而没有喊价。 因为他是真的穷。 在两人说话期间外头的“千年难遇寒生地黄”已经迎来了第三次报价――100两黄金。 作为一个能熟练地跑到拍卖会包房里蹭东西吃的家伙,100两黄金已然超出了他的支付极限。 冯甘三看穿了马干荣的心思,身为师兄,他又岂能不知马干荣的囊中羞涩? 于是他撇了撇嘴、顺便算了算时间:“我们在这里已经耽搁得够久了,徐师兄他们交代我们的任务可不能抛下。” 听闻此言,马干荣即便是心中不舍却已不得已地站起了身。 “唉,千年难遇的寒生地黄啊,师兄,这是你的损失啊。”马干荣叹道。 冯甘三听了这话只想笑。 千年难遇。 哪有这么多的千年难遇? 噱头罢了。 把什么灌了荧光液的珠子、赖皮蛇的蛇胆、染了黑漆的珠子往土里埋个仨月然后再挖出来,土壤的腥味一冲,说它们是“万年难遇”都没关系。 谁出高价买了它们,那可真是万年难遇的SX。 冯甘三自问智商正常且具有良好的时间观念。 从他与张老板分别已经有快三个时辰了。 他相信,张老板已经搞到了能令他满意的情报。www.gebiqu.com ------------ 第六十三章 让开!离火宗办事! 从拍卖所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然黯淡,不过对于水月城而言,天色越是黯淡,这边的风光越是漂亮。 风是风情的风。 光是光彩的光。 满街尽香风,一城皆张灯。 人群熙攘更甚于白昼。 冯甘三与马干荣二人从相对安静的包房中出来的时候着实在原地定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这加强版的热闹。 不对,这样说并不准确。 准确地讲,“在原地定了好一会儿”的那个人是马干荣,而“慢慢适应过来”的那个人是冯甘三。 “师兄,夜生活不太适合我,我先回客栈休息了啊,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马干荣面色还有些发愣。 初见繁华,人大约都还会觉着兴奋、觉着见猎心喜、觉着想参与其中。 再见繁华,人心已生厌倦,逐渐开始反思,开始觉得这繁华并不适合自己、觉得自己与这繁华格格不入。 繁华是水月城的。 它并不属于任何个体。 冯甘三对此表示理解,同时表示自己要再度与某女子相遇,而对此马干荣亦表示了理解。 只是在两人分开前,马干荣不着痕迹地用自个儿的手肘捅了捅冯甘三的手臂,道了声“保重身体”。 转过身后,冯甘三与马干荣面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冯甘三只身走入了街头、融进了人群,循着熟悉的路径,他找到了那属于张老板的摊位。 一样的“天陨玄铁”。 一样的五十两黄金。 一样的争执。 一样的被三位打抱不平的“路人”架入巷子。 路人不再是白天时候的那三名壮汉,而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冯甘三收到的消息已不再是人所皆知的水货,而是极有价值的干货。 “水柳派的人……居然去了那个地方……他们莫不是想……不,他们一定是这么打算的!”从小巷中出来的时候冯甘三的面色很不好,先是一阵红一阵白,随后转为阴沉。 阴云密布的阴。 沉入江底的沉。 前头是他的脸色,后头是他的心情。 顾不得惊世骇俗,顾不得引来巡城队的注意以及制止,冯甘三催动轻功蹿上道路两旁的屋顶,一路奔行,不知踏坏了多少无辜的瓦片。 “离火宗办事!闲人避退!” 冯甘三闹出了极大的动静,只是任何听清了他的口号、看清了他身上的服饰的人都没有对此表示要插上一手。 只是在冯甘三的耳目所不能及的地方,一些人们正窃窃私语。 “这人是离火宗的?好嚣张。” “十宗啊,新晋的十宗门派,当然嚣张了。” “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哎呦!大哥你打我头干什么?” “少发梦了!搬砖啦!” …… 谁都没有注意到人群当中,摆放着“天陨玄铁”的摊头后头那名老者眼中闪过的一丝锋锐,以及他笼于袖中的那双对不自觉间并起的剑指。 “让开!离火宗办事!” 这声音传遍了整座水月城,最后令之终了的是从不在夜间开启的水月城城门开合的声响。 …… 马作的卢飞快。 对于某些人来讲的卢之速只是地板,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讲它却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天花板。 原定计划中大致上三天即可赶完的路,由于马匹过于不给力以及公孙羽和姚长青这两条老咸鱼一路上事儿贼多――这一时辰玩“剑气抛接球”、下一时辰玩“你猜我准头怎么样”。 直到三人的劣马都被公孙羽捣鼓出的火枪吓到边跑边尿了,他们才收手。 然后着重玩“剑气抛接球”。 申莫愁心里苦,但她不说。 不是不想说,是她知道说了也没用。 有这时间,好好再复盘一下自己被擒始末,看看谁是罪魁祸首、谁在整件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然后依照人数配药,一人一份绝不重复,岂不美哉? 复仇令人专注,令人两耳不闻窗外事。 所以,当水月城那雄伟的城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的时候,最先出声的是姚长青。 “好消息:我们到了。”姚长青道。 “坏消息:我们迟到了。”公孙羽老不正经地接道。 “你们认为谁应该为此负责任呢?”申莫愁眼神冰冷。 公孙羽与姚长青迅速地开始研究起了水月城城墙砖块的材质。 “我打赌,这墙砖肯定是青石粉混着冥石粉造出来的!”姚长青道。 “我不这么认为:为什么不能是拿整块的青石雕出来的呢?”公孙羽反驳。 这两人一直吵道城门口,由于两人的谈话内容太过独特,就连今日当值的守门卫士都忍不住参与了进来:“你们的赌注是什么?我也想参加!” 公孙羽与姚长青对视一眼:“赌注是谁赢了就由谁来支付入城费。” 守门卫士顿时对此失去了兴趣。 申莫愁努力地让自己离这两个老不修远一点,免得沾上傻气,只是她座下的“宝马”与这两位老沙雕实属同款,身上的衣衫亦是一色的水绿。 所以啊,她再怎么躲闪都是没用的。 她早被守门卫士归入了公(沙)孙(雕)羽小队。 “三个人,三十两银子。”守卫对公孙羽伸出了手。 公孙羽转过脸指着姚长青哈哈大笑:“你看,是我赢了吧?这墙砖是由整块的青石雕出来的!” 申莫愁捂住了脸。 姚长青则作捶胸顿足状:“怎么可能!青石粉混着冥石粉,一比一比一!大门大派凡有需要要修建工事的都按这个走啊!整块青石雕?这得要多少青石啊?” 守卫一阵的无语。 后头排队进城的人们更是无语。 “你们还进不进了?要进的赶紧交钱!”守卫想赶人,但他的职位说明书上没允许他这么做。 “哈哈!给~!”公孙羽笑着从怀里掏出三小锭银子递到守卫的手中,随着守卫完成了例行的登记,三人进了城。 “喂!王二麻子!城里街上不能跑马!要上街的话记得把马寄存到客栈或者停马场里!”顺顺利利地收到了钱,守卫本着关爱残障人士的高尚情操对三人中的公孙羽发起了人文关怀。 “哦!知道了!”化名为“王二麻子”的公孙羽对着守卫挥手致意。www.gebiqu.com ------------ 第六十四章 购石记 公孙羽入城的时候报的假名是“王二麻子”,对此无论是后头排队的群众们也好还是门口守城的守卫也好,都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个个都高度近视,妖人不分了。 而是因为申莫愁为公孙羽化了妆、点上了一脸麻子。 懂得制药技术的人懂点易容术――这事儿没毛病。 他们三人都易了容,公孙羽作顶着个歪发髻、衣袍松垮的瘦子打扮,姚长青作散着头发、面带胎记的胖子打扮――这两人别的不说,任谁第一一眼见到他们都不可能觉得这两人具有玄武大陆平均水准以上的智商。 这两位还是口味比较清淡的,申莫愁的口味才叫重。 这个女人在经历过一些事情后通达开放到了一定程度了,她把自己易容成了“他”,化身为一名公子哥儿。 照理来说公子哥儿的打扮怎么样都没可能被称之为重口味的,但申莫愁偏偏就把这口味演绎出来了:她往自己脸上抹了三层自治的低粉,直把一张脸抹到蜡黄、抹到发亮,然后再涂个腮红、于一举一动中刻意地流露些女人味来。 好嘛,当初她易容完毕后公孙羽当场把早饭吐出来了。 不过不管公孙羽当时吐得有多惨,反正就效果上来讲他们的伪装是非常成功的。 所有人都相信了公孙羽便是那莫须有的“王二麻子”。 三人在水月大街上游荡――说是游荡,其实是在由申莫愁带着两人逐步逐步朝某一处地方靠近。 小摊位,老头儿,玄铁矿石。 “老板,这石头什么价?” 公孙羽只身走到了摊前,而姚长青和申莫愁两人则在旁侧的摊头上假装观看货物。 老头儿,或者说张老板。 张老板抬起头,他那张干瘦的脸上展示着一个标准化的市侩笑容:“五十两黄金。” “五十两黄金?”公孙羽抓起那矿石于手中掂了掂,“会不会太贵了点?” 张老板解释道:“不贵不贵,这可是天陨玄铁!你上拍卖所里打听打听他们卖什么价!” 对话说到这里,无论是公孙羽还是姚长青、申莫愁都不自觉地一皱眉头。 这切口不对! 公孙羽用拿手指蹭鼻子的动作为自己微微侧头与申莫愁交换眼神的行为打了掩护,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他直接一把将手中的矿石拍到了摊头上。 “嘶!哟!” 预想之中矿石粉碎的场面并未出现,相反的,公孙羽的手被矿石的棱角刺得生疼。 “你到底买不买?”张老板脸上笑容尽敛。 公孙羽皱了皱眉头,略一迟疑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堆散碎金子丢在摊上,也不给张老板点算的机会、拿了矿石便走。 没有人围上来、追上来。 这里做的好像是正当生意。 公孙羽走后姚长青与申莫愁分批次地由摊边撤走,为了掩盖人耳目他们或多或少都花掉了点冤枉钱买了些没什么用的玩意儿。 只是他们都没在张老板的摊头前逗留。 停马场,饮水池边,三人聚首。 “怎么回事?他怎么不按照套路来?”公孙羽已经在水池边等了有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内他仔仔细细地将他与张老板之间发生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表情都回忆了一遍。 然而他依旧没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自己查自己是查不出问题来的。 这时候得听听旁观者的意见。 这里的旁观者指的是申莫愁:“你怎么回事?我给你打眼色是叫你撤退的,而你倒好,直接掏钱了?” 公孙羽愣了:“我们不是约定好眨一下眼是继续交易的意思吗?连眨两下才是终止交易啊?” 她捶胸顿足、连撕了公孙羽这张麻子脸的心都有了:“我眨了两下眼!两下!你个老花眼!你看岔了你知道吗?” 公孙羽汗颜。 随后他与申莫愁动作同步地看向了姚长青:“下一个,看你的了。” 半个时辰后,姚长青拿着一块“天陨玄铁”回到了饮水池边。 “不好意思,我也失败了。”姚长青的脸上满是讪讪的笑。 公孙羽和申莫愁由于一个先前在张老板面前露过面、一个不方便张口说话――申莫愁的易容水平还没到能连声音易容了的程度――所以他们都没陪着姚长青过去。 公孙羽惊了:“我们早猜到你成功不了了,但是……” 他指着姚长青手中的矿石:“你怎么……” 姚长青依旧尴尬地笑着:“师兄,你不是要打把刀吗?我看这矿石不错啊,能把我灌注了真气的手都震得生疼,肯定不一般啊。正适合你造刀。” 公孙羽也尴尬地笑了笑:“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啊。” 姚长青:“不用谢,不用谢,合用就好。” 尬聊着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申莫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废话,申莫愁抹了三层粉,谁要能发现她脸色的变化那可才叫奇了! “两位老人家。”申莫愁的语气很平淡,“你们聊完了吗?” 公孙羽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老人家”,这都用上敬语了呢。 这是怒极反笑的套路吗?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完了,怎么了?” 申莫愁回复给公孙羽的话也是:“完了,怎么了?” 话音刚落,停马场里原本安安静静的马群中起了骚#动,一个个先前不知道藏在哪儿的黑衣人们陆陆续续地冒了出来。 公孙羽三人已被包围。 “多大点事儿。”身陷重围,公孙羽面不改色,他只抖了抖左手的袖口、拍了拍腰间的刀鞘,“就这点人,还不够我们两个老头儿吃的。” “那再加上我呢?” 像是专门等着打公孙羽的脸似的,一道不甚响亮却震得三人耳膜发痛的声音从停马场的入口处响起。 “谁?”公孙羽本能地拔刀在手,刀锋才现他便明白――未见其人便已亮刀的自己已处于下风。 瘦削的身影,银白的头发,看似仙风道骨,实则道貌岸然。 仅凭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语便激得公孙羽拔刀。 这样的人水月城中只有一个。 张老板。www.gebiqu.com ------------ 第六十五章 欺人太甚! 张老板不是一般人。 这一点早在公孙羽一行人启程前往水月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申莫愁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在她的口中张老板俨然是水月城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暗中算计了她、令她惨遭绿柳山庄埋伏的罪魁祸首。 不过说实在的,在公孙羽第一眼见到张老板的时候他并没有将这个老头儿和什么“无冕之王”联系起来,在他的眼中,张老板就是一摆摊的落魄老人。 邋遢、干瘦,像依靠嘴皮子吃饭的市侩商贩胜过靠武功立身的武林高手。 然而现在他知道:他错了,而且错得还挺离谱。 “够了,太够了。” 刀既出鞘那便不必急于将之收回,本着“犹豫就会败北”的指导理论,公孙羽闪电般地出了手。 右手持刀,刀光暴起! 左袖上翻,铜管隐显! 公孙羽才不会以为张老板带了这么多人无声无息间地将他们围住了是本着友好交流、送温暖的出发点。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既非善者,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申莫愁亦随公孙羽一同袭向了张老板,她的兵刃是一对短剑:“一起出手!拿下他!不然今天谁都走不了!” 她在这件事上同公孙羽蹲进了同一条战壕里,当真是难得的很。 “来得好!” 张老板哈哈一笑,挥手阻止了周围想要上来帮忙的小弟们,亲自对上了两人。 “迎风一刀斩!”公孙羽起手就是禁招,自下而上的一刀瞄的是张老板的腰腹一线。 刀走半路,公孙羽的双眼已然血红。血红的双眼家上不受控制地自报招名,这两者正是他冒险将这一招的招意催至极限的表现。 但饶是如此他仍觉不足,左腕机关亦已被他真气牵动,只待这一刀将两人距离拉近后便让这张老板好好鉴赏一下热兵器的威力、开开眼。 “刷刷刷!”申莫愁比较含蓄,她没有报出自己的招式名称,但看她一招间连出三十余剑、剑风如落雨般将张老板周身笼罩的样子,这一招绝不至于没有姓名。 面对如此犀利的两招张老板竟是不闪不避,甚至于他还摆出了“抱臂微笑”的姿态。 这姿势专属于胜券在握之人。 公孙羽见了张老板这姿态后刀势更猛了三分,至于如此催动迎风一刀斩的招意后会给他造成怎样的后遗症已不在此刻的他的考虑之中。 不止是他,申莫愁的招式中的疯狂之意亦盛了不止三分。 然而…… “铮~!” 在刀锋与剑尖触到张老板的衣角之前,这个老头儿终于动了起来。 他做了一件很平常、很普通的事,而当他做完这件事后无论是刀锋还是剑尖都悉数凝在了半空。 …… 作为现今的十宗之一,离火宗别的不说,这马匹质量是真的高。在冯甘三与马干荣二人的死命催促下,一日之内他们便从水月城赶回到了草原上的营地。 一路跑马进营、直冲中帐,两人齐声呼喝:“徐师兄!孙长老!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全营轰动,尤其是被他们点了名的几位朋友。 孙长老极为不爽地从营帐中走出,面对口冒白沫、疾驰而来的骏马他抬手就是两掌:“营中跑马,成何体统!何以如此慌乱?出什么事了?” 两匹劳苦功高的马儿在孙长老的掌下侧翻在地,随后各自滑出不下十余丈。由它们血肉模糊的躯体上来看,它们是享受不到十宗规格的养老待遇了。 马是摔得凄惨、伤得严重,但马背上的人倒是都充分发挥了各自的主观能动性,于孙长老掌风袭来前便整齐划一地完成了“人马分离”。 “扑通!” 两位离火宗的高徒甚至还有余力于空中上演了一出“相互借力调整位置、半轴转坐位体前屈竖旋”,然后整齐无比地同时跪到了孙长老面前。 真是训练有素啊,而且膝盖质量过硬。 只是无论是做出了如此动作的“有素者”,还是训出了如此俊俏弟子的“训练家”,场中无一人面有喜色。 “禀报孙长老!徐师兄!我们已探得水柳派去向!”冯甘三陡一落地便高声陈说。 “哦?”孙长老闻言先瞥了徐弯、徐直两眼,指派弟子探查情报的任务并不是他下发的,他也从来没有要做这种事情的想法。 对于他这样的老江湖而言情报固然重要,但此番他带来的人中没什么像样的高手,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探得了准确情报亦是无用。 不仅无用,而且还有害。 刚是刚不过的,而得到了情报后不去刚,底下的人怎么看他孙长老?地下的人怎么看他孙长老? 孙长老年纪一大把了,怕被人找,更怕被鬼找,最怕最怕的还是被自己的良心找。 所以他宁愿不知道。 而且,求救信都发了,他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就是安安稳稳地等待援军。 这是可以躺赢的局面啊。 所以,当他从冯甘三口中得知徐弯、徐直这两货玩了这么一手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是崩溃。 “好好的就不行吗?”孙长老没把这句经典台词说出口,但他那抖动的眉毛、抽动的嘴角无一不是在爆吼着这至理名言。 徐直见孙长老沉默着半晌都没动静,再看看冯甘三与马干荣二人脸上的焦急与风尘,登时便不顾辈分礼法地出言道:“冯师弟请讲!” 冯甘三继续道:“水柳派他们……他们朝我们的老家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只听“咯吱”一声,却是孙长老反手一掌划破了他的帐篷,一根承重支柱很不巧地在他这一掌的行进轨迹上,是以很干脆地断了。 “哗啦!” 帐篷倒塌之声嘈乱无比,而便是如此嘈乱之声亦无法盖过孙长老的怒吼:“啊!水柳派的##欺人太甚!”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冯甘三从这声怒吼中听出了点无奈的意味。 ……这大约是他的错觉吧。 因为孙长老很快便下了命令:“所有人!立刻启程!杀光那群##!”www.gebiqu.com ------------ 第六十六章 魂牌 “铮~!” 剑鸣只一声。 鸣声过后,四下只剩死寂。 公孙羽眼中血色尽褪,他手中的刀更是“当”的一声落地。 “师弟?” 他面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愕然,就像是见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 申莫愁面上的神情也是这般,但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公孙羽的同款。 ——这两个人的同步本就是巧合中的巧合。 她冷着眼、含着血,愤怒地质问不知道什么时候闪过来、将她剑招尽挡的姚长青:“为什么要拦我?”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答案就是公孙羽的那一声“师弟”。 “原来这些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她的一颗心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你不是掌门人,你究竟是谁?”公孙羽摇了摇头,他退后两步,同时右手捂着左腕、令左掌掌根隐隐对准张老板的头部,“水柳剑怎么会在你手中?” 张老板用袖子擦拭着手中的剑,笑而不语。 他方才仅是拔出了剑,除此之外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再说半句多余的话。 因为会有人替他做动作、替他说话。 那人便是姚长青。 “水柳剑其实有两把,它们一阴一阳的一对。”姚长青挡住了申莫愁的攻势,同时一身真气隐隐外放,逼得申莫愁不敢轻举妄动。 他尽职尽责地为众人解说着:“掌门师兄手中的是阳剑,而张老板手中的是阴剑。” 公孙羽觉着这剧情非常耳熟啊,他好像在某部国漫大作中看到过,甚至于他现在身上练就的某门功法便出自其中啊。 不会那么巧吧? 要真那么巧的话,这剧情就太烂俗了啊。 公孙羽忍不住开口道:“师弟,你接下来不会是想说其实我们的掌门人是个弯仔,而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位张老板就是他的‘好朋友’吧?” 姚长青表情一呆:“师兄,你在说什么?” 这对活宝献上的表演着实是令人难以忍受,张老板手一滑,手中的剑直接划破了他的衣袖,差点见血。 于是,他“破功”了:“早听说公孙长老言辞犀利远超常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顿了顿,在公孙羽敷衍的“哪里哪里”声中继续道:“长话短说罢——张泽中是我哥。” 张老板应该是照顾到了公孙羽的文化水平,所以在他话语的关键之处刻意说得如此直白。 直白到让公孙羽当场如遭雷击,面色雪白。 “呯!” 刚刚张老板的手抖了一下,划破了自己的衣袖。 现在公孙羽的手也抖了一下——他比张老板厉害多了,他的衣袖直接炸开,一颗火红的弹丸自其中爆射而出。 停马场里,一匹运程不佳的马儿应声而倒,哼都没哼一声就嗝屁了——弹丸命中了它的脑袋,这经公孙羽匠心品质出品的造物威力奇大,马匹的整颗脑袋皆不翼而飞。 这一下来得突兀且骇人,一时间即便是张老板有令在先,停马场中的诸多黑衣人们依然尽数抽出了各自的兵刃,目光不善地看向公孙羽。 面对众目睽睽,公孙羽不着痕迹地朝后又退了两步——自先前他与申莫愁的攻势中断后他便一直在不着痕迹地后退着,如果有人注意观察的话,还是能够发现他正不断地向着停马场中的一匹骏马靠近。 他一面退一面说话:“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啊?张老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了我那呆头师弟的,但你想说服我?单凭一把剑还远远不够。” 公孙羽指了指那把绿油油的水柳剑:“就这样的剑,给点时间,我能造一打出来!” 闻言张老板还没说什么姚长青却抢道:“大师兄!你在说什么呢?!这剑是真的!我不可能认错!” 公孙羽额头冒汗,此刻他是真的后悔带了姚长青这么个“天真无邪”的家伙出门。 猪队友啊,这是。 “真什么真?我从没听说过水柳剑有两把的!更没听说过我那师弟还有个弟弟的!尤其是这个张老板!他是做什么的申莫愁介绍得不够清楚吗?”公孙羽大力否认着,“掌门师弟是何等英雄!又岂会有如此兄弟?” 申莫愁顶着姚长青施加给她的压力奋力表示赞同:“姚长老!清醒些!莫要被这恶人骗了啊!” 姚长青本就是个一根筋的家伙,“天真无邪”如他一时觉得公孙羽所言确有道理,陷入了矛盾犹豫的他行气之间不免稍显滞涩,申莫愁瞅准了空子,一个后跃退到公孙羽的身边与之并肩而立。 公孙羽与申莫愁两人对视一眼,这两个原本极其看不对眼的家伙在这一刻竟是心意相通了起来,他们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我负责抢马!一起突围!”by公孙羽。 “我负责放毒!断后!”by申莫愁。 而正当两人交换了颜色与计策,即将将之付诸行动之际,变数又生。 张老板收起了手中的剑,亦收起了他那张风轻云淡的脸。 他以沉重的语气说:“三位可知,我那哥哥已经死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于三人——尤其是公孙羽与姚长青的脑中划过。 “你在说什么?!”姚长青闻言眼睛红的跟公孙羽全力催使“迎风一刀斩”时一样,他咆哮得像是头伤兽,“掌门师兄死了?!” 这个刚刚还拦着公孙羽与申莫愁对张老板动手的老人此刻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扑到了张老板的面前,他以他那两条干瘦的臂膀拎着张老板的衣领将之拽离地面:“你胡说!掌门师兄怎么可能死?!他武功那么高!就算是负着伤也能压得徐炎那自以为是的小崽子屁都不敢放一个!他怎么可能死?!” “水柳派,水柳剑。阳剑不隐,阴剑不现。”张老板没有反抗,他的眼中、面上尽是悲伤之情,全然不像是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我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希望我哥死!” “但他,确实是死了。”张老板左手一招掏出一块牌子展示给诸人。 那是一块断成了两截的魂牌,一缕属于张泽中的气息不住自魂牌断面中溢出。 这块牌子证实了他所说的一切。www.gebiqu.com ------------ 第六十七章 卑微如尘ro扭曲如蛆 张泽中死了。 在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后姚长青算是崩溃了,但崩溃归崩溃,生活还得向前看、向前走。 “掌门师弟的死与离火宗绝脱不了干系,姚师弟,还记得那天……” “仇恨”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一个好词,但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它真的很有用。 仇恨点燃了姚长青,令他走出了崩溃、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 此状态被称为“复仇”。 “我要为掌门师兄报仇!”姚长青的眼睛红得让公孙羽几乎怀疑他偷学了《迎风一刀斩》,他状若疯牛地在停马场里来回跺步,就跟害死张泽中的凶手就在他脚下似的。 场中想要复仇的人并不只有姚长青一个,但是由于诸人想要复仇的目标并不统一,所以他们并不能现场组成一个“复仇者联盟”。 相反的,在张老板“认亲”结束后,场中的诸人分成了两派。 一派为“多数派”,他们的仇敌是离火宗。 另一派为“少数派”,她的仇敌是张老板。 “她”指的是申莫愁。 在姚长青不再压制她之后,她恢复了自由,但她并没有做任何事――除了站在原地、冷冷地以充满憎恨的目光看着张老板。 张老板在被盯了一会儿之后总算是开了口:“申姑娘,关于你的事,我只能说一声抱歉。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顾客付钱购买商品,我收钱提供商品。只是普普通通的等价交换而已。” 申莫愁听了后先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看了一眼公孙羽。 公孙羽闪躲着没有与她目光相接。 “好,我明白了。”她用很寻常的语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但在公孙羽耳中,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如小刀般刺进他的心口。 他知道,申莫愁是在等他做一个选择。 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做出申莫愁想要看到的选择。 想要对付离火宗,光凭如今的水柳派真是想都别想。 他需要帮手,强大的帮手。 立刻就能帮上忙的帮手。 而眼下,与水柳派同仇敌忾的张老板以及张老板手下的势力便是他们最好的帮手。 而且张老板还是张泽中的弟弟,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也算是水柳派的一份子。 除非掉线已久的系统大神跳出来发布一个任务限定公孙羽不准和张老板合作、限定公孙羽立刻与张老板翻脸,否则他真的没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当一个一身正气的大侠――就算是他想当个一身正气的大侠,姚长青恐怕也不会答应。 大侠都是孤独的。 他暂时还不想当大侠。 申莫愁看着他,等着他的表态。 他的闪躲便是他的选择,申莫愁看在眼里。 转回身,转回头,申莫愁笑了。 像是古董花瓶摔在地上裂成的笑脸,她就这样笑了。 她带着这幅笑脸缓缓地收起了左手中的剑、张开了左掌。 她的左掌上佩戴着从山信身上缴获来的、被公孙羽按功劳分配给她的储物戒。 一股墨绿、几近黑色的气柱自储物戒中汹涌而出。 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控诉、什么都没有宣告,她就是这般出乎众人意料却又极为合情合理地出了手。 “小心!有毒!”身为老江湖的张老板一见这气柱的色泽便猜到了它的疗效,当即鼓动掌风将气柱轰散、逼开。但他这番动作无疑是促使了毒烟的扩散,停马场中的马匹一匹接一匹地在毒烟中倒伏、死亡,有些反应稍慢的黑衣人们也是一般地倒地身亡。 想要阻止毒烟的扩散,唯有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张老板心头火起兼焦急,纵起水柳阴剑朝申莫愁兜头罩下。 公孙羽早在申莫愁转头看他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糟,但他终究是不忍将之叫破。 他们要对离火宗进行复仇,这合情合理。 申莫愁要对张老板复仇,这也合情合理。 他既然不能帮着申莫愁复仇,那么他能做的只有不去阻止她。 人在笑。 毒烟在咆哮。 韩叔常教导公孙羽:人可以卑微如尘,但不可扭曲如蛆。 他低下了头,没再去看任何人、看任何景、看任何事。 他听到了一声“扑通”。 …… 公孙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停马场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坐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里,捧着灵茶、看着眼前的果盘发着愣。 “……就是这样的,由于我先前刻意地给离火宗的探子提供了假情报。以他们的脚程,明日上午必定会抵达这个位置……到时候我们……”桌边仅有三人,除公孙羽外便是姚长青与张老板,此刻张老板正持着一张地图解说、展示着。 地图上画着一个红圈,红圈的左下方是水月城,红圈的右上方则是草原,红圈横在这两者之间,被圈出的地方有名字: “古河道”。 边上还有一行小字:“鹰愁涧”。 河道,是河水流经的路径。而“古河道”,则是曾有河水流经的路径。 这里的“曾”,一般跨度都在百年以上。 张老板早在放出假情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公孙老哥,你觉得我的计划怎样?”张老板说完了他的安排,但公孙羽完全没在听。 “我觉得挺好的。”作为一个没在听讲的人,公孙羽能给出的回复只有这般敷衍。 张老板也不恼,他对于公孙羽的心不在焉表示理解:“放心吧,那女娃子只是中了毒――而且这毒还是她自己配的,纯属自食恶果。我已经调了帮内医术最高明的大夫给她医治,相信用不了几天她便能恢复了。” 公孙羽点了点头,对于张老板的话他不置可否,他很快转移了话题:“张老板,你在《水柳剑诀》上的造诣比我这师弟强多了,不如在行动之前你指点指点他?若是他能有所精进,我们对于明日一战亦能多几分胜算。” “哈,我正有此意。”张老板不愧是生意场上的老混子,当即应承了下来,“只是不知姚老弟是否赏脸?” 姚长青的眼睛还红着,方才张老板在讲解计划的时候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听着,对于张老板的计划安排他已然可以做到倒背如流。 “可以。”姚长青的回答较往日而言更为简短。 张老板对姚长青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他两人走出房门之前,张老板忽然回头对公孙羽说:“公孙老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多地为我的手下们装备‘火枪’。此物的威力奇大,若是精度能再准一点的话,每一把都相当于一名真气离体境的高手!”www.gebiqu.com ------------ 第六十八章 鹰愁涧 所谓的“真气离体”、“真气外放”境界是由后天向先天过渡时的中间状态。 处于该境界的武者已能做到令自身真气外放离体、以气伤人,由此扩大自身攻击范围。 ……听起来好像有点厉害,姚长青目前就处于这等境界,而在跟他玩了N久“抛接球”游戏的公孙羽看来,所谓的“真气离体”也就那么回事。 都是给他,哦,应该说是他的‘吸星’送菜的。 不过既然张老板开口了请他帮忙打造一些‘火枪’那么他自然也不会拒绝,不过在打造‘火枪’的同时他不可避免地要公器私用一番。 …… 一夜时光过得很快,便如翻过书籍中的一页,前一瞬还是晦明,后一刻便是曦光。 有人爱这夜色匆匆,欢欢喜喜地送走夜的余韵,满怀希望地迎接每一个白昼。 有人恨这夜晚仓促,火急火燎地追逐夜的脚步、试图以凡人之力将夜追回。 一丛烟尘正在大地上肆虐。 那是上百名骑手正死命催促着各自的马匹,“啪啪”的鞭挞声如同鼓点,马匹的悲鸣如同弦乐,间或响起的一两声来自骑手的怒骂则是管乐。 每一匹马的后臀都被抽得血肉模糊。 这是一曲带着腥味的交响乐。 “孙长老!前面那片黄沙覆盖的区域就是‘鹰愁涧’了!过了鹰愁涧,再往前十里路有一眼泉水!我们在那里休整一下可好?” 徐直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孙长老说这种话,但他没办法。 离火宗的众弟子们已经连续赶了快一天一夜的路了,虽说习武之人就是三天三夜不不眠不休也完全不是事儿,但他们座下的马匹可并不是“习武之马”。 经过长时间高强度的奔波,队伍里头已经开始有马匹倒毙了。 徐直心里清楚,或者说很多人心里都很清楚:在这样下去,在他们赶到目的地之前就会失去所有的马匹,成为一群机动性渣渣的麻瓜。 于是他便被众人推着、恳求着策马挤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孙长老的脸上尽是焦急与愤怒,这两种表情从他听到冯甘三带回来的情报起便固定在了他的脸上,此刻听闻徐直的谏言,他并没有将之当做一回事:“休什么休?哪来的时间给你们休?!你是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 作为新晋的十宗门派,离火宗还未将自身的全部家底都搬入玄武山。 受限于人力物力,离火宗只来得及将自家的精锐移入玄武山,而留在后方故地的则是一批老弱病残。 而现在,水柳派的人马冲着离火宗故地去了。 谁都能想象得到他们会对离火宗故地、会对留守故地的那些老弱病残们做些什么。 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徐直闻言只有点头称是,然后告退,将这应在大多数人预料之中的回答转述。 血与肉、土与蹄的交响乐又急促了几分。 很快的,他们进入了鹰愁涧。 前一刻还在草地上驰骋着的马蹄踏入黄沙,松软的触感令为首的马匹――孙长老的坐骑马失前蹄,一声悲鸣后将“面部刹车”的绝技重现人间。 面对这既惊险又尴尬的场面,孙长老面色丝毫未变。 早在下令星夜兼程的那一刻他便已经预见到了当下的情形,所以,当他的马匹失蹄之际,他极其熟练地施展出轻功自马背上飘行而下、继续前冲。 甚至于他在脱离马背的那一刻还狠狠地在马匹身上踏上了一脚以便借到更多的力、令自己的初速度更快。 他的马在展露“面部刹车”的绝技之前便已身亡。 孙长老在众人中具有最高的地位,所以理所应当的,他的坐骑也是众人中最好的。 如今连他的马都折损在了这里,那么那些剩下的、品质略低的马匹们怕也是凶多吉少。 有人在交响乐中狠狠地敲了一下锣。 “哐当~!” 不用回头,孙长老光凭听觉也能觉察到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数十匹马,在踏入鹰愁涧的第一时间,他们便折损了数十匹马。 “继续赶路!” 除了那些坠马摔伤的弟子外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他们以孙长老为榜样催动轻功大步向前。 鹰愁涧百余年前曾是一条河道,鹰愁涧中的沙都曾是河沙。 离火宗的众人们在软硬夹杂、五彩斑斓的河沙上走了半炷香的时光才算出了鹰愁涧。 而此时他们的队伍中已只剩下不到二十匹马还幸存着。 这条并不甚宽广的、连一滴水都没有的小涧竟如同一只张着嘴的饕餮巨兽,一口气吞掉了近百条生命。 有人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满地倒伏着的马匹中尚有几匹还在顽强地挣扎、欲要站起,但更多的马匹已经不再动弹。 殷虹的血液从它们身上流出,然后被沙土所吞噬。 天空中,有数十只长着宽翅膀、秃脖子的鸟盘旋着。这些鸟已经跟了它们一路,很快的,它们便能大快朵颐。 “这些马匹们用不了多久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连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一个声音在鹰愁涧的上空悠悠响起, “而你们也是一样。” “谁?” “什么人?” 孙长老与徐弯、徐直立刻收住身形,其中修为最高的孙长老迅速地寻到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在他们行进方向的侧面,一名身着黑衣的老者拄着一柄剑,松竹般地立在一株早枯死了的旱柳的阴影里。 黑色的衣、黑色的树、黑色的影,三者凑到一处,再加上老者修有特殊法门,是以从离火宗众人由鹰愁涧的一边横渡到了另一边都未能将之发现。 树影与老人的影子一起被朝阳拉扯得长到尖锐。 尖锐的影如刀如剑如矛般指向离火宗一众。 来者不善。 虽然准确地讲应该是老人先到这里的,所以离火宗的这一行人才是“来者”,但听着老人刚刚的那番话,他怕是专程在这儿等着离火宗一行呢。 他是冲着离火宗来的。 “他是……他是张老板!就是他卖……”冯甘三认出了老人的身份,他本想说“就是他卖了情报给我”之类的话,但话到嘴边他很是机灵地嗅到了不祥的气息,故硬生生地又把话吞了回去。 同时,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尽褪。www.gebiqu.com ------------ 第六十九章 忍义手与……黑蛇 “原来是张老板,久闻大名。”这是孙长老自昨夜启程后的第一次停顿。 他面前的这人有资格令他停下脚步。 如果一个人这辈子只打算造访水月城一次的话都他还可以说自己不认识张老板,但如果一个人打算第二次造访水月城的话,他便不能不去认识张老板——除非他希望这第二次的旅途便是他人生的终末之旅。 张老板是水月城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简称地头蛇。 孙长老不仅停下了脚步,甚至右手还摸上了剑柄。 虽然方才冯甘三及时收住的话头,但以他的江湖阅历还不至于会相信张老板是心血来潮、偶然路过此地。 地头蛇不会轻易离开自家的巢穴。 除非是为了狩猎。 如果放在平时的话孙长老绝不会浪费时间同张老板BB,但此刻的他才经历了一日夜的奔波,体力也好、精神也好都不如以往。 这个状态下的他顶多能发挥出自家五成的功力。 所以他必须同张老板虚与委蛇、弄清楚对方的态度想法,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交手。 “孙长老,真是客气了。”张老板闻言哈哈一笑,只是他这个笑容仅止步于嘴角,“孙长老,你的大名我也久闻了。” 很显然,这是一个假笑。 孙长老在看清这个笑容的瞬间便已明白,今日说不得是要做过一场了,只是他不甚明白:离火宗与他张老板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张老板何以要找他的麻烦? 想不通。 那就问。 孙长老的手已握紧了剑柄,这把剑随时都可脱鞘而出,他的脚下悄然前跨一步,摆出了拔剑术的姿态:“张老板,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若是你能让出道来,我孙友成必有厚报!” 张老板依旧笑着,他摊开双手摆出了一个示意自身无害的姿势:“好啊,孙长老既然开口了,我又岂能不给面子?不过……久闻孙长老仁义……” 张老板刻意在“仁义”二字上加了重音,“仁”在他口中像是“忍”。 张老板的前半句话令孙长老心头一松,但后半句话却令他莫名其妙,而正当他感觉莫名其妙之时,鹰愁涧干涸的河床上忽然迸出了数十丛烟尘,随之一同迸出的还有十声炸响。 “呯!”*10 烟尘下掩着的是人,炸响后迸出的是弹丸。 河床位于离火宗众弟子的背后,烟尘扬起的时候除孙长老若有所觉地望过去外并无其他人发现此异状,于是…… “啊!” 十名离火宗弟子骤然向前扑倒,血之花朵在他们的背后绽开。 “什么人?竟敢暗箭伤人!”有一名弟子中弹后尚有气力支起上半身、他扭头望过去时只看见烟尘之下十道身着黑衣、袒露右臂的身影缓缓走出。 这些黑衣人们一面走一面以左手不住在右腕上按摩拍打,更有一人直接以左手将右腕扯了下来——然而并没有血流出。 他们的右臂自手肘以下便再不是血肉之躯了。 他们都被安装了忍义手。 单发火枪的填装很快完成,快到反应最及时的离火宗弟子都还不及冲出去十步。 “呯!”*8 除了两把在上一次的射击后便因质量不过硬以及使用者操作不当等因素损毁了的火枪外,剩下的,一共八颗弹丸夹带着火星冲入人群,再度令6名离火宗弟子不得不倒伏于地。 “反击!他们和水柳派是一伙的!” 孙长老在那十人射出第一波弹丸的时候便已经拔剑在手、扑向了张老板,两人须臾间已走了不下五十招。 五十招间,孙长老已认清了张老板的武功路数——《水柳剑诀》。 “哼!在我面前用水柳剑诀!”孙长老咬着牙,他运剑如电,一时竟是将以逸待劳的张老板压在了下风,“找死!” 《水柳剑诀》在水柳派败于离火宗之手后便落入了离火宗的手中,一应剑招在离火宗高层的共同努力下尽数被破解。 所以张老板此刻施展的水柳剑诀落在孙长老眼中处处皆是破绽,若非孙长老长途奔袭后状态不佳,在第十招时他便可削断张老板的右臂、在第十五招上他便可将之一剑枭首。 但饶是如此,张老板亦已挂彩数处,期间为避开枭首一剑他甚至报销掉了跟了他数十年的原装剑鞘。 “长老!我来助你!”徐弯、徐直二人没去管后方的忍义手小队,他们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虽然孙长老占据上风、迟早能胜,但为求速战速决,他们二人毫不犹豫地提剑加入战团。 二人的加入令本就落于下风的张老板压力倍增,但即便是如此他的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任何的慌乱之色。 “黑蛇阵!!” 张老板不吝真气、狠狠一剑横扫将三人暂时逼开,趁着空隙一声爆吼。 “唰!” 干涸的河床上顿时迸出了一串烟尘,上百名黑衣人自沙子底下钻出,他们各持长剑结成蛇形长阵。 阵成,率先为“蛇口”吞下的是十余名冒着危险冲到忍义手小队面前的离火宗弟子。 随后,黑蛇阵“蛇尾”一摆,狠狠抽在了已组织起攻势的众离火宗弟子身上、将他们拍散。 “找死!”众弟子的惨呼声令徐直目眦欲裂,他不顾被张老板挥出的剑气仍残留在空中,纵身挺剑便朝张老板身上招呼。 徐弯与孙长老也是一般的动作。 “嘿!” 张老板再度大耗真气连发剑气迫开三人,同时脚下一退再退。 从孙长老与张老板交上第一剑的时候起,张老板便一直在频繁地移动着,初时他还在旱柳的阴影里、背朝着太阳,后来他已侧对着太阳、同时亦远离了那旱柳。 此刻他与那旱柳已有不下十步距离,而放到离火宗三人的身上,被张老板大耗真气逼退的他们与那棵旱柳之间大约有八步距离。 八步。 不短也不长。 恰好在后天巅峰、真气离体境真气外放的极限距离之内。 “嗤!” 一道剑气。 “啊!” 一声惨呼。 “唉,偏了。” 一句可惜。 背心、靠近右肩位置多出了一个血洞的孙长老捂着伤口回头看去。 “姚长青!”他的声音中饱含杀意。www.gebiqu.com ------------ 第七十章 正义的炸响! “可惜,偏了。” 姚长清面色如常,碧绿色的长剑被他握于手中,长剑上还残留着丝丝剑气。 看得出来,方才他便是用这一柄剑偷袭的孙长老。 “水柳剑?”孙长老运指在身上伤口附近连点,封锁穴道的同时亦将残留于他体内的部分剑气迫出。 这是水柳剑的特性,经过它加持的剑气能残留在敌人体内作为一股随时可以被运剑之人催发的暗劲,而正是因为如此水柳剑才配得上“镇派之宝”的名头。 孙长老的语气很是惊奇,他亦是第一次知道世上居然有两把水柳剑。 但现在没时间给他惊奇。 “姚老弟!两条小鱼归我!大鱼归你啊!” 张老板挥剑拦住徐弯、徐直,相较于孙长老,这两个年轻人的功力浅薄多了,即便是知晓《水柳剑诀》的一应破绽亦拿张老板没办法。 “水柳派,姚长青。”姚长老用水柳剑挽了个剑花,“记住,你死在什么人的手里!” 孙长老已经止住了血,心知自己今日绝无幸免之机的他放下了纠缠了他一日一夜的焦虑。 他想通了一些事。 “水柳派的人根本没去离火故地,我被冯甘三那小子骗了!” 这放到平日里绝对是件足能令他发上半天火的消息今时今日却不能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波澜。 他看着姚长青,姚长青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整理他的思绪:“背后偷袭,你们已经走到了错误的道路上,再不是名门正派了。” 在一场正式的比斗中,比斗双方在真正交手前都必须说点什么,虽然两人的交手早已开始、虽然在此时此刻此地并不需要讲究那些赘余的礼数。 但姚长青毕竟是个相对传统的人,方才做出于背后偷袭孙长老的行径于他心中难免存了些莫名的惭愧。 姚长青道:“名门正派……反正你们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不是吗?” 孙长老哑然。 一息过后,他讲手中之剑平举:“此剑,纯笃,自四十余载前起便伴我左右。若我战败,请将它与我同葬。” 姚长青亦举起了手中之剑,将之展示给孙长老看:“此剑‘水柳’,本不是我的剑,现在也不是,未来也不会是。” 这把剑是张老板暂借于他的,用张老板的原话说就是:“明天,这把剑在你手上比在我手上有用。” “你们两个够了,要打快打!打完收工!” 前戏的陈铺不能没有,没有这些东西的话会显得打成一团的两方活像两群神经病。 但陈铺也觉不该太多,观众会有意见。 这里的“观众”指的是公孙羽。 公孙羽从张老板开始的时候立足的旱柳影子下缓缓冒头,乍一看去仿佛鬼故事现场,但孙长老眼力超凡,他看出了关窍:在那株旱柳树下、靠近旱柳根的位置有着一条人工挖就的密道。 这密道藏得如此巧妙,以至于在朝阳初升、旱柳影子最为细长的这段时间内,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藏于其影子中的密道出入口。 “好,马上。”姚长青对于公孙羽可谓是言听计从,此刻公孙羽让他上,他二话不说挺剑就上。 这个过于憨直的老头儿就这样放弃了剑手对决时约定俗成的“后发优势”。 “飒!” 水柳剑在姚长青手中像是活得了生命,它仿佛幻化成了一株迎风招展的怪柳,千余根枝条将孙长老轻易地罩于其下。 如此精妙的剑法、如此高绝的境界,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只是…… 这精妙绝伦的剑招连孙长老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因为…… 所谓的“后发优势”起效了。 只要是招式都会有破绽,发现不了破绽只是个人能力问题。 孙长老的个人能力没问题,再加上《水柳剑诀》的破解之术他早烂熟于心,故在姚长青招式起手的瞬间孙长老便预读出了姚长青这一招后续的全部变化。 这简直就是作弊。 孙长老熟练地避开了姚长青的锋芒,随后一剑斜削,剑锋所指,正是姚长青这一招中最大、最致命的破绽。 一剑过,沙土地上被泼上了一捧红。 一声炸响此时才姗姗来迟: “呯!” 姚长青的左腕上绑着一条铜管,此刻正有一股青眼自管口袅袅生起,而他左边的衣袖则凭空消失了大半截。 血液来自孙长老的左臂。 “傻了吧?这破绽是我故意露给你看的!”姚长青炫耀式地嘲讽道,“上当了吧?” 他甩动着自己的左腕,发烫的铜管灼得他的皮肤阵阵刺痛。 散热不行,这大约是除无法连发外公孙羽牌火枪最大的问题了。 毕竟这东西本来是要配合忍义手使用的,而忍义手并不存在知觉。 孙长老抖了抖自己的左臂。 他左大臂靠近肩膀位置缺损了碗口大的一块肉,面对这种伤势,点穴止血已完全没有作用,所以他并没有浪费时间与精力在这件事上。 “可惜啊。”孙长老抖动着伤臂,随着他抖动手臂的动作,一股暗色的血液混在正常色泽的血液中自伤处淌出。 他竟是自行震断了自己左臂中的经脉血管! 失去了供应,伤处自然不会再有血流出。 但同样因为失去了供应,他的左臂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如面条般挂在他的体侧。 “你又射偏了。”孙长老依旧固守着他的“后发优势”,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徐弯与徐直正配合无间,堪堪与张老板斗了个旗鼓相当。换个方向,再远一点的地方,离火宗的众弟子们已度过了最初不知所措的时期,面对那条不断喷吐着火舌的“黑蛇”,他们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一时间,沙地上躺下了不下二十名黑衣人。 “那玩意儿应该只能发射一次吧?”孙长老仅剩一手能动,但他的面上却丝毫没有败相。 他仍在求生。 他仍在求胜。 “唰!” 说完也不等姚长青做任何的回应,孙长老挥剑对着姚长青就是一记突刺。 姚长青冷冷一笑:“你大可试试!” “呯!” 鹰愁涧的上空又回荡起了一声炸响。 www.gebiqu.com ------------ 第七十一章 落败! “呯!” 炸响的源头在公孙羽那儿。 “不好意思,天都快黑了还没分出胜负!我老了!有点夜盲!你们要再墨迹下去的话等下怕是得叫人把我扶回去了!” 公孙羽晃悠着冒着烟的左袖,义正言辞地催促道。 此时此刻还处于上午、太阳都才刚升起来没多久。 公孙羽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简称“睁眼瞎”。 “啊!” 睁眼瞎的枪法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公孙羽这一枪没有打中孙长老,而是擦着孙长老的头发、射中了好死不死恰好闪到了弹丸飞行轨迹上的徐弯。 徐弯背心中弹——准确地讲是被他绑在背上的剑鞘中弹了。 这剑鞘当场报销。 徐弯心疼得喊出了声。 而比他的心疼来得更快的是由弹丸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这力道顶着他挺身向前直冲。 “唰!” 顺着这股劲力他挥出了一剑。 “嘶!” 这一剑划过了正与徐直激斗着的张老板的右臂,亏得他及时闪避才避过了断臂之厄。 徐弯的武功本较徐直要差一些,身为老江湖的张老板自然不会不刻意地给予这位朋友以额外的照顾。 方才徐弯的“闪身”动作便是为了避开张老板的热情招待,只是这一闪确实闪得太巧、闪得太妙、闪得太精髓。 “怎么回事?” 张老板无暇照顾伤处,他是怎么也没有料到徐弯会如此违背常理地扑回来——身为一名知名老板,他的热情招待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依照他的估计,徐弯没个四五六息的是别想缓过气来。 然而他没想到公孙羽这一枪可以歪到这般精准。 这有谁会想到呢? 张老板没工夫多想、多说些什么,徐弯是菜,徐直在他的眼中也很菜,但耐不住这两人熟知《水柳剑诀》的解法且彼此配合无间。如今他使剑的手臂受创,徐弯、徐直两人自然不傻、专攻他伤处,一时间强如张老板亦免不了左支右绌。 眼看着离火宗的其余弟子们逐渐适应了黑蛇阵、眼看着忍义手在频繁发射后一条条的哑了火、眼看着姚长青与孙长老两人斗得难解难分,张老板心头发急。 “玛德!小崽子们!还没完了是吧?” 他怒吼一声,不顾牵动自身伤势,奋力催动功力挥出两道剑气将徐弯徐直两人迫开。 “公孙老哥!还不动手,在等什么呢?”张老板不惜挥霍功力便是要争取到吼这一嗓子、仔仔细细地看公孙羽一眼的时间。 昨夜公孙羽虽然连夜赶工赶出了十条忍义手及火枪,但张老板隐约觉得他并没有尽全力。 他似是在等待着、观望着什么。 拜托,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观望个什么劲? 再不出手帮忙,船就要翻了啊! “等等!我解个手!”公孙羽朝张老板招了招手,随后他转身就钻回了密道。 见此,张老板的面色顿时变得与他身上的夜行服相映成趣了起来。 功法被克制,张老板一身的本事实打实地能发挥出五成便已是不错,这一点早在他设计冯甘三买下错误情报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在内了。 所以他设计令离火宗的人马疲于奔命,以此削弱离火宗众人的状态。 所以他暗暗挖下坑穴上百,伏下兵马以逸待劳。 所以他特地招来自家旗下所有善射者,其中一部分善射者甚至还自断一臂、只为装上忍义手来提升远程输出能力。 所以他在这场战斗中投入了他全部的家底,令久未见于人前的黑蛇阵粉墨登场。 但即便是做完了一切他所能做的,如今的他依旧陷入了苦战。 十宗,即便是新晋的、连板凳都还没坐热的第十宗亦不是寻常势力可以对抗的。 “擒贼先擒王!姚老弟!”张老板放弃了向公孙羽求救,转而再度挥出剑气将两个小字辈迫开、挺剑就朝孙长老身上招呼。 霎时间,孙长老落入了不得不以一·战二的境地,仅剩一条手臂可使唤的他面对如此局面竟是半点也不慌张:“去帮你的师弟们!别过来添乱!” 他甚至还赶走了打算上来帮忙的徐弯、徐直。 他竟是如此托大? 徐弯、徐直正欲抗命参与到战团当中,孙长老却是破口大骂:“滚!” 于是两人只好去支援其余弟子,留下孙长老被姚长青与张老板联手夹击。 孙长老仗着自己熟知《水柳剑诀》的优势不断闪避着两人的剑招,同时边斗边走,似有逃跑之意。 张老板的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孙长老离意初现他便加强了攻势,硬是令之陷于战团脱身不得。 孙长老毕竟已然负伤,他是个老年人,即便武功高深,但身子骨皆已无可避免地松散了。 他的剑速开始减慢,开始逐渐抓不住姚长青以及张老板剑法中的破绽——抑或是他瞧出破绽来了,但身体已然跟不上。 败相已露。 张老板给姚长青使了个眼色,姚长青当即会意:两人联手一前一后地对着孙长老劈出十一道剑气,趁着他狼狈闪避招架的这段时间,姚长青潜运功力、摆出架势。 潜运的是全身功力。 摆出的是便秘般的架势。 姚长青总算是赶在孙长老举剑劈到他脑壳上之前完成了蓄力蓄势:“柳絮倾城!” 此乃《水柳剑诀》中最后、亦是最强一招,施展此招对于姚长青如今的修为与状态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 柳絮倾城,倾的是敌手胸中之城。 剑光、剑气如柳絮凭风,冲得孙长老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拿便硬抗! “啪!” 孙长老手中的宝剑在这一招面前折了腰,而他本人更是倒飞着飞出去三丈远方才狼狈地、以自身后背着陆。 “噗!” 惯例式的吐血。 正所谓有血则无重伤,便是有重伤亦不至于顷刻间要了孙长老的性命。 但他一时半会儿的是肯定得与大地母亲难舍难分了。 “你们不能杀我!”张老板已将剑抵在了孙长老的额前,生死存亡之际,孙长老克服了外伤与紊乱的内气带来的痛苦以及呕血带来的不便,连珠炮似的说出了一大通话来,“我已经向玄武山求救了!你们要是杀了我,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们!” www.gebiqu.com ------------ 第七十二章 “聪明”与“愚蠢” “你们不能杀我!玄武山已经知道你们的行径!如果你们杀了我,你们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大多数位高权重者死到临头时的台词都差不多,孙长老显然也不能免俗。 他仰着脖子半威胁半求饶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只是不慎落败孙长老固然是个俗人,侥幸得胜的张老板离“圣人”也还远着呢。 张老板偏偏就喜欢、就乐于欣赏孙长老这副难看的样子。 他过去曾从无数人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但从现十宗门派高层长老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却还是第一次。 这样的表情,真是看多少次都不嫌够呢。 张老板的剑锋依旧抵在孙长老的额头上,他面上却是挤出了一个浮夸的惊恐状:“哇!死无葬身之地耶!我好怕怕哟!” 任谁看了他面上的表情、听了他说话的语气都不会认为他是真的怕了。 他是在戏弄孙长老,就像猫儿戏弄老鼠。 这种时候还是姚长青比较靠谱:“离火宗的人都给我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我要他脑袋搬家!” 姚长青的剑横在了孙长老的后颈中。 同时被两把剑胁迫着,这样的体验对于孙长老而言恐怕也是第一次。 而目睹自家长老委身于敌人剑锋之下,这样的体验对于离火宗众弟子而言也是第一次。 “孙长老!” “放开孙长老!” “贼子尔敢!” 看得出来,在精于修武的离火宗朋友们的文化水平都不怎么高,是以面对如此经典场面说出的都只能是这般老套的台词。 但矮子里头终究会有一两个高个子,比如徐弯、又比如徐直。 早在孙长老提出由他一人对抗姚长青与张老板这两位高手的时候他们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离火宗弟子听命!突围!”徐弯与徐直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齐声吼出了这充满悲壮意味的命令。 “突围!”聪明人已经都反应了过来,他们在徐弯、徐直的带领下朝着黑蛇阵最薄弱之处突围。 “救人!”愚笨一些的人却舞着剑冲向了他们所不应触及的、胜负已分的战场。 黑蛇阵中列装的火枪已悉数哑火――这毕竟是靠着一夜时间赶工造出的粗糙品,失去了火枪的忍义手经过展开后成为了弓弩,杀伤力顿时大减。 黑蛇阵没能阻止聪明人们的突围,这群聪明人们在留下了三十余具尸体后突了出去。| 而剩下的愚笨者们则一个都走不了。 “放开孙长老!” 他们喊着毫无新意的台词,朝着张老板与姚长青便冲了过去,为首的、冲在最前面的一人面白无须,却是个少年。 “走啊!不要管我!走!”孙长老是想这么喊的,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一头撞死在张老板或姚长青的剑上。 但他做不到。 江湖经验丰富的张老板一早就点了他的穴道,此刻的他已是动弹不得。 虽然早在见到张老板、得知自身被算计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这凶多吉少的结局,而在与姚长青、张老板……也许还要算上公孙羽的交手中他更是明了了这凶有多少、吉有多少。 但不知为什么,这个平日里对弟子动辄打骂、毫不容情的老人在看见那群愚笨的弟子们舞着剑、毫无吝惜地挥霍着内气、个个施展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向他冲来的时候,他,却流泪了。 “呜啊……!” 孙长老鼓动着真气努力冲击被封死的穴道,真气涌动间被点了哑穴的他喉间竟是发出了如若兽类一般的嘶吼。 “哎呦,现在拼命?晚了点吧?”张老板抬起一脚狠狠踢在孙长老的小腹上,真气灌入,破丹田。 孙长老翻倒在地,一缕血丝自他口中挂下。 这个身被几创的老人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可能,但即便如此张老板也并未掉以轻心。 因为他知道,当一个人决定要拼命的时候,世间任何的常理与规则都再无法束缚于他。 “看着他。”张老板对姚长青说,他同姚长青换了剑,独自一人迎向那群愚者。 这场伏击战从离火宗众人入圈开始、一直到现在大局已定,其时间跨度实则不到两刻钟。 两刻钟,尚不足以令初升之日脱离地平线两寸。 初升之日一如伏击开始时那般将张老板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剑,只是与开始之时相比,这剑似已带上了血边。 明明这是柄碧绿色的剑啊。 这如剑的影子刺入了人群。 少年激昂、愤慨的表情凝固了。 明明是朝着初阳冲锋的他,面上却覆上了一层阴影。 这阴影深邃得足够吞下他整个人生。 “杀啊!”少年突兀却又极其适时地大喊。 奔行于黑暗之中的人,能拿来照明的唯有心头的一把火,若这火足够兴旺,便可将黑暗驱开。 而若是这火晦涩如萤…… 张老板挺剑冲入人群。 此刻的他自然不是全盛状态――孙长老绝非易于之辈,徐弯徐直亦非庸人低手,再加上自身武功被克,方才的那一战足克被张老板列入他平生所遇恶战、险战的前五。 但选择了突围的那群聪明人都是离火宗内的高手。 高手去尽,剩下的不过是些庸才罢了。 对于庸才而言,量变无法堆积出质变。 简而言之,再多的庸才也只是庸才而已。 双方转瞬便已对上。 狼入羊群! 一面倒、一边倒的无双游戏便是与离火宗有着深仇大恨的姚长青亦不忍多看,但他可以选择不看,却不能选择不听。 “杀啊!” “杀……!” “啊……!” 一条条的生命,陨落于毫无意义的惨呼或怒吼中。 二十六个愚人,无一人背向初阳。 致死如故。 那冲在最前头的少年胸口一片血红,他握着剑,剑尖抵在地面上的一块岩石上。 “杀……啊……” 他的目光已然开始涣散,但看着面前面目可憎的敌人、看着远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孙长老、听着四周方才还激烈着而现在已彻底安静下来的声音。 他依照被宗门长辈教授了一遍又一遍的运气法门,最后一次地从丹田、从四肢百骸、从周身诸穴、从这天、也从这地中汲取元气,汇聚到他握剑的手中、汇聚到他的剑上。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持着这个心口已遭洞穿的少年,但大约是他的修为过于低下,这一口气终究是未能聚齐。 他的剑静止在了那块岩石上,剑尖入石三分。 他的人静止在了这方土地上,双足如根,脊梁如松。 “是个好苗子,可惜了。”张老板就站在少年面前不足三步远的地方欣赏完了属于少年的最后时刻。 他没有用“庸才”、“愚者”这样的字眼去糟践这少年。 “厚葬他们。”张老板对着聚过来的手下们下令,“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勇士。”www.gebiq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