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一 阳春,朔日。 并州。百芳园中。 牡丹正开的妍。园中石几旁,坐满了青年男女,大多穿着华丽,男的昂首跨剑,女的浓妆艳抹,似是富家子弟。 但这里并不是大户人家的花园,而是并州最大的妓院。 并州的其他妓院都开在城里,唯独百芳院开在城东外。其他妓院都是一座楼,每个姑娘只有一间房。而百芳园是一个大院子,每个姑娘有一个小院子。 城内有城内的繁华,城外有城上的好处。并州四省通衢,客商众多,过路客商更愿意住在城外,能省去官兵的盘剥。何况,城东是并州大侠王尔德的地盘,寻常人不敢来这里闹事。 有了并州大侠的招牌,百芳园自然成了游侠们聚焦之地。 朔日,正是少年游侠成名的日子。 正中的石几前,坐的自然是花王牡丹。牡丹又称百两金,跟她喝酒,盘头最少百两,还要看她乐不乐意。牡丹穿金挂玉,打扮的恍若仙子,一颦一笑,妩媚无双。边上的李公子已经魂不守舍了。李公子是并州最有名的少年游侠,人称银枪小霸王。今天,也只有他和配座在牡丹边上。边上几位,都是他的伴当。 牡丹旁边是花相芍药的石几。芍药一身淡绿,嫩的似要滴出水来。王公子一身盛装,带着几名仆从,兴致勃勃地陪芍药聊天。王公子是并州四少之一,也是百芳园的常客。不过,他只来喝花酒,并不参与今日的大事。 园中几十位姑娘,每位都有几名少年相伴。唯有最边上一位女子,不施粉黛,不事梳妆,只把头发松松的盘了一个髻。她的身边,一位少年游侠也没有,只有她的小青衣相伴。 一位布衣少年端着酒杯,施施然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 “我请你喝酒。但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笑道: “你是新来的吧。” 少年也笑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这么多人,你不会都认识吧?” 女子道: “因为你不懂规矩。” 少年一脸懵懂: “规矩?什么规矩?” 女子道: “不许陪我喝酒。这就是规矩。” 少年笑了,笑的有点狡黠: “原来有这样的规矩,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没人陪你喝酒,是大家嫌你长的丑呢。” 女子笑了,笑的光风霁月: “我丑吗?” 少年看的有点呆: “不丑,谁要说你丑,那他一定是瞎了。” 女子正色道: “规矩告诉你了,快走吧。” 少年道: “规矩是谁立的?” 女子道: “能立规矩的,自然是大人物。” 少年又笑了,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人物立的,让大人物守好了。我是小人物,不用守他们的规矩。”转身喊院里的龟奴, “来一坛好酒!” 这一声引来了众人的目光。一位年纪略大的游侠大声道: “年轻人,那不是你坐的地方。你要是没地方坐,就来我这桌。” 少年向他点首示谢,却丝毫未动。笑着对女子说: “我请你喝酒,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女子盯着他看了一会,道: “我叫凤仙。” 少年道: “凤仙,很好。我叫天元。” 边上的小青衣青儿说道: “凤仙有什么好,只是普通百姓家的指甲草。我们姑娘原来是花王牧丹的。只不过,哼!”说到这里,就被凤仙止住了。 天元笑道: “指甲草也不错啊,既能观赏,又能染指甲,还能入药,全身都是宝。” 青儿道: “你叫天元,莫非是下棋的吗?为什么又跨着把破剑?” 天元悄声说道: “我不下棋,我这个天元是天上的北斗星。因为世人都迷了方向,特地下凡来,为你们指引方向的。” 青儿笑道: “天上的神仙,都这么寒酸吗?” 天元正色道: “天上论的是个人修为,不看衣着。地上的人就是被金钱迷了本性,才会迷失方向。连你这个小丫头都学会以貌取人了,可见你们已经病的不轻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青儿症了: “说的好像有道理,难道你真的是天上的天元?” 天元正要说话,只听有人喊道: “各位少侠,时辰到了,听我说几句。在下八卦门易乾坤。” 说话的是名中年人,穿着长衫,并未跨剑,他立在池边的高台上,仿佛比大家高了许多。 “各位少侠,今天是大伙儿扬名立万的日子。闲话少说,共有三桩买卖,这第一桩,是黑风寨的头领黑虎。此人作恶多端,也不须我细说了。我们并州王大侠特出一千金作为花红,成功的少侠还有可能成为王大侠的女婿。有报名的吗?” 此言一出,应者如云,少年游侠纷纷站起。一人问道: “有人说王大侠的女儿十分漂亮,是真的吗?” 易乾坤笑道: “王大小姐是咱们并州第一美人,并且文武双全,寻常人能见上一面,已是不虚此生了。不过话须说明,这黑风寨十分危险,之前已有几拨少年游侠前往,都是有去无回。” 又有人问道: “若是杀了黑虎,真能成为王大侠的女婿吗?” 易乾坤道: “这个吗,也是大伙推测。大小姐已经十八岁了,还未许人。听王大侠的意思,一定要找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不论相貌年纪。哪位少侠要是能手刃黑虎,必然是王大侠的门上贵客。至于以后吗,就看缘分了。” “能当上王大侠的朋友,死也值了!”群情激昂,有多半游侠都要报名。 此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就凭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跟我争大小姐?早些滚回去吧!” 说话的正是银枪小霸王李公子。他个头不高,但此时立在石凳上,登时比众人高了一头,盛气凌人的模样,吓退了不少人。 易乾坤令人抬上一个箱子,笑道: “各位少侠,咱们还是老规矩,听天由命。抓到红丸者中标,抓到黑丸者可去接应,如成功亦可分红。抓到白丸的兄弟,只能等下一次了。” 共有十几人上去,李公子的一名随从抓到了红丸,李公子大喜过望,抢过红丸,在牡丹的粉腮上香了一口,众人哄笑。 一名游侠喝道: “不公平,我们都是一人抓丸,他连随从共有六人,不公平!” 李公子笑道: “我们六人同进同退,有一人抓到,便一起前往。你也可以找随从啊。” 这名游侠又道: “易主事,这样合规矩吗?” 易乾坤道: “抓丸时并未限制组队前往,也合规矩。李公子上次也是六人参与,却未抓中。” 李公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带着五人昂首而去。却有一人悄悄溜了。 易乾坤将红丸重新放回箱子,说道: “这第二桩买卖,是我们邻州的都尉司马东西,此人鱼肉百姓,兼并土地,强抢民女,大家敢怒不敢言。依据《白马盟约》,游侠可径杀之而无罪。我们并州游侠辈出,不光管自己的事,邻居的事情也要管一管。这标花红五百两,出标者不愿具名。” 有人问道: “《白马盟约》是真的吗?易大侠曾见过否?不知里面说的什么?” 第一桩生意虽然危险,毕竟杀的是盗。这第二桩,就是公然杀官了。虽说大家都多次听说过有《白马盟约》,却无人见过。 易乾坤正色道: “这位兄弟问的好。这《白马盟约》千真万确,是我们高祖皇帝和江湖十大门派首领共同订立的。我虽未亲眼所见,但王大侠说他见过。王大侠的话,谁能不信?这盟约里面只有三句话:非吾子孙而王之,天下共击之。官吏欺民罪大恶极者,游侠可径杀之。豪强霸民罪大恶极者,游侠可径杀之。高祖说的明白,像这样的坏官,游侠可直接杀之。若能成功,保你无罪。”(详见拙著《谋秦》) 众游侠欢呼雀跃,纷纷报名。 天元怡然自得,只顾和凤仙喝酒。青儿问道: “你不是星星下凡吗?怎么只顾喝酒,不去报名?” 天元再饮一杯: “我既不想当王大侠的女婿,也不想要花红,为什么要报名?” 青儿问道: “那你来干什么?” 天元道: “我自然要干些和凡人们不同的事。” 只听易乾坤又道: “这第三桩吗,是我们本州的铁氏五虎。这五虎吗,不用我细说,大家都清楚。花红是半吊钱,这还是由十七位苦主共同对的。这十七位,都是城西的贫苦百姓,有的是被铁氏强占了地,有的是被铁氏强占了女儿,报官也无用,因此来找咱们游侠,大伙有愿去的吗?” 众人一阵哄笑: “铁氏五虎比黑虎更厉害,却只有半吊钱,哪个半吊子会去呢?” 易乾坤问了两次,无人应答,说道: “若无人报名,这桩生意就免谈了。” 天元又饮了一杯: “我去!” 青儿忙道: “你是不是傻?我刚才是逗你玩的,这铁氏五虎厉害的很,王大侠都不招惹他们,你去送死吗?” 天元笑道: “我就是要干些凡人们不干的事。”站起来走到易乾坤身前,一众游侠都看着他,鸦雀无声。 易乾坤道: “这位少侠,高姓大名?” 天元道: “我叫天元。” 易乾坤道: “天少侠,我看你是第一次来,不知道并州五虎,我把详情告诉你。 这五虎,是父子五人,父亲铁手,四子铁龙、铁虎、铁豹、铁彪。 铁手是外地人,流落并州。在城西胖头油饼摊用手从热油锅中抓出六张饼,自此便有了铁手之名。胖头将他招为女婿,生了四个子儿,都是浑不畏死的滚刀肉,惭惭成了西城一霸,可与城东的王大侠分庭抗礼,势力相当。但为人却比王大侠差了好大一截,王大侠扶危济困,开的都是粮店药店正经买卖,粮店每年施粥,因此名声极好。铁氏卖私盐起家,后来开了赌场,城西的土地被他巧取豪夺,占了不少。四个儿子,都是高手,据说铁龙十几岁时就独自打死了一只猛虎。还养了有百十名打手。 少侠即使武功再高,毕竟孤身一人,还请多虑。” 天元道: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出门而去,留下一脸诧异的众人。www.gebiqu.com ------------ 二 四月,朔日。 百芳园中花开的更妍。 园中的少年比上月更多,上月是座无虚席,这次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每个姑娘的石几都被围了几圈,除了凤仙。 易乾坤容光焕发,正在讲述奇侠天元一人杀五虎之事: “铁氏五虎各各凶恶,五把大刀舞的呼呼风起,把少侠天元围在正中,一众打手围在外圈。 少侠天元稳如泰山,于包围中似闲庭信步。第十招时,突出一剑,将铁彪刺倒。四虎更怒,攻的更紧。又过了十招,少侠天元又将铁虎刺倒。就这样十招杀一人,第五十招刺倒了铁手。铁氏五虎横行多年,终于恶贯满盈。铁家的打手见状,望风而逃。逃时还把铁家值钱的东西都偷跑了,铁家就这么完了。如此少年英雄,我们共敬一杯!” 众人欢呼痛饮。有人问道: “不知这少侠天元,生的什么模样?” 易乾坤道: “少侠天元剑眉细目,举止沉稳。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不同凡响。这种感觉,嗯,也只有见王大侠时才有过。” 又有人问: “不知道少侠天元杀了五虎之后去了哪里?官府有没有抓他?” 易乾坤道: “少侠天元除恶之后便隐然而去,并未来领花红。这等大侠,自然不是为了钱,这个我当时就知道。因为这笔花红是最少的。官府尚在调查此事,不过,王大侠已经介入。有王大侠担保,官府不会为难少侠的,请诸侠放心。” 有人问道: “少侠天元杀了铁氏五虎,以后并州就是王大侠的天下了。王大侠会不会招天元为婿呢?” 易乾坤道: “兄弟此言差矣。并州是龙哥的天下,当然了,龙哥和王大侠也是好朋友。至于王大侠会不会招少侠为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花王牡丹也喝的粉脸泛红,笑道: “他若不招,我就招了!” 众人一阵哄笑。随即又议论纷纷,把天元如何击杀五虎,如何从容归去说的有声有色,仿佛亲见一般。又有人讥笑银枪小霸王李公子,说他排场挺大,带了一大帮人去黑风寨,结果有去无回,白送了性命,徒惹人笑。和少侠天元一比,简直判若云泥。 凤仙觉得无趣,带着青儿回到自己屋里。 凤仙的屋中阵设简朴,家具不多,却养着不少花。凤仙掀开架子床帏,见床上那人已经醒来。 凤仙笑道: “少侠天元,我们的花王牡丹准备招你为婿呢。” 这人正是众人口中从容杀敌的少侠天元。不过看他的模样,却一点不从容。双臂双腿都包的严严实实,似是伤的不轻,脸上还留了一条疤。 天元笑道: “好啊,只怕你不同意。” 凤仙嗔道: “关我什么事?你要同意,我这就把你送到她屋里!” 天元道: “她要见了我这样,只怕立时就吓晕了。外面人怎么说?” 凤仙笑道: “他们说少侠天元以一敌五,轻松杀了五虎,从容而去,把你夸的真像天上的星星。我听说五虎的刀法都是极厉害的,用的兵刃也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你倒说说,你是怎么杀了五虎的?” 天元苦笑道: “无他,以命相博而已。我的那把破剑,是墨家遗物墨阳剑,不怕他们的宝刀。我身上还穿着獏皮背心,刀剑不入,所以没有伤到要害。我先暗中突袭,伤了铁龙。其他四虎来围攻我。我以一敌四,防是防不住的,只跟他们对攻。因有宝衣在身,所以只伤了臂腿。他们伤的比我重,比我先倒下而已。” 青儿大失所望: “原来是这样,还没有他们讲的好听。” 凤仙道: “铁家还有百十名庄客打手,没有帮忙吗?” 天元道: “打手都在前院。我是潜入后院动手的。铁家后院养有不少美貌姬妾,擅入者杀。所以他们不敢进来。否则我必死无疑。我听说你入乐籍之前是富家公女,怎么能独自一人闯进铁家救了我?” 凤仙道: “富家公女,都是编出来骗客人的。我们这里的姑娘,说起来十有八九都是富家公女,家败了才卖身入乐籍的。然而,富家总是越来越富,有几个败落的?倒是穷家越来越穷,穷到卖儿卖女。我也不必瞒你,我入籍之前是跑江湖的绳伎,翻墙上树是基本功。” 天元道: “原来如此。更难得你神计妙算,知道我伤的动弹不得,提前跟去相救,这份大恩我一定要报。” 凤仙笑道: “你想的倒美。我只是寻思,你去刺杀五虎,他们家一定会乱,我只想乘乱偷点宝贝。没想到遇到你个倒霉蛋躺在那里装死,就顺手把你捡回来了。” 天元笑道: “你大有眼光,他家宝物虽多,但最值钱的还是我这个无价之宝。你发大财了。” 青儿道: “发屁财!破财还差不多!这一个月我们又赔钱又赔药又搭功夫,总算保住了你一条小命。还不知道会不会变成残废。要是废了,我们可就赔大了!” 此时外面有人说话: “凤仙姑娘在吗?有客人来了!” 凤仙和青儿大是奇怪。自从那位大人物立了规矩,已经有好久没客人上门了。所以天元才能在这里静养了一个月没人知道。这又是哪来的不懂规矩的? 凤仙迎出门来,见一少年公子翩翩而至,穿金戴玉,腰挎长剑,生的俊俏风流,难描难画。连凤仙这样眼高于顶的姑娘也不禁砰然心动。 凤仙施礼道: “公子请坐,小女子久未接客,家中甚乱,教公子见笑了。” 那公子还礼坐下: “凤仙姑娘不必客气。我特来赠药。” 凤仙一愣: “赠药?不知所赠何药?” 公子的从人拿出一个箱子放下,公子笑道: “这是我家秘制的跌打伤药,给他用的。另外,这是我的信物,你叫那人伤好之后持此物去王大侠府上。” 说完递上一方手帕。凤仙接过,问道: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公子起身告辞: “叫我三爷就是。” 公子走后,青儿一脸迷茫: “她怎么知道我们屋有人受伤?又叫他去王大侠府上,还自称三爷,可王大爷只有两个儿子啊!这是怎么回事?” 凤仙道: “是我疏忽了。我忘了城中的药店都是王家开的了。他们肯定是知道我拿伤药,猜到天元在这里的。她确实行三,她就是王大侠的掌上明珠,大小姐王如玉。” 青儿道: “我们没见过她啊,你怎么知道?” 凤仙把手帕递给青儿,果见上面绣着玉如意,绣工十分精美。 青儿气鼓鼓地道: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说要人就要人啊,毕竟人是我们救的。我们好不容易将他养好,他们就来要,我们岂不是白救了。” 凤仙笑道: “我们救人就是救人,人救活就好了。王大侠叫他去,定然不是坏事。” 青儿道: “什么不是坏事,只怕是要招他为婿。” 凤仙笑道: “那就更好了。若无王大侠出面,官府这关就不好过。” 王家的伤药果然神效。七日后,天元已行动自如,依旧穿着布衣,挎着看似破旧的墨阳古剑,前往王大侠府上。 王大侠的府在城东最好的位置。天元递上手帕,门人恭恭敬敬将他进入正堂。王大侠起身相迎,声若洪钟: “这一个月来,我的耳朵都要被少侠的名字磨破了,今日一见,果然骨骼清奇,不同凡响,尓德十分欣慰。” 天元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大侠见笑了,您才是这并州真正的大侠,我不过刚做了一件小事,何足挂齿?” 王尔德笑道: “不骄不躁,有一代宗师的气度,天元兄弟,不知为何,一见到你,就想起年轻时的我了,我觉得你跟年轻时的我十分相似,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话音刚落,大小姐王如玉从内室出来,嗔道: “爹,你这么称呼,可叫我怎么叫他呢?” 王尔德哈哈大笑: “这是小女如玉,自小被我惯坏了,不懂规矩。快见过少侠。” 天元只觉得眼前一亮,大小姐今日未穿男装,一袭金丝绣袍,显出窈窕身姿,眉目灵动,颊红齿白,果然并州第一美人。如玉如男子般一拱手,道: “小女子如玉,见过天元少侠。” 天元急忙还礼: “久闻大小姐之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如玉大大方方,笑道: “少侠不必客气,今日请少侠来此不为别的,只为略示谢意。” 轻拍玉掌,下人端进来一个托盘。如玉揭开红布,托盘中是十个金饼,每个一斤。市上常用白银铜钱,古时的千金,便指白银千两。黄金很少直接使用,多用来作为重礼馈赠。 如玉道: “蒙少侠为并州除去铁氏五虎,我们代表并州百姓略表谢意,还望少侠笑纳。” 天元道: “记得大侠曾为黑风寨黑虎设千两花红,并未为铁氏五虎设标,我却并未去杀黑虎,姑娘是不是搞错了?” 如玉笑道: “花红只是对一般游侠而设,少侠不是平凡人物,这和花红无关,只是略示谢意,还望少侠莫辞。花红都用银子,而这金饼,是我家专门用来送朋友的。” 天元道: “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 如玉道: “少侠果然与众不同,我没看错你。金子你先收下,我有事说与你。” 天元道: “大小姐有事请直说。” 如玉道: “少侠先收了金子,三日后来此,我再与你说。” 天元回到凤仙屋内,把金饼交给青儿: “救命大恩,无以为报。此许小钱,略偿一些药资。” 凤仙笑道: “这是王家给你的聘金吗?” 天元道: “姑娘取笑了。聘金都是男方给女方,哪有女方给男方的?” 凤仙道: “人家要招你入赘,聘金自然是人家出了。” 天元一愣: “啊?她只说是因我杀铁氏之事,略表谢意。没说什么聘金啊?怎么还有这事?” 凤仙和青儿笑的花枝乱颤: “是啊,人家把你买了,你还不知道呢,真是个傻子!” 天元起身道: “原来如此。那不行,这金子我给她送回去。” 二人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凤仙道: “我是逗你玩的。没想到堂堂的少侠天元,竟然这么容易上当,这可怎么行走江湖呢?” 天元挠挠头: “原来你是取笑我的。倒吓我一跳。” 青儿道: “为什么吓一跳?你不愿娶王大小姐吗?她不美吗?” 天元道: “那倒不是,只是不能卖给她家。我虽然穷,但也不至于卖身。” 青儿道: “这么说你心里是愿意娶她了?” 天元道: “不是。我根本没想过,她也没提。她只说这些金子是代表并州百姓的一点心意,又说有事要我相帮,何事却又不说。因此我才来找你们,看她到底何意。” 凤仙道: “好吧,那就不逗你了。不过你也要注意,你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无拘无束的少年游侠了,你现在是并州有名的少侠天元,王大侠看重的人,会有各种人巴结你,利用你。你不能再向以前那样傻乎乎的,想干啥就干啥了,你是有身份的人了,说话做事都要多想,不可过于相信人言。” 天元一头雾水: “有这么复杂吗?王大侠名声这么好,应当是好人,他女儿应当也不坏吧。” 凤仙笑道: “江湖之深,深不可测。久闻王家大小姐善于驭人,远胜她两个哥哥,因此她在家中比两个哥哥更有权势,你已经深入江湖之中了。江湖上的风浪,运用得当,你就能乘风破浪,大展宏图。运用不当,轻则淹个半死,重则身败名裂。少侠要小心了。” 天元笑了,笑的有点狡黠: “淹个半死很有可能,但只要我洁身自好,顶多一死,难道名声也能坏了?”www.gebiqu.com ------------ 三、 三日后,王大侠府中的后花园,百芳竞妍。 百花丛中,最靓丽的是大小姐。如玉一身春装,语笑嫣然,闻者足醉。 天元已经快醉了。他拢拢心神,说道: “大小姐,三日前你约来我此,说有要事,不知是何事?” 如玉笑道: “如此良辰美景,我说要请你喝酒,算不算是要事呢?” 她本就身着盛装,加之身心舒畅,容光焕发,这一笑足使百花失色。天元已经醉了,笑道: “能得与大小姐同饮,自然是要事,这一刻,天下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如玉笑的更灿: “难得你这么会说话。你倒品品,这是什么酒?” 天元喝了一口: “久闻王家陈酿冠绝天下,我在别处也喝过你家的酒,只是都不如这醇厚。想来这酒有些年头了。” 如玉点头道: “少侠是酒中达人,这确是我家的老酒,已有十几年了。外面卖的虽也是我家的酒,不过都是新酿。” 天元叹道: “如此美景美酒,能陪美人同饮,此生更复何求?” 如玉笑道: “能得少侠此赞,如玉幸何如之?我敬少侠一杯!”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天元喝了数杯,已是眼花耳热,意气风发,说道: “大小姐如此看重,如有吩咐,定不相负!” 如玉笑道: “我确有些小事,不知道少侠能否看上?” 天元道: “但请吩咐。” 如玉吟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爹爹自创业以来已有二十年,如今家大业大,只是良士难求,欲请少侠助我管理家业。” 天元一愣: “闻听府上门客上千,堪比当年孟尝君,大小姐怎说良士难求呢?” 如玉道: “这些人做些小事还行,不堪大用。我家共有四大支柱产业,可是我只有两个哥哥,他们每人管了一个,我要助爹爹统筹全局,还差两个能独当一面的良士。” 天元忙道: “大小姐,我只学过一点剑术,经商一窍不通,只怕会误了你的大事。” 如玉道: “你不是说定不相负吗?怎么我还没说呢,你就想逃?” 天元道: “并不是想逃,只是怕误了你的事,把你们家的买卖做赔了。” 如玉道: “不会不要紧,可以慢慢学。我看中的是少侠的人品,我看人一向很准的。精明的人很多,可靠的人很少。” 天元道: “我们不过初识,大小姐不怕看走眼了?” 如玉笑了: “看别人或许可能,看你绝不会错。” 天元心情激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既然如此,大小姐尽管吩咐!水里火里,绝不皱一下眉!” 如玉又笑了,笑的比春风还暖人: “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水火之中呢?我家四个产业,是谓粮食、酿酒、药材、商队,你任选一个吧。” 天元道: “这四样,我都不懂,不知道怎么选。” 如玉笑道: “那就选你喜欢的。不懂不要紧,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学,等你学好了就交给你。” 天元想起凤仙说的话:大小姐善于驭人之术,心中叹息,她确实让人无法拒绝。开口道: “我喜欢美酒,那就选酿酒吧。” 王家酒坊在城东山脚下。 如玉亲自带着天元来到酒坊。二掌柜姓吴,负责前面店中照应,大掌柜就是如玉的二哥王铁。 如玉道: “吴掌柜,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天元少侠,你带他熟悉一下酒坊,他的吃住跟我哥一样。” 吴掌柜满口应下。如玉又对天元说道: “酿酒坊的规矩,女人不能入内。我就不进去了,让吴掌柜带你进去。这里的大掌柜是我二哥,他是个酒鬼,除了酒,别的一窍不通。你先在这里住下,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回去找我。” 吴掌柜老于世故,大小姐对天元的态度他瞧在眼中,对天元便十分殷勤,亲自带天元各处参观。 后院十分宽大,两排几十个酒窖,一群汉子赤着上身正在拌曲下料,老远便能闻到一股酒香。吴掌柜指着其中一位汉子道: “这位便是我们酒坊的大掌柜,二少爷王铁。” 天元见这位二少爷也赤着上身,手中抓着一把酒泥闻的如醉如痴,问道: “我用不用跟他打个招呼?” 吴掌柜道: “不用,二少爷一般不说话,他眼里只有酒。前面就是制曲坊了,我们的酒曲都是用上好的小麦和豌豆做的。” 天元道: “酒曲用小麦豌豆,那做酒用什么呢?” 吴掌柜笑道: “我们家的酒,用的是北方高梁,关中小米,中原小麦,黄河稻米,还有南方的江米,都是上好的粮食,因此酿出的酒也是最好的。” 天元忽然想起一事: “近几年年年粮荒,官府不是已经禁止用细粮酿酒了吗?” 吴掌柜笑了: “官府禁的是寻常百姓。我们家的酒,供的都是达官贵人。附近几郡的官老爷和豪强,以及京城的不少官老爷,都是我们的常客。因此少侠尽管放心,禁谁也禁不到咱们家。不过这些老爷们,嘴刁的很,即使上好的粮食酒,我们又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他们有时也能挑出毛病来。若是让他们喝粗粮酒,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天元笑道: “原来一个酒,还有如此讲究,难怪咱家的酒天下闻名。” 穿过后院,就是山坡。坡上戒备森严,临坡建了几座箭楼,坡上有数十名庄家巡逻。天元道: “这坡上莫非放了什么宝贝?” 吴掌柜笑道: “正是。你看这坡跟的数十个大窑洞,里面存的都是宝贝,上好的粮食。” 天元道: “粮食?粮食不过是世上最寻常的东西,怎么能叫宝贝?何况粮食又不宜久存,岂可当宝?” 吴掌柜又笑了: “有时候,最寻常的东西,就是最值钱的。粮食虽然寻常,却是咱们主家发家的宝贝。你看这万石精粮,寻常年份就用来酿造美酒。粮食不宜久存,美酒却越存越香。粮食是寻常人家所用,美酒就成了达官贵人的珍品。若是到了灾年,这粮价十倍于今,这数十库粮食,岂不就是难得的宝贝?” 天元道: “原来如此。不过王大侠开的有粮店,这些粮食何不存到粮店,却要存到城外半坡上,费时费力,岂不是多有不便?” 吴掌柜道: “良贾深藏若虚。这些道理,少侠还须慢慢体会。” 天元似懂非懂。吴掌柜将天元领到后面的一处小院子中: “这个院子比较清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住处了。二少爷住在北屋,少侠先在西屋住下吧,我派人给你收拾一下。” 天元道: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天元少年时跟随师傅住在山中,一切皆须自己动手,早养成了自己收拾屋子的习惯。 收拾完屋子,天也擦黑。吴掌柜派伙计送来一壶老酒,四样小菜。老酒入口醇香,后劲却很足。天元喝完一会,觉得有些困意,便上床睡去。 睡到半夜,听到院中有动静。天元悄悄下床,轻轻走到窗边,点破窗纸向外观看。见一人正月光下舞剑,剑身反映月光,只见银光一片,难见舞者身影。剑法行云流水,步法中规中矩,似是中原最常见的梅花剑法。梅花剑属于梅花拳门,习练时先用梅花柱练习步法,下盘功夫最是稳健。这人舞了一阵,倏忽收住,真格不动如山。看这气度身形,稳如泰山,颇有风范。这人收起剑,从腰中摸出一个酒葫芦,仰头喝了一气,慢慢走回北屋。这一走,醉态毕露,天元看的分明,正是二少爷王铁。 天元心中吃惊不已:都说二少爷是个酒鬼,没想到却是位高手。他深夜舞剑,是天天如此,还是今夜有意为之?若是有意为之,那又是为何呢? 天元想来想去,想不到缘由,索性不去管他,顾自睡去。 第二日起来,在作坊中走了一遍,见二少爷依旧醉眼蒙眬,对着酒料发呆,和昨夜那个惊鸿一现的舞剑少年判若两人。 吴掌柜正在看帐,见天元过来,招呼道: “少侠,我先教你看帐。” 天元正在学帐,就见一名店伙急匆匆走来,说道: “吴掌柜,京城青爷来了!” 吴掌柜忙道: “少侠,你且到前厅中稍座品酒,我去招待一下。”如飞般去了。 天元慢慢回到前厅,见厅中数名伙计都随着吴掌柜立在酒坊门外,恭恭敬敬候着,一副迎接天子的驾式。前厅中有名客人,年纪很轻,模样斯文,慢吞吞地独自饮酒。天元走上去,开口道: “独饮无趣,我请仁兄共饮几杯,如何?” 年轻人笑道: “如此叨扰了。” 虽是初见,天元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坐下道: “我叫天元,敢问仁兄尊姓大名?哪里人氏?” 年轻人道: “我复姓令狐,名叫千里,四海为家,飘忽不定。” 天元道: “好个四海为家,令狐兄,好男儿自当如何,我敬你一杯!” 二人刚要举杯,只见吴掌柜领着一行人进到厅内。吴掌柜点头哈腰,唯唯诺诺,青爷一副贵公子打扮,穿金挂玉,款款而入。虽是男子打扮,一望而知是位姑娘,而且是位十分漂亮的姑娘,面如满月,粉面含春,略施粉黛,天然姣媚。她一进来,整个屋子仿佛都亮了一些。 青爷笑道: “听人说吴掌柜这里存了许多陈年老酒,倒把我的酒虫给钩起来了,专程跑来,吴掌柜可不要藏私啊。”这一开口,自然亲切,整个屋中春意盎然。 吴掌柜忙道: “不敢不敢。青爷大驾光临,小人荣幸之至,恨不能把所有的好酒都拿来让青爷品鉴,哪里还敢藏私?酒窖在里面,青爷请!” 天元本来觉得吴掌柜谈吐不凡,对他有几分好感。此时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十分厌恶。青爷的随从有数十人之多,大部分随她入内,有几名立在门外警戒。 天元笑道: “这位青爷好大的排场,不知是哪里的官老爷?我朝好似未设女官啊?” 令狐千里道: “原来天元兄不知道她。这位青爷,也是十大名侠之一,号称是京城第一美人,虽不是官老爷,却跟很多官老爷都有交情。另外我朝亦有女官,不过都在宫内,宫外确实未设女官。” 天元道: “令狐兄多闻。不过我听说,京城第一美人是金燕子,怎么又是这位青爷了呢?” 令狐千里道: “亦有此说。听说她二人为了这第一美人的名号,还有些不睦。天元兄可曾见过金燕子?” 天元道: “那倒没有,听说金燕子是京城第一名妓,许多人一掷千金谋求一面而不可得。我一个乡下小子,怎么可能见过?” 令狐千里道: “天元兄当见过并州第一美人,觉得与青爷比,如何?” 天元道: “令狐兄说的是王大小姐吗?大小姐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人,不过,没有这位青爷大气。令狐兄对并州的事也有了解?果然多闻。” 令狐千里笑道: “秀才不出门,亦知天下事。并州的事,亦略知一二。一个月前,铁氏五虎被一位名叫天元的少侠尽数击杀,是你吗?” 天元道: “侥幸成功,令狐兄见笑了。” 令狐千里叹道: “如今的大侠,大多是浪得虚名。像少侠这样以命相博而成名的,越来越少了。佩服。” 天元道: “令狐兄还知道并州哪些事情?愿请教。” 令狐千里道: “我天生爱听故事,也爱讲故事。天元兄想听哪个故事?” 天元想了想,道: “听说有人立了规矩,不许请百芳园中的凤仙姑娘喝酒。请问,是哪位大人物立的规矩呢?这里面,可有什么故事?” 令狐千里笑道: “天元兄关注的故事果然非同一般。立规矩的就是并州龙哥,至于里面的故事,只有凤仙姑娘清楚了。” 天元道: “听人说起过龙哥,却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似是十分神秘。令狐兄可知道一些吗?” 令狐千里道: “神秘,通常是因为见不得人。龙哥在并州势力很大,连王大侠对他也礼敬有加,但他却很少出来。这城里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天元眼睛一亮,道: “莫非这位龙哥是个绝顶高手?” 令狐千里道: “那倒不是,他既不能文,也不能武,只是个普通人。但此人善于交际,据说和太守情若兄弟,因此大家都让他几分。也有人说他的生意都是太守的,他只是代为打理。” 天元大失所望: “原来如此。听人说起龙哥都是十分敬佩,以为是个隐居的大侠,没想到却只是个会钻营的商贾。” 令狐千里笑道: “现实往往不如传说精彩。何况如今人心不古,舍生取义的大侠早已被世人所忘。世人佩服的,往往是有钱有势的豪强。” 天元笑道: “兄台是在取笑我不合时宜了?” 令狐千里正色道: “若是人人都合时宜,世上便只有势利二字,早无侠义仁德了。天元兄一人击杀五虎,还能全身而退,不但大侠风骨,亦是当世少见的高手了。” 天元道: “高手不敢当,只是以命相博而已。若非身上宝衣,早已死在铁家了。”将当时情况简要说了。 令狐千里道: “天元兄将宝衣宝剑这种防身之物也说与我,足见磊落。不过江湖险恶,游侠往往有一两个救命绝招防身,是决不与人说的。领教过绝招的人大都死于当场,这样才能安全。我劝天元兄还是多多提防,少说为妙。” 天元笑道: “多谢令狐兄提醒。我与兄台一见如故,岂能有所隐瞒?” 令狐千里道: “承蒙抬爱,必不相负。” 正聊的投机,青爷一行人从里面出来。酒坊的伙计们跟在后面,抬了十几个酒川。酒川是盛酒的器皿,一川百斤到五百斤不等。 吴掌柜点头哈腰,笑容堆了满脸: “青爷亲降玉趾光临小店,又买了小店的陈酿,小人真是荣幸之至,连我们店里的狗也有荣焉!” 青爷笑道: “吴掌柜真是风趣。久闻王家陈酿冠绝天下,今日才得亲尝,还要感谢吴掌柜的款待。” 吴掌柜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青爷您太客气了!可惜青爷太忙,不能多留几日,让小人略尽地主之谊,遗憾之至!” 青爷道: “吴掌柜不必客气,有缘千里来相会。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吴掌柜闲时,自可到京城去找我。” 吴掌柜一幅受宠若惊的模样,毕恭毕敬将青爷一行送出门外,又立了好一会才回来。 天元叹道: “看吴掌柜这幅奴才相!怕是西天王母来了,也不过如此。” 令狐千里道: “青爷人称青帝,这是花神的称谓。何况她的朋友非富即贵,在世人眼中,她和王母娘娘也差不多了。” 天元道: “她这么忙的人,怎么会亲自跑这么远来买几川酒呢?” 令狐千里道: “天元兄也觉得不合常理?” 天元听他话里有话: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令狐兄可是听说了什么?” 令狐千里道: “我只是听说青爷跑到并州来买酒,觉得不太正常,因此跑来看看。别的倒未看出什么。” 天元笑道: “令狐兄若有什么好故事,别忘了讲给我听。” 令狐千里道: “一定。我们就此别过,再会。” 起身扬长而去。www.gebiqu.com ------------ 四、 天元在酒坊只待了一天,第二日就回城找凤仙。 少年总是不愿意等待。天元想知道龙哥为何要为难凤仙,凤仙会不会有危险。他一天也不愿意等。 凤仙正和青儿在浇花,见了他,打趣道: “哟,这不是王大侠的贵客吗,怎么来我们这小地方了?” 天元单刀直入: “龙哥为什么要立下这规矩?你哪里得罪他了,告诉我,我来解决。” 凤仙一怔: “你知道了?其实立了这规矩也好,倒也清静了,我早不想再过那种聒噪的日子了。你不用管,没事的。” 天元道: “你若不说,我就用我的方式解决。” 青儿道: “你的方式,那是什么方式?” 天元道: “我是个刺客,我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用剑解决。” 凤仙道: “你这又是抽什么风?急匆匆赶来,就为了这事?真的不用你管,他不敢难为我的。” 天元道: “以前我不知道谁立的规矩,现在我知道了,就想知道为什么,你告诉我,或许我就不管了。” 青儿道: “姑娘,咱告诉他吧。万一龙哥哪天要灭口呢?” 凤仙犹豫了一下,道: “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不能冲动。” 天元老老实实坐下,道: “好,你说吧,我不冲动。” 青儿沏上茶,凤仙呷了一口,慢慢道: “几年前,我有幸当上了这里的花王牡丹。百芳园里的花王牡丹并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称号,谁最红谁就是花王。其次是花相、花将军、花大夫等,每人都有一个称号,皆以花命名。 阿黄是园子里侍候客人的小伙计,他能说会道,眼皮活泛,很能得一些客人的赏识。我那时有个自称山人的常客,看来很有些来头。这人总是带四五个伴当,这些伴当对他恭敬的很,每次都是伴当会钞。 这位山人爱写字,写完就让我们品评,那些伴当都变着花样夸他写的好,我倒觉得很一般。阿黄很会来事,客人每写一幅,阿黄就厚着脸皮求字,说要收藏起来当传家宝。山人很喜欢他,每次来都要他侍候。 有次阿黄神神秘秘跑过来跟我说,这位山人很钟意我,在我身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希望我能委身于他,保我富贵无边。我把他骂走了。说来好笑,我虽然处在这脏地方,却素来爱干净,总觉得这些客人脏。 随后阿黄又来说了几次,我索性不再让他进我的门。后来,山人与我们园子的另一位姑娘,花将军蔷薇好上了。不久,蔷薇就离开了百芳园,到了京城,成了京城第一名妓金燕子。” 天元听的目瞪口呆: “原来京城第一美人金燕子是你们这里的姑娘,她怎么就到了京城了呢?” 凤仙道: “自然是得了山人的帮助了。这位山人大有来头,他是邻州的太守。他动用关系,把蔷薇变成了金燕子。金燕子很会交际,很快就成了京城名妓。” 天元道: “那你怎么又从花王牡丹变成了凤仙呢?” 凤仙道: “只因这位山人从邻州迁到了我们并州,他就是现任的并州太守。阿黄也从百芳园中小伙计变成了并州第一豪强,改名龙哥。变成龙哥之后,指示园中的鸨母芳姑,把我贬成品级最低的凤仙,又立下规矩,不许客人上门。” 天元道: “他都成了豪强了,为何还来难为你?难道是怕你揭他的底细?” 凤仙道: “也不是。除了我和芳姑、金燕子以外,还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底细,也没人敢说。他难为我,还是为了太守。” 天元似乎明白了点: “这太守还对你贼心不死,真是坏透了。不过他也没有硬来,似乎也不能算太坏。” 凤仙道: “这位太守虽然装腔作势令人讨厌,却是自恋的很。他喜欢姑娘投怀送抱。蔷薇姑娘嘴上把他捧的如天神一般,这才深得他心。他想让我乖乖投降,主动示好。龙哥最了解太守的心思,因此出面立了规矩,让我坐冷板凳,又不许我赎身,无非想逼我就范而已。呵呵,我偏不。” 天元终于听明白了。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恶心。堂堂太守,竟然如此龌龊。一个妓院中的小伙计,因为巴结上了太守,竟然一步登天,成了并州最有势力的豪强。他想起八卦门易乾坤那天说的话:并州是龙哥的天下。当时以为龙哥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今天再想起易乾坤当时的表情,只觉得一阵反胃,险些吐了出来。 青儿道: “神仙,你怎么了?莫不是吓坏了吧?” 天元道: “我有点恶心。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如此让人恶心。看来你们人间病的果然不轻。”又问道, “他们跟你较劲,有多长时间了?” 凤仙道: “有两年了。” 天元道: “那你须小心了。哪天他耐心用尽,就会用强或杀你们灭口。” 凤仙叹道: “无所谓了。我自小跟父母流落江湖。后来遇了水灾,之后又是瘟疫,父母都死了,连下葬的钱都没有。我只好卖身到此,这些年过的如做梦一般。这人间,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天元也感到一阵无力,想开导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 倒是青儿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听人念的什么诗,今我不乐,岁月其除。活一天就要高兴一天,死了也不白活。” 天元笑道: “青儿姑娘说的不错,我们活着就要开心,管他世道怎么样呢。我答应你不冲动,但是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从百芳园出来回到王府。家人都识得天元,天元径直进到院中,听到大小姐正和人说话,想来是在在会客。天元不便直入,便立在院中等候。他自小生在山林,耳力异于常人。听到一人说道: “大小姐,你可要想好了。若是拿出白银一万两,明年就能收千亩良田。若是拿出两万两,就是两千亩良田。” 大小姐笑道: “方师傅,我记得去年,一万两就是两千亩良田啊。” 那位方师傅笑道: “大小姐好记性。去年是去年,今天粮价涨了,明年还要涨,所以吗,这土地的价格也看涨。” 大小姐道: “粮食是涨了点,不过二成而已,这地价也是涨了二三成,方师傅是不是涨的多了点?” 方师傅压低声音: “大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各处都在玩这一手,所以这两年流民越来越多,土地越来越金贵。最麻烦的是怀州司马家,他们贪心不足,又在我们上游。去年他们那里先决口,等我们这里决口时,水已经小多了,并没有淹没多少良田。但龙哥为人仗义,还是按之前约定的数目给了你们家,龙哥都赔了。今年虽然涨价,但龙哥可能还是要赔。听说大小姐神通广大,若能解决司马家,不让他跟我们争,我替龙哥作主了,还是按去年的价格!” 大小姐笑道: “方师傅说笑了!龙哥是通天的本事,他都解决不了,我一个小小女子,哪有那本事?” 方师傅也笑道: “大小姐过谦了!龙哥虽能通天,但他常说,做生意要和气生财。他的生意又大,这件事虽说是他做庄,但对龙哥来说并不是太重要,因此龙哥不打算出手。你们王家就不同了,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大小姐又善于驭才,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好汉车载斗量,数不胜数。大小姐若能办了这件事,我再替龙哥作一次主,比去年价格再低一成。” 大小姐笑道: “都说龙哥家里方师傅当一半家,看来名不虚传啊。” 方师傅也笑道: “龙哥不过是看我忠心。我对龙哥绝对是赤胆忠心,比对我亲妈都好,龙哥能不信任我吗?大小姐,咱们这就算说定了,我静侯您的佳音。告辞!” 大小姐送他出来。天元见那客人生的十分丑陋,脑袋四四方方,像是被人用砖拍成的,吊眉细眼,一脸奸相。 大小姐送走客人,笑道: “你怎么回来了?我正担心你呢。” 天元心中一阵暖意,随口问道: “这位是何人?” 大小姐笑道: “这位便是咱们并州有名的方铁嘴方师傅。” 天元道: “方铁嘴?一定是口上功夫了得,张仪苏秦之流了,不过这形象实在猥琐。” 大小姐笑道: “还是天哥说话有意思。这位方铁嘴不学无术,跟苏张没法比。他这个铁嘴,全靠脸皮厚,不讲理。以前穷的时候把亲娘卖给娼家,还说让她寻快活。现在巴结上了龙哥,这才有了点人样。” 天元道: “原来是这样的人渣,哪天我砍了他。” 大小姐笑道: “一条狗而已,天哥不用理他。说说你吧,你在酒坊怎么样,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元道: “我到了酒坊才发现,二爷爱酒成痴,做酒谁也无法跟他相比,这才灰溜溜的回来了。” 大小姐道: “二哥是个酒迷糊。你回来也好,马上要修渠了,我们家以农为本,修渠才是大事。这次你就去监督,我们家的这段,务要修的坚固。” 天元道: “修渠不是官府的事吗?怎么还要自己监督?” 大小姐道: “官府办事,往往流于形式,因此这几年水灾越来越多了。所以种田的大户都要自己捐银子自己监督。” 天元道: “我没有修过渠,不知道能不能管好?” 大小姐道: “天哥放心,我给你派个助手,他精通这些事务,又能说会道,名叫王阔嘴,你不清楚的就问他好了。” 王阔嘴虽叫阔嘴,嘴长的并不大。但他很能说,古往今来,四州八县,假语村言,名侠佚事,光怪陆离,无所不谈。天元独行惯了,有了这个聒噪的助手,倒也觉得不错。 修渠疏浚是国家大事。黄河是地上悬河,一旦决口,危害极大,加之黄河水沙各半,河道逐年增高,因此必须疏浚。每到秋冬农闲之季,官家便组织修渠疏浚。官家派人指挥监督,百姓出劳力,称为徭役。 天元站在高堤上,见到如此宏大场面,心中颇为感叹。数万劳力在堤内劳作,井然有序。另有数艘大船拉着铁梨在河中疏沙,每船有数十名船夫,另加数十名纤夫。此时天气已经颇冷,但劳力们大都穿着单薄。 天元叹道: “我看这些百姓都十分卖力,也不用怎么监督了。” 王阔嘴道: “少侠说的极是。这项徭役虽说辛苦,但关系到各家的土地吃食,因此他们自然卖力,不用怎么管教。若是他们不老实,明年黄河决口,他们连地带家都没有了,我们不过损失一两季的收成,他们可是要饿死的。偶有偷奸耍滑的,监工一鞭子下去,也就老实了。” 天元道: “这黄河年年疏浚,为何还常常决口?” 王阔嘴道: “人力毕竟有限,自然不能胜天。” 天元道: “既然如此,我们来监工,还能做些什么?” 王阔嘴道: “监工是个美差,并无什么事情。无事到处转转便可。” 天元道: “既然如此,你跟我去看看这些劳力的伙食。” 王家负责监工的劳力有几百人,分属两个社。管伙食的便是两社的社长。两口大锅,一个锅中是稀粥,稀的跟水没多大分别。一个锅中是炖菜,炖的是一锅乱菜叶子,没有一丝油水。 天元道: “这些劳力干这样的重活,难道只喝些水吗?” 社长忙道: “回大人,劳力们都自己带干粮,我们这锅粥是让他们泡干粮用的,这不还有一锅菜呢。” 天元道: “干活还要自带干粮?” 社长道: “是啊大人,这是官家定的,历来如此。我们哥俩做的粥和菜,也都是社里各家交的,我们哥俩只是负责做熟了。这些东西是入不了大人的眼,但是社里穷,没办法。” 天元拿出些银子交给王阔嘴: “出力人不容易,你去买些米面和肉,让他们吃饱些。” 两名社长听的目瞪口呆,从未见过监工出钱给劳力的。王阔嘴也吃了一惊: “少侠,大小姐派您来是相信您,您这要自己贴银子,将来大小姐知道了,怕是要责备小人的。” 天元道: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能知道呢?即使知道了,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有干系,你照办就是。” 王阔嘴道: “少侠真是大善人。”接过银子上马去了。 中午收工时,劳力们见菜中竟然有肉,简直不敢相信,都不敢过来盛。社长说道: “该着你们这些小子命好,遇到大善人了!这们大人见我们吃食太差,给我们买的肉。你们恐怕几个月都没吃过了吧?” 一位劳力说道: “我还是去年过年时吃过一小片,今年还没见过荤腥呢。” 另一位说道: “我昨天还吃了,梦里吃的。” 社长笑道: “你既然昨天吃过,今天就不用吃了。” 那人道: “那可不行!梦里的不算!我梦里吃肉把舌头都咬破了,都是馋的!” 社长给大伙分盛,每人都有几片薄薄的肉片。有人吃着肉竟然哭了。社长骂道: “你个没出息的,吃上肉怎么还哭了?” 那人道: “家里老娘一年都没尝过肉了,我这一吃肉,就想到我老娘了!” 社长道: “算你有心。大伙能吃上肉,都不能忘了今天这位监工大人。干活时都卖点力,不然都对不起这几片肉!” 众人哄然称是,又对天元赞不绝口。 天元沉默不语,转身离开。王阔嘴跟过来: “少侠,大伙都夸你呢,你怎么不开心呢?” 天元长叹一声: “天下之物产,足以养世人。可惜贫富悬殊,子墨子很早就提出尚同,然则何时才能有大同之世呢?” 王阔嘴道: “少侠多虑了。这种事情,皇帝老儿都管不了,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呢?何况,墨子的主张虽好,却根本实施不了。不但官家不愿意,那些富家又何偿愿意?话又说回来了,有些穷人,又懒又笨,怎么不穷?” 天元道: “那些毕竟是少数。如今这世道,大多穷人只是没机会而已。” 自此,每天中午,天元都拿出些银子让自己的劳力们吃肉,此事很快在工地传开。王家的修渠进度也大大提高,才十余天,就完成了一多半。 这天下午,王阔嘴神性兮兮地过来,说道: “少侠,天天在这里待着,无聊的要命,我带你去找些乐子?” 天元道: “什么乐子?” 王阔嘴道: “离这不远有个山丘,山沟中有种獾,全身纯白,极为罕见,据说只在月圆之夜出来。今天就是月圆之夜,我们去碰碰运气。若能捉上一只,送给大小姐作个毛领,大小姐必定喜欢。” 天元道: “也好,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二人打马顺着河堤上行。走到黄河与洛河交汇之处,两河一清一浊,便在交汇处形成一个大大的太极图形状。夕阳之下,分外状美。 天元在此停了一会,叹道: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看到这二河交汇,想起上古的河图洛书,我似是悟到了天地运行的一些道理。” 王阔嘴道: “少侠果然是高人,不知是什么道理,说给小人听听?” 天元摇了摇头: “道可道,非常道。只能悟,不能说。”www.gebiqu.com ------------ 五 二人在前面一家小店吃饭打尖后,玉兔已升。又有两人带着猎叉弓箭,吃过饭向前而去。王阔嘴道: “看来这二人也是来寻白獾的,我们跟上就是。” 再走十余里,就到了王阔嘴所说的那座山丘。说是山丘,其实是丘岭沟壑。沟中灌木丛生,并无道路,也不见先前那二人踪影。 天元二人下到沟中,王阔嘴在地上树上不停寻找,似是寻找踪迹。边查边走,走了一会,听到前面有打斗之声。.二人循声前往,见有四人持剑正围攻一人,那人手持长棍左档右闪,左腿似已受伤,险象环生。另有二人倒在地上。四人身后立有一人,穿着考究,口中喝道: “田老五,我家待你不薄,你竟然挑唆民夫闹事,有良心吗?” 田老五喝道: “司马戈,我父母和几个哥哥都是你们家害死的!你还有脸说待我不薄!” 司马戈道: “多年前的旧事,还提他做甚?这几年我家好吃好喝养着你,你不思好好回报也就罢了,反倒带头挑事,良心何在?” 杀了人家父母兄弟的事,在他看来仿佛不值一提。有些贵家子弟,根本就没把穷人当人看。司马戈停了一下,又道, “即使如此,本少爷宽宏大量,只要你不让那些饥民闹事,本少爷还会饶了你的。” 田老五道: “不用假惺惺了,那些饥民,不都被你们杀死了吗?” 司马戈道: “闹事的那十来个是杀了,还有不少信了你的蛊惑,也准备闹事。你只要回去告诉他,那些事都是你瞎编的,我们就既往不纠。” 田老五道: “那些事我亲眼目睹,怎么有假?你今日杀了我,明日就会有更多穷兄弟起来反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司马戈脸色一沉: “既然如此,那就先杀了你再说。” 围攻那四人剑招突变,田老五腿上中剑,跌倒在地。一人上前,举剑就刺。还未刺中,自己却倒在地上。其余三人举目观看,见旁边如鬼魅般多了一人,竟不知是何时出来的。三人站成品字型同时进击,那人不躲不档,举剑还击。四剑同时刺中对方,三人同时倒下,那人却如浑然不觉。 司马戈转身就跑,却见那人已档在自己身前。司马戈浑身哆索,口中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怀州司马家不是好惹的!我爹是郡尉!” 那人正是天元。天元听他二人对话,早已怒不可遏,起身杀了四名打手。见这人自称怀州司马家,想起上次有人悬赏要杀怀州郡尉司马东西,看来这司马家确实该杀。 天元冷冷地道: “你杀别人时,没想过自己会被杀吗?” 司马戈见司马家招牌没到吓到他,忙道: “大侠,只要你不杀我,要多少钱都行!我家很有钱,我马上让我爹给你送来!” 他这幅嘴脸,只让天元觉得更恶心。天元不再费话,一剑刺死了他。 田老五上前致谢,然后道: “大侠,你杀的是郡尉司马东西的大少爷,他在这里手眼通天,你快走吧!” 天元道: “你是司马家的人?为何又要反他?” 田老五忽然流下泪来: “我糊涂!我小时候家里发水灾,父母和几个哥哥都死了,司马家收留了我,我就一直为他家干活。今年才发现,原来那次水灾是他们搞的鬼!” 天元听的有点糊涂: “水灾不是天灾吗?跟人有什么关系?” 田老五道: “我以前听人说过,也不敢相信,直到今年亲眼所见。他们在修渠时,故意在河堤险要处留下空洞,等到汛期便派人偷偷挖开,便是一场水灾。” 天元越听越糊涂: “他们为何在这样?” 田老五道: “挖开的地方都是事先计算好的,淹的都是百姓的良田房屋。过几个月大水退去,这里便成了荒地,郡尉司马东西再把这些良田收走,低价卖给有钱人,最好的收到自己名下。他们家的良田千顷就是这么来的。” 天元道: “他们敢挖黄河大堤,不怕淹死自己吗?” 田老五道: “黄河大堤是不敢挖的,他们挖的都是黄河的支渠。这些支渠虽比黄河河道低些,也比村庄高了许多。他们算好地方,再算好黄河的水量大小,很少失手。我家人就是这么死的。我今年知道之后,就联合了一些穷兄弟,准备到京城告诉。结果有人告密,其他兄弟都死了。若不是遇到大侠,我田老五也没命了。” 天元越听越怒: “为了占人良田,竟然做出这些勾当!难怪年年修渠,年年有水灾。我这就去杀了司马老贼!” 田老五道: “大侠!千万不可!老贼有钱有势,手下打手上百,还管着不少捕手快手。何况,这种事情,也不是司马老贼自己在做,我听说黄河沿岸的郡县,都在这么做。有几个所谓的名侠,也参与了此事。所以这几年,穷人越来越多,富家越来越富。你即使能杀了司马家,也杀不了那么多。你还是走吧。” 天元听到这里,反倒冷静下来。原想杀了司马东西,大不了赔上性命。既然坏人这么多,自己就不能轻易死去。天元道: “我要你赔着去找司马老贼,你怕吗?” 田老五道: “我全家都死光了,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凭咱们两个去找他,不是送死吗?” 天元笑道: “还有一个。王兄弟,出来吧!” 喊了几声,却无回应。原来王阔嘴早已跑了。嘴快的人,通常胆子都小。 天元道: “两个就两个,咱们斗智不斗力。你在他家多年,先说说他家的情况。” 司马东西在怀州当郡尉已有多年。初时还算本分,后来结识了方铁嘴。方铁嘴献计:先在督管修渠时做下手脚,待到六七月汛期一到,就趁夜扒开,淹了良田万亩,数十个村庄成为泽国。这些人淹死后,良田就成了无主之地,待大水退去,当作荒田处理。本朝开国时有屯田法,荒地耕种三年便可归为已有。此时国家太平,平时并无荒地可开。一有水灾,便有机可乘。司马东西借郡尉之权,用此法占了不少良田。十余年下来,竟了了当地首富。如今坐拥良田两千顷,城内商铺数十间,富甲一方。这些年又和朝中的延尉攀上了关系,更加肆无忌禅,连郡守也不放在眼里。方铁嘴跟他做了几师爷,后来又去投了并州龙哥,依法泡制,自己得了不少赏钱。本是个泼皮破落户,如今倒也成了并州望族。 司马东西正妻生有一子一女,子即司马戈,女已出嫁。后来又娶了四五房妾室,只是此时身子已虚,只有一个小妾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司马剑。司马戈是个纨绔子弟,整日田猎酒色,不务正业。司马剑却文武双全,剑法尤其出众,司马东西十分喜爱。待司马剑成年后,提出要娶邻郡侯家的女儿侯新儿为妻。侯家与司马家有生意往来,司马剑偶然见了侯新儿,惊为天人,便向父亲提出此事。 司马东西对这位幼子十分喜爱,当即派人到侯府提亲,侯府也有意结纳司马家,同意结亲。司马家有位清客名叫刘有德,想做师爷却不得机会,想出一计。一次酒后,便在司马东西面前吹嘘这位侯新儿如何美貌,什么青帝金燕子这些美人自不必说,连夏姬息妫骊姬文姜也都不及。听的司马东西春心荡漾,说道: “既是她如此美貌,你何不早说?现今我已为她和剑下定下亲事了,晚了。” 刘有德笑道: “现在也不晚。虽然定了亲,毕竟没成亲。家翁不闻卫宣公之事?卫宣公为儿子定了齐女,后来又自己娶了,这位齐女就是有名的大美女宣姜。我们这里就是卫国的故地,古代的先王已经给家翁做出了榜样,您只须照着先王的事去做就行了。何况,您挣下偌大家业,若不及时行乐,岂不浪费了大好时光?” 卫宣公做的这件见不得人的事,当时在卫国闹出好大风波,后来两位公子被杀,动及国体。卫人作了《新台》、《二子乘舟》两首诗讽喻此事。司马东西是个武人,不知道这些事,笑道: “原来早有先例啊,那就好。只是,怕剑儿会不高兴。” 刘有德笑道: “家翁多虑了。二公子吗,再给他寻一房妻子就是,世间美人多的是,但是侯新儿的这样的无双美人独此一位。可谓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二公子的富贵都是家翁您给的,有了好东西,先紧着父亲用,也是应该的,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司马东西虽觉得他说的头头是道,心中还有些觉得不妥,想了一会,又道: “真有这么美?” 刘有德道: “家翁若是不信,可借商议亲事之名上门。倒时候就说欲见一下新儿,问一下她的意见,谅侯家也不敢拒绝。家翁见了之后,再定夺此事,如何?” 司马东西笑道: “好,就是如此。” 司马东西见了侯新儿之后,就按刘有德的谋划,先以行商带队为名,支走司马剑,然后在家中堂而皇之地办了喜事,自己娶了侯新儿。刘有德也如愿当个了师爷。可谓皆大欢喜。 司马剑回来之后,性情大变,不再读书习武,整日喝酒召妓,醉生梦死。刘有德一天晚上莫名死在家中。司马东西明知是儿子所为,便草草结案。而后,在后院专门为新夫人修了个大园子,说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其实主要防二公子司马剑。 今年修渠时故伎重施,依旧在险要处做了手脚,却被田老五发现。田老五在司马家扛工多年,因老实能干渐被重用,今年提拨他做了河工的工长,因此发现了此事。田老五虽老实却不傻,他悟出小时候的水灾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十分愤怒。他找了十几个苦工,都是因水灾成了孤儿的,与他们说知此事。大伙都是怒不可遏,但又知道司马家势大,商议之后,决定进京告状。谁知被一个长工听到,这人举报了他们。司马戈带了十几个庄客一路追杀,这些告状的苦工都被杀死,十几个庄客也莫名奇怪死了不少,最后只余司马戈和四名庄客,被天元所杀。 司马东西听说长子被杀,没觉得愤怒,只觉得害怕。以他的江湖经验,很清楚不是那些苦力干的,一定是别的豪强想要对付自已。最麻烦的是田老五没死,一旦此事泄露,司马家必定身败名裂。司马东西思来想去,派人去请方铁嘴,又邀请了三位名侠,在前厅摆下酒宴,共商此事。 方铁嘴代表龙哥,加上三位名侠和司马家,五家各霸一方,都是此事各处的主局者。方铁嘴道: “事关重大。除了我们五家,各地参与此事的名侠豪强还有数家。若是此事让朝厅知道,大家谁也跑不了。因此大家务必要同心携力,联合这数家名侠,务要抓到田老五,和救田老五的那个人。这二人不除,大家寝食难安。” 大力龙王华一龙道: “方师爷说的对,我们这就派人知会,布下天罗地网,先挡住这二人,不能让他们到京城,再逐地搜捕,不信他们能上天。” 大家布置完毕,觉得万无一失,这才把酒言欢,尽兴而散。恐惧的时候找些人聚聚,虽不能驱散恐惧,至少能暂时忘记。司马东西送走各人,心中阴霾一扫而光,正要找新夫人,忽有下人来报: “老爷,新夫人不见了!” 司马东西大怒: “这么多人守着园子,怎么会不见的?可有什么人出入?” 下人道: “并无可疑人出入。只有一个时辰前,两名下人从园子中抬出一口箱子,说是新夫人不用的一些旧物什,要抬出去扔的。” 司马东西问道: “这箱子抬去了何处?” 下人道: “小人问过了,有人看到抬到二少爷的院子里了。” 司马东西心中“咯登”一下,心中暗叹:这逆子,趁我在前面宴客,还是做出了忤逆之事。带着手下的四大金刚,怒冲冲冲进司马剑的居所。 走到门前,听到里面有不堪之音。司马东西迟疑了一下,对四大金刚说道: “你们在门口等我,听我号令就进去。” 而后一脚踹开房门,穿过正堂进了内室。见新夫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司马剑压在她身上,二人只穿渎衣,不堪入目。司马东西气血冲顶,一阵眩晕,定定神,骂道: “逆子!家风都让你败坏尽了!” 司马剑回过头来,脸色通红,似是喝醉了: “家风?这不就是我们的家风吗?来,一起快活!” 司马东西忍无可忍,举剑就砍。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司马东西咽喉中剑,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喊道: “有鬼!” 随即倒下,再也不动了。四大金刚听到声音有异,冲进屋来。见司马东西倒地而亡,司马剑和新夫人正在床上。四人脸色尴尬之极,相互看了一眼,慢慢退出屋去。随后,以老爷的名义进入府库,拿了不少金银宝物,各背一包,出门而去。走之前还告诉了几个关系好的护院庄客:老爷被二少爷杀了,家里要乱,快走吧。一传十,十传百,数百庄客家丁丫环俾女都卷了家里的值钱物什纷纷离去。 司马剑烂醉如泥。自侯新儿被父亲强占后,他几乎每天都是如此,今天也不例外。喝醉后正和丫头们嬉戏,有下人抬来一口大箱子。这二人正是天元和田老五乔装的。司马剑打开一看,看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侯新儿。也不管是真是梦,抱起来灌她几口酒,放在床上就行周公之礼,全不管有人无人。二人和丫头们退出屋去。待司马东西寻来,司马剑仍在醉生梦死之间,司马东西被杀,他也浑然不觉,快活之后,呼呼睡去。 天元和田老五见家人走的干净,进到屋内。田老五哭道: “爹,娘,哥哥们,你们的仇终于报了!老天开眼了!” 拾起司马东西的剑欲杀司马剑。有人喊道: “且慢!”www.gebiqu.com ------------ 六、白马盟约 随着声音进来一个人,却是令狐千里。 天元笑道: “令狐兄,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令狐千里拍手道: “好一个瞒天过海,混水摸鱼!上次见少侠时,只觉得勇武过人,没想到文武双全。司马家势力庞大,又联络江湖朋友抓你,却被你举手之间就灭了,精彩,精彩绝伦。” 天元拱手道: “令狐兄谬赞了!他们家外强中干,又父子不和,我们这才有了机会。司马家可能是平时霸道惯了,家里的防范一点不严,混进来很容易。” 令狐千里道: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这几年司马家过的确实太舒服了,他们也想不到你俩个竟敢找上门来。不过他们毕竟有这许多庄客,你们敢混进来,这份胆气,就无人能及。” 天元道: “令狐兄再夸,我就真的骄傲了。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令狐千里笑道: “我说过,我喜欢热闹,喜欢听故事,这么精彩的故事,我怎能错过?” 天元道: “噢,这么说,你事先知道这里有事?” 令狐千里笑道: “三大名侠和方铁嘴急匆匆赶到这里,肯定是有大事。我也正好想问少侠,为何每有热闹,都会有你参与呢?” 天元道: “纯属偶然。” 把王阔嘴带他狩猎,偶遇田老五之事说了。 令狐千里道: “你们前往林子时,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天元想了想: “好象遇到两个人也要狩猎,我们就是一路跟着他们,这才遇到了田老五兄弟。” 令狐千里又问田老五: “你们被追杀时,可有什么可疑之人或事?” 田老五道: “是有个怪事,每当他们追到我们时,就会有人莫名死去。第一次追到我们,杀了我们五个兄弟,他们也死了三人。我们当时只顾拼命跑,以为是我们的人杀的。第二次追到我们时,杀了我们七个兄弟,他们也死了七个。第三次我跑到林子中,他们只有五个人了,被天元大侠所杀。现在想想,我们的兄弟都是种地的,并不会武,偶尔杀死一两个人还有可能,不可能杀死那么多。” 令狐千里又问: “你们跑的方向有人指点吗?” 田老五想了想: “他们追杀我们时,总是分成两队,一队在后,一队在前。总是东边那一队人莫名就死光了,因此我们一路向东,最后跑到了遇到天大侠的林子中。” 天元听出眉目: “你是说,有人指引田老五他们往林子中跑,王阔嘴又在那两个猎人的帮助下,带我找到了田老五他们?会是谁呢?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令狐千里道: “这人一定很熟悉少侠的性格。” 天元道: “你是说,他要用我的手除掉司马家?会是谁呢?” 令狐千里道: “除掉司马家,对谁会有好处呢?” 天元想起王大小姐和方铁嘴的对话,似乎是司马家妨碍到了龙哥,龙哥又不想自己出手,想让王大小姐出手。想到此,心底一阵冰凉。本以为自己凭一已之力除掉了大恶霸司马家,没想到却只是被人利用,刚才的兴奋荡然无存。更难过的是,一直以为王大小姐对自己另眼相看,没想到,她只是在利用自己。天元想到此,却不太愿意相信: “令狐兄说的有些道理,不知道有没有证据?” 令狐千里笑道: “方铁嘴还在怀州,把他抓来一问就知。” 天元道: “他没有走吗?在哪里?” 令狐千里道: “他表面是被司马家邀请来的,实则受龙哥所派,来打听消息。不得到司马家的准确消息,他是不会走的。这人是个恶棍,他此刻就在怀州最大的赌场中。” 天元道: “如此请二位稍侯,我去去就来。” 天元把方铁嘴带回来时,司马剑和侯新儿仍在昏睡,令狐千里正在教田老五下棋。方铁嘴不愧老江湖,进屋一见司马东西的尸体,马上跪下: “各位大爷,需要我做什么,说什么,你们尽管吩咐,小的啥都能办到!” 天元道: “你倒聪明。把这五位豪强如何借修渠布局,强占良田的事情一五一十写清楚。” 方铁嘴赞道: “几位爷高明!我把这些写清楚,你们随便找到这五位中的哪位,都能要来几万两银子,厉害,小的佩服!我记得这位爷在王大侠府上曾见过一面,这件事王大侠也参与其中,他跟龙哥是一起的,他家修的渠也经常决口。所以,咱们都是一家人啊。” 田老五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快写,哪那么多屁话!” 方铁嘴不敢迟疑,一会功夫就把此事写的明明白白,这五人在哪一年占了多少地,淹了几个村,收了多少银子,土地都分给了哪家,倒难为他记的清楚。王尔德多年前就参与其中,不过他只出银子,并州都是龙哥做局收钱,而后把土地分给出钱这几家豪强。只是,在这证词之中,方铁嘴只是一个记帐的,并不是串联各处的总师爷,写完之后签字画押。 天元见王尔德果然参与其中,自己被王大小姐利用之事已是板上定钉,心底一阵凉意。他把证词收好,道: “我们不要钱,我们要拿这报官。你愿意作证吗?” 方铁嘴一脸惊谔: “报官?这又何必吗?你们这是图什么呢?” 天元笑道: “我们就图个热闹,我们闯荡江湖,就是喜欢江湖上热闹。怎么样,你愿作证吗?” 方铁嘴陪笑道: “大爷们,有我这证词就够了吧。我一个小混混,作不作证不重要吧。” 忽然一人说道: “杀了他!我给你们作证!” 却是司马剑,不知何时醒来的。 方铁嘴忙道: “大爷们别听他的,这证词是证明他家有罪的,他怎么可能作证呢?” 司马剑道: “方铁嘴是个无耻小人,他现在答应你们,一见官就反口咬你们,他是龙哥的狗。留着他,你们见官就死定了。” 方铁嘴忙道: “怎么可能!我作证,证词都是我写的,我怎么能反口呢?” 司马剑笑道: “你完全可以说这几位逼着你写的啊。田老五,当年司马老贼就是听了他的教唆,才学会淹村占地的,还不动手等什么?” 方铁嘴忙叫道: “不是我!”刚说到此,首级已被田老五砍下。这位方铁嘴靠着见风使舵、厚颜无耻耍嘴皮子,在江湖上混的如鱼得水,这次本想卖主求生,不料遇到拿着刀的农民,就此一命呜呼。 令狐千里道: “你为何要作证?你又图什么?” 司马剑冷笑道: “图什么?我也图个热闹,我要更大的热闹,最好能惊动皇帝老儿。若是如此,死了不白死,活也不白活。” 天元道: “我虽然杀了你父亲,那是他罪有应得。他做的这些事你并未参与,我也不会杀你,你还是走吧,不必卷进来。” 司马剑仰天大笑: “走?我能走到哪去?这老贼,做下了天下最无耻之事,从那一刻起,我就没脸走出这个家门了,但又不能杀他。如今,他死了,教他学坏的方铁嘴也死了,这世间再无我牵挂之人,也无我牵挂之事,我又有何惧?何况,这事也不是我司马家一家所为,如今事发,另外四家也休想安生!”说完又是一阵狂笑,只是这笑声比哭声更加凄厉难听。 怀州太守府。 太守接到天元、田老五、司马剑三人的自首,命人将三人先关起来。自己看了三人的证词,感觉事关重大,说要仔细斟酌。 晚上,忽传太守遇刺,受伤颇重。太守上书朝厅,请求另派官员审理此案。民情沸然,都说太守胆小怕事,不敢得罪这几家豪强,因此使出苦肉计,假装受伤。 与怀州太守的圆滑不同,并州太守主动上书,请求审理这件大案。 这件案子若是坐实,牵涉到数千受害人。民间传说,除了这五家豪强,还有十余家参与此事。若是如此,受害者难以计数。朝厅十分重视,专门派了一位朝中大员来怀州处理此事。此人姓尹,因是朝中钦派,所以百姓称为尹天官。 尹天官一到怀州,先召来并州太守,随即将他下狱。 尹天官看过三人证词,参与此事的豪强涉及两州八县,除了带头的五大豪强外,还有十六家也参与此事,其中就有名声颇好的大侠王尔德。尹天官下令,这二十一家除了司马家,别的全要带回怀州审理。 可差役到时,这十四家豪强的主家都说外出未归,只带回了管家。有五家早已逃的干干净净,一人不剩。还有一家,被人杀的干干净净,全都死在家中。 当晚,并州太守莫名死于狱中。 尹天官张榜公布,此案要公开审理。有知情者可与现场作证。 公审之日,艳阳高照。 太守府前搭起高台,四周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据说周边四州八县的百姓也来了不少。 尹天官生的黑黑瘦瘦,面无表情,和庙里的判官十分相似。 师爷先高声宣读方铁嘴和司马剑的两份证词,证词中把这些豪强如此勾结官府,如何制造水灾淹村庄,如何瓜分良田说的清清楚楚。现场群情激昂,台上的十四位豪强管家刚欲分辨,就被百姓扔的砖头砸的头破血流。若不是差役及时制止,只怕这十四人当场就要被砸死。 尹天官当场宣判这二十一家豪强有罪,命差役前去查封这二十一家产业,抓捕主家。 随即又审理天元和田老五,二人对杀死司马东西和方铁嘴之事供认不讳。 师爷高声宣判: “本朝有律:杀人者死。鉴于二位所杀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又有举报河务大案之功,宜判流放十年。” 天元朗声道: “当年我朝高祖曾与江湖十大门长订下白马盟约,官吏欺民罪大恶极者,游侠可径杀之。豪强霸民罪大恶极者,游侠可径杀之。高祖说的明白,像这样的坏官,游侠可直接杀之。请问天官,高祖的话,你们不听吗?” 下面百姓也纷纷议论,这样的坏人,本就该死,难道把他们杀了也算有罪? 尹天官道: “诸位父老,坏人当死,亦应由官府判决后而斩之,若由你们径直杀之,岂不乱套?至于白马盟约,江湖传言,不足为信。我并未见过你说的白马盟约,也不能听信这句传言就判你无罪。” 一位年轻人慢慢走上高台,笑道: “天官大人,白马盟约确有其事,我这里正好就有一份。”此人正是令狐千里,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四四方的羊皮,递给差役。 尹天官接过羊皮仔细看了一会,问道: “你是谁?这是从哪里来的?” 令狐千里道: “我叫令狐千里。当时的盟约共有十一份,一份在宫中,另外十份在江湖十大门长手中。我这份,来自长袖门门长,我是长袖门弟子。” 尹天官摇头道: “老夫从不与江湖游侠打交道,也没听说过长袖门,更不知你这份盟约出自哪里。”说着,轻轻一扔,把盟约还给令狐千里。 令狐千里道: “天官大人,你虽不与江湖人士交往,但高祖的笔籍你应当认识吧?这上面,有高祖的墨迹和私印。你难道也不认吗?” 尹天官道: “当今圣上的笔籍我认识,但高祖的墨宝确未见过。我既为钦派的河务使,当秉公办案,令狐先生不要难为老夫。” 令狐千里没想到他竟然不认白马盟约,正在思考应对之法,忽然听到有人笑道: “尹老爷子,听说你当了天官,可还记得我吗?”随着声音,一位美人从人群中穿过,走上台来。穿金挂玉,打扮的恍若仙子,生的也是难描难画,十分美丽,正是京城青爷。 尹天官笑道: “原来是花神青帝到了,你怎么不在京城,却来到这个小地方?快赐座。” 青爷款款坐下,笑道: “我天生爱热闹,这里热闹的很,所以我就过来了。凑巧的很,我手里也有一份白马盟约,老爷子要不要看看?” 尹天官道: “噢,是吗?拿来我看。” 青爷也拿出一张四方羊皮,尹天官接过来仔细观看,说道: “这与刚才那份,确实一模一样,也有十一个人的名字。看来传说是真,高祖当年真与十大门派订过盟约?” 青爷笑道: “自然是真的。高祖晚年担心大权旁落他家,就与诸位大臣定了白马盟约。但高祖深知,这些大臣个个圆滑世故,只怕靠不住。因此,又邀约江湖十大门派,与门长定了此约。不但定了盟约,高祖还赐给十大门长一块丹书铁券,俗称免死金牌,由十大门长轮流掌管。”说着又拿出一张金牌,金光灿灿,递给尹天官。 尹天官接来看过,将金牌供在案头,问道: “花神前来,莫非专门来晓喻老夫?” 青爷笑道: “老爷子说笑了,我哪敢呢!我是专程来帮您的啊。” 尹天官道: “噢?你想怎么帮我?” 青爷笑道: “老爷子您博古知今,通晓天地,却不熟悉江湖之事。这河务大案,牵涉面十分广大,不光是怀并二州,我听说黄河沿岸五州二十八县都有此事,老爷子既为河务使,这五州之事一定会通管的,牵涉到的豪强怕有百家之多。这些人手下多有亡命之徒,我怕他们狗急跳墙,对老爷子不利,因此拿出盟约和金牌送给老爷子,助您办案。” 尹天官笑道: “你说的不错,我对江湖游侠之事确实不知。不知这盟约和金牌给我,如何使用?” 青爷笑道: “涉事这些豪强,哪家都有人命在身,可谓谋财害命,罪大恶极。盟约之事今天被老爷子认定是真,自有正义的游侠出面刺杀这些豪强,可不就是帮了老爷子大忙了吗?” 尹天官笑道: “原来如此。那金牌呢?” 青爷笑道: “金牌是送给老爷子护身的。这金牌是高祖赐给游侠首领的,除了官府认可,大多游侠都会认同此牌,老爷子有此护体,可保无恙,才能安心给百姓作主,除掉豪强。” 尹天官道: “如此多谢了,另代我谢过赖爷。” 青爷道: “老爷子不须客气。这位天元少侠,我可以带走了吗?” 尹天官点首示意,百姓们高声喝彩。 青爷对天元轻轻一笑,说道: “走吧。”语气亲昵,像是熟识已久。 天元一头雾水,青爷这一笑,倒被她笑的眼花耳朵,有些不好意思。 青爷又对令狐千里说道: “令狐少侠,我那里有上好的美酒,一起饮一杯如何?” 令狐千里拱手道: “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www.gebiqu.com ------------ 七、金牌、虎穴 天元和令狐千里跟着青爷回到她的住处。青爷住在怀并二州之间的一座山庄,山虽不高,但山青水秀,景色怡人。山庄日常用具、仆妇使女一应俱全,一看即知是从京城带过来的,青爷这样的人处处考究,这些最是马虎不得。 天元道: “这处山庄既有仙气,又不失人间烟火,看来青爷在这里已经住了有一阵了。” 青爷嫣然一笑: “没想到少侠这么聪明,又这么会说话,倒和我想象的不同了。” 天元道: “你想象的我,应当是什么样子?” 青爷歪头想了一下: “脾气火暴,很冲动,又很勇敢。” 天元笑了: “噢?和你想的不同,那你花这么大的价钱救我,可能救赔了。” 青爷笑道: “你说那金牌和盟约吗?都是身外之物,和少侠身价怎么相比?何况,尹老爷子奉命调查河务之事,得罪之人甚多,若无金牌护身,实是危险的紧。这金牌已有百年未用了,正好派上用场。酒已温好,二位少侠请。” 饮酒之处在一个临河的小亭子中,这条河从山上流下,穿过山庄流到山下。一位琴师在河边大石上弹琴,距亭子十几步远,琴声清晰可辨,又不致打扰到几人说话,一处都安排的恰到好处。 令狐千里赞道: “青爷真是雅人,喝酒也有这许多讲究。” 青爷笑道: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令狐千里道: “好一个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没想到青爷这样袅娜一位窈窕淑女,竟有如此心胸,我敬您三杯!”连干三杯。 天元笑道: “令狐兄如此儒雅之人,今天怎么饮的这么着急?是这美酒太香,还是为青爷的心胸折服?” 令狐千里笑道: “二者兼而有之。第一次和名满天下的美人饮酒,岂能不先干为敬?” 天元连忙也干了三杯,笑道: “还是令狐兄想的周全,今日景美,酒美,人更美。青爷,初次相逢,既蒙你搭救,再得饮美酒,天元不胜感谢,再敬您一杯!” 青爷对二人的调笑泰然处之,笑道: “我们是初次相逢吗?你怎么没喝就醉了?” 天元道: “不是吗?” 青爷笑道: “上次我去王家买酒时,就见过二位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天元暗暗吃惊,上次青爷去买酒时,自己和令狐千里在店中饮酒,她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能记住,若不是记忆远超常人,那就是有意为之了。天元又举起酒杯: “没想到青爷眼力如此厉害,当时我们确是看到青爷了。不过我们这等江湖小角色,想来青爷也没留意,没想到青爷还能记得。我说的不准,自罚一杯。” 青爷笑道: “当时确实不认识二位,但我远远一看,就知二位绝非一般人物,因此留了意了。” 天元见她直承其事,料来也无恶意,心中还有些得意:原来我在人群中也能出类拨萃。 令狐千里却道: “听说青爷一向很忙,应当不会为了买酒这种小事亲自跑到酒庄吧。莫非四海镖局的陈总镖头在此?” 青爷道: “令狐少侠果然聪明。陈总镖头这次确实是随我一起来的,他素好饮酒,对酒又十分挑剔,我只好自己跑一趟王家酒坊了,否则,他们也不会把这么好的陈酿卖给我们。” 天元道: “素闻陈总镖头武艺高强,既在此处,何不请来同饮,我们也好结识一下。” 青爷道: “陈总镖头向来都是独饮,而且每次只喝三杯,跟他喝酒可要闷坏你们俩了。” 令狐千里道: “难怪四海镖局这几年名气这么大,原来陈总镖头如此谨慎。莫非有重任在身?” 青爷道: “是啊,也不须瞒二位,我这次来并州有两件事,都与天元少侠有关。” 天元心中有点得意,脸上故作惊讶: “噢?和我有关?我一个刚出道的小游侠,怎么就惊动青爷的大驾了?” 青爷笑道: “少侠过谦了。你一人独杀铁氏五虎,早已惊动了京城。连赖爷也感叹:好久未见这样胆艺双全的少年游侠了,因此派我带着金牌和白马盟约前来,务要保全少侠性命。可我来到后,发现王尔德已经出面作保,官府并未追究,就没有出面。” 天元拱手道: “多谢赖爷和青爷挂念,素昧平生,就受了二位大恩,难以为报。” 青爷笑道: “少侠客气了。赖爷最喜欢的,就是正义、无畏的游侠,我们都是同道中人,以前虽不相识,以后必是兄弟,兄弟有难,怎可不救?” 令狐千里笑道: “好一个兄弟有难,怎可不救!所以青爷把金牌送给尹天官,好堵住他的嘴?” 青爷道: “令狐少侠最是聪明。尹天官不是江湖中人,他对游侠向无好感。何况,近些年游侠动辄杀官,连街边儿童都知赤丸杀官吏之谣,朝厅派尹天官前来,又赐他尚方宝剑,必有对付游侠之意,因此我先把盟约和金牌送他,免得他判决出口,再难收回。” 天元道: “多谢青爷。刚才你说来此还有一事,不知什么事,可有我能效力之处?” 青爷道: “少侠太客气了,那件事已经办妥。也不用瞒二位,赖爷的钱庄在黄河五州放的有些银子,少侠杀了铁氏五虎后,赖爷觉得钱在这几处不太安全,我就过来提前收账,如今已经办好,陈总镖头这几日就带着镖银出发了,不劳少侠费心。二位少侠若有功夫,可以随我到京城转转,赖爷候着呢。” 令狐千里赞道: “知微见著,单凭一件事,就能断定黄河五州有大事发生,赖爷果然厉害,难怪这几年汇通钱庄的生意汇通天下,听说有不少官银都存在汇通钱庄。青爷跟着赖爷一起做生意,那是有赚无赔了。” 青爷道: “赖爷在经营上确实高明,不过赖爷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交朋友上,在京城朋友众多,二位若是到了京城,我和赖爷多介绍几位好朋友给你们。” 天元久闻赖爷是京城江湖翘楚,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交际极广,三教九流无所不通,也朝厅高官也过往甚密,可谓手眼通天,十大名侠之流和赖爷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何况这次河务案中有四位名侠都身陷其中。想到此,天元倒是想结交一下这位京城名侠,但又想到:自己这些时日捅了一个天大窟窿,并州大侠王尔德和龙哥都被官府通揖,他们都知道自己和凤仙有交情,会不会对凤仙下手呢? 想到此,不禁惊出一身冷汉,拱手道: “能随青爷一路进京,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在下还有些俗务未了,不如过些日子再进京讨扰,如何?” 青爷道: “令狐少侠呢?” 令狐千里道: “我到时和天兄同行。” 青爷道: “也好,这是我的名帖,你们到时候凭此帖去找我就可以了。”拿出一张名帖,青丝绣成,金丝为字,十分考究。 天元接过仔细收好,和令狐千里告辞出来。令狐千里道: “这位京城青爷名不虚传,果然八面玲珑,晶莹透剔,你的话只须说一半,她就能主动作答解惑,难怪如此年轻,名气就如此之大。本来我对她疑点很多,几杯酒之后,不但疑虑全消,还多出几分好感,难得,厉害!” 天元道: “确实如此。不过我现在没空跟你讨论她,我还有更要紧的事。” 令狐千里道: “你要去找凤仙?” 天元道: “没错。我做事太过冲动,这一次杀了司马东西,牵连到数位豪强,这些人只怕都要恨我入骨,我怕他们对凤仙不利。” 令狐千里笑道: “恨你是当然的,不过他们为何要对凤仙下手?你当凤仙是你的什么人呢?” 天元道: “管她是我什么人呢,只要她没事就好。我现在没空陪你斗嘴,驾!” 二人快马加鞭来到并州。 并州太守死于狱中,龙哥与王尔德都负罪潜逃,百姓们额手称庆。百芳园中,更是热闹非凡,各路游侠少年汇集于此,商议如何刺杀这些潜逃的豪强。 天元无心过问,直入凤仙居住的屋子,可早已人去楼空,不但凤仙不见了,连青儿也不见影踪。二人忙问这里的管事芳姑,芳姑说她们在龙哥逃跑后就赎身走了。以前龙哥不让她赎身,现在龙哥自身难保,凤仙又不挣钱,芳姑见她主动赎身,自然求之不得,二人交了钱,拿了照身早已走了。 听说凤仙和青儿是自己赎身走的,天元放下心来。随之又有点失落,她们这一走,不知去了哪里,将来还能不能见面? 令狐千里见天元一幅神不守舍的模样,笑道: “天兄,这就害病了吗?” 天元忙打起精神: “害什么病,我只是在思考,你说这并州太守被尹天官下了狱,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会是谁下的手呢?” 令狐千里道: “或许是他自知罪大恶极,自杀了呢。” 天元道: “这种爱钱如命的狗官最怕死,怎么会自杀。” 令狐千里道: “看来你还正常,据说太守这几年搜刮了不少钱财,也往上面送了不少,因此御史参了他几次都被人保下,他确实不会自杀。杀他的人无非两种,一种是他得罪过的江湖游侠,或者像你这样嫉恶如仇的大侠,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上面的人,怕尹天官查出什么情况,故此杀人灭口。” 天元道: “有道理,青爷说的没错,还是你聪明。” 令狐千里一副老诚模样: “哪是什么聪明,不过经历的事多了而已。” 天元被他气乐了: “你老人家年纪比我还小一岁,又能经历过什么事情?” 令狐千里叹道: “年纪大,未必经历的就多。其实,我倒宁愿和你一样,无忧无虑,心里还有个惦记的姑娘。” 天元笑道: “好吧,令狐大师,你又怎么知道我心里有个惦记的姑娘呢?” 令狐千里故作疑问: “噢?难道不是一个,是两个?你难道连青爷也惦记上了?” 天元道: “那倒没有。” 令狐千里笑道: “为何没有呢?青爷不是个大美人吗?你小子要能娶到她,也算艳福不浅。” 天元道: “美则美矣,不宜妻之。青爷是个大美人,但我觉得她的气度,更像个兄弟。” 令狐千里道: “我明白了,那就是还惦记王大小姐,嗯,王大小姐女人味十足,更适合你。” 天元苦笑道: “唉,我被她耍的团团转,说是派我去河上监工,又派王阔嘴引我去杀司马东西,她和龙哥相互利用,然后又利用我。我这个糊涂蛋,乖乖被她当枪使,哪还敢惦记她。好在,人算不如天算,我们搬倒了司马家,又带倒了太守、龙哥和王家,她现在估计恨不能食我之肉,我以后还要多加小心。” 令狐千里道: “也是,你这位大侠容易冲动,王大小姐那么聪明,你确实不是对手。还是凤仙适合你,凤仙姑娘虽说是个歌伎,但她洁身自好,又救过你,她才是真心对你好的。” 二人正在斗嘴,见街上新贴出一张告示,好多百姓围难。二人挤进人群,见告示上写着: 近日河务案案情大白,黄河五州计百二十名从犯涉案,二十余名盗首主犯,十余年间造成大小水患数百次,淹死百姓过万,淹没村庄数百,罪大恶极,舆情哗然,朝野震惊,定当严惩。然高祖有好生之德,曾颁下免死金牌一枚,为彰高祖之意,故将金牌十日后置于怀州虎穴中,各盗犯可凭武力争夺,无须报名,参与者各蒙青纱,夺得金牌者,免其全家罪责。而后,余者将全部抓捕,严惩不怠。各盗犯家田产悉归官有,另行处置。届时各游侠少年亦可替官府捉拿刺杀各盗犯,必有重赏。 告示旁还立着两名军士,衣甲鲜明,头戴羽饰。天元悄悄问道: “这两位军士服装奇特,是什么来头?” 令狐千里道: “这就是有名的羽林军,看来这尹天官是要搞大事,用金牌做饵,让这些游侠豪强自相残杀。同时借来了羽林军,这些羽林军大都是战死的战士之后,人称羽林孤儿,战力强悍。” 天元道: “我听说羽林军人数不过千,不知尹天官能借来几个?这次犯案的豪强有一百多家,少说几千人,区区几个羽林军,又怎么够用?” 令狐千里笑道: “尹天官让羽林军立在告示前,摆明了是做样子的,真要抓人,还得靠各郡的兵。这叫虚张声势,一方面拿出金牌作饵,一方面做出姿态要严惩不怠,逼那些无路可走的豪强不得不上钩,明知是计,也要来此一博。万一拿到了金牌呢?” 天元点头道: “这一招果然毒辣,这尹老儿面相黑瘦,虽说是读书人,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上次他还说不懂江湖之事,这么快就懂得利用游侠刺杀那些犯事的豪强了。这些少年游侠成名心切,又有官府重赏,必会踊跃,我们在百芳园中已见到了。” 令狐千里长叹一声: “唉,二十年了,自从白马盟约流入江湖,这血雨腥风就一浪高过一浪,形成了赤丸杀官之习俗,这些少年游侠,无不以刺杀豪强贪官为荣,有多少少年因此断送了性命。” 天元道: “二十年?白马盟约才二十年吗?这跟赤丸杀官又有什么关系?” 令狐千里又摆出那副老诚模样: “少年,你经历的事情太少了。白马盟约是高祖时定的,早就有了,可十大门长一直秘而不宣,游侠和官员大都相安无事。二十年前,白马盟约离奇出世,被江湖少年传颂,更有一批少年率先刺杀贪官暴吏,被盟约保下,所谓十大名侠大都是因此成名的。” 天元道: “令狐大师果然经历的多。这么说,所谓的十大名侠都见过白马盟约?” 令狐千里道: “没错,他们都因刺官闻名,都是被这盟约保下性命的。自此之后,天下少年蜂起而仿之,各地都有了专门组织游侠刺官的场所,并州就在百芳园,咱们的天元少侠就是在此接的任务,并一战成名。” 天元挠挠头: “惭愧惭愧,你这一说,我怎么感觉杀铁氏五虎之事是被人利用了?” 令狐千里道: “个别事件未必都是受人利用,但赤丸杀官这件事,我总觉得背后有鬼。” 天元又想起一事: “并州大侠王尔德位列十大名侠之中,他因刺杀豪强闻名,后来自己却成了为富不仁的豪强,那其他九位呢?是否也是一样?” 令狐千里道: “大同小异,他们是第一批因此成名的,成名后大都成了豪强,也都做过不少鱼肉百姓之事。有些人亦被少年游侠刺杀,身败名裂,所谓十大名侠,不过是名声暂时未坏的豪强。这次事发,又有四位名侠坏了名声,早晚也是被新起的少年游侠所杀。这个死循环,被一些人称为游侠的全盛时代,呵呵,每年不知有多少少年加入游侠,每年又有多少游侠死于非命。” 天元听的毛骨悚然,他也向来认为,自己生在游侠的黄金时代,可以凭手中宝剑诛杀坏人而不受惩罚,可听令狐千里说出此事渊源,他也觉得这背后好象有鬼,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此事。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呢?搞的官侠势成水火,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天元觉得背后发凉。 天元道: “既然如此,我们能否阻止这次抢金牌的火并呢?” 令狐千里道: “现在告示已发出,凭你我之力如何阻止?何况,意图抢此金牌的,大都是罪大恶极的豪强。可能有一些作恶多端的官员,也会派手下武士来抢,这些人虽说也是江湖人士,却都不是什么好人。尹天官这招虽然毒辣,也算是以暴以暴,我们静观其变就是。”www.gebiqu.com ------------ 八、陷阱 虎穴,就在怀州城内,就是已故郡尉司马东西的家。 司马家的院子,在怀州城东侧,有两百多亩,门高墙固。 朔日,是夺金牌开始的日子。 这日一早,官兵便四周围住虎穴,并进去清查。清查之后,师爷高声宣读: “虎穴便是这座宅子,现已清查完毕,**空无一人。宅中有许多地穴,金牌放在某一地**。自今日起,至后日午时,为夺金牌之时限。后日午后,谁能带金牌走出此院门,金牌便归谁所有。切记是走出此院门,不许翻墙而出,墙外设有弓箭手,翻墙者一律射死。所有参与者无须报名,青巾蒙面,无论以前罪责大小,均可参与。参与者现在即可入内,午时以后未入内者即不可再参与。院内各屋皆放的有吃食饮水,参与者亦可自带吃食。一旦入院,夺金即开始,一切方法武器皆可使用。夺金开始!” 随着这声高喊,师爷带着官兵离开。 虎穴四周看似空无一人,路上也没有人影。 道路另一侧的民房中和铺面中,却藏着许多双眼睛。有埋伏的官兵,也有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不少少年游侠,虽不参与夺金牌,却也躲在暗处看热闹。 天元和令狐千里,就远远地躲在一座二层小楼中,一边吃酒,一边观察。这座小楼原是个酒楼,因位置奇佳,可看到院中情形,这三日每位收费百两,仍然座无虚席。 官兵撤走之后,并无一人上前。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人影,脸蒙青纱,鬼鬼崇崇,慢慢跨进大门,而后一路小跑,钻到后院一间房内,不见了。 又过一会,陆陆续续又进去几人。 随后,进去的人越来越多,早进去的人,都找最佳位置躲好。大家都是打的一个主意,等其他人先火拼,自己最后再出来抢金牌。 进去的人越来越多,后进的人已无处可藏,有几人因为找到先前躲的人,已开始动手。几招过后,便有人尸横于地。 有一人无处可躲,索性走到柴房,放起火来。 房子皆是木制,这一放火,很快便烧到两侧的耳房。 院内人数虽多,却无一人救火。被烧的屋中跑出几人,很快便被其他人用箭射倒。 屋内的人也学聪明了,不再往外跑,却开始往其他屋上射火箭。一阵乱射,登时又引着了十几间屋子。 一时火箭乱飞,不时有人浑身着火从屋中奔出,跑不多远便倒中火中。 酒楼中有人感叹: “躲在屋中,实在不高明,还是躲进地穴的安全些,还能顺便找找金牌。” 又有人说道: “地穴中也未必就安全,或许地穴中的人也已经开始恶战,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 大火、恶战、冷箭,到第一天天黑时,仅酒楼上人看到的,便死了有二百以上。此时火势已弱,在酒楼已看不清院内情况,酒楼中的人兴致勃**身回家,第二日再来。 第二日看时,火势已弱,各屋屋顶皆被烧坏,偌大一个司马府,烧成了断壁残垣。 经昨日一天恶战,多数人都躲了起来。有一人摇摇晃晃走到院中,喊到: “谁!是谁在食中下毒!有种的明刀明枪干,下毒的不是好汉!”声音凄厉,连酒楼中的人也能隐约听到。 酒楼的看客中又有人说道: “进到虎穴中还吃官府的食物,真是缺心眼。即使官府不下毒,这食物放了一天了,也会被别人下毒的。” 中毒那人摇摇晃晃走到湖边,似是想喝点湖水,忽然从湖水中刺出一把长刀,登时将那人刺死,那人跌入湖中。 又一名看客道: “湖中躲的有人!聪明,若是水性好,躲在湖中倒是个安全所在。” 先前看客说道: “若是湖中躲的人多了,他们在水中打起来,倒也好看。” 另一人道: “他们水性好,要打也是在水面下打,我们啥也看不到,有什么好看。” 几人正在争辩,忽有一只坛子被人远远扔起,跌入湖中。同时有人喊道: “湖里的兄弟们,天凉水冷,送你们一坛毒酒去去寒气!” 看来这坛酒确实有毒,而且毒性不小。只过一会,便有人陆续从湖中爬出,不过一上岸,立时便被外面发的暗器或冷箭射中。湖中藏的有二十多人,不一会功夫,皆从湖中爬出被人射死。 看客有人笑道: “先前是谁说躲在湖里的人聪明来者?这下好了,先是中毒,再中暗器,死的不能再死了。” 先前那人道: “什么叫死的不能再死了,死了就是死了,难道还能死两回不成?” 天元和令狐千里不理会这二人斗嘴,令狐千里低声问天元: “你若身在其中,该怎么办?” 天元摇头苦笑: “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这是一场乱战,进去的人,巴不得别人都死光,只剩下自己,好去找金牌。即使是绝顶高手,进到此处也难保必胜。” 令狐千里叹道: “是啊,我们看到的只是部分情况,有些地方的打斗是看不到的。估计高手都躲在地穴之中,此时应当已有人拿到金牌了。” 天元道: “拿到又能如此?即使一位高手在地穴中找到金牌,又杀光了地穴中的人,他也不敢走出来,院中躲着的人太多了,到处都是暗器冷箭。” 二人正说着,忽然一人从院中向外跑去,边跑边喊: “不要杀我!我没有金牌!我不玩了,我退出,我退出!” 这人跑的极快,刚跑到大门外,一支冷箭飞来,正中后心,这人一头栽倒,就此呜呼。 天元叹道: “既然入了虎穴,就难以平安脱身,除非杀光其他人,拿着金牌出来。真是残酷。” 令狐千里道: “是啊。不过他们进去时,应当就明白这个结局了。” 第三天接近午时,地穴中的高手都已出来,打斗也激烈起来。看客们看了一会,一人似是看出门道: “那五个人好像已经结盟了,他们已联手杀了十几人了。” 另一名看客道: “或许不是结盟,他们进去时可能就是一伙的。” 又一人叹道: “原来还可以这样,如果这五人同心,他们的胜算确实要大大增加。” 天元和令狐千里看到今天,却有些失望。虎穴中的打斗虽然残忍,却未见到真正的高手。本来天元以为,高手会潜伏到第三天才出现,现在看来,潜伏在地穴中的确实比前两天死掉的武功要高,但也没有发现真正的高手。 天元摇头道: “难道这百十家豪强手下,就没有真正的高手吗?” 令狐千里道: “据我所知,还是有高手的。有几位自身就是少见的高手。” 天元道: “这些豪强明知是圈套,自己来夺金牌可能性不大。但手下的高手,总该派来吧?难道他们不想要这金牌?” 令狐千里道: “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忽然改变了主意。” 天元道: “噢,你又有什么想法?” 令狐千里道: “尹天官设的陷阱,真的是这个虎穴吗?” 天元道: “不是吗?进到虎穴里夺金牌的人有六百多人,这些都是豪强或贪官的打手帮凶,不知道有几个能出来。” 令狐千里道: “这些都是小角色。即使有人拿着金牌走出院子,能活着回到主子家中吗?” 天元道: “难道尹天官还能言而无信,派人暗算?” 令狐千里道: “不会的,你把他想的太简单了。其实,虎穴只是陷阱的第一步,金牌才是真正的陷阱。” 天元一愣,随即明白: “你是说,这些豪强贪官手下的顶级高手并未进入虎穴,而是等着在路上抢夺金牌?” 令狐千里道: “没错。尹天官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把金牌的价值提高了,谁拿到金牌,不但可以保住全家性命,还可以免去罪罚。但是一百多家豪强,外加不知数量的贪官和豪强,却只有一个金牌。谁拿到金牌,你说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天元浑身冒汗: “没错,谁拿到金牌,只怕立时就会其他人抢走,还可能顺便被人灭门。没想到读书人比我们就些刺客更狠,奶奶的。” 令狐千里道: “走吧,这里的抢夺已经不重要了,真正的高手都在虎穴外面盯着呢,无论谁拿到金牌,也难以活着回到家中,这金牌就像瘟疫一样。” 天元摇头道: “我倒是有点佩服这位天官大人了,他仿佛把那些豪强贪官们的心思都摸清了,用他们的思维对付他们,厉害!” 二人走出酒楼,街上依然空无一人,大家都躲在屋中盯着外面。二人走过太守府,天元忽然问道: “你说,这几百人如果不去抢金牌,而是联合起来冲进太守府,去刺杀那位尹天官,尹天官是否也难保性命?” 令狐千里笑道: “这个自然。不过,这些人是不可能联合起来的,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虽然他们都恨尹天官,但他们都希望别人能出头,好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们宁可拼了性命去夺金牌,也不会来刺杀天官。何况,即使刺杀了尹天官,朝厅又会派来李天官、王天官,刺杀者不过罪加一等,他们才不会干这样的傻事呢。” 天元笑道: “那他们跟狗抢骨头一样,这么多人去抢一块金牌,就不傻吗?” 令狐千里道: “傻,傻的要命。他们要是不傻,龙哥也不会因为和司马家争地盘就要干掉司马家,若不干掉司马家,他们暂时还可相安无事。所以,他们只能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只能像抢骨头的狗一样,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天元欲言又止,停了一下,道: “走吧,狗抢骨头的事,跟我们就没关系了,我们换个地方,去京城见见赖爷。” 令狐千里道: “也好,这里的局面我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二人说走就走,出了城门,向西北京城而去。 刚走到一片林子中,一位穿着朴素、毡帽遮面的大汉拦住去路: “天元兄弟,还记得我吗?”把毡帽往上推了推,竟然是并州大侠王尔德。 天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有点尴尬: “原来是王大侠,自然记得。” 王尔德笑道: “王大侠早已不存在了,我现在只是个逃犯,你要抓我吗?” 天元心情复杂: “大侠说笑了。之前承蒙你看得起我,但我刺杀司马家之事又连累了大侠,唉,这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王尔德笑道: “你做的没错,天元兄弟。我若是二十年前,也会和你一样的。唉,其实,从我选择走这条路开始,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令狐千里道: “不知王大侠说的是哪条路?” 王尔德叹道: “二十年前,我和天元兄弟一样,也是一命刺客,只想以手中之剑,杀尽天下恶人。后来有了妻子,要养家糊口,就身不由已了,只能妥协,和其他豪强合作,自己也成了一方豪强,难免做些不当之事。” 令狐千里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官府正在抓捕你,你此时出现,定有要事,还请直说。” 王尔德道: “我就是想跟天元兄弟说说刚才那些话,希望兄弟不要看不起我,将来你或许会明白我的苦衷。另外,玉儿想送你一样东西,她不好意思来,老夫只好代劳了。”说着拿出一个手推漆的小盒子,十分精致,送给天元转身告辞。 天元接过打开,见里面是一条手帕,上绣着一柄玉如意,正是上次王如玉送给他的,他去王府见她时还给了她的婢女,没想到她在此时又送给了天元。天元拿着手帕,喃喃道: “这是何意呢?” 令狐千里笑道: “你不惦记王大小姐,王大小姐倒是惦记上你了,毕竟,这么帮她拼命卖力的傻子不好找。” 天元道: “她惦记我也不行了,我已经跟着令狐大师学聪明了,再也不上她的当了。倒是王大侠的心胸让我刮目相看,本以为他是来找我决斗的,没想到他竟然说了这些话。” 令狐千里笑道: “还说自己学聪明了,人家几句话就把你能骗了。像王尔德这样的老江湖,怎么可能跟人决斗呢?何况,他的名声虽然臭了,田产也被官府收了,但他这些年攒的还有不少金银,若是不被官府抓到,几辈子也花不完了。他必是知道你被赖爷重视,因此来和你相见,以留条后路。将来你若能在赖爷前说他几句好话,他再上下活动,赖爷有可能帮他摆平官府追拿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天元又愣住,他想起凤仙告诉他的话:江湖上的风浪,运用得当,你就能乘风破浪,大展宏图。运用不当,轻则淹个半死,重则身败名裂。叹道: “原来如此,凤仙早就提醒过我了,可我就是不长记性。” 就听身后一阵笑声: “难得你还记得我的话,看来有长进了。” 天元又惊又喜,回头一看,果然是凤仙,穿着紧身衣服,打扮的干净利落,俏生生立在林子边。忙道: “你跑到哪儿却了,我们到处找你!” 凤仙道: “是吗,找我做什么?” 天元挠挠头: “这个,龙哥和太守都出事了,我怕你不安全,所以急着找你。” 凤仙笑道: “原来如此,现在我没事了,你可以放心走了。” 天元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跟王尔德一前一后出现?” 令狐千里笑道: “这还不简单,王尔德一直跟着咱们俩,凤仙姑娘又跟在后面。” 天元笑道: “是吗?原来你这么关心我,我可得好好感谢你。” 凤仙哼了一声: “别臭美了,我只是听说京城青爷用免死金牌救了你,觉得有点好奇,这才跟着看看,看看你到底哪里这么值钱,值得这位大美人出这么高的价钱。正好发现王尔德也跟着你,本想抓了他送官好领点赏,又怕打不过他,只好先跟着。” 天元道: “我这个人浑身是宝,又英俊潇洒,少年成名,每个姑娘都拿我当宝。令狐兄弟,我还有哪些优点?” 令狐千里笑道: “最大的优点是脸皮厚,被人卖了几次还整天傻乐呵。” 凤仙道: “第一次见我时还冒充神仙,我倒想问问,天上哪有这么傻的神仙?” 天元挠挠头: “天上的事情哪有人间这么复杂,本神仙第一次下凡,凡事都要慢慢学吗。”www.gebiqu.com ------------ 九.投名状 黄河五州因河务案闹的人心惶惶时,京城依然热闹非凡。 赖爷家的宅子,在东市之东,城郭之间。从街上看平平无奇,院墙大门皆很朴素,门口亦无牌坊,除了墙高院大,并无特色。 天元和令狐千里递上青爷的名帖,下人恭恭敬敬将二人引入。 前院和院墙一样朴素,只有到了后院,才显出些许不同。后院种满奇花异树,一条小径随着河流曲曲弯弯延至林子深处,一眼望不到底,不知院子大小。 二人跟着下人,顺着小径走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院子中央是个大湖,呈宝葫芦形状,葫芦腰处是个小亭子,青爷和一位中年人正在品茗,想来就是赖爷了。 青爷起身相迎: “二位少侠,又见面了。” 二人还礼: “甚是荣幸,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赖爷了?” 青爷道: “没错,赖爷侯你们多时了,快请坐。” 赖爷身材不高,短小精悍,脸上有老大一块伤疤。天元拱手道: “久闻赖爷义薄云天,天元尚未见面,已受赖爷大恩,感激不尽!” 赖爷笑道: “天元兄弟客气了,赖某平生最敬重的,就是不畏强暴的汉子。小兄弟虽然年轻,已做过两件大事,足以光耀江湖,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青爷给二人泡好茶,天元接过一饮而尽。青爷笑道: “茶要慢品,这是产自南方的饮品,慢品方有滋味。” 天元道: “谢青爷指点。刚才赖爷太过奖了,愧不敢当。” 赖爷笑道: “兄弟不用过谦。其实他们利用黄河压榨百姓之事我亦有耳闻,只是不敢相信,这些人为了一已之私,竟假造天灾,儿戏人命,简直丧尽天良。幸好,世上还有二位兄弟这样的热血男儿,将此事公之于众,从此黄河沿岸百姓,皆受二位之恩。” 天元道: “在下一向行事鲁莽,不知瞻前顾后,此次若不是赖爷差青爷前往搭救,天元只怕自身难保。” 青爷笑道: “正因不知瞻前顾后,才是大侠本色!不过黄河百姓能重见天日,赖爷也居功甚伟,尹天官就是仗赖爷之力,才得此重任的。” 赖爷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令狐千里道: “难怪尹天官见了青爷,让青爷代为致谢,原来是赖爷安排举荐的。” 赖爷道: “天元兄弟杀了司马东西,我才确知此事。我觉得他们闹的太过了,这才托人举荐尹天官。尹天官为人正直,不畏强权,前几年曾在京城捕杀了许多少年暴徒,因此得罪了权贵,一直赋闲在家。我觉得他能胜任此事,就顺手推舟,让他去了结此事。” 天元道: “赖爷果然大手笔,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在刺杀司马东西之后,发现诸多所谓名侠负欺世之名,而行龌龊之事,对江湖实在失望,幸好有赖爷这样的中流邸柱主持大局,这些江湖败类即将落网。在下愿为赖爷效力,赖爷如有吩咐,定当全力以赴!” 赖爷道: “天元兄弟谬赞了。吩咐不敢当,以二位才具武功,兼怀济世之心,若不做些大事,实在浪费。我正有请二位出山之意。” 天元道: “但请吩咐。” 赖爷举起茶杯慢慢品茶,青爷道: “你们可曾听说过布衣游击?” 天元摇头道: “未曾听说,何为布衣游击?” 青爷道: “游击是我朝的武官,布衣游击是半官半民的一个组织,身份朝厅认可,俸禄却是商帮出的。” 天元道: “好生奇怪,既然是朝厅认可,为何又要商帮出钱呢?” 青爷道: “此事说来话长。二十年前,官员腐败之风日甚一日,百姓苦不堪言。此时,白马盟约横空出世,有此盟约护体,许多少年游侠奋起杀官。从此游侠之风日盛,形成赤丸杀官之风。官员们收敛了不少,却又形成了不少以游侠为首的地方豪强。赖爷深以为忧,就联合朝中有识之士,欲成立布衣游击以牵制游侠豪强。朝厅亦深以游侠为忧,但朝中有一些保守的老派却以财税不足为由反对,赖爷这才联合了几大商帮慷慨解囊,负责布衣游击全部花销。保守派无话可话,这个组织才得以成立。” 天元道: “赖爷忧国忧民,着实可敬。难得的是商帮亦愿为国分忧,大有弦高之风。不知是哪些商帮呢?” 青爷道: “赖爷结交的商帮,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有巴蜀商帮,原以经营冶铁起家,后来盐铁官营后改营丹砂、茶叶,咱们喝的茶叶就是他们供的。淮扬商帮,经营丝绸大米为主。另外就是京城的商帮和赖爷自己的汇通钱庄了,汇通钱庄承担了一半费用。其他部分由商帮分担,大家都卖赖爷的面子,也愿意为朝厅分忧。” 令狐千里道: “赖爷大有国士之风。不知这布衣游击的具体任务是什么呢?我们兄弟无才无识,不知能否胜任?” 青爷笑道: “布衣游击并无具体任务分派。不过你们之前做的两件事,就符合布衣游击的任务标准,因此赖爷才有意相邀。其实你们除去司马东西的时候,我们已暗中派了几位布衣游击相助了。司马东西身边有位高手,为人机警,我们怕他坏事,先派人将他支开,以免坏了二位的大事。” 天元和令狐千里对望一眼,笑道: “难怪,司马家那么大的院子,那么多的庄家打手,我说怎么那么容易就得手了,原来又是赖爷暗中相助。” 赖爷清闲地喝着茶,一摆手: “些许小事,不提也罢。” 天元道: “这布衣游击即是个半官半民的组织,平时又无具体差使,不知平时跟谁联络?是否需要学习技能纪律?” 青爷笑道: “少侠问的正好,你们二位平时只需要跟我联络即可。布衣游击的人数并不确定,每人的任务也不相同,大多时候都是自己找任务,看到危害百姓和社稷的事情,就可出来管一管。但出手之前,先要麻烦二位向我请示一下,事后官府若是找麻烦,我帮你们善后。这组织人数虽少,特权还是不小的,若你们提前加入布衣游击,杀司马家的时候尹天官就不能抓捕天元少侠了。” 令狐千里道: “这么说,布衣游击可以直接杀掉罪大恶极的官员而不受罚?” 青爷嫣然道: “也并非如此,杀之前要先请示组织,有确凿证据并经过准许才可以。通常官府不能直接处罚布衣游击,但组织内部亦有赏罚制度。” 令狐千里道: “原来如此,朝厅对布衣游击放的权限也够大了。有了这些特权,布衣游击当做过不少大事。” 青爷笑道: “令狐少侠料事如神,确实如此。但也正因如此,引发了朝中保守派的不满。他们联络了外戚王家,上书攻击布衣游击的种种弊端。朝厅为了平衡,又令他们成立了一个类似的组织,称为布衣参军。” 令狐千里道: “布衣参军?权限也和布衣游击一样吗?也由商帮出钱?” 青爷道: “没错,给他们出钱的商帮是齐鲁商帮,以卖海货为名,以贩私盐为主。另有 中原商帮,以买卖粮食为主,实力雄厚。这两大商帮都在暗中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次出事的黄河五州百余名豪强,大都是中原商帮的成员。并州太守就是个关键人物,尹天官一到之后就控制了并州太守,想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从而扳到王家。没想到王家当即立断,立时派布衣参军在狱中害死了太守,这条线就此断了。” 天元道: “怎么见得是布衣参军做的?” 青爷道: “我们派人查了,并州太守身上并无一点伤痕,也无中毒迹像,亦非窒息而亡,显是被高手击中了穴道,一击而亡。若是窒息而亡,就可能是狱卒所为。” 天元道: “这是为何?” 青爷道: “狱卒有一种害人的方法,先用蒙汗药迷倒犯人,再用沙袋慢慢压在胸口,让犯人只能呼气不能吸气,慢慢窒息而亡。” 青爷说的很平静,如花的脸庞始终保持笑意,仿佛是老友在聊家常。天元道: “原来如此。他们这次损兵折将,又被尹天官查封了不少产业,王家岂是吃亏的人,怎能善罢甘休?” 青爷道: “没错,王家向来跋扈,只有他家欺负别家,再没有别家欺负他家的。赖爷这次为除河霸,得罪了王家,二位害怕吗?” 天元笑道: “我怕的是礼义,不怕的是权势。何况,这事本来也是因我而起,又有什么好怕的?” 青爷转头又问: “令狐少侠呢?” 令狐千里道: “我最喜欢热闹,怕的是寂寞。只要热闹我就喜欢,越热闹越好。” 青爷击掌笑道: “那就好,江湖向来是最热闹的地方。赖爷果然没有看错二位,他日必是布衣游击中的骨干,江湖中的栋梁。” 天元道: “既然我们已经得罪了王家,他们一定会派布衣参军有所动作,我们该怎么办?” 青爷道: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混进他们内部。” 天元道: “混进他们内部?如何混?” 青爷拿出两块腰牌递给二人,笑道: “我们早有准备,在布衣参军中收买了一个人,他可以把你们安排进去,这就是布衣参军的腰牌。” 天元道: “原来你们早已安排好了,他们内部还有几个我们的人?” 青爷道: “没有了。我们成立的早,我们的人他们都认识,只有二位是新人,所以,只有你们两个。” 天元道: “我们收买的那个人呢?不算我们的人吗?” 青爷道: “能被收买的人,不能真正算我们的人。既然今天能被我们收买,明天也可能又被他们收买。何况,那本来就是对方的人,只是暂时被我们收买而已。” 天元道: “也好,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有我们兄弟在,不会让他们做出对赖爷不利的事。” 赖爷一直在慢慢口茶,笑道: “对我个人不利倒没什么,只要他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好了。” 天元道: “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些人为何一定要做坏事呢?既然已经有钱有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青爷接口道: “他们若是好好过日子的人,也就成不了豪强和贪官了。若是老老实实务农种地,十代也难以致富。若是经商,通常需要三代以上。若想十年内就成为富家大户,只有巧取豪夺了。所以在他们看来,世上只有两种人,贫穷的好人和有钱的坏人。” 天元道: “是吗?难道就没有有钱的好人?” 青爷笑道: “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极少。要想老老实实致富,那是极难的,除非生在王候和大户家中。” 令狐千里似乎不想聊这些,打断话头: “我们这就算布衣游击了?” 青爷笑道: “准确来说,你们以后既是布衣游击,又是布衣参军。不过加入前,还须纳个投名状。” 天元道: “什么投名状?” 青爷笑道: “请二位随我来。” 二人和赖爷告别,跟着青爷辗转来到后院的一间大屋中。 一进屋内,天元就有点看傻了。这间屋子布置的金碧辉煌,十分奢侈。屋内立着几十名盛装少女,个个光彩照人,向几人行礼: “青爷好!” 青爷向二人笑道: “这就是投名状了,二位少侠,每人选一位吧。” 天元道: “选一位做什么?” 青爷笑道: “做什么还要我教你吗?不管你选中哪位姑娘,她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做什么都可以。” 听了这话,天元倒有点忸怩起来,抬眼偷偷瞄一眼这些美丽的少女们,发现她们也在看自己,顿觉心慌意乱,忙把脸扭开。 令狐千里笑道: “这些姑娘们虽然美丽,但和青爷的风情万种一比,就逊色了不少。我只喜欢青爷这样的,该怎么选?” 青爷听了他的揶揄,嫣然一笑,顿时百媚俱生,一室皆春: “我也喜欢令狐少侠这样聪明能干、善解人意的男人,将来若是少侠能为组织立下大功,选我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眼下,你们还要先选这些姑娘。” 令狐千里笑道: “青爷既然知道我心里有你,我再选别的姑娘,你不吃醋吗?” 青爷笑道: “我怎么会在乎这种小事呢?” 令狐千里半真半假和青爷调笑,本想借此糊弄过这投名状,没想到被青爷轻松化解,令狐千里心中对青爷的好感又增几分。特别是她刚才那一笑,令狐千里感到自己快要融化了。他笼笼心神,笑道: “既然青爷如此大度,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天兄,你先选吧。” 天元面红耳赤: “这个嘛,兄弟你既聪明又有眼光,你替我选了吧。” 青爷笑道: “我们的天少侠好有意思,这种事情还能让他替你啊?” 天元道: “可以替可以替,我这兄弟比我熟练。” 令狐千里笑道: “诸位姑娘,你们有人看中我这位兄长吗?” 有几位姑娘高声答道: “有!怎么没有?我们都看上了。”其他姑娘一阵哄笑。 天元转身欲走,却被青爷一把拉住: “少侠莫急啊,选过才能走呢。” 令狐千里暗自好笑:这家伙在凤仙面前脸皮倒是老到,到了这里竟害羞起来。看今天这情形,不选是不行了。他们为何让每人选一个姑娘?莫非是让她们监视我们?那就选个老实点,好糊弄的。 令狐千里观察这些姑娘们,都是十几岁青春年少,有一大半眼神很是热烈,好象期盼被选中似的,更加印证自己的猜疑。他扫了几遍,见后排最边有两个姑娘,一直低头不语,笑道: “天兄,我们就选那两个,你看怎么样?” 天元忙道: “都行都行,选了就好。” 青爷笑道: “少侠好眼光,这两位姑娘杏花和晴儿都是很漂亮的,而且字画歌舞俱佳,性格也是极好的。杏花晴儿,你们两个好福气,这两位少侠年少有为,将来必成大器,你们两个要侍候好他们。” 又拿出两张银票和杏花晴儿的户籍和照身,交给二人: “以后我家这两位姑娘就归你们了,她们自小在这里锦衣玉食,没过过一天苦日子。”www.gebiqu.com ------------ 十、桃花运 十、桃花运 四人走到街上,天元决定要雇辆大车。 令狐千里笑道: “天气晴好,我们又带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在街上走走不好吗?” 天元道: “青爷刚交待的你就忘了?她们俩可是没受过一点苦的人,我们从东城走到西城,还不把她们累坏了?”其实他是觉得杏花和晴儿今天打扮的太漂亮,走到街上太过扎眼。 令狐千里笑道: “我这位老兄真会怜香惜玉,你们俩谁愿意跟他呢?” 天元忙道: “都是你的,她俩都是你选的,都给你。”边说边跑进一家车行去雇车。 大车虽然大,但四个人坐进去还是有些挤的,大家离的都很近。跟两个盛妆的陌生美人耳鬓厮磨,天元还是第一次,他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没话找话: “你们俩都是哪的人啊?怎么会在这里?” 晴儿笑道: “我们本是赖爷府里的人啊,因为被两位爷选中,这才跟你们来到这里的啊。”杏花“嗤”地笑出声来,忙用手捂住。 天元挠挠头: “你这么回答也不算错,不过我想问的是,你们家在哪里?父母家人呢?” 晴儿道: “不记得了。从我记事起就在这里了。杏花妹妹比我来的晚,她是被一个拐子卖到这里的,想来我应当也是。” 天元道: “你们就一直在赖爷府上,没有出来过吗?” 晴儿道: “是啊,自记事起今天第一天出来。” 天元道: “那天你们俩是希望被我们选到呢,还是怕被我们选到。” 晴儿有些脸红: “自然是希望被选到。” 令狐千里笑道: “是吗?那你们俩还站到最后的角落里,要不是我个子高,就看不到你们俩了。” 晴儿脸更红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俩只是胆子比较小,所以不敢站前面。” 令狐千里道: “好吧。那你说说,你为何希望被选中呢?” 晴儿低头道: “因为每次去选我们的人都很老,有的还很丑,有的又很凶,很少有像你们这么年轻又和气的。” 令狐千里道: “脸上和善,心肠毒辣的大有人在。不管怎么说,你们才第一次和我们见面就要和我们走,心里不害怕吗?” 晴儿道: “怕是有点怕。不过其他人更可怕的,他们去选时都是急吼吼色迷迷的,有的还用手摸,还有一个更奇怪,还要捏着下巴看牙齿,好吓人的。” 天元道: “这人大约是做骡马生意的。” 杏花瞪大眼睛问道: “为什么做骡马生意的要看牙齿呢?” 令狐千里笑道: “不用理他,他是拿你们比骡马呢。经常有人去选你们吗?这些都是些什么人,你们知道吗?” 晴儿道: “不经常,通常隔一两个月才会有。听青爷说过,去选的人非富即贵,我们跟了谁都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青爷对他们的称呼也各不相同,有的叫大侠,有的叫大人,还有个叫什么总镖头。” 令狐千里道: “莫非是陈总镖头?那人多大年纪,什么模样?” 晴儿道: “有四十岁左右,模样沉稳平和,不爱说话。他也和两位爷一样,开始不愿意选。后来青爷说这是赖爷定的规矩,不选以后就不能合作什么的,他这才选了一个。他选的也是后排的,跟我们一起站的一个姐姐,叫云儿。” 令狐千里道: “原来如此。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晴儿道: “平时就在后院练习歌舞和字画,还有就是学习各种礼仪。” 天元道: “那也不错啊。若是能一直这样过一生,倒也无忧无虑。” 晴儿道: “才不是呢。我们今年就十六岁了,若是到十八岁还没有被选走,就要被派到洞天阁了。” 天元道: “洞天阁是什么地方?” 晴儿道: “洞天阁在院子中的东侧,另有一个门可以出入。那里是赖爷会客的地方,去了那里就要陪客人喝酒调笑,听说还要陪客人睡觉。” 天元这才听明白,原来那许多少女都是赖爷养的家妓。当时的富家大户有豢养家妓的风气,赖爷养的这些家妓十八岁前用来送人,十八岁后就成了家妓。 天元心里五味杂陈,这两位姑娘青春年少,美丽温柔,本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却被人当牲口一样买来送去。他长叹一声: “赖爷尚且如此,况其他豪强乎?” 令狐千里道: “世风如此,天兄不必苛求。你还是想想回去怎么跟凤仙交待吧。” 凤仙和青儿租的院子就在西市附近。京城有东西两市,东市都是高门大店,富商大贾,附近住的多是高官大户。西市多是些贩夫屠户、引车卖浆者流,周边住的都是寻常百姓,环境嘈杂,却显得很是热闹。凤仙在百芳园过了几年清静日子,倒喜欢上了这种热闹。 天元四人下了大车,引得周边百姓纷纷观看,这附近的女人很少打扮的这么精致漂亮的。天元觉得芒刺在背,快步回到院子。 凤仙和青儿正在院中浇花,见二人领了两位漂亮姑娘回来,笑道: “二位爷这是要喝花酒吗?咱这小院太破,可屈曲两位姑娘了。” 令狐千里笑道: “何止喝花酒,我们兄弟在外面发了大财,每人先娶了一位如夫人,正要请你操办呢。”一把搂住晴儿,把杏花推给天元。 天元急忙躲开: “不是!这两位美人都是令狐兄弟的!没有我的。” 杏花有点着急,拉住天元的袖子: “少爷,你不要我了吗?” 天元忙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凤仙姑娘,是我没过门的夫人。” 凤仙啐道: “呸!别臭美了!谁是你夫人?我几时答应你了?” 天元挠挠头: “也是啊,你还没答应,不过早晚的事儿。” 青儿也笑道: “原来天上的神仙脸皮也这么厚,不害羞。这两位姑娘,真的是你们的如夫人吗?你们要收如夫人,怎么不置办一些被褥新衣服还有水粉首饰,女人一辈子一回,可不能马虎的。” 令狐千里道: “青儿妹子提醒的对,我们俩看到如夫人这么漂亮,高兴昏头了,我这就去办。”转身就要走。 天元一把拉住: “你办个屁!凤仙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凤仙笑道: “不用解释了,快请新娘子到屋里喝茶吧,站在外面不是待客之道。”说着拉住晴儿和杏花的手进屋去了。 青儿拍手笑道: “你们俩快去置办东西吧,家里就交给我们了,一定给你们办的热热闹闹的!”蹦蹦跳跳也进去了。把二人晾在院子里。 天元道: “你这臭小子,不是说好了吗,两个都归你?” 令狐千里道: “好兄弟有福同享,我怎么能独占呢?我要进去商议娶亲之事了,你去买点酒菜来。” 天元道: “想的美!说好了帮我解释的,一回来就给挖坑。” 令狐千里笑道: “不是挖坑,是做戏。你倒是想想,赖爷为何要送咱们美人?” 天元道: “赖爷要重用咱们,自然要重赏。这些美人他养了多年,刚才你也听她们说了,不是重要人物是不送的。说明咱们重要。” 令狐千里笑道: “你的可爱之处,就是想把人往好里想。这两位美人,或许还另有作用。” 天元道: “另有作用?莫非青爷是派她们监视咱们?” 令狐千里道: “总想你的还不笨。” 天元又道: “可他为何要监视咱们呢?” 令狐千里道: “我们跟赖爷毕竟是初交,他又派我们去潜入到布衣参军内部,我们万一有了二心他毫不知情,岂不是极其危险?所以,派人监视我们也是情理之中。” 天元想了想: “好吧,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难不成真要娶了她们吧?” 令狐千里笑道: “也不错啊。” 天元道: “不错个屁,要娶你娶,我将来要娶凤仙的。你看凤仙今天没生气吧?” 令狐千里道: “没生气。” 天元道: “那就好,说明她有心胸,大气。” 令狐千里道: “或者她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天元道: “胡说!你小子还想不想喝酒?想喝酒的话,就想想怎么处理这两个姑娘,然后替我给凤仙解释清楚,我就给你买最好的酒。不然就给你喝最浑的酒梢。”他知道令狐千里喝酒最是挑刎讲究。 令狐千里咂咂嘴: “好吧,一言为定,我要王家的陈酿。” 天元笑道: “你小子是色迷心窍了吧,王家都成了逃犯了,他家的酒坊肯定被官府查封了。” 令狐千里道: “酒坊新近被封,客商们还有存货呢,多打听几家就能找到。” 天元买酒回来时,五人在屋中正谈的兴高采烈。杏花忙起身迎接,和青儿二人把酒菜摆好。 待大家都落坐,凤仙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两位妹妹从今天起就算咱们家的人了。家中没有长辈,就由我来操办了。” 天元一脸茫然: “操办什么?” 凤仙嫣然道: “当然是你们四位的婚事了!咱们虽说是小门小户,两位少爷又是娶如夫人,但这种事情也马虎不得。必然选个好日子,敲锣打鼓,披红挂彩,热热闹闹的把事办了。” 天元悄悄问令狐千里: “你小子就是这么办事的?这酒你有脸喝吗?” 令狐千里悄悄回道: “不是告诉你了吗?演戏,先答应下来再说,反正现在又不办。” 青儿道: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令狐千里笑道: “他也想娶晴儿,跟我商量要换人呢。” 晴儿忙拉住令狐千里的手: “不换不换,你刚才都抱过我了!” 杏花也道: “哼,不换就不换,好稀罕吗?” 众女闹作一团。 天元只觉得自己好傻好尴尬,他只有一个办法:喝酒,喝醉了就好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天元见自己床上的背褥都是新的,还是红色的,吓了一大跳,忙起身出门,见令狐千里在院中读书,杏花和晴儿正跟青儿学做饭。天元轻轻走到令狐千里身边: “昨天是你小子跟我一屋睡的吗?” 令狐千里笑道: “是啊,你希望是杏花?别着急,再等等。” 天元道: “我急个屁,你真准备让她们俩留在这里?” 令狐千里道: “不然呢?把她们送回去?她们必定受罚,赖爷必起疑心。先这样吧,她们住西厢房,咱俩住东厢房,凤仙她们俩住堂屋,我觉得挺好,人多热闹,闲了还可以给她们讲讲故事,也可以听她们讲讲赖爷府里的故事。” 天元道: “也好。不过你小子要给凤仙解释清楚。” 令狐千里笑道: “凤仙比你聪明,昨天我说起这姑娘的来历后,她就全明白了。先定名份,择日办事这个主意就是她出的。她提出大操大办,其实就是缓兵之计。通常娶妾不用办什么仪式,何况人都被咱们带来了,要不是想出这个办法,昨天就跟你圆房了。” 天元挠挠头: “好象有道理,又好象哪里不对。我跟杏花姑娘有了名份,以后怎么娶凤仙呢?” 令狐千里笑道: “你天少爷是有身份的人,三妻四妾也正常啊。大户人家的少爷,大婚之前通常都先收几个姬妾,或者通房大丫头,杏花就是你的妾啊,将来再娶凤仙作正房就是。” 天元道: “又胡说八道了,你道是讲故事呢?我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也不要三妻四妾,我只要凤仙就够了。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令狐千里笑道: “咱们的天少爷文武双全,更难得是个情种。不过咱们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你也不必过于执着了。”www.gebiqu.com ------------ 无题 三天后,是约定和接引人见面之时。天元和令狐千里来到约定的酒馆中等候接引人。 直等到傍晚时,才有一人径直走到二人桌前坐下: “丙未?丁未?” 这是二人在布衣参军腰牌上的编号,布衣参军只呼编号而不问名字。 令狐千里反问: “甲子?” 甲子点点头: “跟我来。” 二人跟着甲子穿街走巷,走到京城东北的一个大院子前,带二人从侧门进入。 穿过许多小院,来到一处院子前。这处院子十分奇怪,东西北三面都是高大的屋子,各屋都连在一起,只留了南面。 三人从东侧进屋,屋内却又分了十几间小屋子。甲子笑道: “每间屋子中都有美酒和美人,两位兄弟各自己选一个去耍吧。” 天元问道: “不是说有任务吗?不会是这任务吧?” 甲子道: “自然不是,我们是在等。闲等无聊,且去耍一会乐子。” 天元道: “等什么?” 甲子道: “等他们宴会结束,就会来派任务。届时二位可自择任务。” 天元道: “在这屋等候的都是我们布衣参军吗?” 甲子摇头: “我也不知道,通常是的。但布衣参军都是单线联系,除了参军统领,谁也不清楚有多少人。我也认不了几个。” 天元道: “我们二人加入组织,不需要面见统领吗?” 甲子道: “准确说,你们二人现在还未加入组织,只是有机会接到组织派的任务。若任务完成的好,才可能面见统领,正式加入。” 令狐千里道: “前面参加宴会的都是什么人?我们不能去吗?” 甲子想了想,道: “什么人我不清楚,但也没有规定我们不许去。你们若想去,也可去看看。不过不要招摇,里面鱼龙混杂,如果被人认出,对以后执行任务不利。” 令狐千里没想到他这么回答,原以为里面定有秘密,没想到可以进去。他又问: “你不想进去看看吗?” 甲子笑道: “里面有人认识我,我就不进去了。我陪美人饮酒去,你们二人若要进去,不要和人说自己的身份,等他们结束之前回到这间屋子即可。”说着进了一间屋子,他推门时天元见到里面果然坐了一位盛妆美人,桌上满是美酒佳肴。 二人对视一下,进了里面那间大厅。 厅中点着几十个火烛,照得厅内金碧辉煌。厅中摆着许多桌案,各种衣着光鲜的男女纷坐两侧,后来还立着不少青衣小婢。 中间一位贵妇最是醒目,打扮的恍若仙子,身上披金挂玉,最与众不同之处,是她手中拿着一只透明的水晶酒杯,别人拿的皆是银杯。贵妇身边还簇拥着一对男女,女的气度雍容,男的有点猥琐。 二人找个角落坐下,天元道: “这个女人不是寻常人物,看来就是此间的主人了。” 令狐千里道: “我刚来,还不认识。” 天元道: “原来还有你不认识的大人物。她身边那位美人和那个土鳖,你自然也不认识了?” 令狐千里道: “这两位我倒碰巧认识。” 天元有点吃惊: “是吗?说说看。” 令狐千里道: “这位美人,就是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金燕子。” 天元更加吃惊: “原来她就是金燕子。那个土鳖跟她很是亲密,应当是京城的权贵了?” 令狐千里道: “京城怎么会有土鳖,那个土鳖是并州龙哥。” 天元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原来他就是龙哥。不对啊,他俩怎么搅到一块了?” 令狐千里道: “他俩都是并州太守最亲密之人,现在太守死了,他们搅到一起再平常不过。” 天元道: “他们怎么又和布衣参军扯上关系了呢?” 令狐千里道: “听赖爷说,太守之前就与布衣参军的后台王家关系甚密,这次出事被是布衣参军灭口。龙哥没了后台,直接来投奔太守以前的后台也在情理之中。” 天元道: “这家伙,怎么说也是太守的人,太守死了不为太守报仇,怎么还能认贼作父呢?” 令狐千里道: “所以他不是大侠,只是商人。” 天元道: “不对,他是太守的棋子,太守不可能让他接触到后台啊。” 令狐千里点点头: “不错,你小子大有进步。他是接触不上,但金燕子在京城多年,必定接触得上。他只要找到金燕子就可以了。” 天元道: “有道理。不过金燕子在京城名气不小,怎么会跟他这样一下乡下土财主如此亲密呢?” 令狐千里道: “太守死的突然,他的财产生前都是龙哥代管,估计这个土财主逃的时候带走了不少。金燕子是对钱亲密而已。” 天元道: “记得尹天官曾开出赏格,谁能捉拿逃走的豪强可得其一成家产,咱俩要不要把这位龙哥抓回去领赏?” 令狐千里笑道: “你小子见钱眼开了?咱们现在可是奉了青爷之命,要混入布衣参军的。刚才你也听甲子说了,现在还没有正式混进去。不能因小失大。” 天元道: “好吧。这金燕子号称京城第一美人,青爷也称京城第一美人,你倒说说,她们两个谁更美?” 令狐千里笑道: “我喜欢青爷,自然是觉得青爷更美。” 天元道: “嗯,两个都是大美人。不过青爷比较大气,这位金燕子有点俗气。” 令狐千里笑道: “天兄此言深得我心。这里确实无聊,我们还是回后边吧。” 二人回到甲子那间屋子,甲子抱着美人正喝的红光满面。 天元道: “甲兄,扰了你的清兴了。” 甲子笑道: “不妨不妨,共饮共饮。里面不好玩吗?” 天元道: “里面是女主人请大家喝酒,我们都不认识,大家又都拘着架子,一点都不好玩。” 甲子笑道: “这些都是京城名流,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自然要讲些排场,摆些架子。” 令狐千里问道: “那位拿水晶杯的女主人是谁呢,能邀来这么多名流?” 甲子呷了一口酒,道: “大家都叫她赵姨娘。” 天元道: “原来她不是女主人,只是个姨娘?” 甲子抱着美人,摆出老大哥姿态: “二位兄弟,当大哥的有句话:想入我们这行,不该问的不要问,老老实实执行任务拿赏钱就是。这些事情我就从来不问,只管干活拿钱,闷声发财,拿钱快活。”说完在美人脸上亲了一下。 令狐千里拱手道: “多谢老兄指点。如何才能正式加入呢?” 甲子道: “每次的任务都会有加红标的,这种任务很危险,赏钱也多。你们若能完成一次红标,大约就快了。” 二人告辞出来,进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中的姑娘叫红儿,二人边与红儿喝酒行令,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套她的话。不过红儿看似知之甚少,也套不出什么东西。 过了半个时辰,听外面编钟奏了几声。红儿道: “二位爷,今天要接任务吗?” 天元道: “要的,而且要接红标。” 红儿道: “明白了,请稍等。” 一会拿来一卷竹简,外用红布系着。天元打开一看,上写道: 护一人去江南。来回数月,赏格每人千两。 天元道: “这是什么任务?既不知道保护谁,也不知道去哪里,更不知道去那里做什么。红儿姑娘,你知道吗?” 红儿笑道: “大爷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 令狐千里笑道: “去江南,不错的差使。我几年前在江南住过,至今念念不忘。” 天元道: “江南有什么好的,让你念念不忘?莫不是有相好的姑娘?” 令狐千里笑道: “有山、有水、有繁华,有诗、有酒、有名士;可以画船听雨眠,可以垆边赏美人。闲来湖中垂钓,兴至山中赏叶。” 天元道: “听你说的不错,不过这赏金才一千两,只怕还不够几个月花。” 令狐千里道: “一千两也不少了,若是四五口的寻常百姓,够花一辈子的了。” 红儿道: “二位大爷,这任务要接下来吗?” 天元道: “接啊,刚才不是已经接了吗?” 红儿道: “还没有。大爷要是接的话,把二位的称号写在下面交给我就好了。” 二人写好,红儿拿过去。一会又拿回来两块小木简和两张五百两的银票交给二人,小木简上写着: 五日后,东城隍庙找庙祝。 天元道: “这任务就算接了吗?” 红儿道: “是的大爷。这是定钱,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二人告辞出来,天元还有点失望: “这么简单,交任务之人也不见见我们吗?也不试试我们的功夫?他们也太草率了吧。” 令狐千里笑道: “怎么试,难道找个人让你杀一杀吗?” 天元道: “万一我们俩是草包,啥都不会,岂不要误了他们的事?” 令狐千里道: “安排咱们进来,赖爷必定花了不少钱,或许找了有身份的人推荐,咱们才有机会进来接任务。” 天元借着路边灯光看了看手里的银票: “这银票下面的印戳:钱通天。钱能通天?” 令狐千里笑道: “这里天通钱庄的印,是天通钱,不是钱通天。” 天元挠挠头: “原来少印了个庄字。这天通钱庄又是什么来路?” 令狐千里道: “汇通钱庄是赖爷开的,布衣参军背后的王家与赖爷不和,肯定不会用汇通银票,这天通大约和王家有关系。” 二人一路闲聊回到家中。听说他们要去江南,晴儿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她拉住令狐千里的袖子: “听说江南景色很美,很繁华,是吗?” 令狐千里点点头: “是啊,尤其这个季节。” 晴儿眼睛更亮了: “听说江南还有很多美人?” 令狐千里点点头: “是啊,还有很多才子。” 晴儿拉住令狐千里的袖子晃了起来: “少爷,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令狐千里笑道: “你们想看江南才子?” 晴儿有点害羞: “没有啦。我们听说江南自古繁华,和我们这里不同的,因此想去看看,也想看看江南的美人,看她们怎么美,怎么妆梳,怎么穿衣。” 子曰:见贤思齐。君子见了贤德智慧之士就想学的和他一样,美人亦是一样,见了更美之人也想之同美。 杏花也道: “是啊少爷,你们出门在外,怎么能没人侍奉呢?” 令狐千里道: “若能带你们四位美人共赴江南,倒是一件人间美事。” 二人忙拍手道: “好啊好啊!” 连青儿也忍不住拍手。 令狐千里悠悠道: “可惜啊,我们俩这次出门却是趟苦差,有重任在身,而且十分危险,因此不能带你们去了。” 杏花撅起小嘴,十分失望。晴儿眨眨眼睛: “你们去往哪里?可以让凤仙姐姐带我们去等着你们,等你们差事完结,我们在江南玩几天也是好的。” 凤仙笑道: “要去你们去,我才不稀罕去陪他们呢。” 天元眼睛也亮了: “我倒觉得,晴儿这个主意不错,凤仙妹子考虑考虑?” 晴儿杏花忙去腻住凤仙: “好姐姐,带我们去吗!” 令狐千里叹道: “主意是个好主意,可惜,我们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三日后一早,天元和令狐千里来到城隍庙。庙祝是个矮子,面无表情,仿佛世间一切之事都与他无关。看了二人的小木简,忽然出拳击向天元面部。 二人站的极近,天元后退已然不及。天元不加思考,上身往后略扬,右拳也击向他面门,出手便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眼见二人都要击中对方,庙祝忽地住左一闪,顺势右脚踢向令狐千里膝盖。 令狐千里向后滑步,轻轻闪开。庙祝更不停留,左脚落地一换步,已闪至令狐千里近前,双拳齐出。令狐千里待他双拳将老轻轻一闪,又闪到他的左侧,步法之快,连一旁的天元都没看清楚。 庙祝见令狐千里不出手,步步紧逼,连出十余招,总被令狐千里轻轻闪开。庙祝自知不是对手,停步拱手,拿出两顶范阳斗笠给二人,示意二人走向庙的后院。 二人进了后院,小厮见二人拿着斗笠,牵了两匹马送给二人。二人翻身上马,二马带着二人一路小跑出城而去。 天元道: “今天遇到这二人好生奇怪,都是一言不发,难不成和这两匹马一样,不会说话?” 令狐千里道: “言多必失,话少之人,或许更牢靠一些。” 天元笑道: “照你这么说,谁也没有这两匹马牢靠,它们可是一句话都不会讲的。也不知道这两牲畜要带咱们去哪里?” 令狐千里也笑道: “但愿它们牢靠,别把咱们带进鬼门关。”www.gebiqu.com ------------ 十二、初到江南 两匹马带着二人,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下了。 几十辆镖车停在道旁,趟子手和镖师立在边上。路旁的大石上,坐着一人,四十余岁,气势如岳。边上立着一位年少美人。 天元见镖师头上也都戴着斗笠,有些忿忿不平: “我以为只有咱们两人接的这红标任务,原来这么多镖师也在其中。” 令狐千里笑道: “反正咱们两人是拿一千两银子的,人越多岂不是越轻松,你这糊涂小子,怎么还生气了?” 天元道: “这么说他们真的跟咱们一样,都是什么布衣参军了?” 令狐千里笑道: “自然不一样,他们是真的镖师。” 天元道: “你怎么知道?我为何看不出来?” 令狐千里道: “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一个人。他们带着这么多镖车,自然是护镖车的。” 天元道: “好象有道理。不过呢,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用这些镖车做幌子,明里保镖,暗地护人?说不定这些镖师,都和我们一样,是布衣参军假扮的。” 令狐千里笑道: “他们确实是镖师。你看那位坐在大石上,气度非凡的镖师,就是大名鼎鼎的陈总镖头。” 天元道: “你怎么知道?记得第一次跟青爷喝酒时,你说不认识陈总镖头啊?” 令狐千里笑道: “你看镖车上插的镖旗,四角都写着篆体的海字,这是四海镖局的镖旗。最前面那面镖旗镶有金边,是陈总镖头自己的旗。” 天元伸手挠头,却摸到了头上的斗笠: “不得不说,你小子确实聪明。” 令狐千里摸摸还没长出来的胡子,故作谦虚: “聪明谈不上,经验多一点而已。” 天元又道: “先别得意,我再问你,他们为何停这里?” 令狐千里道: “这里是约好的出发点,之所以不出发,是因为人还没齐,在等人而已。” 天元道: “等人?他们不是护的镖银吗?难道还要护人?” 令狐千里道: “我们要保护的人还没有出现,这个人才是这次任务的关键所在。看来,陈总镖头也在等他。” 天元又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四海镖局果然有些门道,这些人明明见到了咱俩,却跟没看见似的。镖师们闭目养神,连趟子手也懒洋洋的,一点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令狐千里笑道: “镖局的人走南闯北,都是见过世面的。他们向来谨小慎微,咱们不招呼他们,他们绝不会来招呼咱们。何况,他们一见咱们这帽子,便知是自己人。” 天元闲的无聊,数了数镖车: “这牛车共有二十多辆,若拉的都是银子,怕有三十万两以上。” 令狐千里道: “若是满载,不止三十万两。不过从车辙看,每辆车都是半载,顶多十万两。” 二人正在闲聊,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后跟着三骑。有一骑越过马车直奔二人: “丙未?丁未?” 二人点头。 那人道: “鄙人王九,是这趟任务的队长。那两位兄弟乙未、辛丑负责保护车中人,你们二位平时协助他们,关键时候另有重用。” 不待二人回答,又骑马冲到陈总镖头近前: “陈总镖头久等了,出发吧!” 天元小声自言自语道: “王九,莫非是王八的弟弟?” 陈总镖头站起身,对身边的美人微笑道: “云儿,咱们走吧。” 云儿把手中的金丝边镖旗轻轻一挥,趟子手举起镖旗,高喊道: “四海皆兄弟,三山尽豪杰!”车夫赶起牛车,众镖师分布四旁。云儿骑着一匹小马跟在总镖头身边。 二人跟在队伍最后,天元道: “云儿?这个名字好熟悉,中哪里听说过。” 令狐千里道: “晴儿说的,陈总镖头也在赖爷府里领过投名状,那姑娘就叫云儿。” 天元道: “原来如此。那就更奇怪了,陈总镖头这次接的是布衣参军的镖,这些人和赖爷是对手,陈总镖头为何偏要带着赖爷的人?何况,通常走镖也不带女人的。奇怪,真奇怪。” 令狐千里点头道: “是有些奇怪。陈总镖头是个谨慎的人,他如此做必有深意。” 天元道: “莫非他跟我们一样,都是赖爷安排的?” 令狐千里道: “不清楚。不过我听说,陈总镖头为人外圆内方,和绿林豪杰、豪强官绅都有来往,却很少深交。有不少高官大贾拉笼他,都被他以礼拒之,只是本本分分经营四海镖局。” 天元道: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要是我我也不愿意依附权贵,何况他的四海镖局经营的这么好。这多好啊,出门游山玩水一趟,就能养家糊口了。” 令狐千里笑道: “我的大少爷,你可真是个大爷。镖局是个苦生意,刀头上舔血的买卖。你可以游山玩水,他们连睡觉都睁着眼睛。一旦丢出了镖银,就是倾家荡产。即使保住镖银,若路上跟人动手,死伤几个镖师,这趟镖也是有赔无赚。若是依附权贵,自然就不同了。并州大侠王尔德,武功名望都不如陈总镖头,但他依附权贵成了地方豪强,身家超陈总镖头数倍,也不用像陈总镖头这样跋山涉水,风餐露宿。” 天元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四海镖局名气这么大,陈总镖头也是身家百万呢。” 令狐千里道: “听说陈总镖头平时很是节俭,他节衣缩食,辛苦经营十几年,才有了四海镖局今天之局面。家中也未纳妾,这次收下云儿才算有了如夫人。” 天元道: “莫非真应了方铁嘴那句话,这世上只有坏富人和好穷人?不对,赖爷也是富人,他就不是坏人。” 令狐千里道: “这句话不完全对,经营致富者自古有之,不过比较难。贪官豪强致富就容易多了。” 天元道: “陈总镖头不愿依附为富不仁的权贵,但赖爷好象不是这种人,所以,他和赖爷合作也非不可能啊。” 令狐千里道: “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走了十余日,改走水路,一个月后,终于到了江南的一座小镇。小镇临水而建,院子错落有致,建的和北方大不相同,多用青砖白墙,显得简洁精致。 天元心中纳闷,带着这么多银子,千里迢迢,却到了这么一个小地方,难道这地方产什么宝物不成?最奇怪的是那个车中人,平时很少下车,即使出来,斗笠下还挂着长长的面纱,装神弄鬼,不知要搞什么。令狐千里却只顾着欣赏山光水色,对这些浑不关心。 第二日,王九来找二人: “丙未丁未两位兄弟,你们两位随我进城,打探有没有什么消息。” 顺着河道向下十余里便是江城。三人入了城,王九道: “两位兄弟,咱们分道而行,到处打探一下。” 天元道: “打探什么?” 王九道: “随便打探,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你们一左一右,我向前直行。” 说完便扬长而去。 天元向左,边走边观察两边。见路上行人众多,两侧各式店铺应有尽有,十分热闹。但要说新鲜事儿,还真不好找。 天元信步而行,倒也逍遥自在。走了半天,见一家店铺门口排起了老长大队,自言自语道: “这或许是个新鲜事儿,待我看看是什么店铺,生意如此火爆。” 上前看时,那店上招牌写着“朝日钱庄”几个大字。 天元心道:这江城之人真是有钱,存钱也能排如此长队,有点新鲜。想找个店伙计问问,见伙计们忙着跑前跑后,根本无暇顾及,就问一位排队的绸衫大哥: “这位大哥,这么多人排队,都是等着存钱吗?” 绸衫大哥文质彬彬: “是的哈,这家钱庄利息给的高,一个月就给一分息,存半年就给一倍的息呢!” 天元道: “给这么高!会不会是骗人呢?” 绸衫大哥道: “应当不会的,他们已经开始一个月了,已经有人开始来取本息了。你看前面那位姑娘就是来取钱的。” 顺着他的手指,天元看到一位小巧玲珑的姑娘,穿着花衣服,扎着花辫子。天元又问: “他们付这么高的息,是怎么还的呢?做什么生意利润能有这么高呢?” 绸衫大哥贴近天元,悄声道: “你不要乱传噢,我听人说,他们是帮徽州的十万大公、十万二公两兄弟借的,利息由这两兄弟出。你听说过这两兄弟吗?” 天元摇摇头。 绸衫大哥道: “这两兄弟是他们州的大户,世代都是经营茶叶的,兄弟二人每人的茶园都有十万亩以上,因为今年的一船茶叶沉船了,暂时银钱吃紧,这才出高息借款。最短一月,最长半年,你要再长人家还不借呢。反正他们的实力,不愁还不上了。” 天元道: “既然这兄弟二人这么有实力,为何不在当地借高息,却跑到我们这里来,还委托钱庄代借呢?” 绸衫大哥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做生意的事你不是很了解了,他们货船沉船的事当地人还不知道,他们不敢让当地人知道,怕坏了名声,所以才来这里借的。这些事你千万不要声张,我是听我一个好朋友说的,他认识店里的伙计,外人是不知道的。” 天元确实不了解生意上的事,他只是觉得利息太高了。一千两存上半年,就变成两千两了,什么生意能挣这么多钱呢?他慢慢往前踱几步,看那个花衣服的姑娘取钱。她一个月前存了五百两,今天本息共取出五百五十两。 姑娘让伙计把五百两装进顺袋背回家,自己装了五十两向市里走去。天元在后面悄悄跟着。 走进一条小巷,忽然发现这姑娘不见了。天元正在纳闷,听见身后有人笑道: “坏蛋!你跟着我做什么?” 天元转身一看,正是穿花衣服的姑娘,佯装生气的样子,掩不住爱笑的脸庞。 天元伸手挠挠头: “这个,我” 小姑娘瞪大眼睛: “你什么?贼眉溜眼的,一看就是坏人!快说,为什么跟着我!是不是看我长的好看,就不怀好意!” 天元道: “你说的对,我就是江洋大盗,但我跟着你不是看你长的好看,而是看到你身上有钱,想劫财。” 小姑娘有点生气,嘴巴撅的老高: “哼!你一个江洋大盗,我身上就五十两银子你就想劫,不嫌丢身份吗?”说这话的语气,仿佛她是绿林盟主,而天元大大丢了绿林人的身份。 天元为难道: “那怎么办呢?要不然连人一起劫?” 小姑娘道: “这才像个江洋大盗的口气。”眼里竟然有些兴奋。毕竟,她只听人说过江洋大盗,从未亲眼见过,特别是在大白天,还在城里最繁华的地方。所以,竟一点也不害怕。停了一下,又问道: “那你说说,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劫人的呢?” 这一问还真把天元问住了,他只好现编: “就这样悄悄跟着啊,趁你不注意,一棒子把你打晕,然后劫走。” 小姑娘道: “可是我已经发现你了,不会不注意的。” 天元挠挠头: “是啊,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姑娘道: “原来你是个笨贼。要不我教教你吧。不过你得叫我师傅。” 天元道: “好啊,还不知道师傅叫什么名字呢?” 小姑娘说: “我姓元,叫元宝。” 天元道: “元宝师傅,你准备怎么教我呢?” 元宝姑娘说: “在城里嘛,动武不好,太危险,城里既有捕手快手,又有大侠高手,你这样的小毛贼,一出手就容易被人抓住,所以,要想挣钱,得靠智慧。” 天元道: “怎么靠智慧呢?” 元宝姑娘想了想: “今天这家朝日钱庄,你也看见了,把钱存在这里就能挣钱。不过,你有钱吗?” 天元摸了摸口袋,拿出一百两银子: “我只有这么些。” 元宝姑娘道: “那就好办了,你把钱存上,一个月后就能挣十两银子。不过不要存在朝日钱庄,还有一家钱庄也是这么高的利息,刚开始三天,叫昌盛钱庄,你去存在昌盛吧。” 天元道: “为什么不存朝日钱庄呢?” 元宝姑娘欲言又止: “别问那么多了,总之听师傅的话就不会错。不行,你是江洋大盗啊,你去存钱,别人会把你抓起来的。要不这样吧,把钱给师傅,师傅替你存。” 天元道: “那我怎么找你呢?你家在哪里?” 元宝姑娘道: “我家在城西。你不用到家里找我,一个月后,我在这里等你。” 天元道: “谢谢元宝师傅。” 元宝姑娘伸出小手接过银子: “你这么傻,一定会有人骗你的。要是有人骗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就是我是你师傅,他们就不敢骗你了。” 天元道: “报你的名字就行了吗?他们要是不信呢?” 元宝从身上摸出一幅手帕送给天元: “不信的话就给他看这个,他们就信了。” 天元接过来一看,果然手帕上绣了个金元宝,点头道: “好的师傅。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把钱存到朝日钱庄呢?” 元宝道: “我先去替你存钱,下次再告诉你。走了傻徒弟。” 蹦蹦跳跳走进人群,很快就不见了。 天元见天色已晚,就回到约定的客栈。王九已经定了一间上房给他,让他二人就住在城里,继续打探朝日钱庄之事,尤其要打探晚上钱庄的银子都存到了哪里。 天元道: “打探到了如何找你?” 王九道: “过两日晚间我自会来此找你。” 说完就告辞而去。 王九刚走,令狐千里就回来了。天元向他说起白日遇到元宝姑娘之事,令狐千里笑的躺在床上打滚。 天元有些奇怪: “好笑吗?” 令狐千里又笑一会才停下来: “她说的没错,像你这么傻的,一定会有人骗你的。所以,她先骗你一次,让你长点心。” 天元道: “你说她骗我?骗我一百两银子吗?” 令狐千里笑道: “难倒不是吗?” 天元挠挠头: “不能吧。我看她很单纯,很善良,不懂世事的样子,怎么会骗我呢?” 令狐千里道: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少了一百两。” 天元道: “至少她告诉了我一条线索,还有一家钱庄也出的高利息,叫做昌盛钱庄。一百两买一条消息,也不算亏吧。不对,还有一条,存钱不能再往朝日钱庄存了,一百两买了两条消息。你探到了什么?”www.gebiqu.com ------------ 十三、钱庄疑云 令狐千里走到门外看了看,又回到屋里,悄声对天元道: “我什么也没探,我跟踪王八的弟弟了。” 天元道: “你说王九?他去了哪里?” 令狐千里道: “他直接去了郡尉府,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郡尉大人亲自把他送出府门。” 天元道: “看来这王九有些门道,莫非他是外戚王家的族人?” 令狐千里道: “或许。” 天元道: “王家派人带着这么多银子,千里迢迢来到江城,又和郡尉勾结,定有阴谋。不过,能是什么阴谋呢?” 令狐千里道: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事事都知道?” 天元道: “你不是自称少年老成,阅历丰富吗?” 令狐千里道: “江湖阅历是比你丰富一点,至少不会被一个小姑娘骗。但这些阴谋诡计,实难预料。” 天元道: “现在下结论尚早。她说一个月后连本带息带给我呢。她总不至于逃离江城吧,只要她在这里,我就能找到她。” 令狐千里道: “找到她又能怎样?给她要钱吗?” 天元语重心长地说道: “年轻人,要以大局为重。我们受了赖爷的重托,到了这里却一点线索没有,我觉得这位元宝姑娘在这里消息很灵通,我们需要她的帮助。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令狐千里笑道: “噢,这么说,天少侠是有意让她骗的?” 天元拍拍他: “年轻人,你终于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了。走了。” 令狐千里道: “少侠去哪里呢?” 天元道: “去找我的活宝姑娘打听消息。” 天元记得元宝姑娘说要去昌盛钱庄存钱,就和令狐千里来到昌盛钱庄守株待兔。昌盛钱庄门口也有不少人排队存钱。 天元悄悄观察了半天,也没找到元宝姑娘,多少有点失望。他见令狐千里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有气,说道: “朝日钱庄的事儿我已打听清楚了,他们说是帮邻州十万大公十万二公两兄弟借钱,所以出的利息比较高。这里你去打听,看看他们又为何出的高利息。” 令狐千里还是那幅表情: “好吧,你好好找你的元宝姑娘,我去打听。” 过了一会又回来: “我已打听好了,你的元宝姑娘找到了吗?” 天元道: “这么快?打听到了什么?准确吗?” 令狐千里道: “听说,这昌盛钱庄也是帮邻州的一位大商人借钱,这人叫鲍半城,据说在他们老家,城里的一半铺面都是鲍家建的。这鲍半城如今在另一个城中大兴土木,又建了不少铺面,因此缺钱,委托昌盛钱庄高息向大家借贷。” 天元道: “这么巧吗?我怎么感觉这两家钱庄的理由好相似呢,是不是有诈?” 令狐千里道: “我感觉你感觉的有道理。你等我一下。” 匆忙向东而去,一会功夫就回来了。 天元道: “你这又是干什么去了?” 令狐千里道: “我派人打听一下,这鲍半城和十万大公兄弟是否真的缺钱。” 天元奇道: “你派人?不就是咱们俩一起来的吗?难道你派布衣参军或者镖局的人去打听?” 令狐千里道: “自然不是,你就等消息吧。王九让咱们盯着朝日钱庄,我们去转转,改天再找你的元宝姑娘。” 朝日钱庄门前依然排着长队,比昌盛钱庄存钱的人要多了数倍。 天元问一位排队的中年人: “大叔,我听说城东昌盛钱庄也出同样的利息,为什么你们都到这里存呢?” 中年人道: “这里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了,刚开始我还不大信,存了一点点进来。昨天真的取出利息了,所以今天来这里存。那个昌盛钱庄刚开始搞,谁知道是真是假。” 二人在对面的小酒肆里坐下,要了一壶酒,一份烧鹅。卖酒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声音又甜又糯,尚有一点稚气,不过上菜沽酒、算帐收钱已是十分熟练。 天元叹道: “不得了,这么小就能做生意,将来一定不得了。难怪都说南方人善于经营,原来从小就开始了。” 令狐千里笑道: “是啊,再过上几年,就能和元宝姑娘一样,骗倒你这样的大侠了。” 天元道: “哼,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从她口中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到时看你这小子再胡说八道,现在懒得理你。” 转头和卖酒的小姑娘聊: “掌柜的,你经营这店几年了?” 小姑娘有点害羞: “三年多了。” 天元道: “很好,对面朝日钱庄现在高息存钱,好多人都在排队,你存过了没有呢?” 小姑娘摇摇头。 天元道: “利息很高的,为什么不去存一点呢?” 小姑娘道: “阿爹说,钱要自己辛苦挣来才踏实。而且,我也没有多余的钱要存。” 天元道: “很好,有骨气。我再问你,朝日钱庄开了几年了,生意怎么样?” 小姑娘道: “开了有三年了吧,以前生意很冷清。今年他们搞了这个高利息,人就一下多了起来。” 天元点点头: “你家的酒很不错,一会送两坛到西郭客栈天字号。” 一直到天色将晚,存钱的人还没有存完。钱庄的伙计每人给了一个铜牌,让他们明天一早再来,凭铜牌办理。 二人从酒家出来,隐在暗中观察。过了一会,见从钱庄侧门出来一辆大车。令狐千里示意跟上。 天元悄声道: “你搞错了吧,这种大车是拉人的大车,并不是拉货的。” 令狐千里道: “这只是避人耳目,用货车拉太过招眼,所以他们用了这样的篷车,把箱子放在车厢内。你看这辆车套了两匹马,拉的还比较吃力,可见里面货物很重。后面还跟着七八名大汉,一定是银子。” 天元道: “好吧。不过,这么多人存了一天的银子,一车也拉不完啊,后面会不会还有一车?” 令狐千里道: “不好说。通常钱庄会有个银库,白天收的银子晚上存在库中,收的多了才会转移。不管后面有没有,我们跟着这辆车就是。” 大车一路向东,进了城郭之间的一座大院。大院外的灯笼上写着“雁门堂”三个大字。 天元问道: “这个院子好大,前面竟然还立着牌坊,莫非是哪个官员的府邸?” 牌坊前也挂着灯笼,二人不便上前,令狐千里仔细看了一下,念道: “孟尝遗风,莫非这是小孟尝田武家?” 天元道: “就是号称十大名侠之首的田武?我看门口也没有田字啊。” 令狐千里道: “雁门堂就是田氏的堂号,牌坊上又写着孟尝遗风,多半是他家。” 天元道: “十大名侠有三位牵涉到河务案,已经声名狼藉了,看来这名侠之首也清名难保。” 令狐千里道: “这十大名侠的成名,跟二十年前的白马盟约有直接关系。那年,白马盟约横空出世,以至于游侠蜂起杀官,十大名侠都是那年成名的。当时有不少游侠杀官后被官府处决,这十人不但安危无恙,还功成名就,成了一方豪强。” 天元心中一动: “你是说,这十大名侠背后有靠山?” 令狐千里道: “有可能,只是还没有证据。” 天元道: “现在就是找证据的好机会,进去看看。” 二人从侧墙翻入,在院内摸了一会,见那辆大车正停在后院,几名大汉正把车中的箱子搬到地库中。 二人远远商议,天元道: “朝日钱庄说帮什么十万大公兄弟借银,怎么银子却跑到了田武家中?田武是不是要把银子私吞?” 令狐千里道: “现在还说不上。或许是朝日钱庄委托田家,把银子送到邻州十万大公家中。” 天元道: “那我们再到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情况。” 二人转了一会,进到后面园子中,发现一间灯光通明的大堂,外园有不少庄客巡逻,难以靠近。 二人处在下风口,凝神倾听,里面似乎是男女嬉戏之声,有些不堪入耳。 天元道: “要不要想办法混进去?” 令狐千里道: “王九让咱们盯着朝日钱庄,咱们已查到他们与田家有关,没必要为此冒险。这些人在里面喝花酒,即使混进去,无非是看看那些平素道貌岸然的大人先生们的下流模样,探不到什么重要消息。咱们明天就回去一趟,也须盯着点王九他们。” 二人回到镖银停靠的小镇,镖银已从船上移到镖车上,除了原来的镖师,边上还多了十几名大汉。 天元悄声问道: “两天没见,怎么又多了这些人?这是哪来的呢?” 令狐千里道: “看他们这些不可一世的劲头,应当是官府的差人,可能是江城郡尉派来的,只是未穿官府。” 天元摇头道: “奇怪,越来越奇怪了。” 二人进去找到王九,却见他和并州龙哥正坐在一起。 天元吃了一惊,令狐千里忙道: “原来王兄屋里有客人,我们等下再来。” 王九笑道: “不是客人,这位龙哥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们四人此行需要保护的人。你们两位进城打探消息,另外两位兄弟乙未辛丑一直跟着龙哥。龙哥是我们此行的首领,你们探到了什么消息尽管直说,无须隐瞒。” 令狐千里道: “好。我们昨夜盯着朝日钱庄,发现他们晚上把一车银子转送到城东的小孟尝田武府上了。” 王九笑道: “果然不出龙哥所料,小孟尝田武才是幕后之人。” 龙哥不动声色: “你们两位受累,继续盯着田府。有动静了就及时向九爷汇报。” 二人忙告辞出来。路上,令狐千里笑道: “年轻人,要沉住气,刚才你就差点露馅了。” 天元道: “没想到车中的人竟然是他,搞的神神秘秘的。我差点一冲动要拨剑。” 令狐千里笑道: “是谁昨天还告诉我,要以大局为重?我们受赖爷重托,现在线索没找到,就要杀人?” 天元挠挠头: “好吧,是我冲动了。现在朝日钱庄咱了解一点了,他们可能受田武控制。但这龙哥和王九的情况,咱一点也不了解。郡尉又派这些差役过去,是要干什么啊?” 令狐千里摇摇头: “不清楚。自今之后,咱们白天盯着昌盛钱庄,晚上盯着田府,不怕查不了线索。” 天元道: “朝日钱庄不用盯了?” 令狐千里道: “连龙哥都不让盯那里了,咱们再盯又有何用?何况,我们已经知道田武是他们的后台。但是这昌盛钱庄背后是谁,我们尚不清楚,一定要盯。” 二人在昌盛钱庄门口盯了两日,每日来存钱的人并不太多。 第三日,天元忽然看到了元宝姑娘。穿的花枝招展,在街上乱逛。 天元上前打招呼: “元宝姑娘,要去哪里玩啊?” 元宝姑娘回头一看,笑道: “原来是我的傻徒弟,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被人骗?” 天元道: “我只有一百两银子,都放在你那里了,虽然有骗子,也骗不到我什么了。” 元宝姑娘笑道: “那就好,幸好你运气好,遇到了师傅我,提前帮你把银子存起来了,要不然,你这么傻,早就被人骗走了。” 天元道: “你帮我把钱存到昌盛钱庄了吗?” 元宝姑娘道: “是啊。” 天元道: “我正要问你。你之前是把钱存到朝日钱庄挣的利息,为什么却不让我往那里存,而在存是昌盛呢?” 元宝姑娘道: “师傅教你一个乖,你要记好了。能把利息出这么高的钱庄,要么是拿这些钱做了一桩风险极高的买卖,要么就是诚心骗人,二都必居其一。不管是哪种,存钱的风险都很大。” 天元道: “为什么是风险极高的买卖呢?普通买卖不行吗?” 元宝姑娘道: “普通买卖利润哪有这么高?只有风险极大的买卖,利润才会很高,挣的钱才能补上他们付的利息。” 天元道: “既然明知风险很大,你为什么还要存钱呢?” 元宝姑娘笑道: “朝日钱庄开始付高息时,大家将信将疑,存钱的并不多,我存了五百俩已经是最大的客官了。他们第一个月并不能收到太多的银子,所以他们初时一定会按约付息的。等到大家都相信了,大批开始往这里存钱时,就很不安全了。这么高深的道理,告诉你你也听不明白。” 天元道: “所以昌盛钱庄刚开始付高息存银,第一个月也是安全的?” 元宝姑娘拍手道: “原来你听明白了!到底是我的徒弟,看来是我这师傅带的好。” 天元道: “假如他们骗人,不怕官府抓吗?” 元宝姑娘贴近他耳朵,小声道: “他们要是骗的少了,官府自然会抓的。如果骗的多了,官府就会袒护他们的。” 天元奇道: “这是为何?” 元宝姑娘道: “你没听说过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吗?骗的银子多,就可以分给官员很多,官员自然会跟他们一伙的。” 天元道: “官员这么做,就不怕上面怪罪吗?那些受骗的百姓他们就不管了吗?” 元宝姑娘道: “傻徒弟,千里作官只为财,至于咱们小百姓,还是学会自保的好。” 二人正聊的热火朝天,见百姓们纷纷躲避。二人站在百姓中间远远望去,见来了一行官人,还带着几辆大车。大车两身的大汉们,正是元天昨天在小镇见到的那些人,不过今天都穿着官服。 昌盛钱庄的掌柜早迎在门外: “少府大人,您里面请,伙计上好茶!” 那位少府大人进去不久,就出来一班伙计,把大车上的箱子都搬到钱庄内。 天元问道: “少府是什么官?” 元宝姑娘道: “少府是太守的属下,帮着太守管钱的。” 天元道: “他带了这么多人,这么多箱子,是要来存银子吗?” 元宝姑娘道: “是啊,师傅教你的没错吧。你看官府把官银都存在昌盛钱庄了,这里一定安全的。” 果然,送走少府一行人之后,掌柜出门对大伙说道: “众位乡亲,官家把官银都存到昌盛钱庄了,大伙都看到了,也不要再疑心了。官银这一存上,鲍家要借的钱差的也就不太多了。我们这个高利息再收三天,三天以后就变成平息了。大伙要存银子的就抓紧吧!” 此话一出,百姓都散去。 天元奇道: “他这么一说,大家为什么反倒散了?” 元宝笑道: “真是个傻徒弟,大家都回家拿钱去了啊!你就放心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改天再教你!” 一溜烟钻进人群,不见了。天元喃喃道: “她该不会也回家拿钱来存了吧!”www.gebiqu.com ------------ 十四、疑云渐清 果然,片刻之后,昌盛钱庄前面就排起了长龙。 天元对令狐千里叹道: “看来大家还是信任官府的,官银一存,大伙马上都来昌盛存钱了。昌盛钱庄后来居上,很快就会超过朝日钱庄了。” 令狐千里笑道: “这是刚才那个元宝姑娘教你的吗?” 天元道: “这还用她教?我们刚才只是闲聊而已。” 令狐千里道: “不过,刚才存的这些银子并非官银,而是我们从京城带过来的。” 天元点点头: “我也猜到了,刚才那些衙役就是前几天我们在小镇见到的。他们昨天去小镇,就是为了拉银子。不过,他们为何要说成官银呢?” 令狐千里道: “为了骗百姓们存钱。这钱明明是王家的钱,他们却让官府出面说成官银,用心险恶。” 天元道: “你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有回信了吗?” 令狐千里道: “有了,他们说,十万大公兄弟根本就不缺钱,更不会找人借高息。鲍半城那里亦是如此。” 天元道: “也就是说,不管朝日钱庄,还是昌盛钱庄,都在说谎。他们就是想法让大伙存钱,存到很多的时候,就携款逃走?” 令狐千里道: “极有可能。能带着这么多银子逃走,决非易事。因此无论哪家钱庄,背后都有组织。昌盛钱庄背后有官府和王家,他们准备周密,还带了四海镖局的人。朝日钱庄背后有田武,田武后面还有什么人,目前还不清楚。” 天元义愤填膺: “无耻!无耻之极!官府竟然与钱庄、京城权贵勾结,明目张胆地骗百姓的血汗钱!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令狐千里道: “怎么阻止?” 天元道: “我们告诉这些百姓,让他们不要存钱。” 令狐千里道: “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的。何况,我们现在只是推断,并无证据。” 天元道: “那就杀了他们,让他们骗不成钱。” 令狐千里道: “杀谁?每一方都人多势众,我们只有两人。即使我们出其不意,杀了龙哥,我们也难以脱身。有王九在,这个骗局还会继续下去。” 天元反倒冷静下来。真正的杀手,敌人越是强大,就越是冷静。现在他要面对的敌人,不但强大,而且无形,仿佛一张看不见的网,不知如何应对。他想起自己对付司马东西之前,苦想冥想,终于利用他们父子矛盾,一击成功。但那次至少知道敌人是谁,这次的敌人,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两个组织,两个看不见摸不着但运行有序的组织。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好主意,问道: “那我们现在又能怎么办呢?” 令狐千里想了想: “睡觉,回去睡觉。” 天元道: “睡觉?大白天睡什么觉?何况现在这么多头绪,怎么能睡觉?” 令狐千里道: “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复杂。昌盛钱庄的背后是官府和王家,以及龙哥带来的人。朝日钱庄背后是田武,但田武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人,我们尚不清楚。所以我们先回去睡觉,晚上去田府摸摸情况。” 天元道: “上次不是去过一次了吗?摸不到啥有用的情况。” 令狐千里道: “这次不同了。上次朝日钱庄生意正旺,他们不急于收局。现在昌盛钱庄搬出了官府,朝日钱庄生意急转直下,他们又怕官府找麻烦,眼下该收局了。” 晚间,二人潜伏在田府门外。三更时分,果然又来了三辆车。 二人翻墙入院,在后院地库附近藏好,果见大车都停在此,家丁把几十个大箱子抬到地库中。 令狐千里拿出一节蒙着牛皮的竹筒,放在地面仔细倾听。听了一会,再换个地方继续听。 听了几个地方,示意天元出来。二人翻到墙外,令狐千里继续在外面倾听地面。边听边走,直到城墙附近。 天元一头雾水: “你在搞什么名堂?莫非要给田家看风水迁祖坟?” 令狐千里反问: “田家地库内现有几百箱银子,他们如何运出城外?” 天元道: “银子又不是抢的,田家也是本地望族,难道官府还能不让出城?” 令狐千里道: “虽不是抢的,却是骗的。这些银子,都是百姓存到昌盛钱庄的。江城郡尉又是王家的人,王家和田家并无来往,怎么会任由他们运走?何况,田家一直暗中和昌盛钱庄来往,他们未必愿意公开出面。” 天元点点头: “有道理。那你说如何运出?” 令狐千里指指地面: “地上不好运,地下就容易了。” 天元这才大悟: “你是说挖地道?” 令狐千里点点头。 天元道: “难怪这田家把府院建到外城附近,地道只须几百步就能挖到城外了。说不定,他们早把地道挖好了。” 令狐千里笑道: “你越来越聪明了。” 天元又道: “既然地道早就挖好了,又不是现挖,你拿那东西在地上听,能听出什么?” 令狐千里道: “地道早已挖好,他们在地道中搬运箱子,声音也能顺着地道听到。我在不同的地方听,哪里声音大些,哪里就离地道更近。” 天元道: “搬箱子的声音也能听到?” 令狐千里道: “这是江南,下挖一丈就能出水,因此这地道是极浅的,很容易听到。” 天元道: “既然如此,我们不能让他们把银子顺利运走。我们把此事告诉王九,他们必定出手来抢。” 令狐千里笑道: “借刀杀人,天大侠厉害。” 天元挠挠头: “惭愧惭愧,比令狐大侠还是稍逊一筹。” 二人把此事告诉王九,王九笑道: “好!咱们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龙哥道: “田武在此地经营多年,属下硬手不少。我们人力不足,未必能一举拿下。” 天元道: “我们不是有四海镖局吗?听说陈总镖头功夫了得,手下也是人才济济。” 龙哥道: “四海镖局只管保镖,别的事概不参与。他们护镖完成,已经回去了。” 王九道: “我们人手不足,就借郡尉的手,无非分他们一份。你们二位这消息来的及时,等我们拿下这批银子,每人再赏一千两。” 龙哥道: “郡尉手下人手虽多,却没有什么高手。他们若是穿上官服,还能唬唬人。若是不穿官府,也并无胜算。若是穿上官服,劫下的银子只怕就要给官府交上一份。” 王九道: “那就让他们穿上官服。我们可选个人烟稀少之处动手,到时候杀人灭口,封锁消息,只需要给郡尉多分点,官府那份也省下了。” 龙哥道: “九爷高见。如此,还麻烦二位再探听一下,他们何时出城,走的什么路线。” 王九忽然指着天元说: “你留下。”又指着令狐千里,“你去探听。” 天元道: “这是信不过我们了?” 王九道: “不是信不过,这是我们布衣参军的规矩。”www.gebiqu.com ------------ 十五、桃色交易 令狐千里再次来到田府,却是第二天中午了。他思来想去,田府戒备森严,地道中又无处藏身,实难混入。何况,即使知道了地道的走向,不知道他们何日出城, 也是无用。于是决定,直接去拜会田武。 田武四方大脸,言语直爽,寒暄之后问道: “不知令狐大侠前来,有何指教?” 考虑到自己并无名气,令狐千里报的是真名,撒没必要的谎并非明智之举。令狐千里道: “听说田大侠近来有批货要出城,有人已经盯上了,特来提醒一下。” 田武没想到他如此直率,顿了一下: “令狐大侠从哪里来得到的消息?” 令狐千里笑道: “在下混迹江湖,全靠卖些消息。至于来源吗,却不能说,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还望田大侠见谅。” 田武道: “还有更详细的消息吗?是些什么人?准备在哪里动手?” 令狐千里道: “田大侠如感兴趣,自然可以打听得到,只要出得起价钱。” 田武道: “噢?请令狐大侠开价。” 令狐千里道: “只要田大侠说出主使者何人,参与者何人即可。” 田武顿时警觉起来: “你不要钱财,问这些何用?” 令狐千里笑道: “田大侠不必着急,我是卖消息的,这些消息对我而讲价值千金。不过请田大侠放心,我们这行,决不与官府做生意,这也是我们的规矩。” 田武道: “既是做生意,直接要金银,岂不是更直接?” 令狐千里笑道: “我若没猜错的话,田大侠做完这单生意,就要归隐山林了,以后江湖之事,与大侠再无干系。所以,说出这些人的名字,对大侠并无损失,大侠也无出钱的必要。” 田武道: “你倒考虑的周详。” 令狐千里道: “我是生意人。生意若想做成,必须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对方想要什么,公买公卖才能成生意。” 田武道: “请令狐大侠稍等,我要商量一下。” 田武进去了一会便回来: “请随我来。” 令狐千里随他进到后院,七拐八拐,进到湖边的一个侧院***手道: “令狐大侠请进,要谈生意,直接和里面的人谈就是。” 院中设置的非常雅致,种满各种花草,令狐千里径直进入,竟然见到了青爷。她穿着一身淡青色衣裙,斜倚在一张软榻之上。 令狐千里有点惊异: “怎么是你?” 青爷嫣然道: “惊讶吗?” 令狐千里笑道: “有点,不过更多的是惊喜。” 青爷道: “听说你要谈个生意?” 令狐千里道: “青爷感兴趣?” 青爷道: “别叫我青爷,叫我青儿。” 令狐千里注视着青爷,青爷也注视着他,眼中满是温柔。 令狐千里轻轻道: “你想要知道什么?” 青爷柔声道: “我什么都想知道。” 令狐千里嘴角上扬,笑道: “你出得起价钱吗?” 青爷往前探了探身,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你想要什么?” 她身上的体香让令狐千里有点心慌意乱。他稳稳心神,笑道: “我,自然是想要你。” 青爷笑了,笑的美丽妩媚。笑过之后,轻轻道: “我的身价是很高的,你能出得起价钱吗?” 令狐千里彻底醉了: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就是。” 青爷伸出白玉般的小手,轻轻解开了他衣领上的扣子: “我要你乖乖听我的话,用假消息去骗他们,让他们一败涂地。” 令狐千里道: “骗他们倒无所谓,只是,我的兄弟还在那里,你要保证他的安全。” 青爷盯着他,撅起小嘴: “你兄弟重要,还是我重要?” 眼神像钩子一样,摄魂夺魄,让人神魂颠倒。令狐千里忍不住香了她一下: “自然是你重要。不过,也不能置兄弟于死地啊。” 青爷很开心: “这还差不多。只要你那位天元兄弟不坏我们的事,我们就不动他。” 令狐千里早已忍奈不住,一把抱起她冲到床上。在这样的美人面前,没人能把持得住,哪怕需要出卖兄弟。 一番云雨之后,二人相拥呢喃。令狐千里道: “没想到你是如此温柔,全然不像平时的青爷。” 青爷道: “你是说我平时没有女人味吗?没有哪个女人想活的像男人一样。只是,生在江湖,又不想任人摆布,无可奈何罢了。” 令狐千里道: “不管怎样,你都是最有女人味儿的。只是赖爷为了这笔生意,竟舍得让你亲自出马,出乎意料。” 青爷嗔道: “你说什么呢!我是赖爷的人,但不是他的女人!” 令狐千里笑道: “没错,你是我的女人。我才不舍得让你去冒险呢。这件事情交给我即可。” 青爷嫣然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之前不是想知道田武的背后是谁吗,怎么见了我就不问了?” 令狐千里笑道: “见了你,自然知道背后就是赖爷,还需要问吗?” 青爷又道: “赖爷和田武合伙骗江州百姓的钱,你这位大侠,还准备替赖爷处理此事吗?” 令狐千里道: “若不是你,我自然不会管他,说不定还会坏他的事。可现在不同了,你是我的女人,他又派你来主持此事,我也只能替你了结此事。” 青爷又道: “你那位天元兄弟,是个嫉恶如仇的急性子,他若是一定要劫下银子,你怎么办?” 令狐千里沉默了,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他敷衍道: “这个让我想想。你先说说,你有多少人可用?我们看看胜算如何。” 青爷道: “明白就有一位帮手过来,届时我们再合计合计。” 这位帮手四方大脸,花白头发,有五十多岁,却带了名二十多岁的美艳少妇。 田武介绍道: “这位仁兄大名鼎鼎,就是牧羊寨寨主妫蛮子,江湖人称蛮子王。” 令狐千里拱手道: “原来是蛮子王驾到,久抑,久抑!” 那位美艳少妇笑道: “他早已不在江湖露面了,你这么年轻,还能知道他吗?”言语中对妫蛮子不无揶揄。 令狐千里道: “自然知道。蛮王是官府通缉之人,只身来此,足见胆略。这位女侠和蛮王同行,又如此年轻漂亮,应当就是白莲花白女侠了?” 白莲花笑道: “这位小兄弟虽然年轻,倒也博闻,不知道尊姓大名?” 田武忙道: “这位小兄弟虽然年轻,却是个厉害角色,是我们青爷的好朋友,名讳令狐千里。” 蛮子王叹道: “看来我真的是离开江湖太久了,如此年轻有为的少侠,我竟然未曾闻名,今日有幸得见,幸会,幸会!” 白莲花仔细看了看青爷,叹道: “原来这位大美人就是京城第一美人青爷,难怪,难怪,小女子自愧不如!” 青爷道: “姐姐过谦了,我也久闻你的大名。时间紧迫,我们先议大事,一会再谈家常。” 田武拿出一张羊皮地图,把自己欲何时出城,走何路线的运银事宜约略说了。 妫蛮子道: “对方实力如何?” 令狐千里道: “有几名从京城过来的高手。其余的,就是本城郡尉的手下,虽无高手,胜在人数众多。他们准备以捕盗之名突袭,以官府之名中唬人,取胜之后就杀人灭口。最值得担忧的,还是四海镖局。他们来时的银子由四海镖局运送,这几日却不见镖局的人。他们说镖局的人已回京城,若是突然出现,倒是个厉害对手。” 青爷道: “不会。四海镖局一向规矩,他们只护镖,不参与劫镖。” 田武道: “蛮王有何高见?” 蛮子王笑道: “先听听我夫人的。”看来他对这位年少夫人着实忌惮。 白莲花白了他一眼,指着羊皮地图道: “这里有座虎跳涧,地势险要,密林丛生,虎多为患,人烟稀少。若能让他们在这里设伏,我们便可带弟兄伏在外围,与田大侠内外夹击,便可全胜。” 蛮子王抚掌笑道: “夫人高见。” 令狐千里道: “你们有多少兵力?” 白莲花道: “寨中有千名弟兄,我们精选五百精兵,加上田大侠的百名家丁,应当足够了。” 令狐千里道: “夫人果然女中豪杰,虑事周详。引导他们在此设伏之事,就交给在下来办。” 青爷道: “三天时间,够你们调兵吗?” 白莲花点头: “足够了。” 青爷道: “那好,我们就约在第四日晚间到此,引他们出手。待灭了来敌,我们在地分银。” 蛮子王拱手道: “青爷爽快!就是如此,我们这就回去调兵。” 田武也告辞出去,他命人把金银细软收拾妥当,悄悄转移到邻州的一个海岛上。岛上备足了美酒美人,仆从护卫。这座宅子,也早已谈好买主。做完这笔买卖,他分的银子足够他逍遥一世了,他准备放弃经营多年的江州,从此当个远离江湖的神仙岛主。www.gebiqu.com ------------ 十六、尔虞我诈 众人走后,青爷轻轻依偎在令狐千里身上,轻轻道: “你回去引他们上钩,会不会被人识破?” 令狐千里抱着这位风情万种的美人,不知道她是做戏,还是真情流露。即使是假的,她也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人。令狐千里轻轻吻了她一下,笑道: “我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配做你的男人吗?” 青爷道: “你觉得我选的日子,好吗?” 令狐千里笑道: “非常好。” 青爷笑道: “噢,你倒说说,好在哪里?” 令狐千里道: “三日,是朝日钱庄约定的高息停止之日。他们必在三日晚间把钱庄的银子运出城外。第四日,他们既要抢我们的银子,还要护自己的银子。所以,他们动手劫银时,他们的银子必然离虎跳涧不远。我会想办法探知他们的藏银处,等我们得胜之后,顺便把他们的银子也拿过来。这笔银子,就不必跟田武和蛮子分了。” 青爷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你真是人家肚里的虫儿,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令狐千里道: “你从京城来,带的可有高手?” 青爷道: “你问这做什么?” 令狐千里道: “田武是什么人尚不清楚,这蛮子王却是个见利忘义之辈。若是我们的人太弱,说不定他来个黑吃黑,把我们和田武这两份都吞下去。” 青爷道: “你对他好象挺了解?” 令狐千里道: “略有耳闻。” 青爷道: “愿闻其详。” 令狐千里道: “据说此人生于官宦世家,父亲是名京官。但他自小不学无术,整日和长安少年声色犬马,和另三人并称京城四害。后作奸犯科入狱半年。出狱后索性离开京城,纠结一班狂徒打家劫舍,自称牧羊寨寨主。后勾结一富家少妇白莲花,据说得钱无数,自此便很少露面。” 青爷道: “这位白莲花你之前也有耳闻?” 令狐千里道: “这个说来可笑。南方有官胡氏,贪赃无数,致被捕抄家。胡氏早有预谋,已将巨产及儿子转到一深山之小村,外人莫知。后胡氏被诛,念及子孙后代富甲一方,倒也瞑目。胡氏子资质平庸,其妻白莲花却八面玲珑,内外事务全仗白莲花操持。蛮子王听说之后,设局勾塔白莲花,二人成奸之后,又将胡氏资产尽数骗光,据说数量惊人,连蛮子王也惊叹:我掠夺数年,不及贪官家产之半成。自此便和白氏风流快活,很少出山。” 青爷笑道: “倒也是一段奇闻。这蛮子王又老又土,不知这白氏看上他哪点了?竟倒贴上门。” 令狐千里道: “这蛮子王虽说无赖,终究是京城出身,见过些世面,又是个厚颜无耻,口若悬河之辈,善于设局骗人。白莲花虽然聪明,毕竟是小地方人氏,又被他设局上手,倒觉得他是个草莽英雄,比家中那个官家傻儿子强上百倍。” 青爷笑道: “也是,她虽然聪明,毕竟少些世面,识不得人。那个傻儿子呢?” 令狐千里道: “这就不清楚了。有人说被二人所害,有人说尚在人间,不过已经傻了。” 青爷道: “如此说来,我们还真须防备这二人。我这次来时,并未带高手。四海镖局的陈总镖头其实并未回京,他们的人在邻州等候。等我们拿到银子,就交给他们押回京城。” 令狐千里道: “能否让陈总镖头出面协助我们呢?” 青爷道: “很难。此人非常固执,他但凡能灵活些,也早就富甲一方了。他只接护镖之事,这些江湖仇杀,他概不参与。” 令狐千里笑道: “赖爷不是送了他一位美人,叫做云儿?我记得陈总镖头这次是带着云儿的,让云儿帮忙说说,如何?” 青爷笑道: “你真是个鬼,连这都知道。陈总镖头夫人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他又怕媳妇儿不敢纳妾,因此赖爷把云儿送给他。夫人听说是赖爷送的,才没有难为他。他是怕云儿在家受气,这才带了出来。他一向谨慎的很,谁说也没有用。这次带着云儿,更不会参与此事。” 令狐千里道: “既然如此,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如何才能周全。我们如果吞下王家那批银子,你准备如何处理?” 青爷无比温存: “你说吧,都听你的。” 令狐千里道: “你已为赖爷效力多年,立功无数。交完这趟差,我们就退出江湖。这笔钱,先寻个安稳所在存一部分,再找几个江南的老字号钱庄分开存入,将来备我们养老之用。” 青爷把头钻进他怀里,轻轻道: “你待我真好,都听你的。” 这一刻,令狐千里差点相信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两人之间的交易。看着她满脸的甜蜜温柔,令狐千里又觉得她是真心的。有时候,真假实难分辨。 令狐千里第二日才回去。除了舍不得青爷,他还要想出合适的理由。 回去之后,令狐千里给他们讲了个精彩的故事。说自己如何冒险混进田府,如何险些被人发现,又如何躲过。然而潜伏了一天,却无收获。直到第二天,见到蛮子王与白莲花进府,自己冒险偷听。听到他们商议何时携银出城,蛮子王如何接应等事,原来蛮子王才是幕后主使。 王九和龙哥听完,二人相视点头。王九笑道: “乙未兄弟有勇有谋,值得嘉奖。依你之见,我们何时动手为好?” 令狐千里道: “我有上下两策,不知二位欲听哪一个?” 王九道: “噢,有点意思,先说说下策。” 令狐千里道: “下策吗,在蛮子王接应到田武之前动手。此时田武势单力薄,容易成功。” 王九道: “是啊,可为何称为下策呢?” 令狐千里道: “成功之后,郡尉要分走一半银子,他们带着银子必回江州。而我们带着银子还要北上。蛮子王没接应到田武,必定派人寻找。我们带着重物,多半要和蛮子王遇上,是胜是败,要看天意了。因此称为下策。” 王九点头: “言之有理。那何为上策?” 令狐千里看看四周,小声道: “上策吗,我们动手之地就选在虎跳涧,这是蛮子王接应之处。这个消息,我们却不告诉郡尉,让他们和蛮子王火拼。拼的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出来坐收渔利。若是郡尉大人福浅,死在蛮子王手里,那也怨不得我们,我们倒还省了一半银子。” 王九哈哈大笑: “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是个狠角色。”摸出一千两银票送给二人,“好好干,事成之后每人再赏一千五百两。你们下去吧。” 天元在屋里闷了一天多,二人便到江边散心。天元问道: “你刚才说的消息是真的吗?” 令狐千里点点头: “是真的。” 天元又道: “那他们相信了吗?” 令狐千里道: “应当相信了。蛮子王是本地的土匪,他们必定知道,又不是我编造出来的。他们没理由不信。” 天元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帮助他们劫了那批银子?” 令狐千里道: “你觉得呢?” 天元道: “那批银子是骗来的不义之财,劫了倒是应当应分。不过,这王家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们帮他们劫银,干的也是不义之事,真叫人左右为难。” 令狐千里道: “你相信我吗?” 天元道: “我自然相信。” 令狐千里道: “你若相信我,我就有办法。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管到时候你看到什么,都要听我的话。” 天元笑道: “你小子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啰嗦?莫不是要提前交待后事?” 令狐千里道: “记得我的话,那天我们先不动,等他们火拼。拼到后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遇到什么人,都要相信我,按我说的做,我就有办法劫下这批银子。” 天元道: “你小子今天有点奇怪,不是要骗我吧?”www.gebiqu.com ------------ 十七、柳暗花明 二人分别之后,天元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感觉令狐千里今天有点奇怪,好象有事相瞒。反正闲来无事,索性跟着他。 走到田府门口,果然发现了问题。令狐千里并没有翻墙而入,而是悄悄进了大院的侧门。 天元觉得奇怪:这小子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去,莫非会隐身法不成?要是会隐身法,为何我又能看到?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他和田府的人相识。 天元悄悄翻墙进去,躲在后院的林子中。一会,果然看到令狐千里,在一个家丁带领下进了一处小院。 天元慢慢溜到小院侧面,点破后窗纸偷偷观看,看到令狐千里和一位美人拥在一起。那位美人,正是名满天下的青爷。 天元溜进林中躲好,稳稳心神,只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直上头顶。令狐千里什么时候跟青爷好上的?他为何要隐瞒此事?他在龙哥所说的刺探田府情报之事,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天元越想越凉,现在可以断定,令狐千里一定被青爷收买了,他对龙哥所说的建议,多半是个陷阱。 但天元还抱有一丝希望,在这个陷阱中,自己算什么呢?诱饵?还是夹子?他是连我一块出卖了?还是只想对付龙哥王九他们? 在他心中,早已把令狐千里当成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难道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出卖自己?他刚才还口口声声要自己相信他,还能相信他吗? 他有些愤怒,又抱有一丝希望。他知道令狐千里喜欢青爷,他得到青爷青睐,本该替他高兴。但他对已隐瞒,天元不得不起疑心。这点疑心,让天元非常郁闷。 天元悄悄翻出田府,在大街上闲逛。他忽然想起了元宝姑娘,总觉得这小姑娘神神秘秘的,她会不会突然出现呢? 天元边走边张望。张望了一会,果见一个姑娘在巷子中向他摆手,却是个陌生姑娘。 天元走近问道: “你找我?” 那姑娘笑道: “大爷,跟我来吗!” 声音嗲的肉麻,原来是勾栏院中的姑娘。天元又气又乐,真想一脚踹她个跟头。这要是让令狐千里这家伙知道,至少要取笑他半个月的。想起令狐千里,天元心里更烦。他瞪了这姑娘一眼,转身离开。 这位姑娘笑道: “哟,大爷,看不出来,您这脾气还挺急。放心,不是我找您,是你的朋友找您。” 天元道: “我的朋友?谁?” 姑娘笑道: “好几位姑娘,都长的挺漂亮。” 天元心道:莫非是元宝姑娘和她的朋友?我在这里也不认识别的姑娘啊。 跟着这位姑娘转了几个弯,进了一处小宅子。进到屋中,原来是凤仙,带着青儿、晴儿和杏花几位姑娘。青儿给了那位姑娘一块银子打发走了。 天元大喜过望,一把拉住凤仙: “你们怎么来了?这可想死我了。”惹得几位姑娘直笑。 凤仙把手抽出来,笑道: “你该想你的杏花才对啊!她才是你的人。” 杏花笑道: “你是夫人,我只是少爷的小丫头,自然要先想你。少爷,我们悄悄来这儿,您不生气吧?我们租的这间院子好不好?” 天元道: “怎么会生气呢?不过,这里确实危险,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晴儿听说有危险,忙问: “很危险吗?令狐少爷呢?他有危险吗?” 天元道: “哼哼,他吗,现在快活的很。有没有危险,就不好说了。” 晴儿拍手道: “快活?在哪里快活呢?咱们一起去啊。” 天元道: “这个吗,我们却去不得,你更去不得。” 晴儿一再追问,天元便把来这里的事情略约给众女说了。 杏花听完了笑道: “晴儿妹子,你去找他啊,你们三人一同快活。” 晴儿吐了吐舌头: “我可不敢,青爷好厉害的。” 杏花道: “在京城是谁非要拉着我们来的?既然来了,你又不去找他,不是白来了吗?” 晴儿道: “我是听说江南处处美景,风情也和我们北方不同,两位少爷又在这里,才这想来看的。” 天元知道她们一斗起嘴来,就再也停不住,忙道: “你们几位先聊,我和凤仙妹子有几句体几话要说。” 不管凤仙愿不愿意,拉着她进了内室。 凤仙嗔道: “大白天进内室做什么?净让她们说闲话。” 天元笑道: “说就说呗,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 凤仙道: “想的美。要是没正事,我就出去了啊。” 天元道: “有的有的。刚才的事情我已大约说了,如今大战在即,可令狐千里这小子好象被青爷收买了,我们该怎么办?” 凤仙笑道: “您现在是有名的大侠,这些江湖上的事情,怎么来问我这个小女子?” 天元道: “嘘,小声点,别让外面那两位听到,她们可能是赖爷的人。我这大侠的名头,也是全靠您指点才得来的。凤女侠在上,兄弟有礼了,还请指教一二。” 凤仙道: “原来你还知道她们是赖爷的人。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姐就指点你一回。再把细节说一遍,不许有半点隐瞒。” 天元又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这次连元宝姑娘的事也没敢隐瞒。 凤仙问道: “如此说来,事情很明显。这两家钱庄高息存银,现在准备携款出逃。他们同时在这小小的江城做局,同时出逃,倒是巧的很。朝日的背后是京城王家,江城郡尉也参与其中。昌盛的背后是赖爷,田武出面帮他料理。你有何打算?准备帮哪家?” 天元道: “他们这种做法,无耻之极。官府不但不制止,竟然还出面帮助朝日钱庄。若是让他们把银子带走,江城百姓这许多年的血汗钱就打了水漂了。” 凤仙笑道: “少侠想制止他们?” 天元听出了她的揶揄之意,笑道: “正有此意。只是不知如何下手,故此请教女侠。” 凤仙笑的更灿烂了: “王家有钱有势,他们既然布了这局,江城郡尉为了巴结王家,此事必然尽力。这一方实力不弱。而赖爷,做事更是滴水不漏。除了田家和蛮子王的数百人,青爷这次亲自出马,必然带有高手。每一方都有数百人之多。而少侠你,本来还有位兄弟令狐千里,可现在,他也被青爷勾走了,只有光棍一条。你说怎么下手呢?” 天元摸摸头: “这个嘛,是有些难。不过,现在他们双方似有火并之意,都想吃了对方的银子。我们能否来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凤仙道: “想法很好,但也要有本钱啊。凭你单枪匹马,即使他们火并之后,你也吃不下啊。” 天元笑道: “我知道啊,所以才来问你嘛。” 凤仙道: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事情都知道?” 天元道: “你在我眼里,就是神仙。你要不帮我出主意,我就不放你走。” 凤仙道: “哪有你这样求人的?你是少侠还是赖皮啊?” 天元道: “只要能讨来办法,当赖皮也不错啊。”说着嘻皮笑脸就往前蹭。 凤仙忙道: “站住!我问你,你想留下这批银子,做什么用?” 天元道: “这是江城百姓的银子,自然要留给江城百姓的。” 凤仙道: “既然如此,何不找江城的人帮忙呢?” 天元道: “我倒是想过,不过,江城的官府指不上,老百姓又不听我的,怎么找他们帮忙?” 凤仙道: “百姓并无组织,一盘散沙,没有用的。只能找有组织的。” 天元眼睛一亮: “你是说,找当地的江湖帮派帮忙?好办法,可我并不认识当地的帮派,连当地有什么帮派都不知道。怎么找?” 凤仙道: “骗你钱的元宝姑娘知道啊。” 天元道: “是吗?你都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知道呢?” 凤仙道: “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敢在大街上骗你钱,即使不是帮派中人,也必有帮派作为靠山。” 天元道: “有道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凤仙嫣然道: “你说你是天上的星星下凡,天上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人间的这些小事呢?”www.gebiq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