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北地的冬天最是干寒，一近年关，雪便越发下得频繁，鹅毛大雪几日不停也不足为奇。凛凛寒风似夹杂了无数的细沙子，直把姑娘家娇嫩的脸颊吹得糙裂通红。 长公主府内，一位身着锦衣皮袄，鬓饰金鹤簪的中年嬷嬷领着一个俏丽的丫环以及几个粗使婆子清扫庭前的积雪。嬷嬷监得极为严苛，便是缝隙里的零星的碎雪，一概不能留。 “都仔细着点，要是公主和郡主滑着了摔着了，有个什么差错，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这嬷嬷便是凤姬长公主宫里来的陪嫁嬷嬷之一徐氏，身边的是公主跟前的一等大丫环灵犀。自从凤康郡主折了后，公主身子便不大好，生下懿和郡主陆绛珠后又调理了好些时候。前几月公主呕吐了几次唤了太医，便诊出了两月的身孕，这于公主府于国公府都是大喜事，二房本就子嗣稀薄，只有一女，主母有孕，如何让人不喜。 只是太医也说了，公主脉相不稳，需精心调养，出不得差错。太后听了，便让人把小郡主抱进了宫中亲自照看一段时日，只叮嘱公主好生养胎，唯恐累着女儿。徐嬷嬷也每天亲自领着人把公主府里里外外的积雪清扫一遍，又在湿滑的地方铺上柔软的草絮才安心。 徐嬷嬷督着除雪，便听灵犀道“嬷嬷瞧，那不是灵若姐姐。” 只见赤木长廊拐角处，一等丫鬟之一的灵若得了下人呈上来的鎏金信筏，便快步地往正殿走去。徐嬷嬷心下了然，应是国公府一家快要抵京了。 凤姬长公主下嫁的是景国公府嫡二爷，景公府一脉一直居于锦州老宅，只是年后景国公要调任京城，再加上二房尚了公主后便定居京中，四房是个武职，太平年间自然赋闲在家。景国公这一任，便是不会外调了。因此老国公夫人拍板决定举家迁京。皇帝命人在凤姬长公主府旁建了公府，又赏了好些物什，景国公一行，直接入住便是。 至于家常用具之类，国公夫人弥氏一早便拟好了单子送到了公主府上，公主府只需差人买办，也累不着长公主，便是费用都是公家出的。 殿外的守门婆子见了灵若，忙挑了厚重的门帘迎她进去。她轻手轻脚进了外室，又除了鞋掀起碧玉珠帘步入铺满虎毛毯子的内寝，便见一衣着凤鸟金纹翟衣，盖着白狐裘，鬓坠凤珠玉步摇的美妇倚在贵妃榻上，一双凤眸光彩烨烨，沁人心魄。 奶娘嬷嬷恭氏正在给主子捶背，见她来了便道“公主，灵若回来了。” 行了礼，灵若把信呈给恭嬷嬷便退在一旁。 恭嬷嬷读了信对长公主道“国公一路行程倒快，明日就要到京了。想必太后娘娘也得了消息，明日小郡主也要回府了，老奴这就着人把偏殿重新清扫下，也好让小郡主住得舒坦些。” 正经的祖母大伯一家进京，陆绛珠身份再尊贵也是陆氏女，拜见亲长自不必说。 “嬷嬷一向是贴心的，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啊蛮了，心里怪想得很”长公主轻抚着小腹道。 “可不是嘛，小郡主这样可人的孩子，又孝顺您。不说是公主，老奴心里还要挂念几句呢” “啊珉若是在跟前，也是这般年纪…只可惜…”长公主垂下凤眸，心绪复杂。 恭嬷嬷强忍心酸，道“公主快快别这样了，您腹中的孩儿还等着叫啊娘呢，当保重身子才是。”凤姬长公主是恭嬷嬷一手奶大的，叫她如何不心疼。 凤姬长公主听了这话抚了抚小腹，又想起小女儿啊蛮的音容相貌，方缓了缓，有几分笑意。又回忆起了一些景国公府的人事。 “不知这几年，七姑娘的身体可好些了？”七姑娘名嫤妤，是四房的嫡女，四夫人楼氏怀她时受了惊，生下来时七姑娘便奄奄一息，老夫人心疼，抱在身边精心养着才好些。只是七姑娘底子差，家中时时备着郎中。 “唉，这几年老夫人求遍了名医也不见得效，只说七姑娘的病症是母体带来的，只得细细养着。”这般的富贵病，也幸好生在了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才好些，换了清贵点的门庭，只怕都要受不住的。 “倒是苦了这孩子，我记得母后上回倒是赐了许多鹿茸，这物最是滋补，匀些给七姑娘正好。” “老奴晓得了，上回国公夫人还回信来说您赐的高山雪参七姑娘用了极好，不如老奴再添上一份。”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七姑娘既然用得好，日后嬷嬷时时送上一份便是。大嫂一家进京，我也得给侄儿们准备一份体面的见礼”，说着便让身边人把礼单呈了上来，公府每逢年便会令诰命进京，两府也时通书信，虽相隔甚远，双方也往来密切。“大哥儿媳妇今年新添了个大胖小子，我这个做叔母的还未曾见过，我倒还记得妆奁里有一件上好的和田白脂玉佩…”两人渐渐说起了琐碎。 慈宁宫的长锦殿，穿织银暖襦戴金花头面的宫人侯在两旁，正中铺陈着百鸟朝凤花样的金镶黑玉地砖，在几缕阳光的折射下泛着滟滟彩光。明黄色的孔雀丝绣牡丹地毯循着阶阶玉梯延绵至诺大的金凤宝座前。 一个约莫五十一二的老妇人抱着一个七岁女娃坐在凤位上。保养得宜的脸上略经风霜，脂粉淡淡，仍可看出原本的天姿国色，一双丹凤眸锐利无比，不语而威。身上是绛紫色的狐皮金缎宫装，上面金银交织的凤凰栩栩如生，高高的云鬓上缀着蓝宝的点翠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微微颤动，水头极好的色泽直叫人晃了眼。 怀中的小女娃编着小辫，发上只夹着一个海棠花状的金刚钻饰。穿了一袭织金的百样牡丹雀翎贡裙，外套着一件绣凤小襦。只见她眉若青黛，唇若初樱，一双凤眼澄澈分明，白如霜雪，黑如墨曜，眼睫浓长而不妖，容貌美艳而不俗。 “你瞧瞧，哀家就知道啊蛮这身穿起来好看的，回头再让尚绣监把剩下的几匹雀翎冰缎给郡主照着眼下时新的样式多做几身小摆的凤尾裙，也好换着穿”太后抚着啊蛮的背，笑道。 下首的宫人饶是知道太后娘娘宠爱这位景国公府的小郡主也不面暗暗咋舌，那雀翎冰缎需得取孔雀雌鸟的尾翎羽，和以新吐的冰蚕丝，再用金银细线辅织，方得一匹。因着所取之物稀罕，一年贡上来的不过五匹，太后宫里得了三匹，倒是尽数给了这位小郡主。就是连宫里的公主也没有这份荣耀，嫡长公主肚子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老奴这就命人去办，依老奴看，小郡主这么个精致的模子，穿什么衣裙都是好看的”嬷嬷胡氏是太后的陪嫁宫女，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很有几分体面。 “嬷嬷就爱夸我，孙女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沾了几分外祖母的福气，又哪里比得上一分外祖母的风姿。”啊蛮往太后怀里蹭了蹭，一双明眸笑得弯弯，如同池里朦胧的初月，叫人看了好不欢喜。 “今日吃了什么，这小嘴呀跟抹了蜜一样。”太后笑掐着啊蛮的小脸蛋道。 “这倒是要归功于外祖母宫里的琉璃蜜饯了，左右明日啊蛮便要回府，外祖母何不把宫里的蜜饯都装几匣子让我带回去，也好叫娘亲吃上几口，保不齐娘亲吃了嘴比我还甜呢” “你瞧瞧，这叫什么话，你喜欢吃，便叫人都装了回去，就是公主府里，哪又能短了你的吃食。”太后轻笑，无奈地摇头。鬓上的鸾凤含珠步摇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炫人夺目。 “就知道外祖母疼我”啊蛮说着娇嫩的脸蛋似要笑出花来，比长锦殿外的泼墨牡丹还要艳上几分。 “说起来你娘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你了，你回去好好陪陪她，也小心莫要惊了你娘肚子里的小弟弟才是。” “啊蛮也很是想娘亲，外祖母放心，啊蛮一定会照顾好娘亲和小弟弟的” 太后听着不禁又欢喜了几分“阿蛮是个孝顺的。” 自从前头折过一个外孙女后，太后很是把啊蛮如珠如宝的护着，这位再出点什么事，可不生生要了长公主的命。 母为嫡长公主，父为先嫡长公主的嫡孙，皇帝为舅，王妃做姑。啊蛮一出生，便被册为正一品的懿和郡主，俸禄仪仗礼同公主，还得了最为富庶的江南三郡为封邑，光是一身气派，就压了旁人三分。 出宫前，太后还特意唤她至跟前细细嘱咐了一番，赏了一个嵌三宝的妆奁匣子，又有纹金锦缎数匹，珍珠宝石数匣。偌大的郡主仪仗簇拥着里围的双络四鬓辇车，车轮碾压过宣武门的青石板，转过好几条街巷，方在巍峨的公主府赤门前停下。 知道女儿回来，徐嬷嬷一早得了令备好小辇侯在府门。只见远远使来一行打着“懿和”旗号的鎏金鸾驾，打头的护卫一字排成两行，四个锦蓝缎裙的丫鬟先下了轿，扶着一位头戴金鹤簪身着银绣小袄的掌事姑姑下来，一位内侍跪在轿前，那姑姑方道“请郡主下轿。” 丫鬟上前掀了轿帘，啊蛮才伸出手由掌事姑姑光氏搀着踏在内侍身上徐徐下轿。徐嬷嬷上前见礼，又侍候她上辇，由粗使婆子抬着进府。 见了长公主，啊蛮便小跑着扑了上去。 “娘亲！”只跑到一半便想起自家娘亲怀孕了，又只得停下站在那懵懂地看着她。 长公主见她突然如此，又觉得欣慰又觉得心疼。当下便长臂一捞把女儿抱入怀。 “阿蛮在外祖母那住得可好，有没有人让你受委屈”这话便只有长公主才敢说，她是太后唯一的嫡公主，宫内宫外从来都是横着走的。 “娘亲放心，外祖母很好，没人欺负敢阿蛮”阿蛮说着便让身边的光氏把太后给的小匣子拿了上来“外祖母还特意给了阿蛮这个” 长公主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副罕见的金刚石点蓝宝嵌金花坠珠头面，光彩夺目。皇太后的东西都是世间独一份的，其中价值自不必说。这可就是给啊蛮攒嫁妆的意味了，太后以往送来的珠宝玉石并不少，倒极少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长公主出嫁时，皇帝以娶皇后的规格送妹妹出嫁，十里红妆，金以万计，因此太后的嫁妆并未动纳过几分。 说了几句体己话，光氏才领着啊蛮回偏殿休憩去了。 光氏命人将赏赐的礼单呈上来过目，细细清点，又吩咐开了库房将贵重之物挪了进去，打点一番后，陆绛珠方醒来。 长公主在榻内坐着，听啊蛮说起宫内的趣事来，时不时笑闹几句。说着说着，又听女儿问道“啊娘，我听外祖母说祖母和大伯他们要来京中居住，不知家中兄弟姐妹，又有几何？” 长公主便说起景国公一府来，阿蛮自是认真听着。“阿蛮见你祖母的机会少，对于你祖母一家，应是不大记得的，只是为人子孙，必要尊长，娘便给你详细说说你祖母家的人事，你须牢记”见女儿点头，长公主便满意地往下讲。 老景国公共有五子三女，其中嫡出的有大房二房四房，嫡长女是闵南郡王妃，也就是阿蛮的嫡亲姑姑。大房承爵，有嫡出二子一女，庶出二女二子，长子册世子。二房也就是阿蛮一家。三房一女一子，四房嫡出二女二子，庶出一女，五房三子无女。除此之外，国公夫人娘家还有一个刚及笄的侄女时常住在府中，唤做韵娘。 “以后这一大家子倒热闹了，你那几个伯母都是精明的，瞧着平日里也不会无聊了” “女儿也总算在府里有伴了，想来姐妹们的性子都是不错的，啊蛮好好相处便是。”啊蛮说着抬头又见娘亲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心头一跳，想了想又道“只是娘亲也知我性子，若有那等不识趣的我断断不能容忍。” 长公主笑着戳了戳啊蛮的额头，道“你啊你，母后把你惯得这般娇纵也不知如何是好。罢了，你身份到底有别旁人，本宫的女儿若是连这点委屈都要忍了，要这荣华富贵做甚。”www.gebiqu.com ------------ 第二章 啊蛮小脸蹭了蹭长公主的手，道“娘，阿蛮知道的。” 傍晚，驸马结束了手头的事便快步赶了回来，他任工部侍郎，是个实差，平日里忙得不着地。心心念念着妻女的驸马一进房门，官袍都未脱便大步上前把啊蛮抱了起来，驸马一身青蓝官服，俊朗分明的五官令人过目难忘。 “阿蛮可想死爹爹了，一月不见，阿蛮又长大了好些。”皇帝重用这个妹夫，因而驸马工作繁多，平时啊蛮这几个月又多呆在深宫，长公主身子又不舒爽，驸马要在跟前侍候，到底顾不上女儿。不过终究是亲妹夫，皇帝可不敢让他一天两头不着家，小时候皇帝就没少因为妹子的事在太后那挨训。因此忙完一段时间后，皇帝便会让驸马歇几天，好陪陪妻女。这几天太后又念叨起景国公一门迁府，长公主又怀孕了，驸马不在也没个照应。皇帝大手一挥，给自家妹夫准了三天的假。 放下啊蛮，驸马拉过长公主的纤纤柔夷，温柔地搂她入怀，在光洁的额发上落下一个吻。 “辛苦公主了。” 长公主怀胎四月，小腹已显怀，她轻抚着肚子，嫣然一笑。不施脂粉的玉肌吹弹可破，一双眉眼水波流转，几分明丽几分滟媚。 “夫君才是真辛苦，皇兄也是的，偏生就你这么忙。”可不是么，其他几个长公主的驸马都是赋闲在家，就连皇帝膝下的几位女婿，都没有得了一官半职的。 “这是皇上器重我，其他人想忙倒也没有机会了 次日一早，啊蛮便被光氏唤醒，迷迷糊糊地被手底下四个一等丫鬟侍候着穿衣裹鞋，这四个丫鬟唤做良喜，良辰，樱才，梅果的，都是长公主从牙婆子那细细挑选来的孤儿，在郡主身边服侍。吃的穿的倒比官家小姐好上几分。 “郡主可瞧瞧今日可要穿哪件”光氏唤了人把装着裙襦的檀木掐金盘捧了上来。因啊蛮一贯是个有主意的，平日里的穿戴都是她自个做主，光氏再谏上几分。 啊蛮扫了一眼，道“就穿那件掐金缎的祥云绣凤七尾裙，再配上皇舅中秋赏的那件白狐宝裘。” 梳完妆，梅果端了温开的燕窝水上来，啊蛮抿了几口，吐在八仙珐琅玉罐中，又用灵芝细细泡过几遍的泉水净面，方传了早膳。 “祖母一家可到了不曾” “奴婢刚叫人去问了，说是已经到了，驸马爷现下已经与国公爷一道进宫了”良辰边布膳边道。 用了点羊乳莲子粥，啊蛮便没了食欲，命人备了辇出门。 长公主如今嗜睡得很，自是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打扰，莫说不过是一品的国公夫人，就是亲王妃来了，也没有让她屈尊相迎的道理。 公主府与国公府不过一墙之隔，为了方便两府中人，还特意开了个角门。只是啊蛮头一次见长辈，身份又是打头的尊贵，哪里肯走偏门。 乘着辇，不过少倾，国公府就到了。朱赤大门前两蹲石狮子气势凛人，狮眼绛红，细看便知是红宝石铸成。砖砖瓦瓦皆是鎏了金银的琉璃，中又掐了几丝松石绿与宝石红，流光溢彩，好不打眼。门上一块填了金粉的牌匾，御笔亲书“景国公府” “懿和郡主到~” 啊蛮由光氏搀着踩着内侍小桂子与小怀子下了辇，脚刚着地，便听一声嗔笑道“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一个美妇执了一方金丝帕笑着上前，身后跟了一众丫鬟婆子。只见她身穿梅花织金纱绫，绾着高云鬓，鬓上是三支错落有致的五尾宝凤簪，一双手上各套了一对祖母绿镯和嵌珠金镯。 心知这应是国公夫人弥氏，啊蛮也笑着走上前，亲热地叫道“大伯母” “哎，许久不见，郡主越发标志了”弥氏顺势握住她的手，两人一道往府里走去。 “老太太心里一直念着你呢，知你要来，早上高兴地用了好几碗羹” “劳祖母惦记了，只怕日后我天天来烦着祖母，祖母还要撵我呢” “这是哪里的话，看见郡主，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呢” 掌家有方的国公夫人来之前就把几房院子划分好了，因而众人都有序地安置下来，并无纠纷。老国公夫人占了府内最好的阁子——荣寿阁，院内寒梅傲放与楼宇争煊，长亭小池曲落有致，华美大方。因二房的小郡主要来请安，老夫人特意唤了一干人过来。 踏进荣寿阁，便有利索的引路嬷嬷带着到了正堂，守门婆子掀了帘，啊蛮方由着光氏牵了进去，身后是跟着服侍的一众丫鬟。 “母亲，瞧我，可把您的孙女给带来了”弥氏的笑声远远传来。 众人只见一个眉眼精致的女娃身着凤尾掐丝金缎，披蓝宝白狐缨络，头戴明黄玉缎珠走了进来，步数款款，张弛有度。 陆氏姑娘在一旁偷偷打量这个娇贵的堂姐妹，见她身后，不过是丫鬟婆子，竟有十六个之多，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执了拂尘的内侍，不由暗暗咋舌。景国公府是大长公主的血脉，府中姑娘也是打头的尊贵，但就是大房嫡出的九娘，身边也断断没有这么多人侍候的，公府家业大，只是人也多，公中的银钱一摊下来，便不剩多少了，又哪里经得起这样糜费的。又见她一身珠玉锦绣，足下一双金履上，嵌了一对硕大的东珠，很是让人眼热。 身后有婆子按例在大堂正中放了黄色蒲团，啊蛮皱了皱眉，终跪了上去磕头道“孙女给祖母请安”她身份贵重，又是自小娇养在太后膝下，见了皇帝，也不过屈膝，哪有这样低头匍匐的时候。 首座上坐着华服的老夫人谢氏，看着小孙女笑得慈爱，忙让人把啊蛮扶了起来。又让一旁的嬷嬷抱了孙女到跟前，对啊蛮嘘寒问暖许久，又说起往年不能常见，不禁红了眼圈。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和孙女，老夫人自然是疼到心坎里的，只恨分隔两地，如今得偿所愿，终是了却一番心思。 老夫人见她虽只有六岁，却谈吐有方，礼数周全，心里极是满意，不禁赞叹皇家教养。 说着老夫人让贴身嬷嬷呈上一副水头极好的祖母绿宝石头面当见面礼，光氏不疾不徐上前收了，老夫人又笑道“啊蛮还未见过你的伯叔母呢，来，这是你大伯母，你刚见过的。那是你大嫂子”老夫人说着引着她往左首位而去，景国公夫人坐在上首，旁边则是世子夫人。 啊蛮闻言迈着莲步，走到国公夫人跟前，屈膝行礼“见过大伯母” “快起来罢，郡主是个孝顺的”弥氏可不敢拿大，当下亲自扶她起来。论品级，这小侄女是正一品的郡主，她不过是一品的臣妇，可天地君亲师，这屋子人也没有能越了她去的，按理倒是她该见礼才对。弥氏给了个七宝石彩光璎珞项圈，一看便知道是稀罕物，啊蛮只谢过令下人收好，并不以为奇。 世子夫妇与她是平辈，因此她只行了平礼，世子夫人林氏予了她一双通透的碧玉镯。 “这是桾哥儿，来，见一见郡主姑姑”世子夫人接过嬷嬷手里的襁褓小儿，笑着对啊蛮道。桾哥儿还不会说话，闻言给了啊蛮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是你三叔父和三叔母” 三老爷和三夫人讪讪地笑，还未待她屈身便一把把她扶了起来，只道“郡主有心了”又命人给她俸上一对金衔玉步摇。 如此，啊蛮依次给四叔四叔母，五叔五叔母行了礼，前者淡然处之，给了一条精致的宝珠项链以及一对珍珠耳饰，后者半推半就，呈上一柄宝石血如意。 待她见完长辈，老太太又略说了说府中郎君，众位郎君见过姐妹后便退了出去，他们各有夫子先生，迁了府学业也不可耽误。 “那就是你的姐妹们了”老夫人说着嘴往姑娘们的坐席呶了呶，眼里尽是和蔼的笑意。陆氏姑娘听祖母这么一说，便都欢喜地围了上来，只余一个肌如冰雪柔弱无骨的女孩坐在四夫人楼氏旁边，光氏瞧着那姑娘病盈盈的体态，心里晓得那便是七姑娘嫤妤了。这七姑娘自小养在祖母跟前，却是养出了一副孤僻柔弱的性子，竟是连四夫人都近不得几分。 公府的千金，天生贵胄，不论嫡庶都是一应的娇养。穿戴教养上，都是一视同仁的，除了眼利的深宅主母，谁也分不清哪个是嫡女。 啊蛮在孙辈中行十四，前有五个姐姐，后有两个妹妹。陆氏女大多体态妍丽，貌美如花，饶是如此，啊蛮也被其中一个较她大的姐姐惊艳了一下。那姑娘一双水眸滢光滟滟，看上一眼就让人只觉三魂没了七魄。眉若远黛弯细柳，颊似桃花灼光日，唇红齿白，笑便花开。她穿着一袭丝绸裙袄站在那，满堂黯然。 未待啊蛮细想，就见那美人朱唇轻启，声如黄莺。“郡主妹妹，我是府中六娘。”原来是大伯房中的庶姐。 “六姐安好”啊蛮只微微颔首。 “我是府中九娘” “我是府中十二娘” “我是府中十三娘” “我是府中十六娘” “我是府中十七娘” “我是弥三娘”一个清丽脱俗的美娇娘温声道。想来就是大伯母的娘家侄女。 啊蛮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十二娘拉着十三娘的手，新奇地看着啊蛮身上的裙襦上精美的凤鸟绣纹，细密复杂又错落有致。笑道“十三妹你瞧，郡主妹妹这衣服如此的绣法我还未曾见过的，不知是用的哪个绣娘。” 还未待啊蛮开口，便听九娘半捂着唇噗嗤一笑道“十二妹妹，这是宫里尚绣监的御用姑姑绣出来的，可不是家里能养的绣娘。” 十二娘满脸羞红，咬了咬唇道“是妹妹无知了”她是三房嫡女，庶系嫡出，自然不敢跟九娘这个嫡系嫡出争辩，只恨恨握了握拳。 “虽没有这么好的绣娘，我那倒还有几匹料子，十二姐姐若喜欢，便拿去做几身时新的衣服” 十二娘一抬头，撞进啊蛮那带着笑的潋滟明眸。 “这…怎好意思” “十二姐姐可莫要推辞，你我姐妹，计较这些个作甚” “那便谢过妹妹了” “郡主姐姐是不是可以经常进宫玩啊，听说宫里可好玩了”十六娘亲密地拉起她的手问道。她是四房嫡女，娘亲楼氏虽然是皇后的堂妹，但是并不十分亲近，因此进宫的机会寥寥无几。“宫里有很多很好玩的地方，十六妹妹若是想去，下次我去的时候就带上十六妹妹。”啊蛮想了想说道。 “那妹妹就先谢过郡主姐姐了” “姐妹们唤我啊蛮就好” “阿蛮姐姐” “阿蛮妹妹咯咯” 众姐妹听到可以进宫，都十分羡艳十六娘，争相与啊蛮说话，只六娘与九娘站在一旁看着妹妹们，时不时说上几句。 这边说得热闹，那边老夫人瞧着七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坐那暗自神伤，心下便有些不忍。她是个多子多福的，膝下孙儿都是好的，独这七娘的身子却是老夫人的一块心病。七姑娘本就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偏疼得紧，在她有生之年若是能见到七娘身子好起来，那就是死也安心了。 “啊妤，来，到祖母这来。” 听了祖母的话，陆七娘方才抬起头来，轻轻答了一声便走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搂着孙女又好声好气地哄了几句，七娘脸上才缓和些。 楼氏看着，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偏生十六娘就是个极孝顺性子又开朗可人的，七娘却是半点都不愿亲近她。 老夫人又唤了生啊蛮，道“这是你七姐姐，你七姐最是可人的，想也是早就盼着你来了，你们姐妹日后要好好相处，互相照顾，莫辜负了姐妹情分。” “是，阿蛮一定好好待七姐，啊蛮看着七姐，就觉得七姐是那瑶池走出来仙子一般”啊蛮拉住七娘的手笑嘻嘻道。 心下明白祖母的用意，七娘有几分不忿，在公府里，她是老祖宗面前头一份的体面，如今到了京城，倒要来讨好这个没见过的堂妹。如此，听了陆绛珠的话，七娘只默默不答。 几房夫人都知道老夫人偏心，有什么好的七娘都是头一份的，便是大房的嫡女，都是紧着七娘的。国公夫人倒是不在意，她出身侯府又是一品国夫人，老夫人能给的她也不差。二房那是皇亲国戚，有太后宠着，这位小郡主手里的，皇帝的那些女儿还不一定有呢。至于三房五房，庶出的血脉，便是他们想争也没那个身份。 不过须臾，老夫人便乏了，只说晚上要办家宴，为众人接风洗尘。众人诺声应了而后有序退辞，七娘倚在老夫人怀里只淡淡望着众人，目光掠过楼氏时亦没有半点波动，像是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楼氏看了眼七娘，紧了紧手帕，咬牙走了。好好一个女儿被老夫人养得跟个白眼狼似的，真真是在剐她心窝子。 一回到房中，十二娘便气得掷了一通杯具 “她当我是什么人，就几匹破锦帛就把我给打发了么，谁稀罕她那东西，来人，把那东西给我扔炉里烧了” “哎哟，小祖宗，你这是何苦呢”路氏上前苦苦劝道 “她那样的身份，你与她置气作甚，如今咱们娘俩在府里本来就不招人待见，你父亲又不争气，你要是得了公主青眼，好歹日后能说门好亲事” “祖母怎么能那么偏心呢，虽说父亲是庶出，可也是国公府的血脉” “如今不比以前，若是你祖父还在，如何会让你受这委屈呢”三老爷是先国公爷最受宠的危姨娘所出，颇受国公爷喜爱，若不是现在的国公爷争气，这爵位指不定花落谁家呢。就连路氏这门亲，都是国公爷亲自替儿子上门求的。路氏是太常卿府上的嫡长女，舅家又是富可敌国的皇商，这门亲，若不是国公爷诚心去求，也不可能成。 十二娘恨恨地咬牙，道“娘亲莫要伤怀，该多嘱咐哥哥课业才是，哥哥也是个争气的，如今已是廪生，只盼哥哥日后撑起门庭来，我也能寻个好夫婿，不令母亲被人欺辱” 路氏搂着十二娘哽声道“娘的好孩子”www.gebiqu.com ------------ 第三章 从国公府出来，想起那六娘子，啊蛮颇有兴趣地问道“不知我那六姐取得是什么字” “奴家听说是唤妫婍的，小名是滟娘” “倒也不负她这盛世美颜，这么个身份，可惜了。” “六公女虽然庶出，但到底是长女，又得国公宠爱，比起寻常官家的小姐，已经是极好的出身了。” 跟爹娘用过午膳，啊蛮便被光氏领着午休去了。长公主给公府众人的见面礼也送到了各房，给郎君的都是一对祖母绿玉扳指以及一副上好的和田玉缨絡腰佩，重孙辈桾哥儿的是太上皇当年赐给长公主的描蟒纹嵌金白玉佩以及一个长命金锁。给姑娘们的是京中时兴样式的头花以及各房一匹西域进贡的冰蝉锦，每个姑娘都得了一对金钗以及一对红宝耳坠。 老夫人遣了身边的嬷嬷来，送了好些安胎的药材，又说了一番话。长公主屋里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老夫人不过表示一下心意罢了。按说论身份，该是她先来公主府请安，先行国礼，再行家礼，只是要给儿媳行礼，老夫人哪里拉得下脸？长公主倒是不在意这些，老夫人不来她乐得清净。 大房夫人弥氏得了空，便带着九娘陆奷上门来拜见，大房夫人是个爽利的人，与长公主颇聊得来，自无不许的。 啊蛮正倚在湘榻上，手上把玩着一枚鹌鹑蛋大小的蓝宝簪，却见长公主身边的二等丫鬟泷玉过来传话道“前头国公夫人和九公女来了，公主正要您过去呢” “知道了，回了母亲，我稍刻便到” “是” 光氏上前来，侍候她更衣，换上一件靛蓝色的描暗金纹牡丹裙，道“奴家瞧着，公府中九姑娘的气度教养都胜了其他姑娘三分，郡主与她处着，也是好的” “嫡庶嫡庶，可不就在这么，大伯母是固侯府出身，舅家又是个顶事的，世子哥哥年纪轻轻已是正六品的中州长史，二哥又中了举人，九姐的身份摆在那，其他姑娘怎么也越不过去。” 进了前厅，弥氏与九娘坐在下首，正和公主聊得开心，见她来了，九娘起身，姐妹相互见礼。 她一身青绿缎珠锦绣，仪姿秀美明丽，却让人没有俗艳之感，宛如高傲待放的牡丹。动作畅如流水，裙摆间的铃铛却未曾摇曳一分。 “九娘这孩子貌美却淡雅，谈吐不俗，本宫瞧了心里也喜欢，大嫂是个有福的” “依我看，郡主这么小就知礼守礼，又是个孝顺的，现下公主又怀上了哥儿，公主的福气，可不还在后头么” “大嫂逗趣罢？你如何这般笃定本宫肚子里是个哥儿呢，莫不是有通天的本领？” “瞧公主说的，日后若真是个哥儿公主怕不要让我讨多几杯喜酒喝才是，若是个姐儿，又是一个伶俐的小郡主，公主难道就不疼么？” “罢，罢，罢，敢情你就惦记着那几杯酒么，堂堂国公夫人倒跟我计较上了，你等着，不论哥儿姐儿，喜酒总要把你灌饱的，到时候，你可莫跑了”长公主笑道 “那我可就等着了，只怕公主府中的酒不够，还要撵我呢”弥氏也逗趣道。 两人说得开怀，怕拘着孩子，便挥手让啊蛮领着九娘在公主府转转。 两个姑娘出了厅堂，丫鬟婆子远远地跟在后面。九娘主动拉着啊蛮的手，怕她摔了，她今年已经十一岁，站在一块，啊蛮只到她胸前。 穿过抱厦，走过弄堂，公主府的牡丹阁就到了。说是牡丹阁，其实不过是湖中的小亭，公主出嫁时皇帝怕她想家，遂命人照着宫中模样挖了湖，一旁建上长廊亭院，湖中荡着层层莲叶，夏季时清荷漫漫，入冬时湖岸的十里美人梅踏雪怒放，一年四季，总有看不尽的景致，活脱脱就是一个临摹的御花园，今上对妹子的荣宠，不言而喻。 “梅果，叫厨房的刘妈妈做些梅花牛乳膏端上来，再把金盏燕窝温了，这冰冷的天，喝了正好” “是”樱才上前把亭边厚重的纱账放了下来，阻隔了些许亭外的寒意，梅香淡淡溢进亭中，沁人心脾。 二等丫鬟桃雨将两个加了银炭的金凤手炉奉了上来，放在二位主子手中。 “我常年不与姐妹们来往，姐姐却是在公府长大的，日后姐妹们在一块，有不会的地方，还望姐姐提点我才是”啊蛮暖暖地笑道。 “妹妹有什么不便的，与姐姐说便是，不说别的，你是我嫡亲的堂妹，大嫂又是两家沾亲的，难不成我还能让你吃了亏去”陆奷心里是喜欢这个妹妹的，公府女儿虽多，交心的却没有。她没有嫡亲的姐妹，六娘又是隔了肚皮的，两人私下也合不来，至于四房，七娘是傲慢的性子，向来不屑于攀附她这个姐姐，十六娘性子好些，到底天真软弱些，其他的堂姐妹，也是不大亲的。再加上弥氏在锦州时便时常夸起这个小堂妹，陆奷心里自然有好感。 “那可说好了，日后我找姐姐玩，姐姐可别嫌我烦” “我高兴倒还来不及呢，这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打着要跟你这金尊玉贵的郡主玩” “姐姐就知道打趣我，又如何知道能有定国大长公主的嫡重孙女，国公嫡女陪着是何等风光” 两人笑闹着，惹得旁边的丫鬟也带了笑意。 自打弥氏来过后，三房夫人路氏也携着十二娘上门，说是十二娘还未见过她这个叔母，特地来拜见，长公主自是命人请进来，不过寒暄了几句。往年其他几房的姑娘都由弥氏和楼氏年关时带来正经地见过，只这三房的姑娘，长公主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一来路氏没有诰命的身份，三老爷不过一个正五品的太史令，又不得重用。二来十三娘出生那年刚好遇上凤康郡主的死，便没有告诉长公主。 自从陆家进京，上门探访的贵妇便络绎不绝，世家根系繁杂，广结来往。今日来的便是谢家宗妇古氏，也是老夫人的侄媳妇，娘家人来，老夫人自然不会怠慢。啊蛮跟着大伯母坐在一旁打量着这位表伯母，古氏她是见过的，宫中节日，太后常邀京中诰命赴宴，古氏也在其中。www.gebiqu.com ------------ 第四章 古氏带着一双十三四岁的胞女，正值豆蔻年华，好不娇嫩美丽。见过礼后，古氏就带着一双珠玉凑到弥氏跟前，旁敲侧击地谈起女儿家的及笄之事。一双姑娘两颊微红，如扑了香粉的桃花，一双柔夷捏着衣角，羞涩地望着弥氏。府人不须细想便知道，古氏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大房的二郎来的，孙辈只这二郎到了适龄还未定亲，又是国公嫡子，有名的才俊。京中有女儿的人家，谁不眼红？只是。老夫人才是她正儿八经的亲戚，古氏的做派，让老夫人面色微凉。 姑娘们倒是每人得了一对如意金裸子，古氏拉着九娘和啊蛮的手，巧舌生莲般夸了好一会，又顺着说起了府上的郎君，有意无意地带过陆二郎。老夫人听着颇满意，自家孙子女自是极好的，只是一想侄媳妇的用意便不觉拂了笑意。她这般带着膝下的姑娘上门任人挑选，对大房二房讨好奉承，她谢家虽然不如从前风光，但也落不到如此地步。 谢家往上数五代都是公候府第，承镇国公爵，世袭罔替。只是到了老夫人的兄长这一代时爵位便刚好止了。谢老爷子以正一品的官位乞骸骨，谢家大爷人到中年只得了一个正三品的翰林学士，谢家之景渐不如前。因此两个嫡出的女儿到了论亲的年纪，古氏便想到了景国公府的老姑母，陆家二郎方十六岁就有举人之名，且出身嫡系，若是有个这样的女婿，日后她在谢府也硬气些。 大房夫人弥氏如何不知这表嫂的想头，只在心头冷冷一笑，面上仍是和善的样子。世子夫人林氏是太后娘家誉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又以郡君之礼出嫁，二郎媳妇却是个三品官之女，往后二郎若出门交际，脸面倒要往哪搁。 四房楼氏瞅着这谢夫人对着九娘夸得天乱坠，又曲意奉承座上的老夫人，只觉实在好笑，这是当大嫂死的不成，自以为讨好一下大房嫡出的姑娘，得了老夫人的同意便能让自家女儿飞上高枝了？向来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人如何也不能越过大嫂自作主张决定孙子的婚事。谢家的门庭，也不过如此。 谢家姑娘一个唤芸娘一个唤薇娘的，见了啊蛮一身打眼的织金贡缎，心下羡慕得很，又见她手上一个光彩烨烨的七凤衔宝蓝玉镯子，更是眼红。两个亲热地揽着陆绛珠的左右手，阿蛮妹妹啊蛮妹妹地叫得欢。“妹妹这个镯子真是个稀罕物，不知可否借为观赏？也好让姐姐开开眼界了”芸娘娇声笑道。 啊蛮闻言，羞涩地往后挪了小步，并不答话。谢家姐妹见她怯生生地，瞧着是个软弱的，又想着只要自己当上了国公府的嫡孙媳，做嫂子的问小姑子要点东西，小姑子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当下便抓着镯子硬取道“阿蛮妹妹不介意让姐姐也戴一下吧？”啊蛮瞧着谢家姐妹这般无礼，自然是不肯的，只是谢家姐妹竟不顾她反对强行取了出来。 “你们弄疼我了，放手”啊蛮到底力气小争不过两姐妹，镯子受力一脱便掉在地上碎成了两截。落地清脆的声音把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只见二房的小郡主冷冷地看着谢氏两姐妹，那气势，活像凤姬长公主。 “放肆！这是太后娘娘御赐之物，岂容尔等蓄意谋坏！”光氏轻轻揉着啊蛮被抓红的小臂，只觉又惊又怒。她见情形不对，忙暗中派了人回公主府。 谢夫人见了那镯子险些没晕过去，那是去年太后在女儿节宫宴时亲自给外孙女戴上的。 谢氏两姐妹自知谅成大错，心下害怕，哭道“我等自知家境不如人，见郡主穿戴极好，心下便羡慕得紧，因是想借来过过眼瘾，哪成想郡主宁愿把那物砸了…” “胡说，祖母明鉴，阿奷亲眼瞧着谢姐姐硬抢妹妹的镯子，祖母不信，可以看一下妹妹手上的於痕”九娘突然道。看着外人欺负自家姐妹，她作为长房嫡女是不答应的，外加上啊蛮又是她心头喜欢的妹妹，如何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老夫人听着气上心头，娘家姑娘这等教养，让她只觉面上无光，当年侄子要娶这古氏进门，她便是不同意的，小门小户的女儿，能教出什么好姑娘！只是到底是娘家的侄孙女，谋坏御物，是极大的罪过，她又如何能把自家侄孙女推进火坑？加上啊蛮虽亲，可到底不在膝下养，感情上自然差了一层。想到这，老夫人便道“让啊蛮受委屈了，想来你谢家表姐也知道错了蛮改日祖母便让你表伯母和你表姐上门给你赔罪可好？” “伯母也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表姐是一时着了道，冲撞着你了，只求郡主顾及姐妹情分原谅你表姐一回。”谢夫人低声下气地赔着笑道。 “阿蛮知道祖母疼我，只是兹事体大，事关皇家体面，啊蛮不敢定夺，只好委屈表姐一趟，待啊蛮见了外祖母，再下定论也不迟。”啊蛮一字一句地说道，她年纪虽小，却也不输气场。 有事不能找祖母，却要找外祖母求庇护，啊蛮又是从小养在太后膝下，让外人知道了，都得道一句她偏袒侄孙女，老夫人噎了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光姑姑，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请表姐动身？” “姑祖母，娘亲，救救我，我们不是有意冒犯郡主的，郡主恕罪啊”谢家姐妹哀声求饶，见除自家娘亲外无人动容，害怕地竟说不出话了。 只见光氏拍了拍手，四个粗壮的婆子正要把谢家姐妹拖下去，便听一人道“啊蛮做得不错，不愧是本宫的女儿。” 门前有婆子恭敬地掀了帘子跪在一旁，凤姬长公主由恭嬷嬷搀着徐徐走了进来，气势凛人，不寒而栗。 “拜见长公主”众人跪了一地，独老夫人稳稳地坐在上首，面色难辨。长公主从不让她行国礼，也不向她行家礼。www.gebiqu.com ------------ 第五章 无视众人，凤姬长公主款款走到颤颤发抖的谢氏姐妹面前，扬起一抹美艳的笑容，道“阿蛮到底年纪小不懂事，麻烦你外祖母做甚，今日娘亲便做主了了这事罢，小侄女这般不懂规矩，我这个做叔母的倒乐得教上一教，徐嬷嬷，有劳你了。” 徐嬷嬷上前，甩手便给了芸娘一个响亮的耳光，众人只听“啪”“啪”“啪”声音不断，知道长公主是个护短的，谁敢触霉头。谢家夫人想到自家女儿出了这事，哪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呢，只觉心都要碎了。 长公主小腹微隆，拉过啊蛮的手，越瞧心下越不是滋味，道“想来嬷嬷累了，让手下人来吧” 徐嬷嬷会意，唤了几个厉害的婆子继续敲打。 这是在杀鸡儆猴，告诉公府，她凤姬的女儿可不是她们能够欺辱的。老夫人见事情闹成这样，到底没有脸面去劝。只对着长公主道“这事老身也有错，没能看好阿蛮，让阿蛮受委屈了，公主要怪，便怪老婆子我吧” “母亲言重了，尔等都平身罢” “诺”众人重新落座，弥氏上前调解道“母亲这是糊涂了，侄孙女她疼，嫡亲孙女又哪能不疼呢，今日我也给公主陪个不是，也是我疏忽了。” “本宫便只这么一个女儿，向来是视若珍宝的，最是见不得啊蛮受委屈，也请母亲和大嫂体谅。” 弥氏想起十三年前凤康郡主不慎失足溺死时，凤姬长公主硬是以谋害皇亲的理由让一同与凤康郡主玩耍的王瑱陪了葬。那王瑱还是玖国公的嫡长孙女，皇贵妃的亲侄女。凤康郡主死的那段时间，京城贵妇，见了长公主都要绕着走，气都不敢出。她了无痕迹地扫了一眼被打的满脸是血的谢氏姐妹，就算长公主因为老夫人饶过她们，这谢氏女日后也不会好过。女儿，向来是长公主的一块心病。 “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阿蛮这么可人的孩子，我还要疼上几分呢”弥氏笑着打趣道。 “九娘也是个好孩子，大嫂教女有方，是陆氏之幸。”九娘说的话长公主自然是知道了的。 谢夫人听着不是滋味，这是指着脸骂她管教不力，看着哀嚎的女儿，古氏心痛得在流血，当下便直直跪在长公主面前道“公主，芸娘薇娘已经知道错了，还请公主看在她们年纪尚小的份上饶她们一次，妾身一定带回去好生管教。” 长公主牵着啊蛮在左首位徐徐落座，话不入耳般只专心地品着茶。一时间，厅里没人说话，只余谢氏姐妹的嚎叫不绝于耳。 过了良久，方听她淡淡道“既然表嫂都这样说了，到底也还是本宫的侄女，念在你们有心悔改，便放你们一回，下不为例。”长公主见好就收，又示意灵若扶古氏起身，还派了几个家仆把谢家姑娘亲自送了回去。末了，还赐下好些伤药。 二儿媳前头夭折过骨肉，多疼女儿几分她也理解，况本身是谢家姐妹失了礼数，阿蛮有个什么闪失老夫人心里头哪里就能好受，只是到底是娘家姑娘，脸面上过不去罢了。这么一番闹剧，她也乏了，便也打发了众人。 啊蛮跟着长公主回府，路上长公主牵着她的小手温声问道“啊蛮不打算跟母亲解释一下吗？” “娘亲，我…”啊蛮低着头咬唇不说话。 “那两姐妹虽然性子恶劣，可本宫的小啊蛮又哪里是能吃亏的”长公主掩嘴吃吃地笑。在宫里，即便是遇着公主，她这女儿可都是不俞多让的 见啊蛮顺势不理她，长公主又道“其他的也罢了，只这谢氏女欺人太甚，你今日并未做错，你是皇上亲封有食邑有封地的郡主，若什么人都能作到你头上，那才是打娘的脸呢。” “娘，啊蛮知道了”啊蛮抱着长公主的腿，不好意思地埋着头。长公主微躬着身子，摸了摸女儿的头。 “知道便好，左右也不过一个镯子，砸了也就砸了，能让你解气也是它的福分了，让你外祖母再命人给你做一个就是，你祖母虽有偏颇，你也莫怪她，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不在她跟前长大，自然生疏了几分”长公主无奈地笑道。 驸马听说了屋里的事，只道让自家女儿受了委屈，哪里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倒是让啊蛮讹了一笔。 晚上就寝前，驸马埋着头听着胎儿的心跳，温声道“公府人多繁杂，不比以往，有些事，还要啊罄你多担待，娘那里有什么事难做的，你交给我便好，不必委屈了自己。” “夫君无须挂怀，前阵子御医给我把脉，说是胎象稳了许多，已无大碍。今日倒是我气过头了，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我瞧着母亲喜楠木，便着人把库房里那面金丝楠木绣屏送了去，也是我的一番心意。”长公主是在深宫中长大的，皇子皇女能够平安长大的哪个不是人精，最善撺掇人心。 便是大房那里，她也送了好些东西，也有谢礼的意思。驸马抱着妻子，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便是啊罄选了我。” 皇后膝下的凤姬公主，豆蔻年华，风姿卓约，是整个京城最耀眼的明珠。皇帝向来把这个女儿捧为掌中宝，有意为她在世家子中挑选夫婿。 那个在御花园梅林下轻吟浅唱的女孩，自他十三岁起，便如魔一般在他心里萦绕不去。但他只是国公府的一个嫡次子，上有长兄下有弟妹，便是在母亲眼中也得不到多少关注。甚至陆家也没有尚主的意思。直到那一天，皇帝突然召他进宫，他心心念念的女孩一袭绛红凤装，如同画里绝美的新嫁娘。她屈膝下跪，字字俱是天籁之音“父皇，女儿愿下嫁陆郎，为陆氏妇。” 那时他便知道，眼前的女子，会是他一生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今日皇上跟我提了说要让啊蛮跟着公主们一起上宫学，啊罄意下如何” “皇兄疼啊蛮也无可厚非，但阿蛮始终不是宗室女，我也不愿拘着她，以她的身份，纵使无才无德，这辈子也差不到哪去。” “依你” “明日休沐，我便陪你和阿蛮进宫吧，你都好一阵子未见太后了。” “嗯” “睡吧”纱帐重重落下，烛光朦胧。www.gebiqu.com ------------ 第六章 次日清晨，用过早膳后，啊蛮就听长公主说要和她进宫去见外祖母，啊蛮想了想，道“啊蛮答应过十六妹妹要带她进宫的，阿娘不若带上她一起吧” “你既然答应过自然不能失信于人，只带你十六妹妹却是不行，就把姑娘们都带上吧，陆氏娘子还未进宫觐见过的” “啊蛮谢谢娘亲”啊蛮往长公主的脸上重重地“啵”了一个。 长公主府的人早早便传了话说让众位姑娘装扮好跟着长公主进宫觐见太后，各房听了心里都高兴地紧，若是自家姑娘能得到太后的眼，日后造化自是不低的。 老夫人的荣寿阁中，梳好妆的七娘看起来并不大开心，仿佛心里有话。老夫人叹了口气，拉过她手道“啊妤可是有事？有话便说，在祖母这里还要生分了吗？” 七娘犹豫了下，道“祖母，啊妤，啊妤自知身子不好，我怕进了宫劳烦公主。” “傻孩子，你虽然没有见过你二叔母，也不必为此担忧，她也是极疼你的，每年你的药材可都是她专门为你寻来的。” 七娘到底身份比不得九娘，又不得生母重视，若是能跟啊蛮打好关系，得了公主的眼，日后造化必然不会差，老夫人为了这个最疼的孙女，可谓劳心劳力。 “你二叔母地位尊崇，可教养性子都是好的，你不必畏惧她。啊蛮那是你的嫡亲的堂妹，你好好待她，日后她自会好好待你，你莫怕，有祖母呢，跟她们去吧” 七娘弱弱应了，心内羡慕陆绛珠的身份，又暗暗埋怨自家母亲，明明堂姨母是皇后，她娘却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二品诰命，若不是养在祖母身边，谁会多看她一眼？偏她娘还不识时务，跟祖母闹生分。 四房德馨院，楼氏亲自给十六娘系上牡丹缎袄的缨络，看着娇可的女儿笑道“你瞧，前头郡主答应了你，这会长公主就带你进宫了，可见你姐姐是记挂着你的。” “姐姐对我好，媖娘也对姐姐好”十六娘嗲道。 楼氏满意地点点头，道“娘亲也只盼着你们姐妹和睦，我们媖娘不需求公主和郡主什么，只是与人交好总比与人交恶强。” 又唤来十三娘，见她今日只着了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花点雀袍，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嬷嬷，去将给安娘新裁的那件粉樱绸裙和我箱子里的兔袄拿来给十三穿上。”安娘是她娘家侄女，恭平候府二房的嫡孙女。 十三娘一听忙道“母亲不可，女儿岂能穿安表姐的衣袍” “她是你表姐，姐妹之间有何不可”虽是庶女，楼氏也从来不肯在吃用上委屈了她。凡是十六娘有的，就有她一份。奈何是十三娘的生母李姨娘家里是个破落户，一家子就靠着李姨娘接济，更何况还有个要参加会试的举人，吃用就更紧了。这孩子也是个懂事的，李姨娘偷偷把她的份例都贴补了外家，她也不抱怨一句。她不吭声，楼氏也乐意卖这个好，只是提点了李姨娘几句，也让她收敛些。平日里楼氏也频频送些衣料首饰，这些东西李姨娘却是不能动的。公府上上下下，谁不说一句四夫人贤良？ 公主仪仗浩荡，行人皆避一旁，卫队中央是一辆凤戏百花赤金辇，金丝车帘上绣着皇徽。紧跟其后的是三辆绛紫马车。啊蛮挨着娘亲坐在轿中软榻上打盹，驸马在轿旁一同骑马，时不时跟长公主说上几句。驸马棋艺极好，一到休沐日便同长公主一道进宫，前者去太后寝宫，后者则进金銮殿与皇帝切磋下棋，这已成惯例。 大房姐妹连同弥氏的侄女弥三娘都同坐一辆，六娘一身玲珑缀缎，画了精致的妆容，纱花若隐若现，衬着她白如脂玉的皮肤，令一轿中人黯然失色。九娘坐在正中，对于庶姐的美貌习以为常，并无异色。她是府中长房嫡女，自幼所受教养均与府中姐妹不同，一颦一笑无不大方得体。六姐貌美，有倾国之色，她也曾心生妒意，后来经弥氏教导，便消了心思。 人各有其造化，况六姐不过是个胡姬之女，她这样的想头，倒失了身份。 已及?的弥三娘长相极为秀丽温婉，时不时与九娘说话，又扭头看着纱窗外。她很是喜欢京城的热闹，也常常央着母亲要来京城，只是固安候府根在锦州，到底多有不便。此次进京，她盼着日后能留下来，锦州子弟家境教养大都不如固安候府，她是看不上的。 十七娘才三岁，时刻要有奶嬷嬷照顾着，便没跟过来。六娘绞着帕子，心神不定。六娘生母战姜氏是流落天朝的胡姬，刚好为景国公所救，又见她长得极为标志，异域风情诱人不已，遂抬了房当姨娘。 姨娘前半生颠沛流离，后半生为人妾室卑躬屈膝，也没有可以维系的母族，只得在府中小心度日，虽有父亲宠爱，但有国公夫人压着，也落不着好。她是国公长女，日后所嫁之人非富即贵，但到底庶出身份在此，比不得啊奷。若是能得宫中贵人赏识…哪怕是皇妾之身也比常人之妻贵重，姨娘日后在府中有了倚仗，说话底气也足些。 一行人到了内宫门，驸马按例自去不提，太后身边的胡嬷嬷早早便领着鸾辇在侯着了，长公主进宫，她自然是欢喜的。 宫女恭谨地大开殿门，长公主牵着阿蛮，后面紧跟着陆氏女儿徐徐进殿。 瞅着女儿就要屈膝行礼，太后一急“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讲究这些虚的作甚，哀家这里哪里就缺你这个礼了。” “可就等着母后这一句了”长公主笑着由胡嬷嬷扶着迈上玉阶，落座于太后一旁的左首。 “你呀，合着就是算准了哀家的心思” “阿蛮给外祖母请安” “快快起来，阿蛮是个可人疼的，倒不像你那不着调的娘”太后笑着唤啊蛮到身旁，抱着她坐在凤座上。 “母后要说这话，下回我可就不过来了”长公主祥装不高兴，又是惹得太后一阵笑。www.gebiqu.com ------------ 第七章 下方宫女放了三个金蒲团，陆氏女儿依序上前拜礼。六娘带着大方得体的微笑镇定自若地上前跪下“陆氏六娘拜见太后娘娘” 美人如画，吐字如莲。太后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如此体貌，难输皇贵妃当年。 “陆氏七娘拜见太后娘娘”七娘恹恹地，一看便知有不足之症。 “陆氏九娘拜见太后娘娘” “陆氏十二娘…” “弥氏三娘拜见太后娘娘”这便是固安候府的嫡姑娘了，太后满意地看了看。 众人谢过礼，落座后便听太后对长公主道“常听你夸她们，今日一见果真都是好的” 又问六娘“你取甚字？” 六娘心中欣喜，面色仍淡然不惊，起身恭谨道“回太后，臣女字妫婍” “嗯，虞舜居妫汭，因以为氏。从女为声，婍之意，艳华无双也，果真人如其名。” “臣女谢过太后娘娘” 众人聚在一起倒也热闹，太后又问了九娘进京吃食可习惯，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九娘一一回答，礼数气度，皆有过人处。 “你们在锦州时，啊蛮就在哀家跟前时常惦念锦州的堂姐妹，如今你们来了，哀家看着她可比往日开心多了，你们当要和睦相处才是” “是” “在老宅时就时常听母亲唠叨，说太后娘娘跟前有个郡主堂妹极是乖巧伶俐，众姐妹都好奇得紧，如今见了郡主，可不是解了众姐妹的相思苦了”九娘温婉地笑道 正说着，便听一朗朗清澈的男声传来“皇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殿门无声大开，两个锦衣玉帛的俊美男子大步迈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当今太子，一袭明黄蟒袍，风华正茂。 后面紧跟着一身绛紫的五皇子，温言如玉，清风谪气，俊美无双。 “给皇祖母请安” “给皇姑姑请安” “好好好，都快起来罢”太后笑着让宫人赐座。 “五皇兄”啊蛮说着拾级而下跑到五皇子身旁，被五皇子一把抱起，啊蛮撇了眼太子，傲慢地扭过了头。太子无奈地扶额笑了笑，这表妹颇为记仇，在他喊了她三年胖球之后便发誓不再与他来往。还因为这个闹到皇帝那了，皇帝装模作样地斥了太子一番，又不惜言辞把外甥女夸了良久啊蛮才肯罢休 “我还说莫不是仙童下凡伴皇祖母来了，却原来是我家阿蛮” 啊蛮闻言跑过来欲语还羞道“太子哥哥说的，可是真话？”这模样把众人逗得一乐。 “君子玉言，况我家啊蛮如此风姿，只怕那九天玄女下凡来还要自行惭愧呢”太子一本正经道。 “嘁”长公主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倒是惹得女儿娇横了她一眼。 “外祖母，你瞧我娘~”啊蛮不满地撒娇道。 太子掐了掐啊蛮水嫩嫩的脸蛋，看了一眼一旁姑娘们，掠过六娘时眼神不易察觉的顿了下，笑道“今日皇祖母这儿真是热闹，孙儿猜，这想必是是皇姑姑在锦州的侄女们了” “见过太子、皇子殿下”姑娘们闻声屈膝行礼 “妹妹们免礼”瞧着几个姑娘看向五皇子爱慕的眼神，弥三娘无声叹了口气，真有嫁进皇家的那一天，才有苦头吃呢。她有个嫡亲的姨母，嫁的是英亲王府，英亲王是皇上的八弟，王府里还供养着英亲王的生母叶太嫔，如今出了宫养老，脾气倒一天比一天刁钻，府上没一天清净。 皇子公主以及后妃只需初一十五到太后宫中定省便可，太后也不愿见殿里满是脂粉气。何况长公主现下隔三差五便要进宫，太后乐得与女儿相处。只是太子和五皇子从小便是个孝顺的，每天下朝都要往慈宁宫里走一趟。五皇子出身微末，生母早逝，是在皇后宫里养大的，与太子感情极好。 嘘寒问暖一遍，太子与五皇子便告退了。见啊蛮与姑娘们闷闷地，太后也不愿拘着她们，笑着赏下了些宫中时新的头饰，就让啊蛮领着她们出去在宫里走走。姑娘们听了极是开心，太后又命宫人跟了上去，免得被哪个有眼无珠的冲撞了去。 待殿里静下来后，长公主抿着茶道“听说皇嫂怀孕了，可是真的？” “是有这事，前头孙美人那一胎那么稳说没就没了，皇后现下倒是谨慎着呢，她年纪不小了，这一胎也没个准头。” “皇嫂是个有福的，定会母子平安。”长公主向来与皇后关系不错，皇后待她如同亲妹妹一般，她也只想着皇后好的。 “太子妃的肚子最近可有消息？东宫的良娣世妇没一个能安安稳稳生下孩子的，她做的那些腌腌臜事倒当别人不知道了，如今淮王连长子都有了，我也不是见不得钰郎好，只是太子终究是太子，没个嫡子，倒叫我等悬心。” 太子妃出身慎国公府，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只是太子妃心狠手辣的，嫁给太子两年无出，东宫也不知道抬出了多少条尸体。 淮王是幽贵妃所出，幽贵妃得宠，淮王也颇得皇上青睐，又自小有才名，娶了光碌侯家的姑娘为妃，不过一年，就得了嫡长子。 “珖郎媳妇那真是个心狠手辣的，罢了，也是当初一时疏忽，你也不瞧瞧太子妃是谁肚子里出来的” 太子妃的母亲慎国公夫人出身泰国公府岳氏，那是太皇太后的娘家。慎国公夫人初嫁入慎国公府时，就将慎国公房中的两个通房丫鬟发卖到了窑子，又撵走了三房妾室，打死了一个有身孕的姨娘。 本以为慎国公会因此休妻，谁晓得慎国公夫人把慎国公迷得晕头转向，唯命是从。 “你如今休管他人瓦上霜，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也不必我整日地忧心你了” “母后…” 那厢啊蛮拉着十六娘的手带着众人在御花园开得盛的梅林，倒是遇上了一些不想见的人。 一身华服的荣锦公主正同玖国公家的嫡孙女王韫在梅下赏玩，一旁的还有仪亲王府的安华县主。荣锦公主是王贵嫔所出，也是王韫的嫡亲表妹，是宫中除了出嫁的公主外唯一有封号的公主。王贵嫔自被皇贵妃举荐进宫以来，便常常有宠，大有与盛宠不衰的幽贵妃分庭抗礼的趋势。而安华县主与王韫是舅表关系，王韫的母亲是仪郡王的妹妹。www.gebiqu.com ------------ 第八章 即使在众多皇亲贵女中王韫也毫不逊色，她一身精致玲珑的蓝裘纹金裙，在绯红的梅林中极是显眼。安华县主依附着王韫，言语中皆是迁就的神情，她虽贵为县主，却也不过一个没有封地的虚衔。仪亲王一脉出身庶系，到了仪郡王这又生疏了几分，并不得皇帝的眼。 见了啊蛮一行，她们倒是停了玩闹的心思。荣锦公主性子最是娇纵，朗声道“怎么，见了本公主不会行礼，都是瞎了么” 安华县主闻言挑衅地笑了笑。 九娘微微颦眉，正要行礼，啊蛮抓了她一下，笑道“表姐向来记性差，记不清自个的身份，你我同列一品，我记得表姐并不是皇舅母嫡出的公主，又何来行礼之说？”我朝重嫡庶之别，嫡公主位比亲王，庶公主与嫡系郡主皆视同郡王，享同仪仗。 “说起行礼，王姑娘和安华县主…毕竟身份有别，可否给啊蛮的姐妹们做个表率？” “你！哼”荣锦公主气呼呼地对陆氏女道“她不把本公主放眼里，你们这群刁民也看不见？” “公主身份尊贵，何必与这等人计较，我瞧着锦州那小地方来的想必未见过宫里这番景象”王韫不屑地笑了笑。 同是公府的嫡女，陆九娘这口气却是不忍的，当即便道“王妹妹真真是有趣，我陆氏锦州为官时你们王家的祖宗却还不知道在哪里下地呢。”陆氏历经七代，可谓是本朝最为古老的世家了。 “怪不得这样差的教养，啧，原来不过是泥腿子罢了。”弥三娘咯咯笑道。 王韫冷冷地看了一眼弥三娘，转身狠狠地走了。 “姐姐！”荣锦公主见表姐走了，也赶紧跟了上去，只放下话道“日后走着瞧！” 陆绛珠不过是一介宗室出女，凭什么跟她同品级，论亲疏，她才是太后的亲孙女，要不是这个贱人在皇祖母面前阿弥奉承，皇祖母又怎会视她而不见！荣锦公主暗哼了一声，迟早有一天她要让陆绛珠跪着求她！ 对于表姐的话，啊蛮并不放在心上，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众人在宫里玩得欢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长公主一行便浩浩荡荡地回府了。有外人在，太后是不好留膳的。 用过午食，六娘陆妫婍待在闺中，回想起太子那一眼仍不住脸色潮红。又想着皇家的做派，如果她能嫁给太子，即使是个侧妃，日后太子登基她若诞下子嗣，那便是皇妃。到时候，就是二房的小郡主，都要俯首道一声娘娘。 现任太子妃不过空有一个称号罢了，生不出孩子又有善妒的名声，太子怎么可能喜欢这样的女人。 她也是堂堂国公之女，日后待她嫁了太子，就算世子不是她嫡亲兄长，那又如何，世人看来国公府还不是跟她陆妫婍绑在一条船上。 望着镜中人绝世的颜色，陆妫婍勾起一抹魅惑的笑。 自回府后，啊蛮便安心呆在房中陪着娘亲，近了年关，驸马更忙了，啊蛮怕娘亲无聊，天天陪在身边逗她开心。 年节将至，这是景国公府在京中过得第一个春岁，大夫人早早地便开始置办年货，恐京中年俗不同又时常上公主府向长公主请教一二。公主府也赐下桃符和金幡，辟邪迎新。太后专门着人给啊蛮送了一套缀满夜明珠砂的凤襦宫装，长公主让人小心收好，说是要给啊蛮除夕守岁穿。府中二郎的婚事也在年前订了下来，是定国公府的嫡孙女庚氏，大夫人对这门婚事颇为满意，双方约好竖年五月成亲。 正月初一，辰时三刻，天子在堂，百官朝贺。诰命家眷则进宫拜贺两后，游园赏雪。晚上皇帝还要大宴群臣。喝过花椒酒，啊蛮便被娘亲带着乘辇进宫。往常凤姬长公主一家都是在宫中守岁，与一众皇室同饮除夕宴，今年倒是移驾公府。长公主已有七月身孕，身边时时备着太医，太后眼里可容不得半点差错。大夫人一行紧跟仪架之后，此次进宫的只有大房夫人带着六娘九娘以及自家侄女。十六娘昨儿倒不巧得了风寒，自是进不得宫的，七娘那性子大夫人也不愿找罪受，其他房的庶女，更是没机会了。 到了慈宁宫朱赤的宫门，太后身边几个得力的一等宫女亲自上来搀着长公主进去，大夫人则由侍监领着往诰命众多的偏殿安置了。 啊蛮随母亲进了殿门，一眼望去尽是花花绿绿的衣裳，令人眼花缭乱。太后坐在上首，宫里的妃嫔倒是都到了，皇贵妃，幽贵妃，丽妃贤妃，曜昭仪王贵嫔等都依次列座。太后偏下一点的，是先帝的胞妹懿晟大长公主，二十七尾的朱雀开襟赤锦衣，庄重严谨。 皇后一袭大气奢贵的明黄凤袍端坐在凤位上，小腹微隆的她虽年过三十脸上却丝毫未见岁月的痕迹，风韵依然。未待长公主行礼，就听她温声道“妹妹身子不便，自个家中不必计较虚礼”说着便让令人搀着她坐在右首，又让人移来小榻供啊蛮使。在皇后眼里，这才是真正的公主呢，那些贱妾生的哪里能上得台面。 “啊蛮今日真是极好看的，竟把满堂都比了下去，来，可让姑祖母好好瞧瞧”懿晟大长公主笑道。她一生膝下只有徽枝郡主一女，招了郡马之后也未曾分府。徽枝郡主所出二子一女，子一侯一伯，女册柔婉县主。柔婉县主大啊蛮五岁，待她极好，啊蛮也常到懿晟公主府上玩耍，颇得大长公主喜爱。 “可不是么，哪还有赏雪的心情，只看阿蛮便够了”一旁的徽枝郡主打趣道。啊蛮一袭夜明珠砂裙，在光线的折射下溢出七色的光彩，直叫人移不开眼。 “你们再这样子夸她，只怕她的小尾巴都要往天上翘了”凤姬长公主揶揄地笑。 “娘亲~外祖母你看，娘亲老是欺负阿蛮”啊蛮生气地模样逗得太后直乐。www.gebiqu.com ------------ 第九章 荣锦坐在王贵嫔旁边，位置并不打眼，她一脸不岔的表情被三公主看在眼里，只在心里暗笑。生母也不过是个正三品的贵嫔，日后这样的性子在宫中有她苦头吃的。三公主是丽妃之女，六皇子的胞姐，下嫁的是丽妃娘家东平侯宇文氏的长子，膝下已有一对双生子傍身。 “总算是一年到头了，贵妃妹妹倒可以得偿所愿见一见家人了”丽妃笑道。 幽贵妃是九黎一族的的公主，家据北疆，只有每年年关北疆王进京上贡时才能与之一见。本朝人大多看不上异族血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不是么，本宫就盼着这么一天罢了，到底比不上丽妃姐姐有皇上宠着，丞相夫人能时时进宫照看”二品的妃嫔，其母可一月进宫探视一次，正一品以上一月三次，只有皇后的母亲才可不时进宫。本朝皇贵妃为超一品，贵妃正一品，夫人从一品，妃位正二品，昭仪从二品，嫔以上皆为一宫之主。 “哪里倒像妹妹说得那样，不过也是一个月空闲才来一次罢了。”丽妃脸上笑得淡然，袖子下的手狠狠掐着丝帕。 太后把众人的动作看在眼里，不为所动，只发话道“好了，如今也都来齐了，也别糟蹋了这难得的雪景，夫人们都等着呢，起驾罢” “是”众人恭声道 一众宫人领命上前扶着太后及皇后等上辇，尤其是对着皇后和长公主，一连侍女小心翼翼气都不敢出。 数十顶鸾轿随着太后的仪仗有序地抬进御花园梅林中的雪地，太后及皇后的凤座早以备好，侍监打着金丝帘盖候在座旁。 太后等落座后，便听座下众诰命拜贺道“臣妇叩贺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无极，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平身” “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众诰命落座于散开的八仙桌上，宫女将一道道将吃食酒水呈了上来。 “今儿是个顶好的日子，尔等不必拘礼，尽情赏玩才是” “是”众人应了。太后颔首示意，候在一旁的戏班子上前给众人献曲。几个妙龄姑娘饶着白绫，舞姿优美，与雪相映成趣。 太后的弟媳妇誉国公夫人上前跟太后叙话，皇后等也与自家人聊着。座下的众诰命相谈甚欢，见了谁家的闺女都要夸上一番。这样的聚会，是相看儿媳的好时候。 弥氏走到定国公夫人的桌位，见庚五娘明丽如画，举止端庄，心里头都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十分满意。庚五娘见未来婆母来了，含羞见礼。陆家二郎俊美无双，又饱读诗书，是名扬京城的才子。有这样的夫君，庚五娘只觉甜如蜜浆。定国公夫人是玖国公嫡亲的妹子，景国公二房的做派她是看不过眼的，只是两府分立，孙女嫁过去也不受二房的委屈。陆氏世家底蕴厚重，教养极好，这门婚事大体上她还是满意的。 两桌子人在说话，九娘和弥三娘也被长辈围着，没人注意到旁边的六娘已不知所踪。 啊蛮见母亲忙着交际无暇顾及她，早早便得了准头拉着光氏出来透气。梅林深处有个白玉建造的贵妃亭，极是幽静的。啊蛮走到了亭子右面的梅树，刚想进去，光氏一把拉住她，往亭中指了指，有人。 亭中花絮纷飞，陆妫婍立在那里，天地间只有满园梅色艳如血。一旁的太子眸目尽是惊慕之色，两人仿佛天造地设。 “是臣女不好，不知太子在这，竟叨扰了太子殿下，望殿下莫见怪” “自是无碍，你是皇姑姑的侄女，论起来，当称我哥哥才是，兄妹之间不必虚礼” “是，臣女便斗胆唤殿下一声哥哥” “我见了妹妹极是高兴，满京城中，竟数不出与妹妹韵华相匹的女子，倒不知妹妹芳龄几何” ……… 啊蛮瞅了眼羞若桃色的六姐，只觉搅了兴致，面无表情地着沿着原路回去了。 “郡主，可要禀告公主” “不必，六姐是国公府出来的，想来也知道何事该为何事不为，不会辜负公府教养。”若是做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想来老夫人第一个不饶她。 啊蛮出来后便把这事撇到脑后，去找交好的温德郡君，温德郡君虽然是佑郡王的庶女，人却是好相处得很，比其他什么安华县主明德县主顺眼得多，更何况她还是和陵世子的妹妹。 梅林宴上，长公主已跟舅母誉国公夫人悄声说了良久，道“找了这么久，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么…莫不是…莫不是已经…” “快别说这话，都是要生的人了，想那些做甚，你跟孩子平平安安的才是眼下最主要的”誉国公夫人忙道。 “你舅母说的对，你莫忧心。再多派些人手，总能找到的，啊珉福大命大哪能这样轻易折了呢”太后温声道。 看了眼远处的玖国公夫人及世子夫人，长公主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本宫必将她挫骨扬灰！” 太后把手搭在长公主的手背上，道“放心罢，万事有哀家呢” 后山，啊蛮跟柔婉县主温德郡君三人玩雪球玩的正欢，“啪”地一声猝不及防一个实打实的雪球砸在她头上，白嫩的皮肤立马起了个红包。 啊蛮回过头，荣锦公主正得意地笑，她身后是王韫和安华县主。这里偏僻冷清，倒是打人的好地方。 啊蛮笑意满满“既然表姐喜欢打雪仗，啊蛮乐意奉陪”话落两个不大不小的雪球便往荣锦身上砸去。柔婉县主见状，马上机灵地抓起雪球就砸，天塌下来有懿晟大长公主顶着，她看这几个不顺眼很久了。温德郡君是不敢打的，毕竟身份在那压着，她想了想，蹲下帮两人捏雪团。 柔婉县主年龄最大，力气也最大，砸得三人痛得大叫。荣锦公主一行也不甘示弱，双方疯狂地拿起雪球砸。 密密麻麻的雪如雨点般飞来，啊蛮在凌乱中摸到一团冰块，她解气地笑了笑，拿起就往荣锦头上砸。 只听一记重响，荣锦哀嚎叫痛，额头上青紫了一大块，血迹斑斑。www.gebiqu.com ------------ 第十章 未待众人反应，便听柔婉县主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虽是玩闹也要注意安全，误伤了可让我等怎能心安呢”又指着王韫和安华县主道“她是公主身份尊贵胡闹就算了，你们不护着她反而还一同拿着雪球砸，可见你们居心不良” 听到这话王韫讽刺地笑道“柔婉县主可真是巧舌如簧，明明就是她故意的！” “郡主再怎么讨厌公主，她也是你表姐，你怎么能如此心狠”王韫大声道。 “谋害公主，哼，以后有你好受的”安华县主狠狠地看了一眼温德。 “怎么说话呢，王姑娘，你哪里见到是郡主砸的了，不过是意外罢了，也许是你们砸的也不一定”柔婉县主笑道。 “你们再不带表姐去太医院，我看谋害表姐的就是你们两个”啊蛮扫了一眼半晕半醒的荣锦，毫不回头地走了。身后，荣锦睁开眼，锐利地眼神似是要把她射穿。 “公主莫怕，姑母定会给我们主持公道的”王韫的话随风飘散，柔婉县主不明意味地笑了笑，皇贵妃如今，能保住皇贵妃的位子就不错了，入宫十年来一无所出，以色侍人，能荣宠多久呢。就连玖国公府，都有着放弃这颗棋子的心思了，如若不然，何以能再把二房的嫡女送进来。况且，长公主现在身怀六甲，谁敢拿阿蛮刺激她？ 见温德郡君有些担忧，柔婉县主安慰道“有我们两个担着呢，你不必担心，她们若是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 “谢谢姐姐，啊铛知道了”温德郡君是佑郡王府上伊侧妃所出，这伊侧妃幼时在大漠救了领兵打仗受了重伤的老亲王，老亲王见她孤苦无依便把她带回来当义女教养，本想嫁个好人家，无奈佑郡王亲自求娶，两厢情愿之下便做了个侧妃，温德郡君出生时，老亲王拖着病弱的身子，亲自为她请封。但老亲王与亲王妃已去，郡王府上又有林氏那样的主母，伊侧妃又没有儿子，虽然有郡王护着，但她们娘两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梅林中雪会已散，众位诰命都在安排好的寝殿作更衣休整仪容，晚上还有大型的宫宴。啊蛮跟两位好友告别，直直往慈宁宫走去。柔婉县主临走前递给她一小瓶随身带的薄荷膏，嘱咐她少量涂在眼皮上。 太后正在房中跟长公主说着体己话，就见自家外孙女额上顶着红包，满眼泪光地走了进来。 “外祖母…”啊蛮哭着跑进太后怀里。 “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哀家的阿蛮”太后见她泪汪汪的只觉心都要碎了。 “你这伤是谁给你打的，可疼不疼，灵若，快把张太医唤来” “诺” 张太医是宫中治外伤的一把好手，只在御前侍候，寻常的主子都请不动。 “外祖母…娘亲，阿蛮，阿蛮跟柔婉姐姐在后山玩耍，然后荣锦表姐拿雪球砸啊蛮，啊蛮一时气不过就拿雪球砸了回去，可是，可是…呜呜…阿蛮不是故意的…” “怎么了，阿蛮莫怕，有娘亲在呢”长公主抚着她的背关切道。 “啊蛮不小心把表姐的头砸破了，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呜呜，啊蛮不是故意的” “阿蛮可疼不疼，委屈我的阿蛮了”长公主小心翼翼地抚着女儿的额头，见她在太后怀里瑟瑟发抖，心里只觉一抽一抽的。 听说她把荣锦打破了头，太后只觉脑仁一抽一抽地疼，又是大年初一的，见血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荣锦先打的人，啊蛮反抗也没什么不对，况看外孙女这模样，太后的心到底是偏了。荣锦再是亲孙女，也没啊蛮这个唯一的外孙女亲，何况这些年她是亲手把啊蛮带大的。 “啊蛮莫怕，有外祖母在。也是你表姐有错在先，给她吃个苦头就当教训了，只是你啊，下回可不许如此鲁莽了。她要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定帮你讨个公道。” 太后好说歹说，才把她的眼泪哄住了。 灵若回来，身后却没有跟着张太医。“张太医正在给荣锦公主把脉，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贵嫔娘娘都在赋和宫呢”赋和宫是王贵嫔的寝宫。 “啊蛮，来，跟娘亲去看看你表姐罢，也让张太医好好瞧瞧。”长公主温柔地道。知女莫若母，不是荣锦先动手，啊蛮不会打人的，她向来讲道理。想起荣锦那丫头的性子，长公主挑了挑眉。 进了赋和宫，只见王贵嫔守在帐前哭的梨花带雨好不伤心，长公主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荣锦公主死了呢。 皇贵妃王氏站在王贵嫔身后，一身鹅黄绒面的飞绣牡丹缀纱，三分青色点着两分花夭，配上窈窕的身段，真真是姿仪无双，再一窥她小巧精致的瓜子脸，黛眉朱唇，无不是画出来的一般，一双水眸眼波盈盈，人未语先娇。皇帝一身明黄锦绣祥云龙袍站在殿中，尽管年逾四十，眉目依然俊郎，轮廓鲜明。 见她们母女来了，未等皇帝说话，便听王氏挪步上前道“郡主这么小就敢以下犯上殴打皇女，长公主若是不严加管教日后还能得了，可怜我家啊芙，那么冷的天竟被打成这样…”王氏越说越伤心，竟是用手帕轻掩泪点。 王氏御前失仪，皇帝脸色微逊，无奈道“皇贵妃这是作甚，不过孩子间的玩闹罢了” “本宫倒想知道啊蛮如何以下犯上了，何为上，何为下？皇贵妃可别忘了，荣锦可不是正宫嫡出”这话说得皇贵妃脸色一白，只咬牙忍下，又听她道“况荣锦作为长姐，不爱护妹妹便罢了，还出手打人却是什么理，啊蛮不过还手重了些”长公主说着把身后的啊蛮拉出来，由于没做任何处理，她的伤口已经开始变得青紫，看起来也比荣锦公主好不了多少。 “若不是郡主出言不逊，荣锦怎么会打她，怎么说都是荣锦伤得厉害些，长公主…” “够了”皇帝不耐地出言打断她的话，皇贵妃身子微微晃了晃，强忍酸楚道“臣妾逾越。”一对如墨画胜弯柳的青眉微微颦蹙，醉人的艳容带了几分委屈几分倔强，叫皇帝看了纵是有十分的脾气都软了三分。只是谁又能越过长公主这个嫡亲的妹子去，就是皇后不看僧面看佛面待啊蛮从来都是叫人挑不出错的。长公主撇了眼皇贵妃，讽刺地弯起嘴角。www.gebiqu.com ------------ 第十一章 “尔等赶紧给郡主看一下伤”皇帝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啊蛮的伤，命太医道。 “皇舅…阿蛮，阿蛮知道错了，阿蛮不是故意的”啊蛮拽着皇帝的袖子，樱桃小嘴微微嘟起。 “嗯，此事是虽荣锦有错在先，但你下手着实狠了些，你即已知错，那便罚你抄三遍《女则》，你可服气？” “啊蛮服气” “荣锦也失了礼数，禁足两日好生反省罢” “若是公主额上有疤，尔等也不用在太医院呆下去了”自家女儿皇帝还是疼得紧，王贵嫔这样的美人也正入他的眼。 “是” 皇帝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儿，瞧着王贵嫔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生不忍，屈步上前，经过皇贵妃身边时，皇贵妃低低唤了声“皇上…” 皇帝顿了顿，温声道“朕看今日之事，爱妃也乏了，好生回宫歇着去吧” “是，臣妾告退”不甘心地剐了王贵嫔一眼，皇贵妃徐徐步出大殿。她不是不知道，王贵嫔的模样，与她年轻时似了七分。 王贵嫔依在皇帝的怀中，轻声回应来自帝王的慰藉，看着在一旁略显失落的皇贵妃，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快意。 长公主目光淡淡扫过皇贵妃，带着歉意领着女儿上前刚说了几句，皇帝见她大着肚子走来走去，只觉眼皮跳得厉害，大手一挥让她带着啊蛮赶紧回去休息。 过了初一，就是世族间会客访友的日子。这个年与往常无二，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景国公府的迁京，世家关系活络，拜访公府的往来不绝。只公主府依旧冷清得很，对着天之骄女，想上门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 初四，啊蛮早早地起了，自觉地让良喜良辰两个一等丫鬟侍候她洗漱。长公主说了今日佑郡王妃要携和陵世子以及王子王女访国公府，啊蛮自然不会懈怠。佑郡王是太皇太后的嫡孙，与先帝同出一脉，地位尊比非常。元妃死后，佑郡王又续娶了西宁伯的嫡女蒙氏为妃，生下一子一女，女册明德县主。啊蛮对佑郡王妃倒不在乎，只是和陵世子与她相熟。原佑王妃是太后嫡亲的侄女，太后极其疼爱，哪想天妒红颜，便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不过一年，佑郡王又续娶，太后怜他丧母，怕委屈了他，常把他接来宫中，让别人不敢轻视。啊蛮自小便在太后宫中与他相识，和陵世子常把她抱在膝上供她玩耍。 因此，和陵世子要来，啊蛮雀跃无比。 到了国公府，郡王妃已经和老夫人坐在榻上聊得起劲了，几房主母携着姑娘在一旁时不时凑上几句。室内地龙烧得旺，暖洋洋的。进了门，丫鬟上前帮她除下披裘，又脱了厚实的金狐襦袄，方才舒服了。 “阿蛮给祖母请安”当下啊蛮扫了一眼，没有见到和陵世子，不由颦眉，却见温德郡君调皮地对她眨了眨眼，她回以一个笑容。佑郡王妃不过二五年华，一袭艳蓝金帛锦，衬得整个人明丽亮眼，八岁的明德县主坐在一旁，被身边的王女映衬着，如同鲜嫩绿叶中一枝独秀的牡丹。一身粉襦秀缎，衬得她如桃花般灼人。 “好，好，快坐下罢，今儿起这么早，可累不累呀”老夫人笑咪咪地道 “啊蛮不累。”啊蛮被弥氏拉着坐在软席上，笑嘻嘻地问佑郡王妃道“堂舅母，和陵哥哥呢” “我说今日啊蛮怎么特地来了呢”楼氏拿着帕子掩嘴轻笑。公府的人都知道和陵世子得太后宠爱，与小郡主更是感情甚笃。 “他嫌这屋子闷，说是跑出去透气了，管他作甚，巧在今日你凯哥哥也来了，不若让他来陪你玩，你凯哥哥可是时常在我跟前夸你呢，你们身份相当，在一起玩再合适不过的了”沈凯是郡王妃蒙氏的嫡出子，今年刚满七岁，宝贝得很。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就有些不高兴的意思了。和陵世子身份尊贵，又是从小陪着孙女的，这才叫门当户对，况两人交好，日后来往也方便。沈凯却不过是个继室出的，能不能册爵还另说呢。偏生佑郡王妃无自知之明，一味卖弄自己儿子。填房填房，在世族眼中，与妾也没甚区别。 “谢堂舅母好意，只…”啊蛮还没说完，便听沈凯叫道“我才不跟她玩！”上次陆绛珠让人把毛虫放进他衣领的事他还记得呢！ 蒙氏面色一僵，随即教训道“胡闹！怎么可以这样跟你妹妹说话”又转过头对啊蛮笑道“你哥哥跟你说笑呢，你别介意” “啊蛮自然是不会跟哥哥计较的，只是堂舅母也省得，表哥的性子这样顽抗，啊蛮又是金尊玉贵珍珠一般的人儿，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表哥皮糙肉厚倒也受得，只啊蛮是断断不能的，也怕堂舅母当不起这责任。” “扑哧”十六娘笑了一声，看了看佑郡王妃不善的眼神，忙忍住了。 “妹妹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哥哥再不济也是郡王府上嫡出的王子，轮不着你来糟蹋”明德县主气道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佑郡王妃蒙氏讪笑着，却是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 孩子有孩子的战场，大人是不大好插嘴的，孩子说错了话，顶多一句还小不懂事罢了。 十六娘懵懵懂懂地绞着手指，道“娘亲，我不大懂，沈凯哥哥的爵位是不是比郡主姐姐的爵位高啊” 楼氏是一个爱开导孩子的良母，当下就笑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沈凯哥哥哪里来的爵位，论起来，你郡主姐姐是正一品爵，当得与郡王一样的” 蒙氏的脸青了一半，恨恨地只差咬碎一口银牙，暗啐国公府狗仗人势，尚了公主就自觉高人一等了。她是有让凯哥儿与郡主好好相处的意思，莫说这个，难道她凯哥儿贵为王子，还娶不到一个郡主了，到时候只消长公主跟太后一提，这王位还不是她哥儿的，王妃不也是郡主的？ 弥氏看了眼楼氏，暗叹这四弟妹只顾眼前，却也不想想国公府得罪佑妃有什么好处，西宁伯的嫡长女可是宫里得宠的曜昭仪，又生下了十二皇子，一朝天子一朝臣，日后这位皇子得势了，可不要让国公府遭罪么。www.gebiqu.com ------------ 第十二章 看了佑王妃拉长的脸色，弥氏赶忙打圆场，笑道“瞧我这弟妹，倒是个嘴笨的，要我看，凯哥儿这样聪明伶俐，又得王爷宠爱，日后就算不袭王位，一个公爵是跑不了的” 听她这么说，蒙氏脸上才好看些，道“哪里就有国公夫人说得这么好了，这小子天天调皮得很，令我头疼，偏他父王宠着他不让我训。” 啊蛮听她们说得无趣，老夫人跟前道“啊蛮觉得屋子里闷热得很，老祖宗疼我一下，这便让我出去罢” “去罢去罢，雪天路滑，可要小心些” “孙女知道了” “我这个孙女自小被宠着，养得精贵，也娇蛮，倒要请王妃多多担待” “老封君说的哪里话，小郡主的性子，我最是喜欢的”蒙氏笑得有点僵硬。 啊蛮刚出了荣寿堂，光氏便得到了消息，说是和陵公子在国公府转了一下后方上公主府去了，想也是去找她的。听了光氏的禀告她开心地撒开脚丫一路奔回公主府，一时倒忘了礼仪规矩。 长公主已有七个月的身孕，正倚在贵妃榻上跟沈慕华聊着体己话。他一袭长锦，描着暗色的金纹，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带着阴冷萧杀的气息。 这个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极俏母，俊美的容颜下更添几分阴柔之气。就连皇帝不时看着这张脸，都会发怔。皇帝和先佑郡王妃自小便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也颇有谈婚论嫁的意思。只是，先帝哪会让誉国公府连出两后，外戚当道，一纸赐婚，任皇帝如何跪求都没用。若是当初表姐嫁给了哥哥，也不会生下孩子后郁郁而终… “娘，和陵哥哥是不是在这”长公主的思绪被打断，见到远远跑来的女儿，忙让人扶住她。 “慢点，小心脚下，你和陵哥哥也不会飞了去，急甚”长公主搂住了她方才心安道，又笑着对沈慕华说“今日听说你要来，她呀，早早地便跑到国公府找你了，这不，又着急地跑了回来” “娘~哼” “姨母可别笑她，我们都好久未见了，阿蛮想必想哥哥了，来，哥哥看看”沈慕华蹲下身子道 “娘亲坏，明知道我去找和陵哥哥，偏不告诉我” “你这小丫头，自己找不到倒要怪娘” “几月不见，啊蛮又长高了” “可不是么，我这么修长秀美，太子哥哥偏跟瞎了眼似的说我像猪，他也不看看他长得又壮又实那才像猪呢” “噗嗤，你小心你太子哥哥听了打你”长公主无奈地笑道。 “和陵哥哥，我们出去玩雪吧”啊蛮抬头望着他道。 “快去罢，我也乏了，就不陪你们了”长公主笑。 “那甥侄告退，还请姨母好好安养”沈慕华说着领啊蛮走了出去。 公主府的后院种了大片的美人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妖冶。整个公主府便只有这里还有厚厚的积雪，也是留着让小女儿能玩乐的意思。 “和陵哥哥，你说娘亲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啊蛮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我想要弟弟，这样娘亲就只有我一个小郡主了” “哪怕有十个小妹妹，啊蛮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小郡主” “那和陵哥哥会永远陪我玩吗” “阿蛮想要我陪你一辈子吗？”沈慕华凝视着她，一双墨瞳，诱人心魄。 “可是，哥哥以后要娶嫂嫂的呀，阿蛮才不跟嫂嫂抢呢，嘻嘻” 看着陆绛珠向梅树跑的身影，沈慕华扬起一抹无奈的笑 梅树上有一朵并蒂双生的花，开得妖冶，啊蛮央他摘了下来。沈慕华垂眸，亲手将花插在她的双鬓，她还小，五官却已有一个精致的模样，双颊嫣红，琉璃碧眼如波，真真是人比花娇。 “啊蛮可知并蒂之义？” 女孩冥思了一会，抬起头来，扬起一个灿烂的笑“相生相伴，白头偕老” 沈慕华弹了弹她的额头道“聪明” 上元节街上灯火阑珊，沈慕华来府中接她去看灯会，熟料啊蛮猜灯谜时不小心崴了脚，沈慕华无奈一路抱着她回府。 因是伤了脚，啊蛮一直守在凤姬长公主的身边，寸步不离。长公主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连行走都变得缓慢。太后和誉国公夫人早就物色好了几个产婆，御医也驻扎在公主府备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终于，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刚用完早膳，长公主就发动了。老夫人和弥氏几个妯娌都站在产房外焦虑地等着，凤姬长公主是景国公府的保护伞，一根毫毛都缺不得。啊蛮想要冲进产房，被徐嬷嬷死死牵着待在门外。驸马却是不管这些忌讳的，陪在里面一直没出来。 “啊！！！！！！！不行，啊！！！！！！”长公主凄厉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直叫人背部发凉。 “用力啊公主，坚持住，头快出来了，用力，深呼吸” “再用点力，集中精神，可不能睡，坚持住” “掐她人中” “深呼吸，用力” 听着长公主的叫声，啊蛮急得很，憋着一股劲愣是把徐嬷嬷拖了好几步。她趴在朱门上，生怕错过一点声音。 “娘亲，娘亲怎么样了！嬷嬷，我想看看娘” “小郡主，您不能进去，您一进去万一冲撞了煞气可如何是好” “阿蛮乖，来祖母这，你娘没事，你莫担心”老夫人和蔼地安慰道。 “啊！！！”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母子平安，恭贺公主，恭贺驸马”接生婆子喜庆的喊声从产房透了出来。 “恭贺公主，驸马”产房里外的下人跪了一地。 “好，好，好！都重重有赏！”驸马爽朗的地道，脸上是遮不住地笑意。老夫人听了，心里宽慰许多，二房终于是有嗣子了。 “恭喜娘，又添了一个宝贝孙子”弥氏笑着恭维老夫人。 “可不是嘛，这下咱们府上又要热闹一阵了”楼氏附和道 接生婆子把孩子抱出来，老夫人接过去慈爱地哄着，众人直夸，老夫人听着更乐呵了。 啊蛮要跟进去看看娘亲，驸马蹲下身子，搂着女儿的双肩道“啊蛮乖，娘亲现在累了，要好好休息，啊蛮好好照顾小弟弟，不让娘亲累着，帮娘亲分忧可好” “好，那等娘亲，爹爹一定要告诉我，我要看看娘才放心” “好，爹答应你”www.gebiqu.com ------------ 第十三章 啊蛮这才放心地去看安置在东侧殿的小弟弟，东侧殿比她住的偏殿还要接近长公主的内寝，两殿有中道相通。太后早早地物色好了乳母，又从宫中拨了嬷嬷段氏照顾小郎君。 啊蛮进去时嬷嬷正在逗弄襁褓里的弟弟，她上前一看，不禁吓了一跳，皱皱的，又红又丑，这是她弟弟？ 她去看过桾哥儿，又白又嫩好看极了，为什么她弟弟是这个鬼样子？ 段氏见她神情，笑着对她解释道“小郡主莫见怪，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过几天长开了就很好看了。” 正说着，那小婴儿突然上前来抓她，她把手指小心地放心他的手里，这是娘亲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可不要碰坏了。 他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小主子知道您是他姐姐，这是喜欢您呢” 啊蛮心里甜甜的，似乎感受到了那份喜欢，她看着小婴儿的眼，心里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不过中午，宫里的旨意便到了。 大内总管张公公喜庆地捧起明黄圣旨的一对玉轴笑着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公府； 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皇家。 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 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 盛典酬庸，新纶命爵， 咨尔允禩，乃皇考圣祖仁皇帝之第七外孙，朕之甥也 公主以凤之仪，皇女之尊，惊蛰诞子，囍以详兆，特赐珺安以名，青麟以字 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 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 念枢机之缜密，睹仪度之从容。 爰据章，式崇宠秩， 授以册宝，封尔为辅国一等公，永袭勿替 有司择日以备册礼，钦此”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尚在榻上的长公主特许，阖府人跪了一地。 “老封君，驸马爷快快请起，闻公主喜得麟儿，又是龙抬头的好日子，圣上和太后心里不知多高兴呢，恭喜驸马爷了。”张总管笑着亲自扶老夫人起身，他是大内总管，寻常事都劳不动的，今日能来宣旨，可见圣意体恤。 “有劳公公了，公公若不嫌弃，便进府里喝口茶水歇上一会罢”老夫人由弥氏搀着上前笑道。 “能为小公爷宣旨，是杂家的福气，也不过走动一下，担不上劳累，喝茶就不必了，杂家还要回宫里复旨，就不叨扰老封君了。”张公公得了恭嬷嬷给的一袋沉甸甸的吃酒钱，笑得更乐呵了。 “我送公公”驸马爷作出请的手势，与张公公相笑着一同走了出去。两人边走边说着，一阵风掠过，微微把话吹了过来。 “圣上的意思，驸马爷也知道，毕竟只有公主殿下是圣上嫡亲的妹子，如今公主受了劳累，驸马爷好生体恤才是” “公公放心，也请圣上放心，我这一生断不使公主受丁点委屈” 段氏娴熟地抱着孩子，他在嬷嬷的怀里睡着了，宣旨时被公公吵醒了，竟也没哭闹，一双墨玉一般的明眸看着段氏。 啊蛮上前拨开锦袄看他，笑道“青麟青麟，果真是个好名字，日后你就是大越最最尊贵的小公爷了，你可高兴？” 老夫人上来从段氏手里亲自接过他，轻拍轻摇，笑道“祖母抱一下我的小青麟，小乖孙，你瞧他这小脸，长得这像他爹” “可不是么，若不是像了驸马爷，寻常孩子哪有出生就这么俊的”弥氏打趣道。 啊蛮心里想着，明明像皇舅更多一些的。 睡到下午，长公主才悠悠转醒，老夫人听说了，携着几房妯娌一道进公主府里探视。 凤姬长公主着了中衣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孩子，容颜明艳依旧，只脸上到底没有多少血色。 老夫人挨着床边坐下，手心搭在她的手背上，温声道“公主辛苦了，如今什么都不必想，只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府里巨细需要你伤神的，只管找你大嫂就是，驸马爷若是有哪点让你不高兴了，也只管发作便是，再有那起子奴婢若有不妥当的心思，就发卖了去，总归你身子是最重要的。” “劳母亲担心了，我如今有了麟哥儿，也了了一番心思，只我这身子，却是不争气的”听了老夫人这掏心窝子的话，长公主心里暖，想起儿子，眉眼也温柔下来。 “把身子养妥当了，才能更好地看顾麟哥儿不是”弥氏笑道 “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叨扰你了，一群人闹哄哄在这里倒堵得你心烦了，你好好养着吧” “母亲慢走”恭嬷嬷亲自扶着老夫人送了出去。 “娘亲有了小弟弟都不疼我了，哼”啊蛮趴在床沿捧腮看着陆珺安，瘪了瘪嘴。 长公主好笑得戳了戳她光洁的额头，“你这小丫头，你小时候我疼你疼得还少么，如今不过是有了弟弟，就吃味了。” “难不成母亲还想给啊蛮生个小妹妹，啊蛮可不依的，啊蛮要做娘亲唯一的小郡主” 长公主僵在那久久不答，只轻轻叹了一句。 啊蛮觉得有些不对，刚要细问，就见驸马爷大步走了进来，朗声道“啊蛮可是又淘气了，惹了你母亲不高兴，你母亲辛辛苦苦为你生下弟妹，你作为长姐的不体谅她的难处疼护弟妹，反倒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还不给你娘亲道歉” 驸马搂着自家妻子，又细细端详一会，皱了皱眉头“啊罄脸色怎生还是这样苍白，皇兄已经准了我一个月的假，我便在家好好陪着你，你想吃什么，我命人给你做” 啊蛮讷讷地瞧了瞧娘亲，拉过她的手蹭了蹭，撒娇道“娘亲，啊蛮知道错了，娘亲疼我，娘亲不生气，日后就是娘亲给我生十个妹妹啊蛮也不吃味了，啊蛮一定天天守在她们床前给她们讲故事听，好不好” 长公主这才噗嗤笑道“就你机灵，你娘再能也生不出十个来，你就放宽心罢” 过了几日，长公主身子好些，府里就操办起陆珺安的洗三礼来，请了当日接生的稳婆来当吉祥姥姥。太后娘娘赐下一个纹着麒麟的洗三盘，又赐了金银千两，衣料数匹，权做庆贺之意。以皇后为首的嫔妃也赏赐无数，王妃宗妇也遣人送了礼，恭嬷嬷与徐嬷嬷忙着入库记账忙得脚不沾地。www.gebiqu.com ------------ 第十四章 当日，弥氏早早地携着几个妯娌上门帮忙招待客人，誉国公夫人也带着世子夫人上门来了，恭平侯夫人，徽枝郡主等与亲近些的人家都受邀而来，送了好些精致做出来的小孩衣服鞋袜。 长公主命厨房费了好些食材做洗三面款待宾客，吃过洗三面，洗三仪式才正式开始。外厅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小红蜡，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内里的寝殿的炕头上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均用三碗至五碗桂花缸炉或油糕作为供品。由老嬷嬷上香叩首，吉祥姥姥亦随之三拜。然后，丫鬟婆子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金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榻上，随后就是添盘，长公主往盘里添了一勺清水，又放了一块翡翠玉佩，按尊卑长幼之序，众人又往盘里放了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 “添盆”后，吉祥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边搅边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搅完后才开始给婴儿洗澡。麟哥儿一看是陌生人，便哭闹着，众人笑道“是个好彩头，这不是响盘了” 搅完后就是洗澡，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州；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说“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拿起秤砣几比划，说：“秤砣虽小压千斤。拿起锁头三比划：说：“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再把婴儿托在茶盘里，用本家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或首饰往婴儿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最后用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 吉祥姥姥将敬神的钱粮焚化后用红纸包了压在炕头下，又讨了赏头，如此，洗三礼才算是结束。 二月份的春闱放榜了，二郎得了第十名，而府中四郎更是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如今二人都是贡生，景国公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居然有两名子弟都中了榜且成绩不俗，一时间京内人家谈起景国公府都是敬佩之情。刚得了一个金尊玉贵的宝贝疙瘩，现下这两个孙子又争气，老夫人更是喜不自禁，连连赏了好些下人，又摆了几百桌酒食庆贺。虽然四郎不是她亲孙子，但到底扬的是景国公府的脸面不是。就连国公爷知道了，也把两兄弟叫进书房好生教导了一番，子侄有出息，他面上也有光。 三月的风徐徐吹来，花香拂去了些许凉意，啊蛮打开窗橱，零星有几朵粉嫩的桃花在空中漫漫飘落，她伸手去接，那花瓣落在了一双水嫩的小手上，更为鲜艳打眼了。 出了月子，长公主便携着一双儿女进宫去了，太后抱着胖呼呼的小外孙笑得合不拢嘴。麟哥儿当真像极了皇帝小时候，就连皇帝看了也抱了好一会才撒手。皇后也快要临盆了，只在柔仪殿赏了好些物什。皇帝道要麟哥儿长大了便跟皇子一块上太傅的课，这回长公主开心地应下了。这样的殊荣，宗室子也没有的，陆珺安是头一份。 转眼间弥三娘就要十六了，却还没有定亲，大房的六娘也要及笄，弥氏虽有心相看，到底在京中识人不多，于是上门请长公主帮忙一二。长公主沉吟了下，道“眼下本宫这府里花开得正好，不若本宫下个帖子邀京中才俊及姑娘们来，也不算辜负了这美景” 京中谁不知除了宫中的御花园，建康城中再没有比凤姬长公主府的园子更美的景致了，更何况，能得长公主相邀，是求之不得的体面。 因是存了相看的心思，弥氏跟长公主细细挑拣了有好儿郎的人家，长公主出面，自没有不应的。 府中二郎到底是说了亲的，而四郎也十七了，还未有合意的人选，参加百日宴的夫人太太们心里也多少有了计较。四郎长得俊逸不说，又有一身才华抱负，虽然是庶老爷出的，总也是公府的嫡少爷不是，外祖又是朝中得力的太常卿，舅舅更是位居二品的兵部大员，虽说高门贵女不可及，但要略低些的人家，也只有被挑的份。 百花宴上，啊蛮同几房姐妹坐在八仙桌上品着茶吃着点心，啊蛮扫视了一圈，疑惑道“咦，怎的十七丫头没来么”十七娘的姨娘生她时难产去了，大夫人膝下子女又多，便命大房生了五郎的蒋姨娘照顾她，虽然平常在府里不得宠，大夫人也没短过她的吃穿，平日里也常带她出门。 “那丫头是个活泼的，见了妹妹府上的风光，哪里能坐得住，怕不是在哪里摘花呢”六娘捂嘴笑道。她今日一身水粉色绣了桃枝的柔纱，鬓上只插了一支精致的碎宝金簪子，衬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本就是艳丽无双的美貌，莫说国公府的姑娘，便是今日满园子的人，也没哪个能压下她的颜色。明里暗里，都有姑娘带着羡慕嫉妒的眼神打量，满府的儿郎已有不少醺醉在她的一颦一笑间。有六娘的风华在，弥氏想给自家侄女找个如意佳婿，也不大容易。www.gebiqu.com ------------ 第十五章 “听说前些日子春闱得了会元的郎君也来了，却不知是哪位”弥三娘眼神在场上人间掠过，笑道。她一身蓝绿色的冰缎，裙摆上绣了一圈竹叶纹，戴了一套不菲的碧玺头面，俞发显得秀美出挑。 “是么，我还听说他已经连中两元了呢，真真是个厉害的”十三娘一听到这个，也凑上话来。 “我听四哥说，他是昆州知王氏子，连几位主考的总载都对他极为赞许呢”十二娘笑道。嫡亲的哥哥争气，连带着老夫人近日对她都和善许多，路氏的腰杆子也不自觉挺了起来。 “瞧，那个不是承荣伯府中的三少爷，他家嫡出的姑奶奶正正是昆州知州的夫人，他旁边的那个，便是那位王少爷了罢”九娘扭头看了看某处，笑道。 众人往前头看去，只见湖边的玉栏杆上有两位锦衣儿郎，青袍的是承荣伯的三少爷，白衣的郎君簪着玉冠，如谪仙般脱尘，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真是个如玉郎君，我看与表姐倒是天作之合呢”九娘逗趣道 一句话把弥三娘闹了个大红脸“好啊，你这小妮子，敢笑我，再笑看我不把你的嘴拧下来”说着就要作势去拧九娘。 九娘连连求饶，众人笑得合不拢嘴。 那厢，承荣伯夫人正与弥氏打着交道，她今日看了弥三娘，容颜举止心下都很满意，弥三娘是侯府嫡女，又有弥氏这样的姑姑，头顶上还有一个掌着卫琅侯府的老姑奶奶，若是自家甥侄娶了她，官途上只有助益的。 只可惜弥氏只是笑着并不松口，王氏郎君虽好，可不过是从五品的知州之子，不说别的，要让侄女远嫁鞭长莫及的昆州，弥氏头一个不答应的。就是这门亲说的是六娘，也是低嫁了。更何况这位郎君下回殿试能不能得三甲还是两说呢。 啊蛮端起青花瓷杯正要抿一口茶，却不想十二娘起身时脚崴了下，撞了上来，一杯茶尽数倒在了裙摆上。 “呀，妹妹没事吧，都是姐姐这脚不争气，竟累了妹妹”十二娘愧疚地亲自用手帕擦着她身上的茶水道。 “不是老奴说，公女怎能这般不小心呢，万一要是把郡主烫着了你当得起吗”光氏拍着啊蛮身上的裙裾不满地埋怨。 “我，我不是故意，我是什么身份，妹妹是什么身份，便是妹妹要泄气，只管把茶泼我身上，我也没话说的”十二娘软弱地低着头，竟是红了眼圈。 “公女这是什么意思…” “够了，姑姑快些带十四妹妹回去更衣吧，这天也是有点凉的，冻着就不好了，十二妹妹也是，都是自家姐妹，何苦这样生分离间了，叫外人看了岂不是笑话”九娘淡淡道，目光看着十二娘，带着责备的意味。 “今日便听九姐的，若有下回，十二姐姐可别怪妹妹泼茶泄气了”说着啊蛮看也不看众人领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 这边正和卫琅候夫人说话的长公主倒是注意到了自家女儿的动静，遣了婆子去打探回来，听了只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京中有年头的侯府就五家，分别是恭平侯府，汝阴侯府，东平侯府，卫琅侯府，光碌侯府。其中就数卫琅侯府底蕴最为深厚，姻亲遍布半个建康城。卫琅候府是数百年的世家贵族，皇后的母亲恭平侯夫人是老卫琅候嫡亲的妹子，卫琅候老夫人又是弥氏的亲姑姑，因此与景国公府也是沾亲带故的。 卫琅候夫人此行，竟是相中了六娘的。卫琅候世子自年节的宫宴上见过六娘后就念念不忘，做母亲的见儿子这样如何不知道，这回看到六娘，顿时惊为天人，又见她举手投足间礼度周全大气端庄，也不愧是公府长女，便有为儿求娶的心思。 弥氏暗自思忖，也觉这门亲事可行，只是长女婚事不可轻率，前头嫁得好了，后边的姐妹说亲才更顺畅些。弥氏笑着把卫琅候世子夸了一遍，又说这事总要问过家中亲长，再给答复。卫琅候夫人开开心心地应下了，只道慢慢下定论也不迟。卫琅候世子夫人前些年病中去了，只留下一个四岁的幼女，六娘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再生个嫡子侯府的爵位就到手了，这门亲事倒也划算。 啊蛮回到房里坐下，光氏边侍候她穿衣边道“十二娘子也真是的，不小心把茶洒你身上便罢了，倒要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惺惺作态，怕你吞了她似得” “可不是么，奴婢多嘴一句，那地上的青砖平坦地连颗沙子都没有的，十二娘子的脚偏生就郡主喝水时候说崴就崴了”梅果道 “她是真崴假崴都不打紧，不过是想把茶泼我身上令我出丑罢了”啊蛮拿起一跟凤钗把玩，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良辰应景地缩了缩脖子，暗忖惹了小郡主日后有她苦头吃的。 更衣休整了一番，想起后园子的木棉树旁新种下的泼墨牡丹现下该开花了，啊蛮拉着光氏，脚不停蹄地往偏僻些的小花园走去。 穿过行行柳树间的绿荫，踏着玉砖铺就的小道，啊蛮刚要往左走，却听谁咒骂了一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挡本姑娘的道，还不快给我让开！” “花花，我的花花” 啊蛮听这声音，心就沉了一半，走到前面一看，十七娘一身小袄沾了好些泥巴，头发散乱着，还挂着一片树叶。十七娘站在小径中间，迈着小步要去捡少女面前的那朵泼墨牡丹，谁料那女孩竟是狠狠一脚把她踢开了，脚下把那牡丹碾了又碾，直压得粉碎。 “让你滚开，聋了不是！” 那少女一身绫罗绸缎，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竟往十七娘身上啐了几口唾沫。 “呸，什么东西” 好啊，东平侯的女儿，欺到她陆氏头上来了。啊蛮气得发颤，当下也不管了，随手拧了跟杆子大步地冲上前，对着宇文晴扬手就是一顿乱揍。www.gebiqu.com ------------ 第十六章 “啊！你，你竟敢打我！”宇文晴没有防备，生生吃了几棍，一双眼睛阴鸷地盯着她。 “呸，打死了才好呢，你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个什么下作东西，公女也是你能打能骂的？来人，给我绑好了，一个都不能少！”啊蛮一把搂过跌在一旁抽噎的十七娘，细细把她身上的尘土都拍干净了，又怒其不争道“哭什么！日后见到有人欺负你，只管打回去，十四姐给你撑腰”又亲自摘了一朵泼墨紫，塞到她手上，十七娘“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直钻进她瘦小的怀里。 “姐姐呜呜呜…” 光氏领着几个会拳脚功夫的二等丫鬟三下两下就把宇文晴等四人制住了。 “陆绛珠，你放开我，你凭什么！回去我定要告诉我嫂子去！”宇文晴恨恨地盯着啊蛮道。她是丽妃的侄女，平日里娇纵惯了，就是长嫂三公主都管不住她的，哪里遇上今日这般。 “别说三公主，今日就是丽妃，东平侯来了我也照打不误，不劳你回去，我现下就押着你到外祖母面前讨个公道！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在我府上踹我妹妹的道理！” “还等什么，这几个丫鬟这般折辱我陆氏女。给我狠狠地掌嘴，把舌头给打掉为止！” “是”当下几个婆子便上前动起手来，重重地下去，直打得几个丫鬟鬼哭狼嚎，令人听了心头发颤。 啊蛮又把十七娘往前一拉“你给我好好瞧瞧，你是我大越一等公之女，千娇万宠的姑娘，再是如何也轮不到别人来作践！” “陆绛珠，你放开我！我定要叫你好看！”宇文晴又气又急，只恨不得把啊蛮生吞活剥了才好。 啊蛮只冷冷地看着她，道“把她们给我押到前厅，我倒要东平侯夫人给个说法” 小丫鬟跑着回去找了几块粗布，把她们的嘴塞上了，光氏抱起十七娘，往宴客的园子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移步长公主处，路上的诰命夫人小姐们看着，眼里惊疑不定，又见东平侯府的嫡女竟狼狈地被郡主的丫鬟押着，更是大吃一惊，心下暗啐，这宇文晴平日里仗着丽妃娘娘和三公主的势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这回裁在小郡主手里，有她苦头吃的。这位懿和郡主自小就由太后亲自教导，最是精明聪慧不肯吃亏，宇文晴只虚长了年岁，哪里是她的对手。 东平侯夫人见了，险些没晕过去，扑上去道“我的儿啊，这是哪个如此作践你啊，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大家都在，长公主可要好好给妾身一个说法！” 众人围了过来，汝阴侯夫人与东平侯夫人交好，当下帮腔道“可不是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郡主何苦这样欺负人” “本宫的女儿本宫知道，尔等不必多说，光姑姑，你来讲讲这是怎么回事”长公主冷冷地扫过两位侯夫人，拂了衣袖坐下。 光氏抱着十七娘上前道清了原委，众人听了面色各异。 东平侯夫人想起女儿往日的做派，心下咯噔一声。只是这事无论如何不敢认的，不然她家姑娘的名声岂不是生生毁了。当下一咬牙，起身道“胡说！我家姑娘平日里娇惯了些，可也是蚂蚁都不踩死一只的，又如何会打十七姑娘，怕不是郡主打了妹妹赖在我儿头上罢？这掌事姑姑是郡主的人，哪有不偏袒郡主倒要为别人说话的” “放肆！郡主是正经的皇亲王女，夫人可知污蔑之罪！十七丫头，来，告诉二叔母，是谁打的你，二叔母给你做主”长公主朝十七娘招手，一把抱在怀里。 “是…是那个大姐姐，踹我，啊沵想要捡花，大姐姐说我是不长眼的脏丫头”十七娘弱弱道 “童言无忌，谁也骗不了，这下夫人可有话说”长公主带了些怒意，盯着东平侯夫人。 “谁知道是不是郡主跟妹妹串通好了坑害我儿，可怜我的儿哟，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辱”东平侯夫人带着哭腔道颤巍巍地把女儿嘴里的粗抹布拔出来。 宇文晴见了长公主心下害怕，见了母亲直哭道“娘，不是我，你相信我啊娘，是郡主污蔑我” “好孩子，你等着，娘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长公主殿下，我可以作证，是宇文姑娘先冒犯了十七姑娘，郡主看不过去才把宇文姑娘绑了起来” 只见人群中走来一位锦衣少年，带着温柔的眉眼，一身白莲的幽香微微洋溢着，淡去了满室脂粉。 这便是属国大乌送来的质子，简皇子。 “东平侯夫人，你可听到了，难不成简皇子也是被本宫的女儿蒙骗了要去坑害宇文晴？侯府的女儿就是这般教养！到本宫的府上折辱本宫的侄女？令爱好大的口气！本宫公府的女儿再不济也轮不到你等身份的去教训！” 东平侯夫人脸上一白，带着凉意的天气里竟出了一身冷汗。看了眼吓得发抖的女儿，东平侯夫人腿下一软，跪下来道“我儿不懂事，冒犯了郡主，长公主看在她尚年幼的份上，便饶过她一回罢，我定带回去好生教导” “宇文晴，你可知错？”长公主对东平侯夫人的话置若罔闻，面色冰冷。 “娘，我没有，她们胡说，你信我，娘，我真没有”宇文晴哭得鼻涕横流，一股脑爬到东平侯夫人身边，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哼！不知好歹！来人，将这几个下作的婢子拖下去，仗责一百，你祖父劳苦功高，为大越立下汗马功劳，未曾想却有你这样的孙女败坏他老人家的名声！念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本宫便对你从轻发落，来人，宇文晴目无尊长，欺辱幼女，掌嘴十下，以示惩戒” “母亲救我，母亲，啊！！！别碰我，啊！！！！你这个贱婢！我要让我爹杀了你！”宇文晴毫无形象地大嚎，丑陋无比。众人看了心里鄙夷，原本想着与东平侯府做姻亲的人家，都歇了心思。 东平侯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女儿生生受了责打，低着头领着女儿回去了，只觉无颜见人。 宇文晴在凤姬长公主府中的事，竟就在京中传了开来，一时沦为饭后笑谈。 老夫人知道了，命人一查，十七娘的奶嬷嬷竟然打盹睡着了，任由姑娘玩闹，身边也没个人跟着，老夫人听了不由大怒，再不疼那也是自己亲孙女，当下狠狠数落了弥氏和蒋姨娘一通，又仗责了那奶嬷嬷，把院子里不尽责的丫鬟婆子发卖了。国公爷当晚狠狠斥责了蒋氏，亲自把孩子抱到弥氏跟前，日后十七娘就是记到弥氏名下的嫡女了。 www.gebiqu.com ------------ 第十七章 那日，简皇子踱步到她跟前，看着她温柔地笑道“郡主真威武” 想起自己的做派竟全叫人瞧了去，啊蛮不由心头懊恼，女儿家脸皮薄，只红着脸走了。简皇子来大越已经三年，建康城中建有他的皇子府，啊蛮差人去问过，就在懿晟大长公主府的东边。他是大越的嫡皇子，只是前面还有一个太子兄长，母后早逝，大越帝也不知抽了什么风，送这么一个金贵的嫡子来。 弥三娘的亲事初初定了下来，是襄阳长公主的嫡长子谢靖，前些年恩封了伯爵。襄阳长公主是皇帝的庶妹，先帝时并不得宠，是拧不起架子的一个人，再好相处不过。弥氏亲自去看过，谢靖高大俊美，房中至今连通房都没有的。公主府中人少，杂事也少，没有那些难缠的亲戚。 弥三娘知道了难得娇羞地跺了跺脚跑进房里，想来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只是她是固安候府的嫡女，定要在锦州出嫁的，弥氏与她好好叙过话，才不舍地把侄女送回家了。 弥氏把卫琅候夫人的意思说了，老夫人听了觉得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六娘一嫁过去就是正经的世子夫人，将来就是侯府的主母，再好不过的事。国公爷派人去查探过，卫琅候世子陈芝，在朋友眼中人品是很好的，为人正直尊师重道，先夫人在时捧在手里宠着凡事没有不应的，房中姨娘又没有子嗣。 老夫人遂拍案把这门亲事紧着也订了下来，只六娘自个却不愿意，听说对着国公爷哭着求了一回，国公爷板着脸斥责了一顿，就连芜姨娘都没有看上一眼，拂袖走了。 长公主有了麟哥儿后，成日里就在府里逗孩子，麟哥儿两个月大，已经会牙牙学语，整天叫着啊姐啊姐，啊蛮拿着小鼓逗弄他，他把小鼓抢过来三下两下砸坏了，看着啊蛮咧嘴笑得开怀。 那日百花宴沈慕华都没有来，现下倒是亲自上门探望表弟。跟长公主叙过话后，一进玉锦园便见啊蛮正逗弄弟弟。 他一袭明红色妖冶的锦袍，垂眸逆着光立在那看着啊蛮，嘴角勾出一抹阴柔绝美的笑。 “啊蛮” “和陵哥哥，你总算来了”啊蛮笑道 “最近有些忙，啊蛮最近可好？” 沈慕华不过将将十五岁，却已经是掌管刑部的重臣，皇帝对他青睐有加，时时赞许。 “嗯”啊蛮重重点头 沈慕华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丫头，听说你前几日把东平候的女儿给打了，厉害得很啊，嗯？” 沈慕华含笑看着她，挑了挑眉。 啊蛮小脸一红，双手捏着衣角道“哼，和陵哥哥也笑我” 沈慕华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道“唔，我倒不知我家丫头还会脸红？” 啊蛮听了气得锤他，他大笑而去 过了几日，宫里递了消息，皇后产下一女，封懿昭皇公主，赐名赵瑶。 啊蛮换了身正红色暗绣了九尾凤金纹的宫装，随着娘亲与弟弟乘辇车进宫。长公主尽管出嫁，宫里的余威还在，没有哪个不识趣的，宫人恭恭敬敬地领着长公主进殿。 太后一身明黄贡缎，二十九尾的凤钗晃了众人的眼，她端坐在那，怀里抱着一个女婴，朝啊蛮招手笑道“啊蛮快些过来，看看你妹妹” 女婴一双明眸大得出奇，澄澈明净得像镜湖一般，氤氲了些许水气。见啊蛮看着，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妹妹真好看”啊蛮夸道 “小公主是真喜欢郡主的”胡嬷嬷在一旁笑道 “可不是么，你看看她们两姐妹，竟长得像亲姐妹一般”太后道 “以后妹妹长大了，我就陪妹妹玩，好吃的都给妹妹”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你妹妹哪就缺了你那点吃食了”长公主揶揄道 “哀家的啊蛮是最最懂事的，是个好孩子” “外祖母明鉴，娘亲是个坏孩子” “你个鬼丫头，还敢排挤你娘”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啊蛮不管她，你娘不疼，外祖母疼你”太后作势瞪了长公主一眼，惹得众人一笑。 春气渐消，天气俞发暖和，太阳打在人身上舒服极了。六娘今日及笄，啊蛮换上了轻薄的襦裙，裙裾四下缀开，华丽地迤逦了一地。 光氏给她梳着头，笑道“待日后郡主及笄时，不知是何等的风光，长公主定要把泰半个京城的人请来观礼，给郡主打一支世上无双的簪子” 啊蛮到时，及笄礼还未开始，六娘穿着桃粉色描了花纹的采衣坐在闺房中静候。弥氏请了卫琅候府的老夫人为正宾，赞者则是世子夫人林氏，誉国公府，恭平侯府几家前来观礼。 吉时一到，众人移步到前厅，南乐坊请来的音师弹起淡雅的箜篌，待主宾落座后，弥氏着正装上前主持开礼，赞者林氏以盥洗手，立于西阶。六娘一身采衣采履坐于笄席，林氏上前亲自为其梳发。 笄者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六娘梳头加笄。林氏为六娘象征性地正笄。笄者起身，卫琅候老夫人向笄者作揖祝贺。六娘回到东房，赞者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六娘着襦裙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 正宾再洗手，再复位；有司奉上发钗，正宾接过，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赞着为六娘去发笄。正宾跪下，为笄者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 六娘着深衣出来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正宾，行正规拜礼。 正宾再洗手，再复位；有司奉上钗冠，正宾接过，走到六娘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赞者为六娘去发钗。正宾跪下，为六娘加钗冠，然后起身复位。赞者林氏帮六娘正冠。众宾向六娘作揖。六娘回到东房，赞者取衣协助，去房内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六娘着正红色绮丽的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再拜，明艳而高贵，不可方物，这是啊蛮最后一次见她穿正红色。www.gebiqu.com ------------ 第十八章 啊蛮走进后堂，正打算去看一下老祖宗，却见大红的柱子后面扑出来一个人。 “十四姐！”十七娘抱着她的大腿望着她，眼睛里像装了星星。 啊蛮摸了摸她的头“最近可有人欺负你，身边的奶嬷嬷对你可好” “嬷嬷对啊沵很好，娘也很好” “那就好，姐姐现在要去祖母那，啊沵不若一块吧” “好” 到了荣寿阁，只听里面传来阵阵说话的声音，啊蛮朝领她进门的嬷嬷道“今儿老祖宗可是有什么客人？” “回郡主，老夫人前几日请来了一个女先生，现在正在里边呢” “是哪位的女先生” “据说是清渭夏家的” 清渭夏氏是百年的书香府邸，代代出了数位进士，夏家老爷子三朝元老官拜太傅，原本已经致仕，又被皇上亲自请进宫中教导皇子课业。这位女先生原就是太傅嫡出的小女，本来嫁给了泰国公府的二老爷，后来不知因何和离了，便未再嫁，又因为她是从小的才女，名声满京华，京中显贵的人家就请她进府教姑娘们礼德。 只是这位先生也不是谁都愿意教的，那些个没有底蕴教养的人家，先生是万万看不上的。 原本在锦州景国公府也请了当地有名的先生上门，只是后来迁京又发生了许多事，大夫人忙不过来，办完了六娘的及笄礼，总算闲一些了，才禀了老夫人请了这位先生过来。 守门的婆子实实在在地给啊蛮行了礼，打起帘子请她进去。 “祖母，孙女给您请安来了”啊蛮领着十七娘小步走了进来 老夫人正跟夏先生谈起府里各位姑娘的学业，见孙女来了，拉过啊蛮和十七娘笑着道 “来，这是你们的先生，日后要教你们学业的” “这是我的两个孙女，这是府中行十四的，这是幺女” “见过先生”天地君亲师，啊蛮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十七娘也有样学样。 夏先生亲自把她们扶住道“好孩子，快起来” “想必这位就是郡主了吧”她一身素雅的襦裙，年纪虽小但举止言谈无形中自有一股尊贵的王侯气度，不愧是太后娘娘教导出来的人儿，夏先生暗暗点了点头。 “我等都是先生的弟子，先生叫我啊蛮就好” “姑娘们都是懂事的，老祖宗有福气”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下对啊蛮更满意了，不由亲近了几分，又想起七娘那个疏离孤僻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啊蛮看了看待在一旁无措的十七娘，朝她眨了眨眼睛，又示意了下八宝碟中没有动过的的梨花糕，朝老夫人呶了呶。这孩子也是个聪明的，颠颠地跑上前把梨花糕抓起来，老夫人以为她是饿了，谁想她把梨花糕递到自己嘴边，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祖母吃糕” “哎，祖母吃，你也吃”老夫人心里颇有些感动，接过来咬了一口 “十七姑娘真是个孝顺的”夏先生见了，也笑着感慨道。 十七娘听到别人夸她，笑得更美了。 夏先生既然已到了府上，课业自然耽搁不得了。第二天一早，啊蛮就被光氏狠心地叫醒，打着瞌睡任由几个丫鬟折腾着洗漱。 “我的小祖宗，快些醒醒，今儿是第一天上学的日子，可打不得瞌睡”光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道 “姑姑看今日要穿哪件”樱才捧着托盘问道 光氏扫了一眼，道 “把这些金缎织凤的衣裙都收起来，去橱奁里把那件白绿色的锦襦裙拿出来给郡主穿上” “是” 洗漱完后，又用了些燕窝乳羹，啊蛮方踏着内侍上了小辇往国公府去。 讲课的地方在国公府的后院，辟了一座雅致的小亭子，倒也清净。 除了及笄的六娘，九娘等人早就在那侯着了，见了啊蛮，九娘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坐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 “妹妹来得这么迟，怕是快要睡过头了吧” “九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十四妹妹可是郡主的身份，金贵着呢，哪像我们天天要晨昏定省的”十二娘捂嘴笑道。 听了这话，九娘无语，真是个不省油的。 “倒也不是妹妹故意的，只是原先住在宫中，太后娘娘疼我，免了每日的请安，如此下来竟养成了懒散的习惯，该打该打” 啊蛮做势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看着十二娘笑道 “想来祖母也是怜惜我的，也不会因此责怪我才是，到底身份不同，十二姐姐是没有我这福气了，难免羡艳，只是到底一家子姐妹不是，十二姐姐若是不愿意，我便替姐姐上祖母那求了去，也省得十二姐姐日日晨昏定省睡不饱觉” “你！”十二娘气得脸青了一半，怒得站起来 “这是怎么了，都在干嘛呢”夏先生淡淡地看了眼十二娘，后者咬了咬牙朝先生作了个揖，到底坐了下来。 “回先生，啊蛮正与十二姐姐开玩笑呢，哪成想十二姐姐竟然恼羞成怒了” 啊蛮咯咯地笑，如门樑上挂着的银铃一般，风微微吹过，便唱出悦耳的歌声。 众姑娘也帮着腔道“可不是嘛，十二姐姐真小气” 看着大家掩着嘴笑得开怀，眼里或多或少带着嘲讽，十二娘在桌子底下的手死死地拽着帕子，心头又恼怒又委屈，生生地把泪意忍了回去。 夏先生无奈地看了众人一眼，脸色一肃，道 “好了，莫再玩闹，该上课了” “是” 众位姑娘当下收起心思，打开抄录好的书籍，端正地直起身子听讲。 今日要学的是《女诫》，先生打开书本，缓缓道来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www.gebiqu.com ------------ 第十九章 为女者当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 啊蛮坐在九娘身后听着，打着瞌睡，刚要梦周公的关键时刻，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把她从梦境拉回课堂。 睁开眼一看，十六娘竟是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地看着七娘，九娘在一旁安慰着抱她起来。 七娘毫无波动地看着众人，不以为然。 原来是七娘的本子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标注，旁边的十六娘要拿来看，打扰到七娘看书，七娘一把把十六娘推开，十六娘一下子没注意被推倒在地上。 十三娘在一旁悻悻地看着，对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七娘都没半份情面，也不知道这孤傲的性子是随了谁。 弄清了原委，啊蛮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娘亲闲来无事时与恭嬷嬷说过“这七姑娘离了娘，在祖母膝下养出来一副这样的性子，也不知谁对谁错，我听说她对着屋内的丫鬟，都比对着她娘和善些” “老奴瞧着，七姑娘自小底子弱，被老夫人如珠如宝的护着，平日里连出去走动都不能的，姐妹如何能交心呢，就连四夫人要见女儿，私下里说些体己话也是千难万难的” 公府里嫁一个女儿不过是贴份嫁妆就完了的事，可七娘与爹娘不亲，又与兄弟姐妹离心，日后老夫人去了，还有谁能照拂她一二。 七娘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谁也不敢说重话，回头要是把她气病了，谁也担不起。 老夫人想来也跟夏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过她这孙女的身子，夏先生冷眼看着也不过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复又转到课本上。 十六娘一颗心凉透了，在九娘的轻哄下一把擦了眼泪，坐在凳子上默默不语。 连着上了几天课，啊蛮已经是累得头重脚轻，用膳时嚼着一口饭都能打瞌睡，长公主心疼得紧，搂着女儿道 “要不娘亲让你外祖母从宫里给你寻个教养嬷嬷，就不用同姐妹们上学了” 驸马却不同意，夏先生就是京里数一数二的，上哪找这么好的去。女儿家可以娇宠不能娇纵，该学的还是得学，长公主听了只得作罢。 过了几日，先生书画课上让各位姑娘随心所欲画一副画来，她要亲自过目。课上先生也只讲了些绘画提笔的技巧，因是家中有事，匆匆走了。 几位姑娘留了下来，置上毛笔和白纸一笔一划地勾勒画作。啊蛮画了泰半，一张山水画即将成型，十二娘走过来不小心地撞了一下她执笔的手，瞬间在那画上划了一道粗大的笔迹，墨水晕开，整副画作毁于一旦。 “呀，妹妹怎么不小心点呢，这么精致的画，真是可惜了”十二娘惋惜地看着案上的画道。 熟料啊蛮起身，端起玉砚就往十二娘身上泼了过去，看着十二娘的白裙染成一个又一个的墨团，道“十二娘，我敬你是堂姐处处忍让，下回可没这么便宜了” 说着将那玉砚往地上一掷砸得粉碎，也不管十二娘的脸色傲气地走了出来。 “这十二姑娘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处处与郡主作对”良喜愤慨道 “听说四郎君这阵子与淮王走得颇近，又得了淮王外家光碌侯的赏识，十二姑娘底气可不是硬了么” “放肆，主子的事也是尔等能置噱的？！莫不是都忘了规矩不成？”光氏喝道 “奴婢该死，还请郡主恕罪” “罢了，姑姑也别生气，念在她们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她们一回”啊蛮淡淡道。 “听见了没有，以后再要让我听见这等忤逆的言论，必严惩不贷！” “是，奴婢知错” 回了府，长公主见啊蛮脸色不豫，细细问了原委，冷笑道“给点脸子就以为自个金贵了，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就是在宫中，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作威作福，十二娘的心俞发大了” 又命人送了几匹上好的白锦缎到三房，说是小郡主不懂事，身份又到底不同旁人，十二娘做姐姐的当多包涵，让十二姑娘多裁几身衣裳备着，免得下回十二姑娘又不小心毁了小郡主的书画，明里暗里敲打了一回。 老夫人知道了也斥责了几句，到底是小妇养的上不得台面。 待婆子走了，十二娘狠狠用剪子把布料扎烂了，又丢在地上跺了几脚。 “陆绛珠，你给我等着！” 路氏看着，红了眼圈，捂着帕子拭泪。 “是娘对不住你，没能给你个显赫的身份，白白遭人欺负” “娘…呜呜呜”十二娘扑在路氏怀里大哭。 五月十二，正是麟哥儿百日，啊蛮终于放了几天假，得了空就窝在房里逗弟弟。 这日公主府热闹得很，京中排的上名的门庭都得了帖子上门来贺，宫里的赏赐如流水一般抬进公主府。 太子和太子妃也携着宗室王妇前来观礼，成为最尊贵的座上宾。也让众人看到了皇帝对这位小公爷的宠爱，日后要惹他之前，少不得要掂量掂量。 前院的空地上垫了几张巨大的虎皮毯子，上面摆了不少书画毛笔金银等物，吉时一到，嬷嬷段氏就把麟哥儿放到毯子中间举行抓周礼。麟哥儿爬来爬去，最后抓了本医书。众人心中奇怪，面上还是起劲地恭维，直夸得天花乱坠。 公主府合着国公府摆了三百桌的流水席，铜鼓震天，唢呐从晨时吹到黄昏，好不气派。 正厅中，太子妃一身章纹华服，与座座旁的长公主叙着话。 啊蛮眼皮跳了跳，令她有着不安，好像忘了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呢，她两根手指相互绞着苦思冥想。 长公主见女儿低着头，笑道“啊蛮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啊蛮的思绪被打断，正待回话，却见徐嬷嬷步伐匆匆地走进来，脸色慌乱地上前道“长公主殿下，太子妃娘娘，六姑娘失足落水了，太子爷一路把六姑娘抱了回来，眼下正在南边的客房呢” 对，就是六姐和太子哥哥！啊蛮一拍头终于想起来了。 太子妃拍案而起，惊怒道“你再说一遍，可是太子亲自抱六姑娘回来的？！” “是，六姑娘落水的时候正好被太子爷碰见了，太子爷就亲自把姑娘送了回来” “好，好，景国公府的好女儿！”太子妃听了这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道。www.gebiqu.com ------------ 第二十章 还不快带路！太子妃莫急，先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长公主心下又惊又怒，面色冷如寒霜，不管怎样，六姑娘的名声是毁了，国公府姑娘的名声也要毁了。 一行人急急地往南边走去，啊蛮跟在娘亲身后，有些懊悔，没将六姐和太子的事告诉自家娘亲，说了也不会有今日这起子闹剧了，现下无论如何，六姐是非嫁太子不可了。要不然，她们陆氏女的名声可怎么办呢。她是郡主无所谓，九娘她们，却是要毁了。 到了客房，一大家子都围在床边，太医正在给床上的六娘诊脉。老夫人手里死死地拄着玉杖，气得发抖。要不是太子正在一旁看着，她简直想要冲上去打死这个不肖孙女。锦沂陆氏百年清誉，就没有出过这么不要脸的姑娘！她何德何能，竟让太子当众抱着回来，半个京城的人，这会只怕都在背地里唾弃她陆氏女呢！ 弥氏咬牙拽着手帕满脸怒气，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招来这么一个祸害。 进来的太子妃看见太子对着床榻上的六娘一脸含情脉脉的样子，只觉火上浇油。 “啪！”徐嬷嬷甩了六娘的贴身丫鬟媚儿一个耳光，喝道“还不快将事情如实道来，若有半分隐瞒，仔细你那身皮！” 媚儿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主府上的碧波湖景色极美，姑娘心下喜欢，拉了奴婢游湖，看见湖岸旁边开满了月季花，姑娘一时兴起便要去采，奴婢拦都拦不住，前几日刚下过雨，岸边湿滑，姑娘一不小心就落了湖，幸好太子殿下路过，就命人救了姑娘上来。但当时只有奴婢和殿下的两个侍卫在，姑娘又晕了过去，太子殿下无可奈何之下就抱了姑娘回来” 深宅大院里的主母谁不是精明的，哪里能瞧不出其中端倪，公主府的碧波湖在最僻静的东面，偏生这六姑娘落了湖就那么巧被太子爷看见了，况一个规范教养出来的姐儿，不让奴婢动手，反倒是自己鲁莽地去摘花，太子妃是打死也不信的。 长公主冷冷笑了几声，道“做奴婢的护不好主子，不死心悔改还敢狡辩，给本宫拉下去好好的打！” 当下那媚儿就被塞住了嘴，挣扎着被拖了出去。 太医不疾不徐地诊完脉，说是六姑娘只是受了点寒，并无大碍，好生养着就是。 太子妃看着床上的六娘，那一脸狐媚子的样貌，越瞧越觉得刺眼，只巴不得她淹死了才好呢。 太子听了太医的话，放下心来，上前对着老夫人和长公主道“此事是孤鲁莽，怨不得六妹妹，孤这就给皇姑姑和夫人陪个不是，还望老夫人莫怪” “太子殿下哪里话，殿下救了我家姑娘，老身还要谢过殿下才是”到底是太子，老夫人再气脸上也挤出了几分笑意。 “如此，孤与太子妃就不打扰老夫人了，六妹妹还需好生调养，老夫人多担待” “自然” “恭送太子，太子妃” 太子妃毒辣地剐了六娘一眼，到底不情不愿地走了。 啊蛮把一切尽收眼底，微微垂眸。这下子，可是把卫琅候府和慎国公府都得罪了个遍。就是景国公府拉下脸上赶着去卫琅候府赔礼道歉，这门亲事也是要黄了。谁家娶宗妇都不会要一个名誉有损的姑娘，更何况卫琅候府这样的门第。而太子就是没有正妃，这太子妃的位置也不会轮到她陆妫婍一个庶女的头上。就算太子妃没有子嗣又如何，那也是开国世家慎国公府头一份尊贵的嫡女，就是六娘生了庶子，一个妾，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且不说太子能不能成事，就是登上了御座，阖府的妃嫔侍妾，她能不能活到那一日还另说呢。给卫琅候世子当填房，再不济，那也是正经的侯府主母，且又没有嫡子，她这才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来人，把这不肖女抬走，莫要脏了我老婆子的眼！连着那个芜姨娘，也一并给我看起来，谁都不准出去，让她好好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女儿！” 老夫人握着玉杖敲出好几声闷响，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六娘。论起来，这是她正经地第一个孙女，虽是庶出，可老夫人打心眼里疼她，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标志的，每每与人谈起，老夫人都是满脸的骄傲。如今这是生生地剐她的心窝子，一把老脸都被她丢尽了。 “我好心好意地待她，吃穿用度上哪样九娘有的她没有？不想却养出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她做长姐的，怎么也不想想，这阖府的妹妹，日后可怎么办呢”弥氏用帕子掩面，说着说着红了眼圈。 “她既然这么巴着要去做妾，连脸面都不要了，我明日就递帖子进宫成全她，日后，就当老婆子没有这个孙女！” “如今除了嫁给太子，别无路可走，她后面的妹妹们可还要嫁人呢。只是，这位子也不能低了，要不然倒要让人家诟病公府是卖女求荣的人家”世子夫人林氏叹道。 “母亲不必奔波，总归也是本宫的侄女，明日本宫进宫一趟，向皇嫂讨个旨意，一个侧妃的位子总是有的。”长公主温声道，要不是为了啊蛮，她懒得淌这趟浑水。 “别说侧妃，就是良娣，她也不能留了”楼氏冷笑道。 当晚景国公知道了，怒气大发，进房就甩了六娘一个耳光，直骂她不孝女，芜姨娘苦苦求情也没用，不慎摔倒，当下血流了一地小产了。 景国公本来就是朝中的中立派，哪位皇子的边都不沾，是皇帝信任的能臣。如今出了这个不孝女，岂不是把陆氏一脉的荣辱都要绑在太子身上，成了外人眼中的太子党，皇帝看着哪有不疑心的，君臣之间若有隔阂，叫他怎能不气。 动静传到弥氏那里，弥氏解气地抚掌大笑道“可见是苍天有眼啊，哼，这贱人仗着老爷的宠爱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若真生下个哥儿来，指不定日后怎么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呢”www.gebiqu.com ------------ 第二十一章 身边的嬷嬷给她松着肩膀，笑道“可不是嘛，还是夫人聪明，给六姑娘说了门这么好的亲事，放着侯府主母不当非跑着去做妾，国公爷心里指不定怎么厌恶那两母女呢” 若是说的是寻常人家，六娘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谁没有几分追名逐利的心思，可卫琅候府是什么人家？那是自皇祖爷起就有了爵封的簪缨世族，开国以来出了三位皇后一位王妃，就是如今皇后的母亲恭平侯老夫人还是卫琅候嫡亲的姑奶奶呢，她这样眼皮子浅的不知好歹，国公爷怎能不气。 “哼，她和太子的那点腌臜事，当别人不知道吗，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你看着吧，日后嫁进去，太子妃指不定怎么作践她呢”弥氏不屑地勾起一抹笑。 长公主命人院子里置了软榻，母女二人坐在榻上，清明的月色下赏漫漫的萤火。 见女儿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怀里，长公主摸了摸啊蛮的头，道“啊蛮觉得，你六姐今日，可做错了？” “如果啊蛮是六姐，也许会嫁给卫琅候世子，老祖宗嘴上不说，心里是疼六姐的，明里暗里不知派人去打听了多少回，连卫世子院中有多少个粗使婆子都知道了，卫世子喜欢六姐，嫁过去不会让她受委屈，做事之前也要掂量掂量六姐身后的国公府。” “只是我不是六姐，我是大越一等一的郡主，上有太后皇帝宠着，下有国公府顶着，天塌了也有人帮我撑着，这大概是六姐甚至大越姑娘梦寐以求的生活。六姐这么做，有她的道理，只是她被荣华富贵蒙了心，累及一府清誉，有什么后果，都是她应得的。” “六丫头最大的错误就是她没有把家族放在第一位，这是大忌。你外祖母同你舅舅宠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娘的女儿，除了皇位，这天底下的东西娘都唾手可得。但你与娘不同，你终究是姓陆的，你外祖母百年后，谁来护你？是你的夫婿和你的母族，是陆氏的兄弟姐妹。家族出了事，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就如同你六姐落水，别人眼里看的心里想的不是陆六娘，而且陆氏女。” “若做这事的是啊蛮，娘亲恼我么”啊蛮抬头看着长公主道。 长公主无奈地摇头笑了笑道“恼么，不恼的，娘亲知道啊蛮的性情。若是啊蛮，娘亲拼了这一把也要让母后废了太子妃，我的啊蛮，不可居人妾。” 次日清晨，长公主绾着高鬓，冠上二十四尾的金凤珠缎，着了一身大红的翟衣拖尾褶裙，裙身上金线描着凤凰，摆裾是孔雀翎拼绣起来的章纹，柔和的阳光射在上面，折出七色芒彩。 啊蛮也穿了一身金纱绫罗，跟着母亲弟弟进宫。掌事嬷嬷无声地领着众人到慈安宫门前，长公主拉着一双儿女请了安，又把屋内人都遣了出去。 太后抱着麟哥儿，见他想抓她手上的祖母绿金戒，干脆取了下来给他把玩，道“可别放进嘴里哟，要不然外祖母就打你屁屁” 又看着一身宫装的长公主，叹道“哀家知道你今日来的意思，总归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太子也有不妥当的地方，这门亲是不结也得结了” “我这次进宫，就是想向皇嫂求个旨意，我的侄女，又是那样惊艳绝伦的一个人儿，一个侧妃位是跑不了的” “太子妃是个不会下蛋的，难不成就叫珖郎膝下一直空着？哀家看纳了六姑娘也好，总是上了玉碟的侧妃，不是她随意能发落的” “还是娘疼我”长公主听了这话难得小女儿一般笑道。 “不疼你疼谁，哀家统就一儿一女，你皇兄是不必担心的，余下的也就是你了，哀家只怕去了，没人给你撑腰，就是啊蛮，哀家也放心不下的，日后她表哥上位，又隔了一层。”太后拍着长公主的手，叹道。 啊蛮闻言抱着太后的手臂道“啊蛮不依，外祖母要长命百岁，看着啊蛮和麟哥儿有子息的。” “好好好，外祖母一定护着啊蛮和麟哥儿”太后搂着外孙女宽慰道。 长公主在皇后宫中详谈了良久，姑嫂二人未出嫁前感情就好，这件事太子也有错，皇后本来也有为太子纳侧妃的意思，两人一拍即合，把事情定了下来。 皇后有了女儿，看见啊蛮机灵的样子更喜欢得紧，拉过她的手细细问了一番学业，又把大乌贡上来数匹影罗纱等物具赏给了她，只道让她常进宫来，陪陪新出生的妹妹。啊蛮开开心心地应下，趴上去亲了赵瑶一口，惹得赵瑶咿咿呀呀地笑。 回了府，就听府里的嬷嬷说卫琅候夫人一脸不豫，亲自上门把婚事退了。原本两家已经交换庚贴，谁想到发生了这档子事，真是叫人心寒。卫世子知道了还去侯爷那求了一回，说是无论如何都愿意娶六娘，被侯爷打了出去，府里的老夫人还是弥氏的姑姑，知道了这事气得下不来榻。 老夫人亲自陪着笑，一脸歉意，叫卫琅候夫人心里多少平衡些，亲家做不成也不能做仇家不是。 这边退了亲，那边封妃的懿旨很快就下来了，来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公，由人领着在大房院子里宣了旨，果然是封的正二品的侧妃娘娘。六娘领了旨，头一回挺起腰杆不冷不热地讽刺了九娘几句，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九娘无动于衷，看着她像看一个小丑，笑道“我只盼姐姐在太子妃娘娘面前也似这般威风才好呢” 礼部择了好日子，就在八月份办册封礼。太子府按规格送来八十八抬聘礼，老夫人让人尽数搬进了芜姨娘房中，只说让六娘安心备嫁，谁也不许出门一步。 说是嫁，也算不得有多风光。不过是一顶四人小轿从府中偏门抬出去就完事了，连正门都走不得。当姑娘时还能名正言顺地出入朱赤大门，嫁了人，就是日后得了恩典回娘家也只能从角门抬进来。啊蛮想到这摇了摇头，不知六姐心中是何感受。www.gebiqu.com ------------ 第二十二章 皇后宫中送来做嫁衣的宝绸是绣了朱雀的暗红色料子，这已经是天大的体面了，妾室是穿不得正红的。 因着六娘的事，京中的风言风语多多少少都透了出来，弥氏每次带着姑娘家出去交际，总是笑着一张脸出去板着一张脸回来。只巴不得六娘马上一顶轿子抬进太子府才好呢。所幸二郎娶媳妇的好日子眼看就要到了，这是府里的大喜事，冲淡了些许府里的怨气。弥氏张罗着婚事忙得脚不沾地，老夫人也打起精神来，时不时帮弥氏拿个主意。 王瑱算起来是定国公夫人的嫡亲侄孙女，与庚五娘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表亲姐妹。定国公夫人一直看陆家二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若不是有长公主镇着，只怕就要跳起来开口骂了。庚五娘心里大概也不喜欢她，平日里撞上了一句话都不说的。 哼，她们心里可不是都觉得是她娘逼死了王瑱么。要她说，死了还是便宜的，玖国公世子夫人一家就是都死了也抵不上她姐姐的一条命。 恭嬷嬷有时得了空就会坐在小凳子上发呆，有一回她看见长公主在房中拿着啊蛮姐姐的遗物在哭，她也走了出去找了个隐蔽的亭子偷偷抹眼泪，看见跟在后面的啊蛮，道 “可怜你姐姐，就那么丁点大的人，你娘心疼，每天都要抱着掂一掂重了没有，眼看着你姐姐身子一点点好起来，却被那天杀的害死了…”她说着说着眼睛里带着卒毒的恨意。 “她当别人不知道么，王瑱长得那么壮实，怎么两个人在一块，偏生就是我家姐儿落了湖，姐儿的丫鬟咽气之前说了，是她要抢姐儿手上的宝镯子，姐儿不给，她推了姐儿一把” “呸，王家一家子都不是东西，活该遭天谴下地狱的…” 啊蛮那时愣愣的，不能理解这么沉重的情感。那时候王韫好像丝毫不在意两家的纠纷，每天都和荣锦来找她玩，两个人对她就像寻常的小姐妹一样，有什么东西都一起分享。 后来长大一点了，就在宫中她姐姐死的那个湖里，王韫和荣锦约她去湖边喂锦鲤，她看鱼看得入迷，被她们两个一推，差点重蹈覆辙，走她姐的老路。幸好长公主事无巨细，连光氏都是将门出身，身高颇好，一下子就把她拉了上来。那一瞬间她突然觉悟，原来王爵人家，连感情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庚五娘要进门，她一点欢喜的意思都没有，想比起来，她更喜欢誉国公府出身的大嫂林氏。起码大嫂出自太后母族，待她从来都是和善的。 这天越发热了起来，光氏开了小库房拿了几匹月绫罗和冰蝉纱并着一堆丝缎料子命人描好了花样，欢欢喜喜摆在花雕红木桌上，拉着啊蛮与屋内的大丫鬟细细挑选起来。 这月绫罗也是专贡皇家用的，每年都有一定的分例，寻常人家千金难求。冰蝉纱更是精贵，穿在身上影影绰绰薄如蝉翼，层层纱衣迤逦一身，就如同九天玄女一般高贵不可亵渎。 樱才小心地捧起那一匹独有的冰蝉纱，只见上面用金线细细地在裙边的摆裾上刺了一圈翟鸟纹，又在腰间绣了几朵栩栩如生的千层牡丹。拖尾用金纱织了一层又一层，一只按郡主品级最高规格的绣制十七尾凤凰跃于其上，色彩昳丽，泛着华光。梅果上前轻轻摸了摸，那凤凰的羽毛竟是用翠鸟的头翎一针一线绣成的，不由惊叹。 “单这凤凰的样子，没有个十年的绣功是出不来的，姑姑这请的可不是一般的绣娘吧”樱才问道，她也会些女红，虽然手巧些，也做不到这么精细。 “是前头出宫养老的桂嬷嬷，我托着郡主的名号上门请了，绣了一个月呢”光氏把衣裳料子一件一件往啊蛮身上比划着，笑道。 “怪不得呢，那桂嬷嬷可是专门给皇后娘娘裁衣的，听说尚绣监就属她手工了得” “这匹冰蝉纱正好就给郡主做一身拖尾的宫装和一件轻丝霓裳，出去了可有她们羡慕的”正在窗边碾着石榴花瓣调制胭脂的良喜闻言也过了瞅了瞅，笑道。 啊蛮拿过底下的月绫罗，几匹分别用金银双线绣了梅，兰，竹，菊的花样，又染了桃粉，鹅黄，湖水绿，天蓝等颜色，别有一股雅丽之风。又见再下一层的各色丝缎，都用金纱贴了裙边，描了一圈银色的暗纹，都是时下流行的样式。 挑了竹，兰两样月绫罗，啊蛮看了看其他的，捂嘴笑道“别人皆道我靡费，诸不知我有个劳心劳力姑姑，最大的癖好就是给我作衣裳，可怜我裙衫连寝殿都装不下了” “郡主就可劲笑奴婢吧，要我说合该把公主府的库房都清出来给公主置衣裳才好呢，郡主这样的身份就是做上千儿百件的衣裳，谁敢嚼舌头的奴婢第一个饶不得她” “罢了，姑姑可别吓我，我可穿不下千儿百件的衣裳。这匹梅花月绫罗，就给十七娘裁两身裙子正好，那匹菊花的，就给七娘吧。” “奴婢这就差人送去”良辰说着就要端起托盘下去吩咐 “也不急，你们几个也来挑一挑，把这些拿了去裁几身好衣裳，我记得皇后娘娘前头赏下了好些杭州的绸缎，姑姑喜欢稳重些的，正好也拿了去。下面的丫鬟婆子，姑姑也看着挑些好料子每人做上两身”啊蛮笑道 “这可使不得，这是姑姑专门找桂嬷嬷做的花样，又是上好的布料，就是寻常的官家小姐都穿不起的，郡主这不是折煞奴婢么”四人听了慌忙推辞。 “既然是主子赏的，你们收下就是，打扮得好些也是郡主的体面，再则你们是郡主的贴身人，还当不得一个官家小姐了？”光氏听了正经地训道。 她们这才谢了恩欢欢喜喜地挑起来。 啊蛮闲来无事报过了母亲，上懿晟大长公主府找柔婉县主说话。因是来惯了，徽枝郡主待她熟稔的很，亲亲热热地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话，这才放她到柔婉闺房去。www.gebiqu.com ------------ 第二十三章 来时因为留了心看到了简皇子的皇子府，啊蛮一时好奇，就问起简皇子来。 柔婉县主眨了眨眼，笑道“我家啊蛮什么时候开窍了，居然打起简皇子的主意了？” “姐姐！！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啊蛮哼了一声转过身就要走。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嘛，这就跟你说”柔婉县主急忙把她掰过来。 “简皇子啊，其实叫姜玄，简是他的字。说来也可怜，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大越这么些年，大乌的使节来了也不上门问候一声的。大家都说大乌皇帝这是想让他自生自灭呢，大乌续娶的皇后又生了嫡子，下面的皇子又个顶个都是健壮的，哪顾得上他呢。” “你别看他是皇子，要我看，他过得连寻常的公子都不如，这么个尴尬的身份，母国又不闻不问，也是个命苦的。” 说完了简皇子，柔婉县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对了，你上回不是收拾了宇文晴么，你不知道，她平日里嚣张跋扈连长嫂都敢开口骂，还说要给驸马爷送通房丫头，三公主心里不知有多厌恶她呢，这下她吃了大亏，三公主怕是饭都要多用几碗了” “这样的人也是活该”啊蛮冷笑道。 “可不是么，裁在你手里，她也该烧高香了” 两人说完话，又品了些宫里新赐下的茶，啊蛮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因为不喜太过繁复，并没有按郡主的品级摆开仪仗，不过是乘了一顶小轿，带了光氏和屋内的四个丫鬟。远远路过简皇子府时，想起那日简皇子说过的话，啊蛮鬼使神差地让轿停在皇子府门口。 良喜上前握着铜把手敲门敲了半天，才见一个睡眼惺忪的守门家丁打开一道门缝道“谁啊，不知道本大爷正在睡觉么” “真是好大的狗胆！懿和郡主在此，还不快快跪下！”良喜一听这话眼里火光直冒。 那家丁这才吓醒了，定眼一瞧，惊出一身冷汗，连连跪下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知郡主大驾” 啊蛮看也不看他，直直地走了进去。皇子府空落落的，正厅两旁的花园子上杂草丛生，零星有几株海棠歪歪斜斜地长着，叶子枯萎了一半，莫说打理园子的奴仆，进来这么久了，除了守门的，连个通报的人也没有。难不CD在睡觉？ 走进前厅，隐隐约约听见房内有说话声，啊蛮回头道“你们就在这等我，别跟上来” 说完自己一个人熟门熟路轻轻地踱步到房内，刚好有屏风挡住了她瘦小的身子。 屋内，一身长锦的姜玄执笔在案上临摹，旁边一个鹰眼的老嬷嬷端着膳食道“皇子，该用膳了” 那托盘上只有两菜一汤，寡淡的连跟肉丝都不见。 姜玄看了眼托盘，淡淡道“本宫记得吩咐嬷嬷去库房中取了百两白银，如今肉价竟如此之高了么” “哟，皇子殿下，您当这府里不用开销的么，您那库房早就空了，就这都是我倒贴钱做的，要不是我，您连这都吃不上”她说着不屑地看了姜玄一眼，复而不耐烦地把东西往案上一掷，叉着腰走了。 “说一句皇子，真当自己是皇子殿下了，我呸，什么东西，爱吃不吃”老嬷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声地边说边走。 汤汤水水洒了出来，把书画都弄湿了。姜玄也不恼，平静地拿过帕子，把纸擦干净，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阳光映着他温柔的眉眼，无端生出一股恬静之感。 啊蛮看在眼里，突然觉得有点难过，这一难过的后果就是，她伸出脚把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嬷嬷绊倒了。 “是哪个蹄子这么缺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老嬷嬷哎哟地扶着腰爬起来。 “你说你要扒了谁的皮？！”光氏等人听见动静，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瞪着老嬷嬷。 老嬷嬷一看，立马弱了三分，又见到身后走出来的啊蛮，不由后背一凉，打了个寒战。当下重重磕了个头道“老奴该死，有眼无珠，竟不知郡主在此”皇子府里的下人都是皇后命人遣来的，都或多或少见过啊蛮。 啊蛮眼色一横，良喜良辰立马上前把连连求饶的老嬷嬷架了起来。 “本郡主虽长在深闱，却也知道就长公主府内，一个月的膳食按分例用度也不过两百两银子，皇子府中就是吃银子，一天也吃不了一百两，嬷嬷真是有能耐啊”啊蛮冷笑道。 老嬷嬷咬咬牙，心一横，道“再怎么说这也是简皇子的家事，老奴是皇后娘娘派下来的，要发落也是皇后娘娘，郡主何必多管闲事。” “哼，皇后娘娘贤良，派你下来是让你好生侍候皇子的，不是让你骑在皇子头上作威作福的！你阴奉阳违，真是好一个奴大欺主，让人知道岂不败我国威？！简皇子仁慈不与你计较，本郡主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把这刁奴给我拉下去扒了她的皮！” 啊蛮发作完一转身，姜玄立在对面，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募得，啊蛮想起了他那句“郡主威武”，不由脸上一红。她一时看那老婆子不顺眼，生气之下竟忘了这可不是公主府，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一声不吭地跑到人家府上，还要发落人家的奴仆…怪不得光姑姑带着人下去时也蒙了，云里雾里地走了。 啊蛮一时尴尬，嘴唇嗫嚅了下，飞快地福了下身子，道“啊蛮一时误入皇子府上，恐这刁奴招待不周，委屈了皇子，还望皇子莫怪” 姜玄挑了挑眉，笑道“哦？误入？”他走上前，遮住了啊蛮的视线，阴影落在她身上，带着清淡的幽香。 “是，一时没看清…”啊蛮的粉嫩的小脸更红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看来是本宫的门匾不够显眼，字也不够大，唔，可怎么办呢，本宫连库房都空了，皇府上又每天都要吃银子，恐怕是没什么盈余修整了” “啊蛮家中有事，就…就不多留了”啊蛮抬头，却见姜玄一脸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www.gebiqu.com ------------ 第二十四章 “嗯？” 真丢人…啊蛮转身飞快地走出去。 身后，姜玄带着笑的声音传来“不知郡主可能把刁奴还给我？她虽无礼，本宫却也不忍郡主扒她的皮” “皇子莫急，这就还”啊蛮听了跑得更快了，只觉得后面有虎狼一般。 眼看着就要入夏，老夫人先前托了关系，请了钦天监算过，五月二十八是个大好的日子，宜嫁娶。当天，公府内张灯结彩，门匾上挂了长长的大红绸花，就连十七娘也穿了件喜红色的裙缎。定国公府光是抬来的嫁妆就有一百零八抬之多，从早上抬到中午才送完。上门恭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差点踏破了公府的门槛。弥氏在前一天就命人在前院摆了二百桌流水席，来宾都坐满了，一个位子也没能留下。 林氏带着啊蛮和十三娘，十六娘，十七娘几个孩子在布置好的新房内往大红的床帐内洒花生，桂圆，栗子，红枣等喜果，还顺手往每个孩子手里塞了一把。桾哥儿已经会走路，啊蛮和几个姐妹带着他四处转。 新郎官早上祭过祖后就上定国公府迎亲去了，到了午时迎亲的队伍才回来。新娘子的兄弟子侄被迎进酒席奉作上宾，喜婆带着新娘子从正门进来，数米长的红毯直铺到堂前，踏上红毯跨过火盆，拜堂仪式就开始了。 拜完堂后，啊蛮也跟着众位姐妹嫂嫂去瞧新娘。二郎上前拿起玉杆轻轻一挑，那红盖头就下来了。二少奶奶庚氏矜持地微垂着头坐在床上，身子没有斜过半分。夫妻二人喝过交杯酒，二郎就出去前院待客了，喜婆拿着没煮熟的花生米塞进新娘嘴里，问道“生不生？” 庚氏咬了一口吐在婢女手中，一脸含羞道“生” 喜婆连连说了很多好话，讨了赏头开心地出去了。 十七娘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十四姐姐不知道，大嫂嫂嫁进门的那天比二嫂好看很多很多哦，大哥都看呆了呢” 啊蛮忙把她扒拉下来按在凳子上坐着，塞了个枣在她嘴里道“别乱说，吃枣，来” 林氏笑着吩咐手下的婆子道“把我命小厨房煮的吃食呈上来，弟妹累了一天，想必也饿了，现下好歹吃些垫垫肚子” “谢过大嫂”庚氏微微惊讶，这位妯娌是个贴心的。 啊蛮的几位堂叔母堂嫂堂姐妹坐了一屋，其中一位戴着宝珠头面的华衣少妇笑道“弟妹生得好模样，二郎是个有福气的” 见庚氏疑惑，林氏忙笑着介绍道“这是老宅的宁大嫂子，你未曾见过的”又指了指其他妇人道“这些个都是你的堂伯母，这是你卉二嫂子，刘三嫂子，那是你在老宅的堂妹们，都是嫡嫡亲的骨肉，再是亲近不过的关系了” 景国公府原本在老宅时，还跟二太爷一房住在一块，老国公疼爱弟弟，即使父母去了，也没有分家的想法。两家本来就亲近，又常走动，只是景国公要迁京，老宅就给了二太爷一房。此次二郎娶媳妇这样大的喜事，又是这样亲近的关系，国公府定然是要请二太爷一房来吃酒的。 弥氏亲自给三位堂妯娌和三位侄媳妇安排了靠东边上等的客房，姑娘们则一应按公府姑娘的分例，统一安置在玉清院。只道姑娘们难得进京一回，好好住下才是。 二太爷一房中只有三位嫡老爷和一位庶姑奶奶，现下来的就是这几位老爷的夫人及膝下的姑娘。 啊蛮看了眼老宅的堂姐妹中打扮得最为华贵，神情微微傲慢的一位，想了想，好像是唤作丽娘的，从小就在二太夫人膝下养着。 第二日，是新媳妇奉茶的日子。国公府的姑娘都聚在老夫人的荣寿堂里，等着见一见这位嫂嫂，独啊蛮不在。 她是郡主，没必要屈尊降贵地上去跟一位面和心不和的堂嫂见礼。因此啊蛮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良喜良辰樱才梅果四个丫头穿上了新做的各色丝缎霓裳，在开满了海棠花的院子里走来走去极为养眼。她们四人本来长得就秀气，如今一看，更是仿佛花中的仙子一般。公府的丫鬟看了无不羡慕得紧。郡主身边的丫鬟，穿得比她们姑娘还好。 就是老宅的丽娘见了一回梅果，也对着身边的丫鬟道“前面的那位，莫不是府中的姐妹？却又为何出门都不带人服侍呢” 知道原委后，丽娘青着脸走了。 入了盛夏，啊蛮越发不愿走动，房中有冰块镇着还好，一出门不过一会儿就是一身薄汗。就连夏先生的课，都是能推则推了。长公主心疼女儿，不仅没有责怪她，娘俩还合起伙来把驸马哄住了。 地上铺着凉席，麟哥儿光着脚坐在上面咿咿呀呀地玩着一小堆玉珠，啊蛮穿了一袭若隐若现的轻纱，正拿着竹制的绣绷跟樱才学刺绣。她想给麟哥儿绣一件小衫。 沈慕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女孩拿着针专注的场景。 啊蛮正精心绣着，手中的绣绷突然被人拿走了，抬头一看，沈慕华憋着笑问道“啊蛮这绣的是什么，唔，哥哥猜，是狗？不错不错，绣得挺像，就是不知道，啊蛮绣狗做什么？” “……” 樱才撇了眼啊蛮，嗫嚅道“世子，嗯，郡主绣得是麒麟” “哼，还给我，又不是给你绣得”啊蛮跳起来，说着就要抢绣绷。 熟料沈慕华一双狐狸眼危险地咪了咪，挑眉道“不是给我的，啊蛮是给哪个男的绣的？嗯？” “是给麟哥儿的，才不给你，哼”啊蛮气哼哼地扭过头 “皇上近儿赏了我一条嵌宝金鞭，我原本还想着送给你耍，岂料蛮丫头竟然这般绝情，啧啧，看来这鞭子是没福气留在郡主身边了”沈慕华叹了叹气，便要往外走。 啊蛮一听，赶紧抱着他大腿不让他走，道“和陵哥哥如果把鞭子给我，我就给你绣个锦囊，怎样？” “既然啊蛮都这么说了，给你就是，不过，我要这个”www.gebiqu.com ------------ 第二十五章 沈慕华掂了掂手里的绣绷，促狭地笑道。 “不行，这是要给麟哥儿的” “你不过才认识他几个月，难道比我们七年的情谊还要重要？啊蛮可不要厚此薄彼”沈慕华一本正经道 “那不一样，他是我弟弟” “我不是你哥哥了？” “那…好吧，但是你要教我鞭法，要不然拿着好鞭也是白搭”啊蛮接过他递过来的长鞭，只见鞭身编织了金银双线，柔韧坚硬。鞭头是实打实的金子淬炼而成，嵌了一圈蓝宝，又点缀着祖母绿，不失是条宝鞭。 “那就一言为定了，以后我每日得空就上门教你，如何”沈慕华这才满意地抚过她的额发，笑道。 “好” 自从啊蛮每天跟着沈慕华在自家后院学鞭法后，天天累得倒头就睡，连麟哥儿都没力气逗了。长公主有一回还拉着驸马偷偷躲在假山后面看，啊蛮打得不好，时不时被鞭子绊着，一个招式要教五六遍。沈慕华也不恼，温柔地帮她纠正身姿。 长公主笑吟吟道“若不是啊蛮小了点，和陵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京城的子弟，没有一个能比上他的，别说女婿，就是做儿子，我也是愿意的” “咳，啊蛮还小，夫人先别急着给她相看夫家，就是她大了，我也还想留她几年的。” “你懂什么，现在不看，以后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本宫可是八岁就看上你了，现在为啊蛮考虑这个也不早了” “……你不是说十三岁那年才是第一次见我吗” 丽娘带着丫鬟婆子逛了一天，刚下轿，就见公主府上走出来一位绛红衣袍的公子，锦冠玉带，俊美无双。一双魅眼带着妖冶的诱惑，散发着阴柔的萧美。 丽娘只一看，就去了三分心神，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里，想起他来，满脸羞红。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若是看到了，有没有，也有一点喜欢她呢。 二太爷长媳安氏走到房中，见女儿神不在嫣，不由细问。丽娘这才羞答答地说了，大夫人笑道“那个啊，是佑郡王府上的和陵世子罢，听说皇上很是赏识他，是个年轻有为的” 见女儿这幅模样，安氏心下已经了然几分，又道“这和陵世子据说现在还未定亲，房中连个丫鬟都没有的，我的丽娘也是公府里出来的嫡亲姑娘，一个世子妃还是配得的，你若喜欢，娘便上门去探探佑王妃的口风，给你说了来” “娘~”丽娘这才小女儿一般的依进安氏的怀里。 这日啊蛮正在和沈慕华一块练鞭子，那头婆子来通传堂系陆大娘子想来探望一下郡主，在厅外求见，长公主正对着啊蛮封邑的收税帐目，闻言抬头道“不见，既然是来探望郡主的，就由着她去罢” “是” 恭嬷嬷磨着墨，道“老奴听说这几日大太太往佑郡王府跑得勤，据说佑郡王妃很是喜欢陆大娘子，还赏了一对镯子” “她也不看看，华哥儿的婚事是她能拿捏的？誉国公府可不是吃素的，她要敢给华哥儿说一个陆氏旁支的女儿，表嫂头一个就能上门撕了她。” “可不是么，要老奴说，这大太太的心也太大了，要往上数一代，老国公在时还好说，二太爷的姑奶奶嫁得就好，可现下早都分家了，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就想吞下世子妃位，让京中高门的贵女们知道了，真要笑掉大牙。” 长公主特意命人辟出来的前院，沈慕华握着啊蛮的手一招一式地教她往各个方向甩动金鞭，突然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柔声道“原来妹妹在这，可让我好找” 丽娘今日特意穿了身平日里都舍不得穿的织海棠金纱裙，若隐若现地显出她窈窕有致的腰肢，媚眼如波，不时地看沈慕华。 啊蛮拿起鞭子狠狠往地上一甩，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你来找我干嘛，本郡主可没空陪你聊天”啊蛮冷声道 “妹妹怎生如此不知礼数，做长姐的来探望，竟然这般口舌，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国公府没有教养么”丽娘颦眉，无奈地叹气道。又仿佛刚见到沈慕华一般，上前屈膝见礼，微微侧着身子，露出雪白诱人的脖颈。 “我是啊蛮的姐姐，公子可唤我丽娘，不知这位公子是…？”丽娘抬头，一脸含羞地望着沈慕华。 沈慕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像在看一个死人，阴冷黑暗的眼神令丽娘背后一凉，仿佛被人掐住喉咙一般。 “啧啧，你是什么人，也配称我长姐，我只有一位长姐，就是在湖里落水死了的，就是还魂也轮不着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破落亲戚！还有，这位娘子可别忘了，我景国公府早就与你们二太爷分家了的，你哪里来的脸面，称自己是国公府的姑娘？就是你那位做了郡公夫人的姑奶奶，也不敢说这话的”啊蛮无意中看见沈慕华勾着嘴角一副看戏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又道“不过，论礼，天地君亲师，娘子该跪下来给我和世子磕个头才是，娘子说是吗” “你！陆绛珠！”丽娘说着，突然想起沈慕华还在，立即一副我顾犹怜地样子弱声道“我心里关心妹妹，一时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哪里得罪了妹妹，我赔罪便是，何苦这样作践我” 啊蛮扬起鞭子朝她狠狠甩去，离她的脸只有一寸之遥，冷笑道“你再不走，休怪我鞭下无情，作践你又如何，就是打死了，我看谁能替你申冤！” 丽娘见此，咬咬牙道“你，你给我等着！”，说完，她跺了跺脚跑了。 啊蛮这才转过身道“王妃也是个糊涂的，竟然想给哥哥找个这样的媳妇，哼，谁当我嫂嫂都行，就她不可以” 沈慕华闻言挑了挑眉“蛮丫头吃醋了？” “吃你个大头鬼，我就是不喜欢她，你瞧她那个样子，说是陆氏出来的我都替她丢人！” 沈慕华掐了掐她的脸，挑起一抹邪笑道“蛮丫头不愿意，我就不娶”www.gebiqu.com ------------ 第二十六章 经过丽娘这么一闹，啊蛮也没了练鞭的心思，沈慕华向来纵着她，也就由她去了。 刚回到房里，却听梅果上前道“姑姑家的小娘子来了，正在下院安置着呢，差我来问问郡主，要不要召她进来给您磕个头” 光氏嫁的是府里的守卫，多年来独有一女，名叫青素，人称素娘，今年已经十二，长得很是可爱。只是在家中并不受待见，爹爹纳了姨娘，又生了两个弟弟和妹妹，平时光氏也不能时常照料，这姑娘在家中受了委屈，也没抱怨过半句。 “既然来了，那就快请进来罢，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位姐姐”啊蛮笑道 婆子掀了帘，光氏领着素娘走了进来。只见她一身粉嫩的华缎，带着两只小巧的珍珠耳坠，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点缀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清纯无辜。 “叩见郡主殿下”素娘上前正要跪下磕头，啊蛮一把虚扶住，道“姐姐行个礼便罢，磕头就免了，姑姑待我亲厚，又曾救我性命，我自把姐姐当姐妹看待，这是折煞我了” 素娘推搡不过，到底实打实地福了福身子这才罢了。 啊蛮拉过她的手，笑道“姐姐这模样我一看心里就喜欢得紧，既然见了也是你我的缘分”说着就把手上的一对厚重的金镯脱了下来套在素娘手上，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当我送给姐姐把玩了” “这不行，太贵重了，这能抵上我爹爹三年的俸禄了”素娘无措地绞着手指嗫嚅道。 “就当我给姐姐提前备的嫁妆了”啊蛮笑嘻嘻道，只觉得握着素娘的手像握着荆刺一般。姑娘家的手都是柔嫩的，但素娘的手尽是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沟壑，有的翻露出血肉，满目苍夷，想来在家中没少受姨娘揉搓。 “郡主赏了你，你就受着就是，还不快谢过郡主”光氏无奈道 “那，那就谢过郡主殿下了” “姐姐不必多礼，姑姑，我瞧着姐姐心里欢喜，倒不如令她搬来跟几个丫鬟们作个伴，也不必入籍，跟在身边姑姑也方便看顾不是，姐姐也不必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奴婢就替小女谢过郡主了，只恐她顽劣，冒犯了郡主”光氏闻言心里感动得紧，她向来把啊蛮当女儿疼的，听了这话怎能不欣慰呢。 况且，跟在郡主身边服侍着，寻常人见了谁不给几分脸面？就是日后放出去嫁人，一个小门小户的当家太太还是当得的。 素娘诚惶诚恐地应下了，啊蛮又道“既然如此，姑姑就权宜安置吧，每月分例一应五两，正好挪到北厢房住着，身边再配一个洒扫丫头一个三等的贴身大丫鬟，且好生侍候着，总不好因为我委屈了。良喜，把我屋里的玉莲膏拿来，姐姐这手该好好养着才是，那玉莲膏是幽贵妃赏的，据说是西域最上等的东西呢” 素娘又连连谢过，这才下去了。因着有了女儿伴着，光氏好几天面上对谁都是笑着的。本来就对自家女儿多有亏欠，这下有了恩典，总算是可以好好弥补她了。家中的那两个贱人竟把她女儿珠圆玉润的一双柔夷折腾成这个样子，可怜她的孩子，不知吃了多少苦。 却说丽娘回去之后在自家娘亲面前拿着帕子好一顿哭，安氏听了火烧眉毛，抚背安慰她道“我儿莫哭，我这就去大嫂那给你讨个公道，真是岂有此理，郡主不敬姐妹就算了。还这般欺辱我儿！”又想了想，爱怜地看着女儿道“你啊也放宽心，佑王妃是个心善的，又这般喜欢你，我看这门亲事啊，十有八九能成，王妃私下与我说了，回头她跟王爷商量商量。就把这事定下来” 丽娘闻言一喜，抬起头道“真的么，可是，万一世子不喜欢我呢” 安氏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置喙的余地，况我家丽娘生得这样好，谁见了心里不软上三分？” 丽娘这才满意地笑了。 安氏进了大房的门，对着老夫人拿着掩泪诉苦，道是自家姑娘也是自找捧在心尖尖上养出来的人儿，关心妹妹反到落了这样一个结果，郡主真是不懂礼数没有教养，口口声声要老夫人给丽娘做主。 她这话惊得老夫人差点把茶端洒了，当下狠狠把茶杯狠狠往案上一掷，道“呵，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啊蛮和世子在院子里练鞭子，就是啊蛮的妹妹要找她都知道避嫌，偏生丽娘就赶着时辰撞上去了，你道老身不知道你暗地里做的腌臜事？” 身边的嬷嬷一下一下地给喘着气的老夫人顺背，老夫人拂开她的手，又拿着玉杖指着安氏的鼻子骂道“你可知道啊蛮的礼仪规矩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教出来的，连掌宫嬷嬷都经不得手，你这是说太后娘娘也没有教养吗？！可知忤逆太后是什么罪名？你要做谁的主？太后娘娘的还是公主殿下的！你想死可以，别拉上陆氏！哎哟，气死我了，一个二个都不省心” 安氏听着脸色发白，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后背阵阵发凉。她常年没进过京，又哪里知道这郡主是个得宠的，只是一时昏了头要给女儿讨个公道。现下听了老夫人的话，心里有些后怕，忙恭顺地认了错退出去了。 老夫人待她走了，对身边的嬷嬷道“什么子糟心的亲戚，真是气死老身了，那丽娘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国公府的姐儿，真是丢人现眼，所幸也分开住了，日后少来往就是。”啊蛮再不济也是她孙女，哪容得她这样诋毁？丽娘跟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老夫人如何能亲得起来呢。说句大话，就是啊蛮真把她打了，老夫人也要把这事压下去的。 誉国公夫人知道佑王妃要给外孙娶一个低门女，风风火火地进了趟宫。隔天太后就把佑王妃召进宫狠狠地训了一顿，连带斥责了佑郡王。这事传出来一时在京中的贵妇圈沦为笑谈。www.gebiqu.com ------------ 第二十七章 佑王妃闹了个没脸，一个月都没出过门。有那等多事的，还专门打听出来丽娘的家事，笑道“这可不是现成的山鸡想变凤凰么” “听说昨日佑王叔同几个闲散宗室爷吃酒，被仪王伯拿出这事说笑，佑王叔脸上真是青了又紫，回去就把佑王妃关禁闭了”柔婉县主说着咯咯笑道。 天气热，徽枝郡主不许她随意出门走动，她在家中呆着着实无聊。这天遇着徽枝郡主上公主府，柔婉县主赶紧趁这机会出趟门找啊蛮消遣来了。 长公主命人把殿里的边角都镇了几座诺大的冰山，凉风夹着冰寒袭来，散了一屋的暑气。放眼整个建康城，除了宫里，也只有凤姬长公主府经得起这样靡费，凡是府里的丫鬟婆子，一应发放了冰例。不仅如此，就连厨房里的瓜果都拿冰块镇凉了，又拿泉水滤过才端上案。 柔婉县主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地抿着水晶碗里的冰沙，见啊蛮的身边的丫鬟穿得精贵雅致，光氏头上更是戴着价值不菲的宝簪，就连内寝的纱帘，都绣上了成串的东海金珠，不禁暗叹，虽然大长公主府荣华富丽，她又自小养得娇贵，可到底比不得啊蛮。 她祖母地位再高，终究也与皇帝隔了份，再没有那么亲的。而表姨母是皇帝一手宠大的亲妹子，光是封邑就得了十二郡，足足比亲王的仪制多出三倍，更惶论皇帝和太后除了固定的俸禄外私下补贴的分例。以表姨母的身份，就是啊蛮日后嫁了皇子王公，也没有婆家敢压过她的。 啊蛮拉着素娘和四个丫鬟坐在一块亲手调制冰羹，听了这话，不由噗嗤一笑，道“啊铛早前就与我说了，佑王妃忙着讨好王爷，都没空给她和伊侧妃立规矩了” 想起佑郡王那一家子，柔婉县主也不由皱了皱眉，道“啊铛是个命苦的，这样好性子的一个人，偏就生在这样一个身份了，虽是册了郡君，可挨不住生母是个姨娘，处处要受嫡母拿捏了” 佑王妃没少折腾家中的妾室，京中早有了风言风语。所幸老亲王留了话不能委屈了她们娘两，佑郡王还能护上几回。 “不说这个罢，你娘可不是上门来找我娘喝茶聊天的罢，这大热天的，可是有什么事？”啊蛮喝了口冰水，道。 “我娘啊，是看上了你堂姐了，也不是我娘，是我二哥”柔婉县主捂着嘴促狭一笑，又道“这不，我二哥知道是你们公府嫡亲的姑娘，就让我娘求上门来了” 徽枝郡主生有两子，长子承了策锦侯爵，二子则承的策宁伯爵。策宁伯年十七，是五皇子的伴读，也是一方才俊，又自律得紧，房中至今无人，倒也是个好人选。 “却不知，你二哥看上的是我哪位堂姐”啊蛮疑惑道，府中堪配的六姐许给了太子，七姐倒也合适，九姐的亲事大伯母必然挑剔得很的，轻易说不得，况她不过十三岁，定要多留几年。 “正是你们公府里嫡出的九姑娘，那日麟哥儿的百日喜宴上，我二哥一见到这九姑娘，连日里竟然魂都找不到了”柔婉县主笑道。 啊蛮斟酌几下，道“若说的是我七姐，倒也可行，只是九姐，怕是不成” 九娘是公府的嫡女，这样的身份哪怕嫁给策锦侯都是低了去的，更何况一个伯爵？别说弥氏，只怕老太太都不会松口。徽枝郡主身份又高，日后婆媳要有什么矛盾，拿捏她也是两句话的事。这门亲事就算说给七娘，以七娘的性子，怕也看不上。她虽是偏房嫡出，到底养在老封君膝下，比十六娘要贵上三分，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没有丝毫底蕴的伯爵呢。 柔婉县主戳了戳啊蛮的额头，嗔怪道“你这死丫头，跟我说话还遮遮掩掩的，你当我不知道么，你们家九姑娘的身份，嫁皇子都嫁得，配我二哥，怎么说都是低嫁了” 末了，她叹了口气，又道“你家七姑娘出身样貌也不差，配我二哥也绰绰有余了，只是你也不瞧瞧她那性子，这是要娶个祖宗回来供着呢。我娘说了，只要九娘愿意，就让我二哥另立府第，过二人的小日子，也不用给她这个婆婆立规矩，我祖母也说了，若是能成，她就亲自上门提亲。” 能劳动懿晟大长公主上门提亲，日后京中谁也不敢低看了九娘去。日后分了府，九娘一嫁过去就是掌权的当家主母，倒也自在。徽枝郡主抛出这样大的诚意，也实属不易。只是若徽枝郡主执意要结这门亲，到时候懿晟大长公主上门，弥氏就是千不愿万不愿也没有胆子为了九娘得罪大长公主，君臣有别，她只能生生受了。这可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这事啊，也说不准，大伯母那么疼爱九姐，还得看九姐的意思。”啊蛮执着一炳象牙绸扇一下一下轻摇，正说着，却见光氏端着红木托盘进来了。托盘上的一双白玉蝶中装了几块小巧的奶条，上面装点了两朵茉莉。 啊蛮让光氏把其中一份置在柔婉县主的案上，笑道“这是小厨房的妈妈刚做出来的，你尝尝” 几缕甜甜奶味混着茉莉的清香在鼻间萦绕，勾起人的食欲。 “瞧着倒是个新奇玩意”柔婉捻起一块，轻轻放入口中尝了下，笑道“不错不错，即香浓又鲜甜，冰冰爽爽的这天吃了正好，妹妹快跟我说说怎么做的，回头我让人好好学一学” 光氏闻言上前道“回县主，做这个需取小牛的初乳，最是鲜香滑嫩的，只取桶里最上层的乳，其他一概不要，一大早庄子上就送了来，厨房的妈妈放进锅里加入磨好的椰子末和白糖粉小火细熬两个时辰，又放进冰里镇了好一会，才是做好了的” 素娘拿了块咬了一口，只觉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了。听了自家娘说的不由暗自惊讶，这一块小小的乳酪，得花费多少银子啊。www.gebiqu.com ------------ 第二十八章 “有这等玲珑心思，可见厨艺了得，该赏”柔婉县主笑道，手底下的丫鬟上前给了光氏一个小锦袋，光氏接过福了福，道“奴婢就代刘妈妈谢过县主了” “你府里那些个锦州来的亲戚，可是还在这里住着？”柔婉县主好奇道。 “哪里还敢住在这的，她们不要脸府里还要脸呢，太后娘娘前脚训了话，后脚老太太就把这一大家子送回去了” “那就好，我听着也觉得怪丢人的，要我是你家老太太，只怕也要气死了” 徽枝郡主与凤姬长公主在房中叙了良久，徽枝郡主才带着柔婉县主回府了。 一边是自小要好的表姐妹，一边是谈得来的妯娌，哪个都不好偏颇。长公主斟酌了下，终寻了个空闲，请了弥氏过来。 弥氏听了，只道九娘还小，不急着说亲，府里还想多留几年。 长公主如何不知她心思，道“我也知道你的顾虑，策宁伯到底低了些，可奷儿一过去，那就是正经的伯夫人，分了府，头上又没有婆母压着，只消美美地过日子就是了” 见弥氏依然不为所动，叹了口气，又道“你也别觉得我是不疼侄女，咱们这样的人家，荣华富贵都到了顶的，也不指望靠府里的姑娘谋求什么，无非就是嫁个好夫婿图个安稳罢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罢” 说完罢了罢手，命她告退了。弥氏心绪万千，轻一脚重一脚地出去了。她不是芜姨娘，百般教唆自个姑娘攀附权贵，全然不顾女儿家一辈子死活。她就九娘这么一个女儿，自是要花十二万分心思去挑的。况七娘在那摆着，九娘总不好越过姐姐说亲，要不然老夫人那如何交代？ 待柔婉县主走后，啊蛮在四个丫鬟的侍候下沐过花瓣浴，又换了身爽利些的开襟裙，执起鞭子就往前院走去，宛如脚下生风一般。 沈慕华一身白袍倚在树下，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见到啊蛮，唇边勾起一抹笑。 啊蛮上前，难得不好意思地把背在腰后的手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七彩麒麟荷囊，这里面都是她一点一点捻了金丝针针绣出来的，可谓是心血了。 沈慕华接过细细端详，道“嗯，不错，虽然这只狗丑了些，但念在是你诚心做的份上，我便勉为其难收下了” “哼，不想要就还给我”啊蛮伸手去抢，沈慕华见状轻轻一抬，稳稳地把荷囊放入袖中，道“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要回来呢，丫头放心罢，做得再丑哥哥也不会嫌弃你的” 啊蛮不依不饶扒着他的腰围要去翻袖子，被沈慕华悠闲的躲过。 啊蛮眼珠一转，突然踩着群尾“啊”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沈慕华见了赶紧弯腰扶她起来，却见啊蛮突然朝他腰间一抓，跑开好几米远，笑嘻嘻问道“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她手上的是一块幽绿剔透的鸾凤玉佩，这样的品相就是宫里也难得一见。 沈慕华见了玉佩，面色一冷，沉声道“丫头别闹，把玉佩给我” 沈慕华对她从来都没有凶过，啊蛮一愣，只好唯唯诺诺乖乖地把玉佩交给他，道“和陵哥哥，这个，对你很重要吗” 沈慕华小心地把玉佩系好，蹲下身子抱住她，头埋在她的发间，笑道“这个啊，是哥哥的母妃留下来唯一的东西” 虽然他的话听起来漫不经心，但啊蛮还是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失落，他一定，很想很想母妃吧。听说佑郡王与元妃的感情并不好，就连宫中的宴请，都是分开去的，两人甚至连装一下都不屑。沈慕华在宫里住了十年，佑郡王不管不顾，就是进了宫连一句问候都未曾有过。 誉国公夫人不只佑王妃一个女儿，孙辈更是众多，佑郡王和蒙氏也不差他这个嫡子。就连太后，也不过是对他的怜悯而已。过年过节，大家都聚在一块各生欢喜，只有他是一个人。彻头彻尾地一个人。 啊蛮想着眼眶一红，伸出手紧紧回抱着他。朝中大臣道他阴冷无常，刑部惧他鬼畜嗜血，血肉骨亲说他不近人情。只有她知道，她的哥哥，明明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从小到大，她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刁蛮的，无理的，他都一脸宠溺，照单全收。五岁那年，她骗过锦衣卫，偷偷溜进皇舅的御书房，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把圣旨染得一塌糊涂。皇舅勃然大怒，是他给她收了烂摊子，生生挨了二十大板。那时候的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被血染透了的白锦，不知所措。他仿佛无事人一般笑着对她说，哥哥不疼。 感受到怀里人无声的安慰，沈慕华眉眼一柔。心脏那块阴冷寒凉的地方，生平第一次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七月初七，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这一天皇帝要在乾宁宫设家宴与宫妃同乐，民间凡有女儿的都要精心打扮，向织女娘娘祈求一个好夫郎，余生幸福安康，出嫁女也要带上儿女回娘家吃花糕。 啊蛮命人捕了蜘蛛放在盒子里，七夕拿出来看，里面结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蛛网。众人都夸说“郡主福禄无双，得巧得巧” 光氏与四个丫鬟把所有新做的衣裙拿了出来，挑来拣去地对着她比划，哪一件都不满意。 “这件颜色好，却也寡淡了些，衬不起身份”良喜拿着一件白纱青雀纹的象牙襦褂摇了摇头道。 “那条绣凤凰的冰蝉纱倒合适，只可惜郡主穿过了”樱才道。 “奴婢把这桃红色的绸裙都收起来吧，这等颜色俗艳了些，配不上郡主的身份”良辰说着把一摞绣了金凤牡丹的裙子抱了出去。 光氏看了眼满地的裙衫，想了想，道“长公主殿下年少时太皇太后娘娘曾赏过殿下一条百鸟裙，殿下又给了郡主，就开了库房取出来罢，今儿穿了正好。” 梅果得令捧着白玉托盘里送了上来，一进殿内，百鸟裙的华彩就把整间屋子照亮了，光芒之盛，令人不敢直视。www.gebiqu.com ------------ 第二十九章 整条裙子皆由百种名贵的鸟类羽毛与金纱手工织绣而成，不掺杂丝毫棉麻布料，裙身缀满了细如沙粒的金色珍珠以及各色宝石。据说就是点饰裙子的珍珠玉石就用了数斗，价值连城，更惶论制作裙子的鸟翎。 啊蛮穿了衣，良喜小心地捧起百鸟裙的裙尾，领着她在琉璃金凤镜前坐下，又轻柔地拿起桃木梳给她梳理发辫。 樱才把妆台上的檀木玉椟打开，里面尽是无价的珠宝玉饰，艳彩灼灼，直晃得人头晕目眩。 啊蛮随意拨了几下，挑了一对小巧精致的银铃铛耳坠，一副嵌祖母绿的碎花额饰。 光氏又给她带了个彩宝璎珞项圈，左右手各套了一个蓝宝镯，这才罢休。 长公主拉着啊蛮，前前后后看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凤鸾在内宫门前停下，有内侍亲自迎了出来。乾宁殿内，皇帝皇后还未到，各宫妃嫔及宗室命妇具是到齐了。 皇贵妃占了左边的头席，幽贵妃则坐在右首，论着品级以及宠幸来排，低品级的宫妃只能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殿门旁的角落里。 “凤姬长公主驾到~” 众妃起身相迎，长公主一手抱着麟哥儿一手拉着啊蛮，落座于皇后的凤座旁。 幽贵妃一身鹅黄色华贵的宫装，一双玉手执了雪帕，刚笑着说了句“长公主可来了，让我们好等” 就听殿门外的太监尖声道“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起身跪地行礼，道“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皇帝笑着拂手，携着皇后入座。 “谢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生了懿昭公主后，脸上的皱纹多了一些，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更显老态。 皇帝看见长公主怀里的麟哥儿，喜不自胜地把他抱了过来，在怀里掂着，笑道“都说外甥似舅，这话见了啊麟，朕才是信了的” “皇上啊，只说对了一半，这外甥似舅，侄女肖姑，臣妾瞧着，郡主与闽南王妃也有几分相似的”幽贵妃咯咯地笑道，声音如银铃一般悦耳。 闽南郡王妃是啊蛮嫡亲的姑姑，老夫人膝下唯一的女儿，十八年前就嫁给了闽南郡王，后又跟着郡王去了南边的封地，这一去就是十年。这位姑姑已经三年未曾回过京了，现下倒是借着乞巧节带着女儿回来了。 淳化县主知书达理，不卑不亢，太后见了喜欢得紧，直赏下了好些东西。 “嗯，像，果真是像，贵妃好眼力”皇帝看了眼闽南郡王妃，笑道。 又见啊蛮穿上了那身百鸟裙，皇帝仿佛想起了什么，对着长公主笑道“朕还记得，皇祖母得了这裙子，本来是要赏给景福的，偏生你喜欢得紧，朕就去帮你求了来，你得了这裙子开心地跟在朕后面跑了好几天，一眨眼十几年过去，连啊蛮都这般大了” 景福长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光妃所出，太皇太后极为宠她，连凤姬长公主都沾不得边。如今，风光不在，也没几个人记得。 啊蛮听了噔噔噔地跑到皇帝年前美美地转了一圈，道“那皇舅说，是我穿着好看还是娘亲穿着好看啊，皇舅可要说实话，不能偏袒娘亲” 皇帝无奈地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就你这个小丫头机灵，啊蛮好看，啊蛮是我大越最最好看的，行了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舅的话我是信得”啊蛮笑嘻嘻道。 荣锦坐在王贵嫔的旁边，见满室粉黛都叫啊蛮的裙衣压了过去，恨恨地咬唇。凭什么好东西都叫陆绛珠占了去，明明她才是正经的皇女。 偏生她一脸不忿的表情被十一公主瞧了去，十一公主娇笑道“九姐这是怎么了，一脸闷闷不乐的，叫妹妹瞧了倒觉得这哪像是乞巧节呢，就是过清明也没有这样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座上的人听见。 十一公主的生母只是个小小的宫女，生下她就去了。皇帝对她存了几分怜惜，时不时命人照看，逢年过节的赏赐都是头一份的，因此也没有宫人慢待她。本身就没有可以支持的外家，自己又不是身份显贵的嫡出公主，偏生十一公主孝顺懂事得紧，平日里时常亲手做些羹汤，裁些鞋袜给自己父皇，是最得皇帝心的。 她虽出身比荣锦低着，但赤脚不怕穿鞋的，就是满宫的皇子公主，没哪个在她手上讨得便宜的。 正和幽贵妃说笑的皇帝听了声音果然转过头来看向荣锦，皱眉问道“荣锦这是怎么了” “怕是九妹见了懿和皇姐的裙子，心里吃味呢咯咯”三公主捻着帕子掩着嘴角揶揄道。 “怪道臣妾见懿和一上来，荣锦就不大开心了，原来是这个缘故，皇上也真是偏心，按说荣锦可不也是皇上嫡亲的女儿嘛，我看啊，不若也把这裙子赏了下去，也好叫荣锦心里平衡点不是”幽贵妃嗔笑道。 皇帝一听，脸色就冷了几分。哪有做侄女的，肖想姑母东西的道理，这样狭隘的心思，怎堪为皇室公主。 王贵嫔心里狠毒了幽贵妃，咬咬牙笑道“哪里就是姐姐说的那样呢，荣锦最近在学女红，说要给她父皇绣个锦囊，竟是熬着眼睛绣到很晚才睡，臣妾说她，她也不听，现下可不是累了么” 荣锦请了尚绣监的姑姑学女红是真的，皇后那里也报备过。 皇帝看着荣锦，脸上缓和了些，淡淡道“朕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但也不可如此，熬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既然累了，你便下去罢，好生休息一番” “是，女儿知道了，女儿这就告退”荣锦白着脸听了如获大赦，起身告辞。 宫里就是这样，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啊蛮见惯不惯看着殿内的波涛起伏，接过姑姑手中的月光杯，抿了一小口甜甜的果子酒。 麟哥儿手里甩玩着从皇帝手上抠下来的玉扳指，见阿姐吃酒，把那扳指扔到一旁，咿呀咿呀地爬过来也要喝。www.gebiqu.com ------------ 第三十章 啊蛮把他抱过来，悄悄地拿起玉箸沾了沾酒，正要放进他嘴里，却听长公主道“啊蛮，来，见过你姑姑和你表姐” 啊蛮听了忙放下玉箸转身，见娘亲朝她招手，闽南郡王妃和淳化县主在旁席看着她笑，淳化县主正值豆蔻年华，一身白砂锦裙落落大方，裙上绣了朵朵海棠，微风拂过，绽开阵阵清香。 啊蛮上前，实实在在行了个礼，娇声道“见过姑姑，表姐” 闽南王妃笑着扶她，道“好好好，啊蛮是个好孩子”说着眼疾手快地把腕上带的双凤衔宝镯拿下来套在她手上。 见了麟哥儿，闽南王妃心都化了，直乐呵地上前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哄着，道“哎哟，瞧瞧，哥儿长得眉宇轩昂，日后啊，定是个有出息的” 淳化县主自有一股江南女子的氤氲情肠，啊蛮头一回见到如此温婉忧媚的佳人，不由生了几分欣赏，上前拉着淳化的手道“姐姐此行路途可远？闽南又是个什么样子？” 淳化县主笑道“我从封地上的马车，走了一个月才到的京城呢，说远倒也远了，好歹赶上了乞巧节，也能让外祖母乐呵乐呵” “闽南啊，虽没有京城繁华鼎盛，热闹熙攘，晴川山水却独有一番风光。表妹若想看看，等你大了得了恩准，就来王府住上一段，到时候我定带你好好逛逛” 淳化县主说话哝声哝语的，似刚出生的小猫一般带着软软的腔调，令人听了耳根都要软了一半。 “那感情好，不知姐姐这次进京，可是要在府里住上一些时日？姑姑远在封地这些年，老祖宗定也想得紧”啊蛮笑嘻嘻道 “可不是么，母亲常年不能在身边，心里也愧疚得很，只是封地事事繁复，母亲是王府主母抽不开身，趁着这次回来，是想让我住在京中，也好替母亲在外祖母跟前尽尽孝” “这样一来，府上又要热闹一阵了，姐妹们知道了，定也高兴得很” 啊蛮与表姐亲亲热热聊了一阵，中途三公主领了一双胞子过来，说起家里的小姑子颇有歉意，眉眼中却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上回的事，真是不好意思，还望妹妹回去替我给府上的十七姑娘陪个礼才是，我这小姑子跋扈，一贯是个不知礼数的，唉，也怪府上太过娇宠，竟做下这等叛逆的事” 三公主轻掩了下面，叹了口气，帕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宇文晴向来仗着婆婆宠爱哥哥疼惜跟她唱反调，若不是因为她是自家表妹，侯府又是母妃的外家，三公主这口气早就不忍了。如今她被啊蛮收拾了，家里管得严，连出门都不让了，可让三公主顺心不少。 啊蛮也微微摇头道“宇文姑娘自己犯下的错，哪有让三姐来赔罪的理呢，她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有这样明事理的长嫂，旁的姑娘家谁不羡艳几分？偏生她就爱作闹了去” 三公主听了心里更是舒坦，寒暄了几句，笑吟吟地走了。 赋和宫内，瓷器碎了一地。 荣锦气得抹了把眼泪，咬牙切齿道“真恨不得当初利落点把她淹死了，什么贱皮子，公主才能穿的百鸟裙，她也配” 王韫立在一旁，眼里像卒了剧毒，冷笑道“留着她就是个祸害，现在就开始作践我们姐妹，日后指不定要如何呢” 看了眼荣锦，她幽幽叹了口气，垂泪欲滴道“妹妹是知道的，你姐姐自小就被她们一家子害死了…我便一直把你当成我嫡亲的姐妹，原以为妹妹是公主，总能好过些，谁想到…”说着说着，她绞着帕子拭起泪来。 荣锦道“姐姐别哭，我知道姐姐向来是为我好的，可是现在，又还能怎么办呢，皇祖母眼里只有她，连父皇也向着她” 王韫拉着她的手道“你才是堂堂正正的公主，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姓陆的。只要她犯下大错跟皇上太后离了心，就是长公主求情也没用，到时候，这宫里，妹妹可就是头一份了，就是赵瑶，又能算得什么” 荣锦听了，赶紧道“那姐姐可有计策？”只要把陆绛珠除去，父皇就会更宠爱她，到时候只要她乖一点，求父皇把她记到皇后名下，她可不就是位比亲王嫡出的公主了么，那时，她定要让陆绛珠三跪九叩！ 王韫眸光一闪，带着轻蔑的笑凑到荣锦耳边细说起来。 “这下，我倒要看看这个贱蹄子还怎么脱身，呵呵”荣锦看着远处，冷笑道。 公府里老夫人知道女儿要来，头几日眼圈都是红红的，用饭用得也不多，时不时问上一句王妃到哪了，路上可安生？见了女儿，更是抱着闽南王妃痛哭了一顿，在场的人都酸了鼻子红了眼。经人劝着，这几日才好了些，有王妃陪着，饭也吃得香了。 闽南王妃是大长公主一脉的嫡孙女，大长公主还在时对她很是宠爱，亲自上请了恩典，许她以郡主之身出嫁。就是比起皇室宗女，闽南王妃浑身的气派也是要胜上三分。在锦州时，这位跺一跺脚，城里都要震上一震。 老夫人亲自把闽南王妃安置在她的内寝，娘俩说说体力话，淳化县主则睡在偏房，与七娘不过隔了一堵墙。 七娘知道了，连着几天坐在床沿默默地抹眼泪，身边的嬷嬷劝，她也不听，只道“姑姑也就不说了，那是老祖宗嫡亲的女儿，总要比我疼的，可表姐不过是个外孙女罢了，连面也没见过几回的，哪就值得老祖宗这么上心了，现如今你看这府里，个个都比我金贵，哪有我的去处呢？” 那嬷嬷听了害怕地连连罢手，道“姑娘这话使不得，那不仅是您的姑姑，还是王妃娘娘，就是县主，那也是姓赵的正经主子，如何都不是您能置喙的。这话传了出去，可有姑娘的苦头吃” “我吃的苦头还少么，你瞧瞧，我娘对房里那个小妇养的都比对我上心，她也不想想，我养在老祖宗膝下，那是她的体面，现下，连六姐那样的身份都当上娘娘了，我的着落，却不知在哪呢”www.gebiqu.com ------------ 第三十一章 嬷嬷张目结舌，生生噎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天气热，除了上朝的男人，媳妇姑娘们都躲在府里贪凉，不好累着夫子，夏先生的课也停了。大少奶奶林氏命人在湖边的亭子里放了几盆大冰块，搬了小榻，邀府里的姑娘都来说说话。 啊蛮与淳化县主坐在一块，扑着美人扇，时不时说上几句。淳化今儿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帛锦，外缀上一层绣了层层牡丹花的金纱，啊蛮眼尖，一看便知那项上的祖母绿吊珍珠银链不是凡品。那样的做工，除了仙逝的绝世金匠徐福，再无二人能造出。 林氏看着众人，微笑着吃了口茶，暗叹这景国公府里真是个卧龙藏虎的地儿，身份最贵的女人，都在这凑齐了。 庚氏前儿刚诊出两个月的身孕，老夫人高兴，免了她几个月的晨昏定省，嘱咐她要好好安胎。她今儿穿了件正红的纱缎，衬得整个人都明丽亮眼起来，人虽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她前脚诊出身孕，后脚房里的通房丫鬟也传出了喜信，原来是二郎一时心软免了汤药，不曾想这便怀上了。既然怀上了那也是陆氏的血脉，且也是从小侍奉他的，知根知底，老夫人就留了这孩子。庚氏只得咬碎一口银牙把那丫鬟抬了姨娘，只是更紧着自个身子了，生怕这胎有什么闪失。 林氏虽同情妯娌，却也不好开口安慰，男人纳妾开枝散叶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世子爷到底是爱她，不肯让她受委屈。林氏是世子爷亲自求来的，出身高贵，又一向被世子爷捧在手里，房里至今连个姨娘都没有。再加上她进门一年就生下了嫡长孙，在府中地位从来是雷打不动的，连弥氏也很是喜爱这个大媳妇，对她房里那是半点意见没有的。 “今儿是我表姐嫁人的好日子，我娘啊一大早就被长公主要了去帮忙，回头我娘带着喜糖回来，我就让人给嫂嫂和妹妹们分了去。”九娘笑道。 她说的表姐自然是固安侯家的韵娘，嫁的是襄阳长公主的嫡子谢靖。今儿出嫁的队伍刚刚抵京，歇在驿站里等着新郎官迎亲。 “那我可就等着韵姐姐的喜糖了，回头韵姐姐回门，我可得好好看看姐夫”啊蛮笑道。 韵娘娘家远在锦州，三朝回门自是不行的，因此斟酌了下，就把景国公府当做母家，携着新姑爷拜见一下弥氏，也算是回门了。 “妹妹初来京城，可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两地水土总是差距大了些”林氏望着淳化关心道。 “劳大嫂关心，倒也还好，外祖母命人给我单独开了小厨房，吃喝一应都是按家里的来，只是京中燥了些，需得时时熬了燕窝梨羹喝着”淳化笑道。 七娘看了她一眼，绞紧了帕子，眼底起了雾气。她养在老夫人膝下这些年，再是受宠，都是跟着荣寿堂的大厨房用膳的。偏生这个表姐一来，老祖宗就给她开了小厨房，这样的高待，哪里能说得上是外孙女呢，比她这个一手养大的亲孙女还要亲上三分。 啊蛮见七娘这样，只觉得无奈至极。七娘房里的二等丫鬟是十七娘贴身丫鬟的远房表妹，那日七娘的话，十七娘都说给她听了，啊蛮被气笑了。这种鬼见愁的性子，真真是令人有心无力。 “弟妹近日可有不舒服，吃的可多？我怀桾哥儿时吐得厉害，吃什么都吃不下的”林氏问道 “倒是还好，胃口都跟平日里差不多，就是身子乏了些”庚氏抚着肚子道 “我娘说怀我的时候也没受什么折磨，夸我孝顺呢，二嫂嫂肚子里肯定是个孝顺的小妹妹”十六娘笑嘻嘻道。 庚氏听了脸色一白，只勉强笑道“是吗，十六娘真乖” 她心心念念盼着这一胎是嫡子的，若是房里的姨娘生下庶子，这府里日后哪还有她的立足之地？二郎与她并无甚感情，两人婚前素未谋面，也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 林氏见了赶紧打圆场，笑道“你这小丫头，说什么呢，我看啊，你嫂嫂肚子里的定是个大胖小子，酸儿辣女，你瞧你嫂嫂可不是爱吃酸的多么” 庚氏听了这才舒心些，看了眼肚子道“借大嫂吉言，日后啊，给十六娘生个壮实的小弟弟好不好啊” “好，那我就天天陪小弟弟玩”十六娘拍手笑道。 因淳化是赵氏女，与啊蛮又亲了一层，两人性格合拍也聊得来，啊蛮格外喜欢这个表姐。 两人正说着闽南的风俗，却听淳化悄声道“那位是谁” 啊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长廊中一名身形修长的俊朗少年大步流星走过，天蓝色银纹的帛锦宽敞随意，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的情怀。 “那是府里的四哥哥，诺，十二娘的嫡亲兄长”啊蛮低声道。 淳化瞟了眼十二娘，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庚氏说着说着觉得乏，便要起身告辞。正走到啊蛮身边时，旁边突然跑出来一只猫，一下子往庚氏身上扑了过来。 庚氏吓得花容失色，踉跄之下朝啊蛮身上倒了下来，啊蛮心下一惊，本能地往旁边一让，想要补救却已来不及，庚氏带着绝望的眼神滚下了亭外的层层玉阶。 “啊！！！” 下人一片慌乱，赶下去救人。 “还不快去请太医！快把二奶奶扶起来！”林氏也吓得不轻，快步地走下阶梯，微微颤抖地握着庚氏的手道“弟妹感觉怎样，可是那里疼？” 庚氏脸色苍白如纸，已经是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断断续续地道“孩子…我…孩子” “啊！嫂嫂流血了！”十二娘慌乱地惊叫道。 众人望去，只见她下身的红裙都已经被血浸湿，庚氏听了，脸色悲痛地嗫嚅了什么，便晕了过去。 九娘冷冷地看了十二娘一眼，道“众位姐妹暂且回去，莫要在这阻碍了大嫂，待明日二嫂好点了再来罢” 众人称是，心事重重地走了。www.gebiqu.com ------------ 第三十二章 林氏有条不紊地命人把庚氏抬进房里，又命人知会了弥氏和老夫人。太医和弥氏一道赶了来，也不行礼，直上前把脉。老夫人也匆匆柱着玉杖到了，一进屋见里边一盆血水一盆血水地往外倒，险些晕过去。 太医过了两个时辰才出来，老夫人急忙问道“孩子可还在？” “还请老封君和少奶奶节哀，微臣无能”太医拧了正正方方的医箱走出来，无奈地抚了抚胡须道。 老夫人听了，默了默，又问“那大人可有事？” “少奶奶身子虚弱了些，需得好生调养，微臣这就开个补气养血的方子”太医拱手道。 “好，那就有劳太医了”说着有下人上前恭恭敬敬地送了太医出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对弥氏道“大人没事就好，你也好好劝劝，让她养好了，来日方长” “是，是儿媳不好，没能看顾好二郎媳妇，这大热的天劳动母亲跑来，儿媳心里不安，还请母亲快快回去歇着罢”弥氏捻着帕子道。 老夫人看了眼里面，又嘱咐了几句，才回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府上哪里来的猫，好生生的跑出来扑人！”弥氏道。 “儿媳也不知道，偏偏就弟妹走到阶梯口的时候那猫就跑出来了，也是儿媳的错，弟妹怀孕了，儿媳还要把她往外请”林氏带着歉意道。 弥氏拍拍她的手道“这事也不怪你，只是这府里，怕是有人心大了”说着她看了眼里面躺着的庚氏，冷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害了我孙子，嬷嬷，给我下去好好查！” 林氏看了眼里头，叹了口气，这二弟妹是个苦命的，如今房中哪位姨娘大着肚子，又是个得宠的，她这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啊蛮回府与长公主说了这事，颇有些懊悔，道“若是我当时没有避开，说不定二嫂就不会出事了” 长公主摸了摸她的脸，道“说什么傻话，你若是没有避开，说不得摔下去的就是你了，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让娘怎么活？” 想起庚氏，长公主冷笑道“她今日若真是连累了你，可就不止这点苦头了，本宫让她陪葬都是轻的！” 别人说起这话，可能不值一提，但长公主，是真的能做出来的。她这一生，独独女儿，是她心中碰不得的一根刺，一碰就是锥心的疼。 啊蛮忙抱着长公主的胳膊道“我错了，以后定不会有这想法，娘别生气” 长公主无奈地叹道“你知道就好，别人我管不得，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娘不盼你什么，不过一辈子平平安安罢了” “我知道的，娘”啊蛮小脸蹭了蹭长公主的腰，道。 “好了，你今日想必也受了惊吓，跟着姑姑好生歇着去吧”长公主揉了揉她的长发，笑道。 啊蛮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见今日的场面，着实惊着了，也就顺着告退。 回了房，良喜忙让人做了些羹汤喝着压压惊。啊蛮趴在玉桌上，手指细细触摸着玉石上雕刻的花草，嘀咕道“也不知是哪个这么狠心的，要这么害二嫂，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光氏在一旁帮她把头上的珠玉都取了下来，边梳边道“殿下还小，这深宅内闱的事，哪里能懂呢，只是你是宫里长大的姑娘，总比一般人看得透彻些罢了” 她绾起几绺秀发，又道“姑娘想想，二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谁获益最大？” “要说都是陆氏的子孙，孩子没了，老祖宗大伯母她们又如何能欢喜呢，二哥也就这么一个孩子”啊蛮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不对，恍然大悟道“等等！二哥房中还有一个怀了孕的姨娘” 光氏听了满意地笑道“姑娘是个聪慧的，你再想想，二少奶奶现今没了孩子，洛姨娘若生下儿子，那就是小二房的庶长子，日后若是二郎君要把孩子记到二少奶奶名下，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就是二少奶奶再生十个八个嫡子，也越不过了” 啊蛮疑惑道“可是二嫂是二哥明媒正娶的，她怎么敢，不怕二哥生气，二嫂把她发卖了？” “二少奶奶嫁过来之前两人面都没正经碰过的，能有多少感情？洛姨娘虽是丫鬟，却是从小陪着二郎君长大的，况又是国公夫人身边嬷嬷的家人子，也是个娇滴滴长大的姑娘，二郎君能不疼？” “二嫂这样的身份，嫁了人倒还要受这样的委屈，真是不值”啊蛮叹道。 “你是大越的郡主殿下，日后就是嫁了人，哪个敢给你气受？不过啊，女子掌中馈，没有点手段是万万不能的，殿下可要记好了” 啊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扫庆，但好在闽南王妃在，老夫人的心就装不下别的了。连着好几日都待在房中拉着闽南王妃的手说这说那的，就连一旁的七娘都成了摆设，一张脸白得吓人。 只是闽南王妃是封地的主母娘娘，轻易离不得身，不过住了三日，就要启程回去了。走时老夫人又是一顿撕心裂肺，颤巍巍地抹眼泪，直拉着闽南王妃说不出话。幸好有淳化县主在一旁陪着说了好些，老夫人才依依不舍地放手了。 闽南王妃眼圈也是红红的，拿着帕子不住地拭泪，一步一回头，终是咬了咬牙，狠心上了马车。一行人带着离别的愁苦，带着老夫人泪眼婆娑的目光上路，越走越远，直至隐入天边。 这头送走了小姑子，那头弥氏就准备好要接待表姑爷了。正午，谢靖就携着韵娘从大门由人迎了进来，下人抬上来的回门礼堆满了库门。 大房内，表姑爷做为上宾坐在首位，啊蛮跟十六娘在一旁笑嘻嘻地打量，时不时附耳说上几句。 “表姐夫真是个轩昂俊逸，你瞧姐姐笑得，心里不知多甜呢” “听说襄阳长公主喜爱清净，所以免了姐姐的晨昏定省，只在初一十五立规矩，这日子最舒心不过了” “哎呀，以后我们就能常上襄阳公主府找姐姐玩了，我还没去过襄阳府呢” 襄阳长公主青年守寡，一身的精力都用在了教育谢靖之上。因此尽管天生贵胄，谢靖身上，没有丝毫富家子弟的陋习。www.gebiqu.com ------------ 第三十三章 他克己守礼，沉静温雅，有股难得的清贵之风。 韵娘穿了件明红色绣着百花簇锦的纺纱，发鬓上插满了鎏金珠翠，整个人如桃枝上媚放的花朵，吐露出沁人心脾的浓香，倒比往日昳丽炫目了不少。 啊蛮跟着九娘上前说话，论起来，襄阳长公主是她的亲姨母，她还要唤韵娘一声表嫂的。 “往常在锦州时，姐姐便常来陪我玩，后来迁了京，倒还要担心日后不能常相见了。如今姐姐这一嫁，我们姐妹，又可以聚往一处了”九娘笑道。 韵娘嗔了她一眼，娇笑道“只怕日后啊奷嫁了个美郎君，连姐姐是谁都要忘喽” “姐姐就爱打趣我，当有姐夫在我不敢欺负你不成”九娘脸上一红，笑着就要挠她。 啊蛮轻轻扫了众人一眼，七娘一如既往地不合群，只是刻意离淳化县主远了些，林氏脸上虽笑着，但是眉眼里藏不住的倦意，庚氏在床上躺着，她做长嫂的，时不时要照料，只怕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世家大族子嗣多，杂事更多，还是公主府好，只有她爹娘和麟哥儿几个。她爹官场上处事圆滑，跟哪一个皇子党都不沾边，是皇帝妥妥的心腹，也从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处理完政事就往家赶。她娘是太后的心肝儿，皇帝手上捧的珍珠，有委屈向来不用忍着，京城的贵妇唯她马首是瞻。 韵娘之前并未见过淳化县主，九娘引着两人相互见礼，韵娘笑着令人装好了一个小锦囊，送了淳化当见面礼。 弥氏与侄女又私下在房里聊了好些，直说得韵娘一脸嫣红。 嫁出去的姑奶奶回门按理是可以在娘家留宿三晚的，只是这到底不是韵娘的娘家，自然是不行。日落之前，新姑奶奶就要回夫家，弥氏命人亲自将一对人儿送了出去。 公主府 自从长公主诞下麟哥儿，身子越发好了。长公主是个坐不住的，公主府中没有婆婆妯娌，驸马又忙碌政事，她跟着啊蛮和麟哥儿在府中实在厌倦，往宫里跑得更勤快了。 麟哥儿的眉眼真是像极了小时候的皇帝，太后抱着爱不释手，大有连啊蛮都要避其锋芒的迹象。所幸麟哥儿是个疼姐姐的，什么好吃的都要拿过来跟啊蛮分，两姐弟倒也和谐得紧。 太后抱着麟哥儿跟长公主说着婴儿的衣食穿着，啊蛮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报备过就拉着樱才几个出了慈宁宫。 她都许久未见过五皇兄了，这宫里的皇子公主，属五皇子与她相处最好，两人说话向来随心。不必惺惺作态。 五皇子原先养在皇后跟前，长大了就搬到宫里西边最幽静的承坤殿居住。啊蛮打量着四周，铺了鹅卵石的道路两旁只零零星星栽了几颗梧桐树，安静得连鸟都不叫的。这里是离皇帝的寝宫最远的地方，最为偏僻不过，隔了一处的，就是冷宫。 四皇子已经封王立府，且连嫡长子都有了，丽妃所出的六皇子更是出生八个月时就册了魏郡王，独独五皇子，像个透明人一般。 就算自小养在皇后宫中，但皇后本身就育有太子，又只这么一个嫡子，防着他倒还来不及呢，如何会真心相待，说有多少母子情分，都是假的。太子又是那样尊贵的身份，他在太子身边，不过也是个陪衬罢了，说是皇子，不过是半主半奴。就连宫中最普普通通的奴才，谈起五皇子，也没有多少在意的神色，更何况满宫的贵人主子。 啊蛮扫了一眼过于清简的皇子府，觉得她或许应该寻机向皇舅提一提五兄的爵位问题。她不去说，只怕没人去说了，这宫里，谁不是人精。 五皇子府内的书房，沈慕华随意地倚在案上，带着凉薄的笑，道“景国公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庶女就投了太子一党” 五皇子手里捻着一颗白玉棋子，放在案上的棋盘上。听闻这话，挑了挑眉“哦？陆蔚祁这是两边都想卖个好啊，日后太子成事了，这陆六娘，可是个投名状” “那也要看她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太子妃可不是好惹的，你我在她手上都不知道裁了多少人”沈慕华冷笑道。 五皇子拇指摸了摸下巴，落下一子，淡淡道“那我们，就助她在太子府扎根，不过是想要荣华富贵罢了” 沈慕华勾起一抹阴柔的笑，道“就看，有人能不能过美人关了” 府中的暗卫突然无声无息的跪在两人面前，低首道“主子，懿和郡主来了” 五皇子听了挥挥手，暗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六娘不打紧，但陆十四娘，可就不一样了”他看着沈慕华笑得意味不明。 正说着，啊蛮已经自顾自地踱步走了进来。按说论身份，与她最亲的该是太子，但她自小就爱跟着五皇子玩，五皇子待她像亲妹妹一般，而太子多多少少端着身份，长辈面前还好些，私底下却也没有多少兄妹情分。 见到两人，啊蛮笑着上前道“和陵哥哥怎么也在，五皇兄，我来看你了，开不开心” 五皇子揉了揉啊蛮的头发，笑道“自从国公一门进京，啊蛮进宫的次数可是越来越少了” “世族但凡人多了，都没有清净的”沈慕华想起丽娘，眸中闪过冰冷。 啊蛮想了想，数着手指道“算起来，啊蛮竟都不知有如此多的姐妹，老祖宗的娘家姑娘是姐妹，锦州老宅的宗亲是姐妹，姑母们的女儿是姐妹，几位婶婶那边的，也是姐妹” “你这样的身份，何必管那些，谁敢与天家论亲？”五皇子笑了笑，又道“近来大乌的皇子公主进京上贡，大乌公主现下正安排在宫中住着，你倒可以见上一见” “公主怎么也来了，是来和亲的么”啊蛮问道 “大乌国力越发强盛，和亲是势在必得了”沈慕华道。 “可是，简皇子不是已经在京中了吗，也什么还要和亲呢”啊蛮疑惑道。www.gebiqu.com ------------ 第三十四章 “小丫头，你以为他一个嫡皇子，为何要沦落到当质子的地步？他兄长虽是太子却碌碌无为，大乌现任皇后出的皇子倒是颇有才学，此次来的皇子更是大乌贵妃所出，骁勇善战。大乌皇帝怕是早就忘了还有这个嫡子了，一个弃子，能有多少分量” “可是我朝并没有适龄未娶的皇子，公主请降，难不成要命四皇兄休妃另娶？” “这个，就要问皇上了”沈慕华垂眸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掩去眼中的波涛暗涌。 啊蛮想起姜玄，莫名有些心疼。他的庶出兄弟威风凛凛代表他的母国来朝，而他却被丢在邻国为质，不闻不问。 “对了，皇兄这里得了些金刚石，留着也没用！你喜爱用宝石装饰衣物，拿去正好”五皇子笑着命人装了一匣子金刚石，樱才福身接过。 “皇兄别老是什么都给我，日后给嫂嫂赞点体己也是好的”啊蛮抱着他的手臂轿声笑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小丫头”五皇子弹了弹她额头，笑道。 “啊蛮上个月是不是去了简皇子府上了？还教训了皇后赐下的嬷嬷？”沈慕华看着她笑道，眼中一片清冷。 “我…我就是一时好奇，就进去了，和陵哥哥不知道，那个老刁奴，竟然那般欺辱简皇子，我一时看不过，就训示了下”啊蛮被他看得心虚，低下头看着脚尖收收合合。 “啊蛮可有想过，你这般做，皇后心里怎么想？嗯？简皇子何德何能，得你如此赏识？”他笑得妖冶魅惑，却毫无暖意。 “简皇子虽在我国为质，但也是大乌皇后嫡出的皇子，若论身份，尊贵不下你我，啊蛮只是，为他不平。”啊蛮说着拉了拉沈慕华的衣袖，贴身上去抱了抱他的腰，带着祈求的语气道“哥哥别生气，我下次不会那么冲动了好不好” 沈慕华顺势抚了抚她的背，道“啊蛮做事，可谓是随心所欲，罢了，总有人能护你一辈子，冲动与否又何妨” 啊蛮敛眸，她虽是公主的女儿，但仰仗的向来不是娘亲，凤姬长公主姓赵，是皇帝的胞妹，太后的独女，这才是让人敬畏的地方。若王权更迭，娘亲只是一个嫡出的长公主，不过是像懿晟大长公主一样，空有一身尊荣罢了。侄儿对姑姑，哪比得上哥哥对妹妹呢？ 到那时，她对赵瑶，甚至荣锦，都要俯首称臣，而不是与皇室女论姐妹。 出了五皇子府，沿着青砖板乘着小辇经过漫漫长廊，辗转了数个宫殿，才回到慈宁宫。 走廊不远处的草地上，艳丽妖冶的女子身着一袭七彩艳丽的长纱，坐在白玉八仙桌旁，见了啊蛮，问身边的婢女道“那一位是谁？能在宫中乘鸾驾，想必身份不低” “回公主，是大越嫡长公主之女” 女子挑了挑眉，展开一个勾人心魄的笑容。 慈宁殿内，皇后一身章鸟纹明红凤袍，鬓上插了九只红宝金凤步摇，抱着赵瑶同太后和长公主说着话。 在啊蛮的映像中，皇后很少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仿佛穿了明红，她就是高高在上不沾俗气的神。 太后一直抱着麟哥儿不撒手，见到赵瑶，也不过笑着逗弄了下，皇后见了，心里略不舒坦。见了啊蛮进来请安，也不过扯着嘴角随口说了几句。 赵瑶长得像皇后，眉眼间无一不是皇后的影子。而啊蛮和麟哥儿，一个像太后，一个像皇帝，太后见了更喜欢哪个，不言而喻。何况啊蛮是在太后膝下养了好些年的，赵瑶呢，皇后护得紧，一个月不过见两回，哪里来的情分。若不是我朝不可有异姓王，麟哥儿一个郡王爵是跑不了的。 皇后略提了提太子纳侧妃的事，又说六娘终究是公府长女，要有个封号才不算委屈了。太后想了想，道“就以艾为号吧，也不枉她那一身体貌” 六娘的好日子将近，老夫人也解了她的禁足令，对府中姑娘说道“如今你们的长姐也要出嫁了，你们且前去陪她叙话罢，也给你们姐姐添个妆，全了姐妹情分” 既然是嫁太子，这嫁妆就不能少了，公府是要脸面的。弥氏掌家，一挥手就把太子爷送来的聘礼全部添到六娘的嫁妆中，公中出了十副各色宝石头面，百匹昂贵的布料，铜镜台白玉桌等物，又把陪嫁庄子和良田折换成一万两白银，弥氏私底下又添了三千两，老夫人添了五千两。算下来，共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可谓出手阔绰。 庚氏瞧着，心里不是滋味，她嫁来时也不过一百零八抬嫁妆，如今府里不过嫁个庶女，分例就比她高出这么多，岂不叫人看她笑话？ 啊蛮命人把装珠宝玉石的橱匲打开，亲手挑了一串鸽子蛋大小的东海珍珠缀祖母绿项链，一枚缀满了金刚石的宝簪，装好在精致的雕花木盒里，捧在手上往公府送去。 进了六娘房里，淳化县主也在，见了她笑着道“我可要开开眼界，瞧瞧啊蛮给表姐的添妆礼是什么” 啊蛮嗔了她一眼，道“表姐的体己怕是比我还多呢，倒要打趣我” 淳化给六娘的是整整一块通透的祖母绿玉枕，一眼望去散着深绿的幽光，水头极好。日后就是拿来打几副头面赏人自戴都合适的。 几月不见，六娘变得更加美艳了，如一朵待人采摘的玫瑰花苞，带着娇羞的露水。她穿了一件粉色的梅花纹金绸缎裙，略施脂粉，鬓上戴了精致的珠翠。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应了美人如画。 “你我姐妹一场，望六姐日后安康长健，和顺幸福”啊蛮笑着把盒子送到六娘手上。 “十四妹妹有心了”六娘边打开边笑道。公主府说是金山银山也不过，啊蛮给她的，想必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但饶是这样想，六娘还是惊了下，那珍珠粒粒有拇指头大小，且珍珠是极稀有的淡蓝色，她长这么大是头一回见。就是那金刚石也是硕大的一块，嵌在金牡丹上。www.gebiqu.com ------------ 第三十五章 淳化县主见了也啧啧称奇，道是这样贵重的珠宝，就是皇后娘娘戴了也不失体面的。 六娘听了，心头一时倒也感激啊蛮。 啊蛮坐下来端详起她的嫁衣，暗红色的面料上借着光显出一圈又一圈朱雀的金色轮廓，银线描绘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啊蛮轻轻磨砂着，叹道“六姐的绣功，竟如此巧妙。真令妹妹愧疚不如” “我瞧着也是，你看这花，竟像活了一般”淳化县主惊讶地笑道。 被别人夸赞，六娘脸上有光，矜持地笑道“哪里就有妹妹们说得这样好了” 吃了几杯茶，六娘又说待她嫁过去后，姐妹可以常进宫陪她说说话云云。 啊蛮与六娘感情平平，淳化就更不用说了，因是随口叙了几句就出来了，今天府里的姑娘媳妇都要过来为六娘添妆，也不好在这过多打扰。 两人一同走着，淳化撇了眼周围，问道“我可听说不过前几日，太子爷就又纳了一位良娣。太子妃娘娘的出身又高，外祖母怎能忍心让表姐做妾呢” 家丑不可外扬，闽南王妃又离得远，淳化是不知道这事的。啊蛮笑道“表姐不知道，是太子相悦六姐，这才求娶的，你不也瞧着六姐也喜欢得紧，哪里说得上委屈呢？侧妃娘娘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她，日后生下长子，自有她的造化。要我说，老祖宗这是疼姐姐呢” “表姐生得那般美艳绝伦，真是让人弗叹自如，我长这么大，未曾见过这么标志的美人”淳化叹道。 啊蛮噗嗤笑了声，道“表姐不也是和标志大美人么，啊蛮倒觉得，女子体貌再是如何，也敌不过家世” “所谓福祸相依，各有各的命罢了”淳化县主听了只淡淡地笑着摇摇头。 “县主，七姑娘无论如何不肯喝药，老夫人劝着都没有，七姑娘说，说县主一日不搬出去她就一日不喝药，您赶紧去看看吧”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个着绿缎裙的秀丽丫鬟匆匆跑过来道。 七娘昨儿不知为何着了凉，今儿一大早，就病倒在床上了，荣寿堂请太医熬汤药忙做一团，可把老夫人急坏了。 啊蛮听了只挑了挑眉，这大热天的，着凉可不容易。 淳化县主无奈地笑了笑，道“这便不能叨扰妹妹了，告辞”说着迈着小莲步徐徐离去。 啊蛮摇了摇头，七娘这样，迟早要把老夫人那点怜悯磨没了。抛开一层血肉不说，那也是王妃之女，正经地受了竦封的县主，不是她能轻易打发的。 公府十几年来第一次嫁女，虽是侧妃，众人也喜欢凑热闹。就连寡言寡语如透明人一般的五房主母旌氏也亲自上了门给六娘添妆。 旌氏是燕州知州的嫡女，家世不显，她又是个好清净的，向来是在府几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的。五爷是正四品的中议大夫，手里没有实权，不过是个散官。但五房莫说庶子庶女，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的，旌氏更是连着生了三个嫡子，叫人好生艳羡。 楼氏路氏，乃至长公主都赐下了好些东西，六娘的嫁妆，不可谓不丰厚。 次日，四个粗使婆子抬着一顶红轿子就把六娘从侧门抬了出去，后面紧跟着送嫁妆的队伍。 没有唢呐，没有迎亲的新郎和接亲仪仗，甚至连酒席也不过是摆了几桌请府中下人吃点酒就过去了。东宫多了一位艾侧妃，景国公府少了位六姑娘。据说，当晚太子妃砸碎了一地茶具。 “你不知道，今儿一早我跟我娘进宫，见着太子妃带着滟妃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子妃脸上僵硬得，那笑啊，比哭还难看”柔婉县主咯咯笑道。 原先虽没有嫡子，但太子府中的妾室，哪个敢与太子妃抗衡，有个违逆就是杖责的下场，皇后有个不满，太子妃就能素衣披发跪在皇后面前哭“母后也是女子，嫣能不知儿媳的感受，若儿媳连教导妾侍的体面都没有，要这正妃位有何用，倒不如家去了好替爷另觅贤良” 不等皇后发话慎国公就能为女儿上罪己诏，慎国公夫人拉着一大家子媳妇风风火火进宫请罪。有这样的家族和荣宠，太子妃可谓所向披靡从未碰壁。如今来了个倾国倾城的公府千金，还是太后赐婚的有封号的侧妃，太子妃不咬碎一口银牙才怪。慎国公府地位尊崇，景国公府也不是好惹的。 “这才是刚开始呢，太子妃娘娘也该有个对手了”啊蛮也捂嘴笑道。 “就你嘴贫，我今日请你来啊，可不是说这个的，走吧，随我去院子里看看”柔婉横了她一眼，娇笑道。 “姐姐这是有什么稀奇物放在院子里了，不若说给我听听”啊蛮边跟着她边道。 “你问这作甚，看了不就知道了”柔婉笑而不答。 “姐姐倒要吊我胃口，你这院子里，还能有猪八戒下凡不成” “猪八戒谈不上，不过却是个潘安下凡来了，不信你瞧”柔婉县主笑着嘴往前方呶了呶。 四方亭台中，两名少年各居一侧，中央石案上是白玉棋盘，其中一名一身青锦的少年执了一子，思虑不定。另一名一袭白袍，气定神闲地等待着，恍若隔世。一阵风扑鼻，清淡的幽香若隐若现。 姜玄转头，见了啊蛮，挑起一个如谪仙般不染清尘的笑。 “好哇，姐姐故意瞒着我”啊蛮嘀咕着，跟着柔婉上前见礼。 一位是姜玄，一位是徽枝郡主的次子，策宁伯。 “表哥，简皇子”啊蛮朝策宁伯颔首，又向皇子行平礼。策宁伯朝她拱了拱手，啊蛮突然想起他和九娘的婚事。应该是石沉大海了，弥氏那么久都没有半点回音。就品性来说，策宁伯是夫婿的好人选，只是弥氏看不上一个没有世家仰仗的郡主之子。若先帝还在，这门婚事只怕公府求也求不来呢，如今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 姜玄负手在一旁，微微弯起嘴角，温柔地看着啊蛮。www.gebiqu.com ------------ 第三十六章 柔婉县主笑着朝啊蛮眨了眨眼，上前对策宁伯道“我正到处寻哥哥呢，不曾想哥哥约了简皇子在此对棋，可让我好找，父亲好似寻哥哥有事，哥哥快随我去罢”。 策宁伯狐疑地看了妹妹一眼，不是你说简皇子棋艺了得，让我约他下棋的吗，父亲明明出府了，又如何会找他？ 却见柔婉县主横了他一眼，强行拉着他走了，陪笑道“不巧有事在身，失陪之处，还请皇子见谅，好在啊蛮是府中熟人，又是我妹妹，皇子可与她一道瞧瞧这府中风景” 啊蛮愣了一下，无奈地看着柔婉的背影，她这个姐姐总不按常理出牌。 “在下姜玄，还不知郡主大名”姜玄温雅地笑道。 “姓陆名绛珠，字啊蛮，人皆唤我陆氏啊蛮”啊蛮垂眸，若大乌元后还在，或是他的兄长争气些，他如何能说出这一声卑微的“在下”？ “啊蛮，可是娇蛮的蛮？倒是个好名字”姜玄道。 “我听说前儿简皇子的兄长和长姊进朝以结礼仪之好，为何不曾来皇子府上探望一二”啊蛮皱了皱细眉，问道。即便帝王家没有真兄弟，但骨肉亲情，私底下再如何面上也该做一做样子才是。大乌来朝的皇子公主，竟都像不知道简皇子在京中一样，未提上半句。难不成，大乌皇帝心里眼里，都不把这个嫡子当回事吗。 “原因为何，郡主心里明白”姜玄笑道，眼里一片清冷。 “无论皇子心中怎想，啊蛮却是只信天命的，皇子出身正统，年少为质，处弱势而不急，触逆鳞而不燥，身上无奢靡娇嚣之气，正是可当大任之人”啊蛮一字一句道。 姜玄听了，微微诧异地看了啊蛮一眼，温柔地笑道“素闻郡主胆大，多次所见，果真如此” “啊蛮生于盛世，父族百年簪缨，母族手掌大越，我的母亲，是天底下最最高贵的女子，有着最显赫的出身。啊蛮若无她的半分威严华气，怎对得起她给的这一身骨血”啊蛮淡淡道 姜玄修长的手指替她把额前的碎发绞到耳后，笑容如沐春风。道“凤姬长公主把郡主教得很好” “皇子一定很想念你的母后吧”啊蛮抬起头，一双纯净的清眸看着他道。 “母后？我自生下来，母后就去世了，我未曾见过她一面，如何会想念。我从记事起，父皇就娶了新的皇后。”姜玄似是回忆起了往事，朦胧地看着远处，空气中微微有些伤感。 “皇子的母后，一定会为有皇子这样的孩子而自豪”啊蛮笑道 “但愿如郡主所言。”姜玄眉眼间尽是温雅，执子把棋局下完。 啊蛮看着他娴熟的手法，心里了然。他怕是不知道在府里独自下了多少盘棋，满城的公侯贵子，有哪个愿意担着通敌卖国的风险跟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来往呢。皇子府中，花开花落，都无人欣赏。 两人相处竟也恬静得很，啊蛮坐下，陪着姜玄下了几局。她棋艺不行，姜玄也不偏上，只是常常指出错处。几局下来，倒也颇有意思。 末了，姜玄带着温雅有礼的笑意告辞，淡淡道“还请郡主转告伯爵一声，多谢款待。” 啊蛮福了福身子“送皇子” 姜玄深深望了她一眼，京城中人皆视他草荠，独独这个高高在上刁蛮娇宠的小郡主，每次的礼数却从不落下。 啊蛮要走时，策宁伯颇不好意思地把她叫到一旁，脸上竟带了点红晕。他咳了咳，道“妹妹，看在你我兄妹一场的份上，能否帮哥哥个忙” 啊蛮挑了挑眉，她这表哥向来刚直，何时有过这般扭捏姿态，莫不是被哪个女鬼上了身？ “哥哥有事，啊蛮能帮上的自不推脱” 策宁伯嗖得一下把背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把东西往啊蛮手里一塞，道“啊蛮仗义，果真女中豪杰，既然如此，帮哥哥把这个送给你九姐姐，哥哥感激不尽”说着策宁伯拱了拱手，飞快地走了。 啊蛮反应过来，他已经没了人影。定晴一看，手里的是一封粘了鸡毛的信笺，坚挺硬朗的字体大笔所书:九姑娘亲启 这个，莫不是情书罢？啊蛮嘴角抽了抽，她表哥铁铮铮地一个汉子，也是难为他了。他哪能想出写情书这法子，想必是柔婉县主出的馊主意，一个为了媳妇，一个为了嫂子，真是费尽心思。 啊蛮回了府，拿着那信坐立不安，如烫手山芋。若是不小心叫人发现了，男女之间私下往来，岂不是害了九姐的名声？况这传信的差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若不送这信，表哥的一番心意岂不是没了着落？若是九姐知道表哥的情意，婚事方面也许会有转机。毕竟，弥氏一点风声都没透出去，九姐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啊蛮心一横，拿着信寻了个由头去大房屋里找九娘说话。 九娘一身光滑的湖水绿绸缎，上面覆了薄纱，细细绣上几圈银色荷叶边。她戴了一双坠了祖母绿的银簪子，手里执了一柄象牙骨画扇，在屋里纳凉。 听了下人通传，九娘款步迎了出来，拉着啊蛮的手笑道“这大热的天儿，难得你愿意来” “不过走几步路，也累不着什么。外祖母赏了些凤梨，我便带了过来给九姐打打牙，这东西浸了盐水再拿冰镇了，很是消暑的”啊蛮说着让人把一筐凤梨抬了进屋。 “我这几日吃地梅都吃腻嘴了，正愁没有鲜味呢，妹妹这来得正好”九娘笑道。又吩咐人匀了一些送给白鹿园的姑母和张表妹。 见啊蛮疑惑，九娘笑道“妹妹还不知道呢，今天一早，二姑姑就带着表妹进府了”她说着又哀叹了一下，道“可怜见的，表妹饿得面黄肌瘦，衣服也没一处是好的” 这是说的是国公爷的妹子，老公爷的庶次女了，老公爷还在时，把她嫁给了当时的探花郎，燕州的一个县令。虽官职低了些，但那探花郎是个好进的，家底又殷实，对这位姑姑也宠得紧，不得不说是门好亲。www.gebiqu.com ------------ 第三十七章 “二姑姑怎会带着表妹投奔到府里来了，莫不是家里出了事，姑父呢？”啊蛮皱眉道。听九姐的语气，这位姑姑竟是要在家里长住了。出嫁女除了省亲，哪有回娘家住的道理。况且老公爷去了，老夫人实际上也不是她的生母，这又隔了一代，也算不得是正经的娘家，充其量只能说是兄长家。 九娘叹气，这才娓娓道来。原先这位姑姑生活倒也美满，可几年前爆发了灾疫，姑父是个体恤爱民的，亲自上阵慰问百姓，不曾想自个也染上了病，熬了好些日子，终究还是走了。没过几日，表哥竟也得了病，跟着去了。留下势单力薄的娘俩守着丰厚的家财，宗亲眼红，竟是合谋着把她和表妹赶出了家门。二姑母拉着表妹带着仅有的盘缠一路北上，过了一年才寻到五叔母的娘家燕州知州府的所在。知州夫人心善，命人侍候她们好吃好喝休整了一顿，又送了好些银两，寻了马车让人送她们娘俩去锦州寻亲。 只是等她们到了锦州，却打听到景国公府要迁京了。又辗转调头，寻进了京中来，来的时候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是多日未换过的。 国公爷见了心中怜悯，终究是自个妹子，便命人把偏一点的白鹿园辟了出来，只说让母女俩安心住下便是，日后国公府就是自个家，不必拘束。 老夫人知道了只关心了几句，且由着他去。 啊蛮听九娘说了，颇感唏嘘，叹道“也是个命苦的，谁知道姑父那么好的一个人，日后会这样呢” “老祖宗说了，让表妹过些日子同你我一道上家学，表妹姓张，单名一个淑字，正比你大了三岁”九娘笑道。 “那感情好，都是姐妹，相处着倒也多些乐趣，眼瞅着也不早了，我房里还有些事，就不叨扰姐姐了”啊蛮说着就要告辞。 九娘轻扑了几下画扇，笑道“哪里的话，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送妹妹”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院子，却见啊蛮摸了摸耳垂，道“呀，我的耳坠子掉了” 九娘一瞧，果真是只剩一只蓝宝石坠子了，笑道“想是落在屋里了，我这便命人找来” 啊蛮道“倒也不必劳烦姐姐，左右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只是剩了单个总归不美，良喜，你去找一下罢” 不过一会儿，良喜就捧着一枚蓝宝石镶金梅的耳坠出来了，问道“郡主所说的，可是这个” 啊蛮笑着点点头，道“姐姐止步，莫要再送，改日啊蛮再来” 九娘轻声应了，又嘱咐她慢些，这才笑着回去了。 啊蛮回头看了一眼大房的院子，默默道，表哥，啊蛮只能帮你到这了。 次日，是艾妃回门的日子。按说妾是偏的，是不能走正门的。且侧妃循例回门，都是独自一人的，只有正室才是名正言顺带着夫君一起回岳家拜见。 但太子爷竟也陪着娘娘回来了，这是天大的荣宠。老夫人听了忙命人开了大门，换上常服，亲自领着众人在府门前相迎。 太子仪仗一字摆开，护卫立在两旁，一顶绣着蟒龙缀了四角金缨络的八抬大轿在公府前停了下来。一袭明黄黑金蟒袍的太子先踏着内侍下轿，而后笑着伸出手，亲自把滟妃扶了下来。 “拜见太子殿下” 府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太子挥手虚扶了下，道“平身” “谢太子殿下” 国公爷并着兄弟子侄上前请了太子爷正厅上座，亲自招待着。弥氏则亲亲热热请了侧妃进后堂同女眷说话。出嫁的姑奶奶回来，就是娇客。 艾妃一袭桃粉色描了金鸟百纹的绫罗纱，高高的贵鬓上戴了雀鸟含珠的点翠，脸上多了几分娇媚，更是绝艳灼人。 她眸眼如波，轻轻一挑，见了人群中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和妇人，不禁来了几分兴味，娇笑道“瞧我，几日不在见了人也不认得了，老祖宗可要好好同本妃说道说道” “也不怪娘娘不认得，这个啊，是娘娘的二姑母，娘娘小时她便嫁了，那位，是娘娘的表妹，唤张淑的”老夫人笑着让人领了二人上前见礼。 二姑太太穿了一身锦绣丝缎，身上绣着大气的鸟戏牡丹，纹了一圈金云。头上是几只珠翠簪子，插了一支金步摇。她也不过二八年华，看起来却像老妇一般，脸上是掩不住的细纹。 张淑仍是那副瘦弱的样子，巴掌大的脸上黑黄黑黄的。但她今日穿了件银蓝色的锦襦，并了一件百花裙，徒步间，花朵若隐若现，栩栩如生。看起来倒也昨日刚进府时好了不少。 艾妃受了礼，拉过张淑的手道“可怜见的，瞧把妹妹苦的，进了府，日后可算苦尽甘来了”说着命人奉上一对透着水光的深蓝宝金珠耳扣，艾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给了她天大的恩赐。张淑卑微地谢赏，垂头不语退到一旁。 啊蛮却犀利地瞅见她眼圈红了红，想必是想起伤心事了罢。二姑父祖上是商贾出身，经营数年，万贯家财都落到了姑父身上。她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呢，如今不过一对宝坠，都要靠别人赏赐来。就是她的那身衣裳，啊蛮记得，那是原本公中给十二娘做的份例，仔细瞧了就会发现穿在她身上多有不合身的地方。绣娘就是再快，也不能一天赶出一件衣裳，她又要见客，总不能寒酸了去，只能先拿十二娘的穿着。 啊蛮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与淳化说笑。她不是济世救人的菩萨，张淑再是可怜，也轮不到她来同情。 淳化县主朝艾妃旁边看了看，对啊蛮嗤笑着咬耳朵道“我可听说，那几个丫鬟，可是芜姨娘花了大本钱买来的，备着估计就等这一天了” 艾妃身边站着四个身段妖娆的丫头，个顶个的美艳，只是被艾妃的光芒掩了过去，因而不显。 啊蛮挑了挑眉，芜姨娘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又生得柔美，不过一月，就在国公爷面前复了宠，弥氏不知暗自咬碎了多少银牙。www.gebiqu.com ------------ 第三十八章 今儿因为女儿，芜姨娘头一回被请到了台面上，她穿了一袭华贵的天蚕丝襦，头上戴了精致兰花红宝簪子，插了满头的珠花，耳上各戴了一对夜明珠，衬得她光彩照人。因保养得宜，尽管年俞三十，肌肤吹弹可破，犹如少女一般。 艾妃瞧了眼芜姨娘，笑道“姨娘的脸色看起来可好了不少，也叫本妃放心了” 芜姨娘听了，掩不住地得意，赶忙道“正是托了娘娘的福，娘娘只管好好侍奉太子爷，莫要费神担心姨娘” “这是什么话，哪有主子忧心奴才的道理，叫别人听了岂不是诟病娘娘？娘娘如今是贵人了，姨娘当谨言慎行才是。”弥氏似笑非笑道。姨娘，可不就是半主半奴么。 芜姨娘悻悻笑道“是婢妾的错，夫人恕罪” 艾妃噎了一口气，却也无力反驳。她不也是妾，什么主子什么奴才，弥氏这是拐着弯骂人呢。她淡淡道“原是本妃说错话了，母亲莫怪才是” “这几日太子待娘娘可好？”老夫人道。 “劳老祖宗关心了，太子待妾身再没有不好的，府中事事俱全，住得也惯”艾妃笑道。 “这是娘娘的福分，但也不可恃宠而骄，当慎己守礼，好好侍奉太子和太子妃娘娘，尽到本分才是” “老祖宗的教诲，本妃记下了”艾妃捏紧了帕子，笑意不达眼底。 啊蛮正徒手捻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吃着，樱才给她捧着丝帕接着掉下来的碎屑，良喜一块块地拿银针细细地插过，才递给啊蛮，梅果端着茶侯在一旁，时不时喂上一口。 二姑太太带着女儿上前跟啊蛮说话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公主的做派。 “来，想必这就是郡主吧，啊淑，还不快见过你妹妹”二姑太太拉过张淑，笑道。 啊蛮抬眼，只叫了声二姑母，并不起身相迎。她一身蝉纱金缕衣，裙裾上是雀翎绣的凤凰，青翠明丽，手腕上是价值不菲的冰魄玉镯，裙尾露出的绸履上镶满了琳琅满目的玉石。 张淑见她满不在意的神情，心头有些恼怒，她娘再不济也是她的姑姑，国公府出来的千金，她作为小辈见了姑母，竟敢这般傲慢。又见她一身贵气，即便是从前父亲还在时，她也用不到那样上等的东西。且她光是跟着侍候的丫鬟婆子竟有数十个之多，穿着无一不是精致华丽。张淑想起自个身无分文还得靠外家接济，不禁悲从中来，羞愧难言。 二姑太太见自家女儿在发愣，推搡了她一把，嗔怪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见了你妹妹，开心得礼数都忘了” 张淑闻言回过神来，粗粗行了一礼，道“见过郡主” 啊蛮就着梅果的素手，抿了一口茶水，道“表姐不必多礼，府中姐妹皆称我小名，表姐也一并叫我啊蛮便是” 张淑只得生涩地叫了句“啊蛮妹妹” 啊蛮含糊应了声，又道“昨日表姐来，许是公府忘了知会我，因是没能见过表姐和姑母” 其实也不是公府忘了派人来通传，弥氏要请这侄女过去时老夫人拂了拂手，道“啊蛮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哪有让啊蛮屈尊来见的道理，叫公主知道了心里难免不舒服” 人心都是偏的，若二姑太太是从老夫人肚子里出来的，老夫人指定说不出这话来。可这二姑太太先前有个得宠的姨娘，没少跟老夫人呛声，老夫人如何能喜欢她了？虽是这样，老夫人还命公中给她们母女俩按府中庶出的媳妇姑娘的分例添了俸禄，还赏下了好些器具物什，她这个嫡母，已是仁至义尽了。 “不打紧，原也不是什么金贵人，该是我们拜见郡主才是”二姑太太坦然笑道。 听了这话，张淑的头低得更下了。 啊蛮接过帕子拭手，道“府里老祖宗是个和善人，伯母们也是能容人的，姐妹们也是好相处的性子，表姐初来乍到，也无需担心，只管住下便是” “啊蛮说的是，我们姐妹见你来了也高兴，你平日里觉得无聊，尽可找我们说说话”九娘听了，上前对张淑笑道。 十二娘也上前亲亲热热地拉着张淑的手嗤笑道“我瞧着这身衣裳，穿在妹妹身上倒要比我穿好看得多，妹妹这一身气度，瞧起来，竟不像是公府的外孙女了，再是嫡亲的不过” 论出身，公府中再没有比十二娘身份低的姑娘。唯一的庶女六娘当了娘娘，这十七娘又养了在弥氏的膝下，权当嫡女教养，十三娘又是老夫人的名正言顺的亲孙女，真真是让十二娘郁闷得很。现下有了张淑，她不高兴才怪呢。 九娘额角直抽，恨不得拿手帕塞她嘴里了。也不知夏先生的教诲十二娘学到了哪里，口无遮拦，无半点公女做派。 张淑听了，勉强笑了下，垂着头并不说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垂垂欲滴。 九娘横了一眼十二娘，拿帕子轻轻帮她擦了，赶忙道“好妹妹，她是个嘴笨的，你莫管她，今儿是艾妃回门的好日子，可不能掉金豆子” 十二娘见她哭了，撇了撇嘴，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好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仗势欺人呢。 二姑太太也笑道“十二姑娘这是跟你玩笑呢，你也莫放在心上，哭甚呢，别冲撞了娘娘才是，可不许这般没规矩了” 张淑这才止住泪，道“女儿知错了，让娘操心，是女儿的不是”她长在寻常人家，父母宠爱，并不用规矩拘着她。可公府人心复杂，规矩又大，稍行差踏错都不行的。二姑太太在这样的人家长大，最是明白这一点。 淳化也上前安慰了几句，笑道“瞧你们说的，艾妃娘娘是个良善人，又是她的姑母和表妹，怎么会怪罪呢” 淳化看起来气色颇好，那日七娘闹腾，老祖宗不仅没让她搬出去，还斥责了七娘一顿，可见老夫人对这个外孙女的爱重。再如何，闽南郡王府都不是好惹的，七娘任性了些。 www.gebiqu.com ------------ 第三十九章 二姑太太也附和了几句，暗自惊叹，这位甥女也是深藏不露的。这话说了出来，若是艾妃娘娘再有个不满，都不能怪罪下来。不仅如此，她还要宽慰众人，以示大方，要不然岂不是用这良善二字打自己的脸？ 啊蛮站着忽觉背后发凉，回头一看，庚氏白着一张脸，阴阴地盯着她，见她发现，转过了身子走了出去。 啊蛮挑眉，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跟了上去。 走到外头的百花园子里，庚氏停了下来，冷冷道“郡主跟着妾身作甚” 啊蛮娇笑一声，上前道“二嫂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这公府的道，我还走不得了不成” 悠悠看了眼庚氏，啊蛮又笑嘻嘻道“不过是关心二嫂，过来问问二嫂的身子，可好全了” “呵，何必在这假惺惺，你这样歹毒的心肠，就不怕我儿半夜来索命么”庚氏发狠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庚氏身边的嬷嬷苦着一张脸上前无奈地劝道“哎哟，我的奶奶，本也不关郡主殿下的事，您这话，何苦得罪人呢” “二少奶奶说得这叫什么话，当初是您自个摔下去的，大家可都睁眼看着的，如今倒要赖在我家郡主身上，亏我家郡主还记挂着您，真叫人寒心哪”光氏怒道。 啊蛮讽刺地弯起嘴角，道“二嫂真会说笑，自己没能力保护好孩子，倒要赖别人，可怜本郡主那侄儿还未出世就死于非命”说到这她突然捂了下嘴，又道“呸呸呸，瞧我，乱说啥呢，日后洛姨娘生下哥儿，可不也是二嫂的福分么，二嫂可要好生照顾着，本郡主只这么一个侄儿，要有个好歹可是不依的” 庚氏一张脸白得发指，指着啊蛮气得说不出话。这景国公府，真是貂狼虎豹，连一个小姑娘，都是成了精的。弥氏替二郎求娶她，也不过是看上她的出身罢了，可她上头的林氏，那是誉国公府的姑娘！这也就罢了，偏生二郎宁愿喜欢一个下贱的通房丫鬟，都不看多一眼她这名正言顺的嫡妻。 光氏也接话道“郡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二少奶奶您也莫怪奴婢多嘴，依奴婢看，这孩子是与二少奶奶无缘才这般去了，要不怎么说洛姨娘是个有福的么” “放肆，奶奶面前岂有你等奴才说话的份！”庚氏一旁的嬷嬷斥道。 “姑姑可是宫里有品级的女官，不是嬷嬷轻易能冒犯的，嬷嬷管好自己的嘴才是”良喜鼻孔朝天道。 啊蛮温婉一笑，道“罢了，吵甚，也不怕惊扰了二奶奶。见了嫂嫂身体安康，啊蛮也就放心了，这便告辞，倒免得嫂嫂心里不豫”说罢徐徐迈着步子走了。 庚氏本来就与她看不对眼，现下不知道在心里要如何埋汰她呢。只是都是公府出来的金贵人儿，她未免也弱了些，上不得婆母欢心，下对小妾没有半点主母威严，就连丈夫的心意也掌不住。她当这里还是定国公府么，人人都捧着她让着她？若是生不出嫡子，且看弥氏有大把的手段让她好受。 简皇子府内，姜玄一袭清冷的白袍，如谪仙般不染俗尘。书案下，一名似隐于青雾中朦胧只能瞧出身形的男子恭敬地匍匐于地。 “禀主子，太子爷听信皇后谗言，已将门臣芈书斩首，新晋太子洗马为皇后长兄” 姜玄神色淡淡，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案头，一下又一下。屋内一时间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良久，上座人发出一声叹息“大哥，是非不分啊…” 可不是是非不分么，亲母早逝，没有外家扶持，嫡亲的弟弟被送往邻国为质，他却唯皇后之命是从，断自己左右臂膀，杀贤臣，任小人。 青影依旧埋头，身子未曾移过半分。 “传命青刹，寻个机会把老六解决掉。另外，加派人手，保护好苍先生”大乌皇六子，继后所出。 “是”那青影领命，随即消弭，无影无踪。 脑海里尽是无边的嚣杀与血海深仇，姜玄缓缓闭眼，想起啊蛮灵动的笑声，心里逐渐一片宁静。 ……… 自大乌公主进京，朝臣就私底下争论宗室里谁最有资格尚公主，有甚者吵得唾沫横飞。有人说是和陵世子，和陵世子身份尊贵又大权在握。论理宗室里再没有比他合适的了，但太后娘娘是金口玉言许了他婚事自己做主了，皇上也不能违逆这话。有人说是英亲王的嫡子英郡王，但英亲王是个闲散宗室，英郡王又是个游手好闲的，且是庶系出身，到英郡王之下就要降为公爵了。英亲王不过是因为皇帝施恩，才封了亲王爵。 不待朝臣口舌论出胜负，皇帝就颁布了封妃的旨意，大乌公主贤图椒美，册乌贵妃，赐金印。 “奴才看，册封仪式当日，各位娘娘脸色都不大好就是了。宫里的同行都道，若不是皇贵妃只有一个，这乌贵妃还能更进一层呢”内侍小怀子打了个千儿，笑道。 啊蛮倚在金丝绸铺就的玉榻上，抿着青瓷杯里的花茶，听了这话不由一笑。大乌公主年轻貌美，据说身段窈窕极为妖娆，封号是大乌国号，明晃晃地表明了不可得罪。宫妃哪个能抗得住？ “算一下，也是该进宫了，姑姑，你去准备一下随我进宫罢。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外祖母了，心里挂念得很”啊蛮笑道 “是，奴婢这就去” 沐过浴，又换了一身锦绣霓裳，啊蛮由人搀着步上鸾驾。郡主仪仗浩浩荡荡摆开，桐木车轮辗压过平滑的青石板，缓缓朝宫门驶去。 下了轿子，一行人徐徐走过雕梁画栋的楠木长廊，地面铺了朱赤的木砖，踩上去阵阵舒爽的凉意。 走廊拐角处，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丫鬟匆匆忙忙跑出来，竟是没看清直直撞到了啊蛮身上。 “放肆！这是哪宫不长眼的丫头，郡主也是你能冲撞的？！，当真活腻了不成？！”光氏冷冷喝道，一双眼睛毒辣地盯着她。www.gebiqu.com ------------ 第四十章 那丫头吓得扑倒在地上磕了几下，低着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郡主殿下饶命” “你如此着急，这是要去哪，又是出了什么事”啊蛮淡淡地看着那丫头道。 那丫头又磕了几个头连连谢恩，道“回殿下，奴婢是懿昭公主宫里的人，公主昨儿染了风寒，便一直躺在床上，皇后娘娘衣不解带亲自照顾着。” “今日皇后娘娘到太后娘娘那请安，不过一个时辰，公主就哭闹个不停，连乳母的奶也不喝了，奴婢看着心急，这便要去慈宁殿禀报皇后娘娘” 啊蛮听了颦蹙黛眉，道“乌贵妃初初得了册封，正是与众位娘娘立规矩的时候，这会儿又是在太后娘娘宫中，皇后娘娘岂能轻易离座，你去，倒也不妥” 那丫鬟听了，更是急得险些哭出来，连连磕头道“公主实在哭闹得紧，奴婢也劝不住，不若郡主跟奴婢一道去看看，也叫公主殿下开心些” “胡闹！郡主也是金尊玉贵的身子，若是这风寒传给了郡主，你可担得起？！”光氏怒道。 “奴婢知道这不妥当，但现下皇后娘娘也过不来，奴婢只得斗胆求郡主。还望郡主看在与公主姐妹一场的份上，前去看看公主” “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本郡主不去，岂不是叫别人以为本郡主不近人情？”啊蛮叹了口气，抚着指蔻道。 “是，奴婢这就带路”那丫鬟听了抹了把眼泪一股脑儿爬起来，恭恭敬敬地走在走廊的一边。 赵瑶就住在后宫正中的瑞朱宫，正殿椒房殿是皇后的主殿，赵瑶居于侧殿末央。虽是侧殿，但飞檐金瓦，琉璃碧雕，末央殿的装潢连寻常妃嫔的主殿都比不过的。那丫鬟见带到了末央殿前，便道事务繁多，行了礼，下去了。 啊蛮进了殿，只见赵瑶咿咿呀呀地在榻上爬来爬去，脸上犹自带着泪痕，乳嬷嬷去抱她，她也不理，嘴里叫着呜呵呜呵，想必是在叫母后罢。 见了啊蛮，赵瑶的贴身宫女跪拜行礼，道“郡主来了，奴婢们也就松口气了，公主殿下吵着要皇后娘娘呢，奴婢们也劝不过来” 赵瑶见了啊蛮，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啊蛮上前抱过她道“啊瑶乖，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赵瑶咿咿呀呀地笑着，抓着啊蛮的裙子玩闹。她寻常在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和身边的奴婢，倒也没几个人来陪她玩，因此见了啊蛮自然开心得紧。 啊蛮把她抱着举了会，吧唧一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放她下榻。 赵瑶小脸在她怀里蹭了蹭，乖乖地安静下来。 “啊瑶见到姐姐来高不高兴啊”啊蛮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笑道。 “嗯？啊瑶怎么不理姐姐了啊”啊蛮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赵瑶竟是紫着脸晕死了过去！ “啊！！！公主！！郡主…你！你”赵瑶的贴身宫女见了指着啊蛮尖叫起来，瞬间一片慌乱。 “啊蛮！你在做甚！”未待啊蛮反应，一个冰冷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蛮心下一沉，但见皇帝一袭龙袍，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看好戏的荣锦公主。荣锦公主得意地看着啊蛮，心想，你也有今天。 皇帝见了赵瑶的模样，急忙把她抱到床上，怒道“还不快去叫太医过来！公主若有个好歹朕定要你们为公主陪葬！” 张公公听了这话，一股脑儿滚了出去，忙吩咐人去太医院，又看了眼里面，偷偷命人传话到凤姬长公主府里。此事，怕是不妙。 啊蛮脸色青白，暗暗掐着手心，扫了眼荣锦。她今日，怕是中了荣锦的圈套，只是她竟敢在赵瑶身上做手脚。今日一事，只怕赵瑶要有个损失，别说长公主，就是太后也护不住她！ 太医院的太医都被人拖了来，颤巍巍地刚要行礼，马上在皇帝嗜血的目光下滚去给公主把脉。今日要是救不回嫡公主，这是掉脑袋的大事。一时灌参汤的扎针的把脉的忙成一团。 皇帝冷冷地看着啊蛮，道“啊蛮在瑶儿的房间里作甚？” “啊蛮，啊蛮只是来看看妹妹，别无他想，皇舅明鉴”啊蛮白着脸重重地跪在地上，磕头道。 “呵，那你告诉朕，为何啊瑶好好的偏你来了就成了这样？！”皇帝冷声喝道。 “父皇，也许是别的缘故，可别冤枉了妹妹，不若等太医诊脉后再做论断，还是先让妹妹起来吧，我瞧着都心疼”荣锦忧心地叹了口气，看着皇帝道。 “你看看，你姐姐尚能不与你计较替你求情，这屋里，只有你一个外人在场，除了你，还能是谁？！你年纪轻轻竟如此歹毒，残害幼姊，哪有半点皇家郡主的样子！”对比起荣锦乖巧善良的模样，皇帝越看啊蛮越刺眼，心头阵阵失望。 荣锦在皇帝看不见的角落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这下，我看你陆绛珠怎么办。只要陆绛珠失了宠，赵瑶又除掉了，太后娘娘哪里她还不是头一份么。表姐这真是个好主意，所谓一箭双雕，不就是如此了。母妃又是个得宠的，介时借势生下皇子，就是皇后娘娘，又有何惧？ “皇兄！皇兄这是什么意思！啊蛮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凤姬长公主公主的声音远远传来，她一袭家裙，不待人通报，就扶着恭嬷嬷的手惊慌失措地走了进来，听了皇帝这话，心头一凉。 见了妹妹进来，皇帝揉了揉额角，道“罢，你也莫再与朕论这个，且看太医如何说，若真与懿和有关，莫怪朕不讲情分”女儿和外甥女，孰轻孰重，傻子都分得清楚。就是他疼啊蛮，但她终究是姓陆的，赵瑶可是他亲生的嫡出女，人心自古都是偏的，真到了紧要关头，哪有帮着外人的道理。 凤姬长公主见了荣锦，眯了眯眼，只怕这事不简单。自家女儿跪在地上，她心疼得紧，没有细想，只蹲下去抱着啊蛮安慰道“啊蛮不怕，娘在这，娘知道一定不是啊蛮做的”www.gebiqu.com ------------ 第四十一章 不过少倾，胡太医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了出了，看了各位贵人的脸色，暗暗叫苦，抹了把汗。那位躺在里面的嫡公主，状况只怕不妙。就算日后治好了，也要落下个脑疾，少不得也要比旁人反应迟钝几分。 他拱了拱手，说道“回皇上，公主的症状，是中毒所致” 此话一出，众人变了脸色，啊蛮死死咬着唇，看着荣锦，后者回她一个得意的笑。 皇帝听了这话一惊，问道“是何毒？有无大碍？” “公主今日所用的汤药方子中，有一味药名雷公藤，此药与勾吻花粉相克，两者本无毒，一旦同食，即形成剧毒，轻则残疾，重则丧命。公主经臣救治，现下性命无忧，只是，恐有愚疾” 皇帝脸色沉了沉，道“这勾吻花粉却是从何而来” “据微臣所知，这勾吻花只开在漠北的深山，京中只有些许药材铺子有售，除非有心之人带入宫中，才让公主遭此横祸” “来人，给朕把郡主身边的人都拿下，好好搜一搜证物在何处！”皇帝一抬手，宫人立马上前把光氏架住，众人搜了一回，上前禀报道“回皇上，奴才并未发现勾吻花粉” 长公主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道“这下可证郡主清白了？” 皇帝刚要发话，却听荣锦突然道“咦，妹妹裙摆上的粉末是什么” 众人循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啊蛮的长裙上洒满了微细的花粉，险险与啊蛮的裙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长公主心下咯噔一下，怒道“许是香粉洒了也未可知，荣锦又何必纠着妹妹不放” 皇帝见了眼那粉末，起了疑心，道“都莫再争辩，待太医上前一看便知” 胡太医道了句冒犯，捻了些许粉末在手上一闻，只觉头皮发硬，颤动道“回皇上，此物正是勾吻花粉！” 皇帝气得震了震身子，唰地转身怒道“好个懿和！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话说？！来人，将郡主拿下！” 长公主起身护住啊蛮，冷冷道“慢着，有本宫在，谁敢冒犯郡主，就先从本宫的尸首上跨过去！” 皇帝喝道“胡闹！”皇帝虽是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把亲妹子逼死。 众人僵持不下，却见啊蛮平静地站起来，弹了弹衣裳，道“皇舅要治罪，何须急于一时，不如且听啊蛮道来实情，皇舅再做定论，如何？” 荣锦看着她，只觉心头狂跳，有种不详的预感，急忙道“不是妹妹还会是谁？人证物证具在，妹妹还想狡辩不成？！” 听了荣锦这话，皇帝挑眉，看了啊蛮一眼，淡淡道“你有什么话，姑且道来，若有冤枉之处，朕定给你个公道” 啊蛮与荣锦对视，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拍了拍手，道“良辰，还不快将人带上来” 良辰应声将一个捆成一团的人丢在地上，却正是撞了啊蛮的那个小宫女。荣锦一看，一张脸当即失了颜色。 那宫女颤抖着身子以扭曲的姿势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头，看了荣锦一眼，身子缩了一下。动作落在皇帝眼里，他淡淡扫了眼荣锦，目光淡漠。 啊蛮朝皇帝福了福身子，道“啊蛮进宫本是去探望外祖母，路遇此宫女道妹妹乍染风寒哭闹不停，啊蛮一时心疼，便来了妹妹殿中，哪曾想却遇上这事，偏巧倒与皇舅撞上了”一个巧字，被啊蛮重重地咬了一次。 良辰踹了脚那宫女，怒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将你所知给皇上一一道来！” 那宫女浑身震了一下，咬了咬牙，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奴婢，奴婢是懿昭公主殿里的宫女，那日，荣锦公主找到奴婢，以奴婢宫外的幼弟性命威胁奴婢为她做事。” 她偷偷瞅见荣锦要生吃了她一般的眼神，身子瑟缩了下，艰难道“荣锦公主知道，太医院治风寒善用雷公藤，于是便命奴婢在懿昭公主出汗时将冰山移到床前令公主着凉，今日，公主得了信儿，知道郡主要进宫，公主便让奴婢在郡主进宫必经的长廊上拦着郡主。趁机把勾吻花粉洒在郡主的裙上，又引诱郡主到懿昭公主殿内…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皇上明鉴，若有半句谎言，奴婢愿以死谢罪！”她又磕了个头，道。 “放肆！哪里来的贱婢污蔑本公主，还不快将她带下去乱棍打死！”荣锦指着她惊怒道。此事本来万无一失，陆绛珠怎么会知道，真真是好手段！她竟然一早就识破了，只待推她入火坑！荣锦心下惊魂不定，手里死死捏着帕子，她决计不能承认这事！ “表姐莫不是心虚想杀人灭口不成，听她说完再议也不迟”啊蛮带着玩笑般说道。 “你可有证据，是公主指使你的”皇帝淡淡看了眼荣锦对宫女道，眼里冷若冰霜。 荣锦身子晃了晃，眼里蓄满泪水，看着皇帝嗫嚅道“父皇…” 长公主冷笑一声，对着她这个侄女，勾起一抹绝艳的笑容，道“荣锦这么好的孩子，平日里本宫见了都心疼些，怎么会做出这种阴毒腌臜的事呢”说完她顿了顿，一身长公主的威严压了下来，对那宫女道“你可知道荣锦公主向来最是和善，你可要老实道来，莫要有一丝差错，冤枉了公主才是” 荣锦如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只感觉背部发冷，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那宫女又磕了个头，道“是，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今日，公主差奴婢出宫与送勾吻花的人接头，给了奴婢一个贴身令牌，奴婢还来不及还给公主，皇上请看”她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银制的令牌，上书两个正楷的金色大字:荣锦。 皇帝命人呈上来仔细对看，忽地重重把令牌摔到荣锦跟前，怒道“你可还有话说？！”宫中上至狗后妃下至皇子公主都有特制的贴身令牌，造不得假。 荣锦抖得跟筛子一般跪了下去，啜泣道“父皇，我错了，我…父皇，我错了”www.gebiqu.com ------------ 第四十二章 “好个下毒嫁祸的皇家公主！好心计！”一声冷笑传来，只见太后一脸讽刺地由皇后扶了进来，后面跟着脸色发白的王贵嫔。 “皇上，皇上可要为瑶儿做主啊，她才那么点大，谁知道竟要受这样的苦”皇后狠毒地看了眼荣锦，握了握拳，当着众人面跪下，摇摇欲泣。 皇帝触动，赶紧上前扶起皇后道“皇后这是作甚，快快起身，瑶儿也是朕的女儿，朕定给她一个公道” 王贵嫔也想为荣锦求情，无奈皇后先行一棋，她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暗地里给皇帝送了几回柔媚可怜的眼波，熟料皇帝似看不见一样。 啊蛮走到太后跟前，太后搂着她道“孩子，委屈你了，好在你是个聪慧的，哀家也就放心了” 长公主嗔怒道“可不是么，啊蛮这样的性子，又与赵瑶无冤无仇，如何会做出害人的事呢。皇兄是个偏心的，若不是我在，母后您来就见不到啊蛮了…”长公主说着说着竟是以帕拭泪哭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太后心疼坏了，她直视皇帝，重重地敲了敲手里的玉杖道“皇帝可想好怎么处置这事了，你的外甥女你不疼，还有哀家呢，今日哀家就要为啊蛮讨个说法” 皇帝带着歉意地看了长公主一眼，道“是朕的错，委屈了啊蛮，让啊罄伤心了” 长公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看他，皇帝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啊蛮对着下方的荣锦笑得灿烂，让荣锦牙痒痒，只恨不得上来打她。一见到那宫女朝自己撞来，啊蛮就起了疑心。长廊有数米之宽，她却直直撞了过来，未偏颇半分，未免太过明显，且宫女不可走中道，这是宫中惯例。再者，公主哭闹，她哄着就是了，哪有如此心急地跑去找主母的？又不是她亲生的孩子，真真让人不解。撞到了啊蛮，她反倒不提皇后，只说啊蛮与公主是姐妹，公主现下不好，应该探访。变卦如此之快，更令啊蛮觉得奇怪。于是啊蛮进殿前就派人手将那宫女制住，威逼利诱的手段，她也会。只是良辰刚套出了话，未来得及说，皇帝就来了。她知道这是个圈套，却不知道荣锦为了陷害她竟然这般心狠手辣，在赵瑶身上下手。 “荣锦残害手足，心术不正，不堪为皇室公主，百女表率，夺其封号，降为郡主，责其幽兰殿内思过，无朕口喻，不许出殿门一步。王贵嫔教女无方，以至踉下大错，现降为才人，迁出主位”皇帝厌恶地背对着王贵嫔母女道。 王贵嫔踉跄了下，颤抖着缓缓跪下道“臣妾，领旨谢恩” 樱才掩面，生怕自己幸灾乐祸的笑容被看到了。荣锦公主真是自不量力，郡主那简直就是成了精的，凭她也能蒙骗过去？ 啊蛮扶着母亲出宫，带着愧疚道“是女儿不好，劳娘亲为我担心” 长公主摸了摸她的头，欣慰道“你没事就好，娘也就安心了。啊蛮，宫中人心险恶，你需像今日一般小心提防” “啊蛮知道，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娘” “你往后也莫要常去皇后宫中了，虽说此事是荣锦所为，但赵瑶中毒，难免与你有关，皇后心里，怕是忌惮着你了。母后偏颇你和麟哥儿，自赵瑶出生，皇嫂的心里便俞发不满了”长公主讽刺地笑道。 “是，女儿知道了” 回到府里，几个丫鬟忙上来侍候啊蛮把衣裳脱下来，换了身装束。光氏庆幸道“幸好良辰是个机灵的，见她不肯吐露，就将身上的香丸当做毒药给她喂了下去，又应允她救她幼弟且将她幼弟买座宅子安置，她这才招了” 啊蛮拔下腰间的缨络流苏玉佩，递给良辰，笑道“这是你应得的，拿去罢”良辰欢喜地接过谢了恩，啊蛮又道“只怕这事不是荣锦一人所为，她惯来是冲动的性子，哪里能想出如此周全的计谋，别是有人暗中指使罢 “荣锦公主与王家姑娘要好，那王韫又是个有心计的，恐怕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光氏愤愤道。 “姑姑不必担忧，日后，自有法子收拾她”啊蛮弯起嘴角，冷笑道。 经此一闹，荣锦公主被夺取了封号，自此只能以九郡主为称，不消停也不行了。我朝可是从来没有过公主被夺了封号还被贬为郡主的先例，谁见了这九郡主，心下不都得嘲讽几句。王贵嫔也因着这事失了宠没了位份，风光不再。皇帝金口玉言，赵瑶一日不得好全，他便一日不想见到王贵嫔。就是皇贵妃知道了，也不过淡淡地安慰了几句。两人本就没有多少姐妹情分，且王贵嫔得宠之时何曾把这位姐姐放在眼里，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听闻此噩耗，可把玖国公气坏了。皇贵妃多年无子，他便送了王贵嫔进去，眼看是得宠的时候，却被这个外孙女坏了王家大事！若他知道坏事的还有他嫡亲的孙女，不知道脸上的皮还能否绷得住。 虽说王才人这步棋坏了，但外人眼里玖国公可还有一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因此也不敢不恭维几句。就是今日的玖国公夫人的六十大寿，也有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捧场。这玖国公夫人出身大家，身份尊贵，又与定国公夫人是同胞的姐妹。她的整寿，玖国公府自然是风光大办的，就是宫里的皇贵妃娘娘，也命人前来相贺。 景国公府上也得了寿礼帖子，弥氏不好定夺，只去请示老夫人。宫里的事，老夫人是知道的，只淡淡道“她如今倒还有脸请我们上门。你掌家事忙抽不开身，便让三媳妇带着几个姑娘去贺一贺也就罢了，遣人去公主府问一问啊蛮的意思，她若想去，也由她” 弥氏听了恭敬地应下，心里知道，老夫人这是在给孙女出气呢。她斟酌了下，道“七娘眼看着就要及笄，母亲看是否也让她出去走动走动” 老夫人听了，想起七娘近来愈发刁钻的性子，不禁皱了皱眉。www.gebiqu.com ------------ 第四十三章 “七娘身子弱又不爱说话，倒也怕别人冷落了她，这事不提也罢” 她看了眼弥氏，又道“二郎房中的那个姨娘，可是你的身边人？” 弥氏低着头，恭恭敬敬道“是媳妇奶嬷嬷的闺女，本想着也就是个姨娘，也抬举了她的身份，哪曾想她得了二郎的心，如今二郎倒护她护得紧” “他是个有正经嫡妻的人，天天宿在一个大着肚子的姨娘那，像什么话。他那媳妇也是个不争气的，连个小妾都拿捏不住，倒要盼着别人替她做主不成” “母亲说的是，回头媳妇就说说他” “罢了，你下去吧，四郎媳妇的人选你就不用操心了，老婆子心里有数”老夫人说着阖上了眼。 弥氏福了福身子，轻轻地退了出去。 弥氏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来公主府递了消息，笑吟吟道“大夫人说郡主殿下若是想去，车驾一道走便是，若是不想去，也就算了，也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 啊蛮自然是要去的，好好一个张脸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光氏搬出那一套许久未曾穿过的常服，虽说是按郡主品级而制的官装，但在裙上绣有凤凰的郡主常服，啊蛮这是独一件，得了太后娘娘特许的。 郡主仪仗浩浩荡荡摆开，盖过了公府的风头。到了玖国公府，众人只听一声尖啸“懿和郡主驾到~” 里头的人听了脸色各异，懿和郡主这是到玖国公府摆架子来了。 啊蛮一行虽到了，却并不下轿，路氏带着九娘，十二娘，十三娘坐在另一车驾上，三夫人刚想下去，却听九娘到“三叔母莫急，啊蛮还未下驾，我等又岂能越过她去？” 路氏听了只得悻悻作罢，十二娘翻了个白眼，转过了身子，十三娘低头不语。 站在门口相迎的玖国公府二夫人见这架势，脸僵了三分。来人传了消息道景国公府只三夫人带着几位姑娘前来，因此玖国公府二夫人相迎已是给了极大的体面，这二夫人是国公爷嫡次子媳妇，又生了嫡长孙，倒隐隐压过玖国公世子夫人一头，在府内可是比这世子夫人得脸多了。见几人不曾下轿，二夫人遣身边人去问个究竟。 小怀子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打了个千儿，掐着声音道“咱家郡主是圣上亲封的一等爵，二夫人是个什么人物，玖国公府派这种低贱人来打殿下的脸不成。殿下大驾，玖国公夫人反倒安坐于席，莫不是瞧不起殿下？瞧不起皇上的竦封？！” 二夫人脸色青白，急急往里头报信去了。 路氏听了这话，也吓了一跳，道“啊蛮这样，不妥罢？可不好得罪了玖国公府” 九娘淡淡笑道“她是郡主，论理该是国公夫人向她行跪礼的，有何不妥，就是我们，如果不是仰仗这层关系，又哪里敢称一声啊蛮？况玖国公府得罪便得罪了，我陆氏还怕王氏不成？” 下人匆匆跑去里间，传了外头的话，玖国公夫人拍案而起，怒道“欺人太甚！还要老身去给她抬进来不成？！” 玖国公世子夫人赵氏见状，愤愤道“不过是个郡主，什么金贵人儿，还能上天了？咱们家还有皇贵妃娘娘呢” 却见玖国公夫人听了这话更是生气，喝道“放肆！那也是你能编排的？！” 二夫人忙上去帮玖国公夫人抚背顺气，劝道“娘别生气，媳妇瞧着，娘还是该出去迎一下，王才人和九郡主如今失了势，皇上正看咱们府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可不好再叫别人拿这个说道” 玖国公夫人满意地看了二媳妇一眼，这是个知道利害的。她深吸了口气，柱了玉杖起身道“去把府里的姑娘都传过来，出府门迎懿和郡主” 赵氏见玖国公夫人不理她，心里委屈。她也是名正言顺的郡主，仪亲王的嫡女，母亲怎么也不想想这一点呢。只不过她没有封号，也没有封地，只是宗人府报册的常例二品的郡主罢了。哪里能比得上啊蛮，与大长公主同懿字辈册封，还由太后亲自挑了足足三个郡的封地。 玖国公夫人领着众人到府门前，见了车驾，呼啦跪了一地道“臣妇叩见郡主殿下” 王韫隐在人群中，握紧了双拳，陆绛珠竟这般折辱她一府，这笔帐她迟早要算回来！ 光氏扶了啊蛮徐徐下来，啊蛮见了玖国公夫人，赶紧上前虚扶了一把，笑道“国公夫人这么大把年岁了倒要向本郡主下跪，真真是折煞本郡主了，论辈分该是本郡主向你行礼才是” 玖国公夫人嘴角抽了抽，这是个人精。她也就势道“郡主殿下是贵人，礼不可废，向殿下行礼是臣妇的本分，殿下身份尊贵，还请快快进府上席才是”说着侧开身子给啊蛮让道。 啊蛮笑着道“今儿是国公夫人的寿辰，本郡主这心里，总盼着您能多活几年，寿比南山才是，来人，把寿礼抬进来” 玖国公夫人身子晃了晃，险些绷不住，二夫人偷偷捏了把她的胳膊。她这才强行吞了口气，谢恩受过。 啊蛮这才同路氏一道进去了，路氏颇觉得受宠若惊，二夫人走在她身旁，一路上拧着帕子和气地陪她说笑，又拉着几个姑娘好生夸了一番，每人给了一份厚重的见面礼。 皇帝近日对这个外甥女愧疚着呢，长公主近来更是一个劲地甩脸子，见了皇帝连皇兄都不叫了，惹得皇帝头疼。眼下就是啊蛮把这玖国公府掀了，都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只怕还要奉承几句好话。 落座了上席，啊蛮挑了眼四周，皇贵妃得宠了好些年，玖国公府也积威已久，现下京城大大小小的贵爵之家，倒都聚在了府内。 路氏一坐下，就有好几位夫人太太带着姑娘上前跟她叙话。景国公府如今炙手可热，这三夫人虽是嫁给了庶老爷，娘家也是个得力的，而这三老爷最近又升了官儿。更何况陆四郎年纪轻轻就有所作为，又是个青年才俊，倒是个作婿的好人选。 www.gebiqu.com ------------ 第四十四章 只是路氏是想替四郎娶个高门女的，她的儿子日后前途无量，自要娶一个身份相配的妻子。路氏自己没能力相看王公之女，因此是打定了主意求老夫人的，又哪里会看得上这些寻常的官家小姐呢。 席中王韫旁边坐了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女，身上打扮与她不相上下，隐隐更要贵上几分。想必那就是王韫的庶妹，王婩。这王婩说来在府里的地位也不逊于王韫，她虽是玖国公世子的侧室所生，但她母亲樱夫人原是北冥伯的嫡妹，因着为母亲守孝，生生熬成了老姑娘，这才嫁给了玖国公世子做侧室。这樱夫人嫁来十年，生了三个庶子一个女儿，而玖国公世子夫人十几年来只生了女儿，早就不得玖国公夫人的心了。樱夫人所出的庶长子被玖国公夫人记到了赵氏名下，实为嫡长子，将来势必要承爵的。且又在玖国公夫人膝下长大，连带着王婩都要宠上几分。而玖国公世子喜爱樱夫人，唯她命是从，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给了偏房的，哪有王韫和母亲的份呢。 啊蛮心下起了几分兴趣，离座缓缓走向王婩，拉着她的手笑道“论起来，我倒还要叫姑娘一声表姐的，娘亲曾向我说起过那位金尊玉贵的姑祖母，我倒好奇得很，想是姐姐这一身的气派，定也有几分姑祖母的风范” 樱夫人的母亲不是寻常人，那是太皇帝的养女，荣亲王的嫡女，荣亲王以身殉国，王妃亦随夫而去，太皇亲自接了仅剩的侄女进乾宁殿抚养，比公主还要贵上三分。 王婩听了这话高兴得很，又看了眼王韫的脸色，弯起嘴角道“哪里有郡主夸得那样呢，不过听姨娘说，外祖母当年是个风华绝代的人儿，我倒是可惜没能见到”嫡女和庶女坐在一块，郡主却和王婩说话，落在众人眼里不免轻视王韫几分。这王婩虽然庶女，但她可是当年九朱郡主的外孙女，那是忠烈的后人，哥哥又是府中的嫡长子。王韫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空占一个嫡女身份。 啊蛮听了颦蹙叹道“唉，姑祖母满门忠烈，只得了表姨母这一个女儿，她又去得早，没能庇佑表姨母半分，谁能想到到头来她的外孙女得称自己女儿一声姨娘呢，真真造化弄人” “谁说不是呢，姨娘是个命苦的”王婩听了也以帕拭泪，缓缓叹道。 这话一出，众人私下也纷纷附和。玖国公夫人看了长媳一眼，想起樱夫人和嫡长孙，两相对比之下只觉得这长媳越发窝囊废，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倒委屈了樱夫人好好的一个人儿，说来樱夫人的身份，做正室也是够的。 王韫气得脸色发青，不屑地看了王婩一眼，道“郡主莫要混淆视听，嫡庶不分，樱侧夫人，终究不过是个贱妾罢了，又哪有称妾为母亲的道理呢，且妹妹糊涂了不成，妹妹的外祖母是仪亲王府的亲王妃娘娘，可不是劳什子郡主” 啊蛮挑眉，冷笑道“哦？那王姑娘跟本郡主好好说说，皇贵妃娘娘，也是你眼里的贱妾不成？！” “你！” “够了！贵人也是你能说嘴的？！”玖国公夫人对着王韫斥道。又转过身子朝啊蛮赔罪“孙女言语不当有失教养，冲撞了郡主，是老身的罪过，还请郡主殿下恕罪” 啊蛮笑意吟吟地扫了眼众人，道“今日原是夫人的寿辰，本郡主也无意扰了夫人，便不作计较，只是王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辱没了自个身份，还望夫人好生教导才是” “听到殿下的话了？还不快带王姑娘下去，免得碍了贵人的眼！”小怀子喝道。 王婩上前抱着玖国公夫人的臂膀道低声道“祖母莫生气，原也是孙女的罪过，我这样低贱的身份，不能与姐姐相提并论的”说着眼红了几分，让人看着心酸。 玖国公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傻孩子，哭甚，你是个好的，日后自有你的造化，这些年，到底是委屈你和你姨娘了”王婩听了埋头进玖国公夫人的怀里，嗔道“幸好还有祖母疼我” 赵氏在一旁看着捏紧了帕子，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凤姬长公主府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看着啊蛮巧笑的模样，脑海里却猝不及防地闪过另一个女娃的影子，忙心虚一般转过头去。王婩见她如此，心底起疑，皱了皱眉。 啊蛮本无意与王婩说话，不过来了念头想给王韫点颜色看看罢了。未曾想这王婩的性子与她倒也合拍，两人颇聊得来。 九娘也是各位夫人眼里的金饽饽，寿宴上被几位夫人拉着不放，家长里短地说了好些话。谁都知道，娶了这位景国公府的嫡女，那是大有助益。老丈人是掌权的重臣，能不帮扶着自家女婿？ 相对九娘，十二娘就不是那么得眼了，只寥寥被夸了几句就没了下文。十三娘本来也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早就跑到一旁默默吃东西去了。 离去时，王婩拉着啊蛮的手笑道“我在府中也没有别的亲近的姐妹，今日得与郡主相识，可就是我莫大的幸事了，郡主若不嫌弃，可常来府中与我说说话” 啊蛮笑着应下，玖国公夫人携着一府子媳妇送瘟神一般亲自将啊蛮送了出去。 中秋，桂花初初吐露出豆蔻少女一般羞涩的芬芳，清冷的秋风吹落一片片花瓣，氤氲了满庭幽香。打开窗橱，珍珠般的月色撒满了一地，院子里的桂花树上挂满了红火的花灯。庭院正中处置了香案，案上摆了画有玉兔的月宫符象，陈了瓜果以及绘了月宫蟾兔的月饼。府外的官道吆喝声络绎不绝，人声鼎沸，此刻正是通宵赏月的好时候。 啊蛮要出去猜灯谜，长公主自是不许。她是这样尊贵荣耀的身份，也不知道要打了多少人的眼，万一遇上那等起了歹心的，有个三长两短，就真的是拿刀在掏长公主的心窝子了。虽是如此，长公主到底抵不住女儿苦苦央求，终归是放了软话，带上府中的侍卫一道才准出府，啊蛮欣然接受。www.gebiqu.com ------------ 第四十五章 换上轻便的霓裳，带上光姑姑和丫鬟并一府暗中相护的侍卫，啊蛮这才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街上车水马龙，沿边道上小贩挂满了琳琅成群的明灯，璀璨夺目的灯光透过赤黄的花纸，无端让人心生湍湍暖流。高台望去，下方星星点点，灯火阑珊，恍若带着赤焰的游龙，盘旋缠绕着偌大的盛京。 河边，有妇人一身布衣素麻，眼里满是虔诚，对着放入河中莲花状的河灯轻声许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说完她温柔地看那河灯漂流而下，拉起身边人的手带着满足的笑意离去。 暖黄的灯光映着他们的眉眼，仿佛四周都沉寂下来。 啊蛮拉着光氏看着那一对夫妇，若有所思道“姑姑，她们没有尊荣富贵，甚至于没有锦帛衣裳，为何还过得欢乐？” “郡主的出身与荣宠为常人所不能及，有富贵荣华，却也有与之无尽的勾心斗角，常人一无所有，反倒会简单快乐许多罢。荣辱得失，阴阳平衡，大概如此。”光氏循循开导道。 啊蛮恍若有所悟，突然觉得羡慕那妇人。想必她是很幸福的，虽然贫穷，但丈夫也只有她一人，相濡以沫。哪像公侯之家，女儿家未嫁时闺中千金娇养，待价而沽。及笄合年时，就要为家族挺身而出，斟酌利益，嫁给一个不知口面的郎君。 灯谜被店家用细毛笔写了小字粘在灯笼面上，谜调或清平或惊鸿，各有千秋。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飞上天去，定作月边星”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啊蛮上前看了好几个，却都毫无头绪，若是七娘在，以她那样精妙绝伦的才学，怕就是轻而易举了。 店家见她驻足许久，却无一能猜得出来，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灯笼递给啊蛮，笑道“若不嫌弃，就送给姑娘了” 啊蛮接过，那灯笼上糊了一层薄薄的黄纸，以墨笔描了嫦娥玉兔，在灯火的映照下画中仙子栩栩如生。她娇笑道“那就谢谢老爷爷了，只是我未猜出灯谜就拿了灯笼，不合规矩，这个灯笼，我就买下来罢” 说着良喜上前付了一两银子，见老人家推脱，笑道“我们姑娘前儿买了一个灯笼，样式做工都不如您这个，也花了一两银子，您别看一两银子多，这是您的灯笼值这个价钱” 店家知道是遇上贵人了，忙做了个揖乐呵地收下了。 光氏命在京城最高的福安酒楼订了上好的雅间，月色刚好从窗外透进来，撒了一室银花。点了几碟小菜，并一壶桂花果酒，啊蛮略吃了几口，便撤了下去赏了几个丫鬟。 圆月上了中天，隐隐约约似能看见月宫蟾兔。啊蛮正瞧得入神，却见一个黑影疾风般从窗户飞身进来，一把捂住她的嘴。 啊蛮惊恐，正要挣扎呼唤外间的奴仆时，一股莲叶般的清香幽幽沁入鼻尖，只听黑衣人温声道“郡主别怕，我是姜玄” 啊蛮听了这话，瞬间安静下来。 一瞬间，楼下的街道突然间火光大涨，数百个带刀侍卫和官兵举着火把拔了刀向人群涌来。。 带头的官爷执剑喝道“贼人跑不了！肯定就在附近，给我逐间逐间的搜！” 沈大人说了！找到逆贼，重重有赏！若是找不到，哼，沈大人的习惯，你们就看着办吧！”说完他阴鸷地扫了众人一眼，如同锐利的巨鹰。 官兵们听了这话，想到那位阴晴不定的刑部大人，不禁背后发冷，若是搜不着人，只怕他们去了一层皮都是轻的。 一时间众人四去搜查，人群大乱，有人被推到倒有孩子在哭嚎着找父母，甚至于好些灯笼一时间都碰着了火，引人哀叫连连。 啊蛮感觉到后背有些许湿润，一丝铁腥味透过衣裳传了出来。她忙转身，却见姜玄一脸苍白，借着月光看去，他的前襟已经湿透，上面有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啊蛮吓了一跳，脑海飞快的地转起来，能惊动沈慕华的，定不是小事情。他又是这样的装束，莫不是去刺杀了？可是他一个质皇子，又哪里来的深仇大怨？ 姜玄带着些许歉意道“吓着郡主了，姜玄的不是”说着他强行站起来，却猝不及防地往后踉跄了几步，他捂着胸口闷哼一声撑着案角站稳，血再度肆意打湿了打片衣裳，他脸上却还是笑得温柔。 “姜玄这便告辞，这是我的私事，莫要连累了郡主才好” 啊蛮上窗台前一看，街道每隔一处皆有侍卫守着，和陵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哪有能逃的机会，难不成要看着他死在这里？ 她咬了咬牙，细嫩的手指笨拙地把窗户关上，转身恶狠狠对姜玄道“走什么走，今日撞到本郡主手上，算你好运” 说着把他带到内寝道“你暂且先在这躺着，官兵不敢肆意闯进来，现下只怕城中已被禁严，出去不易，待你休养好了再走也不迟” 姜玄心里微微诧异，温柔地看着她，垂眸低声道“谢谢你，啊蛮” 听到外间有声响，啊蛮看了他一眼，放下珠帘急急走了出去。 只见光氏走了进来，心切地问道“我听郡主在说话，里头可是出了什么事？外面听说大乌皇子被刺杀了，现下生死未卜，官兵现在正搜人呢” “什么，姑姑可确定？竟是大乌皇子出事了？”啊蛮一惊，莫不是姜玄刺杀的，是大乌皇子？若真是这样，他要置大越于何地？作为贡使的皇子在邻国被刺，大越就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这个事怎么都说不过去。就是大乌皇帝要打着旗号派兵讨伐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舅想必大怒。 “千真万确，那皇子正跟太子爷府外头一道吃酒，正是酒过人醺的时候。哪成想遭了这等厄运，现下外头乱得很，长公主殿下传了信来，要我等护着郡主回府呢”光氏叹了口气，道。说着她突然眯了眯眼，肃起脸道“这屋里怎么会有血腥味”www.gebiqu.com ------------ 第四十六章 啊蛮心下一跳，忙笑道“哪里就有血腥味了，姑姑可别吓我，许是别的味道混了进来，姑姑闻错了罢” 光氏出身将门，也是拿过刀子舔过血的人，哪里会被她糊弄当下就道“奴婢把郡主一手带大，郡主想什么奴婢心里还不知道么，还是乖乖招了罢” 啊蛮见瞒她不过，只得娓娓道来，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光氏的脸色。 “胡闹！郡主不该如此，你可以知包庇逆贼是什么罪名？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郡主可想过后果？”光氏怒上心头，斥道。 啊蛮心虚，硬着头皮道“可是留都留了，况现在只怕人都要搜进来了，姑姑，我的好姑姑，你就依了我罢” 光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下回，可不许如此任性了” “嗯嗯！”啊蛮斩钉截铁地点头道。 光氏只得认命，把室内零星的血迹收拾了一下，又命丫鬟拿了桂花香粉进来，洒在空气中，倒隐去了一室的血腥味，又到外面看了下状况，道“想来也快搜到这了，郡主先去榻上躺着，晾他们也不敢冒犯” 啊蛮由着光氏侍候着除下外裙，刚躺上榻，便听外面有官兵猛地敲门道“给爷开门！！快开门！按例搜查！” 她掀开帘子，姜玄正在盘腿而坐，运气疗伤，啊蛮见了忙轻轻地当下床帐，又把内寝的屏风移了过来挡着。 光氏走出去把门一推，虎着腰上前一喝道“谁人敢在郡主门前喧哗！”此话一出，引得楼下的公主府侍卫纷纷带剑围了上来，这是太后赐给长公主的家臣，唯长公主之命是从，可不管他们的身份是捕快还是锦衣卫。 那带头的心头一跳，今夜听说懿和郡主上福安楼赏月，不想被自己撞上了。若是得罪了郡主，那就相当于得罪了长公主，得罪了太后，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但他如今若是搜不到人…想起沈大人的做派，他打了个寒噤，别说郡主，就是公主，他也要搜！ 只见他冷着脸取出腰牌示给光氏看，往里头拱了拱手道“原是郡主殿下，卑职冒犯了，只是沈大人有令，王公大臣一律等同，不得干扰公务！但查勿论！卑职得罪了！” 说着他一挥手，道“给我搜！” 众位官兵刚要闯进去，光氏带着护卫往前一拦，怒道“我看谁敢进去！惊扰了殿下，你担得起责任吗！” “哼，要是放跑了贼人，又有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卑职有公务在身，还请姑姑见谅！” “给我搜！”那领头的拔了剑，竟是要硬闯！ “慢着！当本郡主死了不成！”只见一声怒喝，懿和郡主身着里衣，只披了件外袍徐徐走出来，眼神发冷。 “怎么，沈大人的话你听，本郡主的话你就不听了么？” “难不成在你心里本郡主就是那等包藏祸心之人？！”啊蛮冷笑着指着他，句句珠玑。 领头的只拱手道“卑职不敢，只是皇上有令，就是郡主，也不能破例！” 啊蛮冷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你的底气” “是谁惹得我家啊蛮生气了”沈慕华一身绛朱背手走来，脸上笑得肆意，眼里却一片清冷。 那领头的官兵背后一凉，忙低下头跪道“参见大人” 啊蛮心里咯噔一声，可别被和陵哥哥发现里边的人才好。她抬起头，暗自掐着手心，哼了一声道“啊蛮在里边休憩得好好的，哪成想竟被吓醒了，他竟还要进来搜查内房，你倒说说，要是让人知道了，本郡主的脸面往哪放，公主府的脸面又往哪放？！” 沈慕华走近她，淡淡看了眼那官兵，勾起一抹玩味不恭的笑道“既然惹你不高兴了，由你处置便是” 那领头的一震，低下去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和陵哥哥怎的有空来，可别是来找啊蛮赏月的罢”啊蛮笑道。 “今晚本倒是要趁着中秋节约上啊蛮玩乐一番，呵，谁道有人挑着这个时候生事，倒搅了本世子的好兴致”沈慕华讽刺地笑道。 啊蛮心虚，附和着说了几句，笑嘻嘻道“和陵哥哥不知道，我方看灯谜竟也一个都落不着，若是哥哥在，怕是能给我猜上十儿八个的” 沈慕华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梁，笑道“不就是几个灯笼，也值得你这般念想” 啊蛮没有注意到，沈慕华的眼神越来越冷。她的袖口，一一小坨血迹，不大不小。 她正要说话，却见他往屋内扫了一眼，径直走了进去，弯唇阴柔地笑道“啊蛮独自一人在这看月亮倒也空寂了些，莫非约了玩伴一道偷酌？” 他的脚步若有若无，声音隐隐传进里间，光氏见他不慌不忙地踱步走进来，额角不禁冒出几滴冷汗。若是别人，她倒还能使点功夫制住，只是这和陵世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况一直是把小郡主宠得没话说的，只怕小郡主这回，要跟世子离心了。和陵世子自小跟昆仑山人习武，小郡主的这点伎俩，远远不够道行。 “和陵哥哥！”啊蛮见他掀了帘子进了内室，心里一慌，喊道。 他在床帐前停下脚步，一双凤眼危险地眯了眯，回头看着啊蛮，笑容不带一丝暖意“啊蛮可是有事瞒着哥哥？嗯？” 血腥味若隐若现地沁入鼻尖，沈慕华的眼神结了层层寒霜，让人直坠冰窟。 啊蛮心神一震，他，终究还是发现了。不行，她不能把姜玄交出去，要不然无论在大越还是大乌，他必死无疑。和陵哥哥向来是凉薄的性子，于公于私，都未曾偏颇半分，他又如何会为一个质子高抬贵手。 她咬着牙强行支撑起笑容上前挡住沈慕华看向床帐的视线，道“啊蛮不明白哥哥再说什么” “让开”沈慕华眉眼中尽是嚣杀，不带一丝感情道。 知道他生气了，啊蛮心里慌乱，想起姜玄，又只得强行镇定下来，道“啊蛮并无任何隐瞒哥哥的地方，既已搜查，还请哥哥速速离开！”说着护卫皆围了进了，拔刀相向。 www.gebiqu.com ------------ 第四十七章 沈慕华只淡淡地凝视她，良久，他勾起一抹阴冷无情的笑，道“啊蛮好自为之”说完，不再看她一眼，淡淡地走了。 啊蛮心里好像被谁扯了一下，细微地疼。 见人走了，啊蛮上前看了下姜玄，他脸色仍然苍白，只是比之前好了些许。他微微着歉意，拱了拱手道“是我牵连啊蛮了，啊蛮于我之恩，姜玄必铭记于心。日后啊蛮若有让我帮忙的地方，绝不敢辞” “不过举手之劳，皇子养好身子才是正事”啊蛮垂眸道。 “日后，叫我姜玄罢，我在大越，算不得皇子”姜玄温柔地看着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姜玄哥哥”啊蛮抬头笑道。 “嗯” 四个丫鬟中，良辰武功了得，樱才绣功好，梅果琴棋书画具佳，而良喜，习得一手好医术。 啊蛮以身子不适为由唤了良喜进来，良喜看到中了箭一身血的简皇子，张大了嘴，光氏上前紧紧将她捂住。 啊蛮也不多言，只命她给姜玄包扎上药。 “今日的事，你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光氏严肃道。 “是，良喜知道，是郡主喝的桂花酒太多，寒了肚子，这才不舒服” 上完药，长公主又派了人来催啊蛮回府，啊蛮只得跟姜玄告辞，领着众人走了。 有众多护卫在前开路，倒也太平，还没有人有胆子冲撞凤姬长公主府的车驾。啊蛮刚进了正殿，便见长公主一脸焦切地迎了上来，见她完好，松了口气。出了这档子事，宫里可算是炸了锅，乌贵妃直直跪在乾宁殿前不肯去，道要皇帝给她的哥哥做主。皇帝也是肝火大动，亲自劝慰乌贵妃良久，又命人封城禁严，外头也是一片乱象。 啊蛮跑进长公主的怀里道“让啊娘担心了，我没事” 长公主叹道“若是你有个好歹，娘真不知如何是好” “郡主不知道，西宁伯家的小姐趁乱叫商户家的纨绔子弟玷污了去，现下在家中闹着要上吊呢，真真是个可怜的”恭嬷嬷上前说道。 西宁伯府，可就是曜昭仪的娘家了，这被玷污的，是昭仪的侄女。府里的老伯夫人做了主，同那家商户说好了，要把这姑娘许给那纨绔，这姑娘抵死不从，这才有了上吊一事。 “可是嫡出的小姐？”啊蛮问道。她依稀记得西宁伯母只一个嫡出的女儿，是叫蒙金珠的，常住在佑郡王府上。 “若是个嫡出的女儿，哪里就舍得许给商人做填房了，那头是有正经嫡妻的，就是昭仪出面令人家下堂，她也越不过去”长公主冷笑道。 也就是她身份低，身边的人不尽心这才让人冒犯了去，若是像蒙金珠那般千娇万宠前呼后应的，旁人只怕想近身都不能。啊蛮唏嘘几句，便跟长公主告安就寝了。 稍过了几日，沈慕华办事不力被革职的消息便被传了出来。良辰来报时，啊蛮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茶碗。 “什么，你再说一遍？！” “世子爷查了几日毫无结果，朝中有人弹骇世子爷办事不力，暗藏包庇。听说乌贵妃娘娘这几日又都在皇上面前哭诉，想必皇上心里也烦扰。朝上便动了肝火，革了世子爷的职，还命人打了世子爷五十大板，世子爷一句话都不说，领了罚就回府去了，郡主快去瞧瞧罢” 啊蛮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和陵哥哥如此，都是因为她。她想了想，又问道“大乌的那位皇子，可是醒了？有无大碍？” “上天庇佑，今日那位皇子就醒了，太医说再休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良辰合了个十，笑道。 啊蛮听了松了口气，如此就好，只要人没事，就有转机。也不知…姜玄如何了，他那样重的伤… “你下去备辇，命人开库房将太后娘娘赐下来的两瓶肌骨散拿出来，一瓶偷偷派人送去简皇子府，务必不可叫旁人发现了，另一瓶给我备着，我要上一趟佑郡王府” “是”良辰不疑有它，领命下去。 佑郡王位于皇城以北，坐上车轿，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巍峨的朱红色铜门前是层层玉梯，透过碧瓦朱檐，依稀能看见里头的层楼叠榭琼楼金阙。 丹楹刻桷，雕栏玉砌，无不显示着王府的辉煌荣耀。 下人往里头通传了一声，领着啊蛮进去，客人来了，自然是要见一见主母。上回从她身上吃了瘪，佑王妃待她自然没有以往那般热情，竟是连提都未提沈凯了。佑王妃虽是长辈，但啊蛮身份摆在那，她自然不会怠慢，不过浅浅说了几句，就命下人带她去沈慕华院中了。 沈慕华住在佑王府中最远的独院，庭院里栽了一丛又一丛的青竹，倒是清净。啊蛮遣散众人，自己拿着装肌骨散的玉瓶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沈慕华裸着上身倚在榻上，背部一道又一道，皆是猩红深褐的血痂，有的裂开翻绞出里边碎嫩的皮肉来，有的绽出来露出里边森森的白骨。 啊蛮看着心疼无比，红了眼圈。他哪里…受过这般折辱啊。 沈慕华淡淡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没良心的丫头，你哭甚” 啊蛮僵着腿上前，颤抖着手轻微碰了碰他的背，嘴角嗫嚅道“哥哥，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如豆子一般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里掉下来，吧嗒吧嗒地埋没在寝被中。 床上的人紧紧将她搂住，哼声冷笑道“现在倒想起来对不起哥哥了，早干嘛去了，嗯？” 啊蛮抬起头，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吧唧往他脸上亲了一口道“亲亲哥哥，哥哥不疼” “嗯哼”沈慕华这才满意了些，阴冷的双眸深埋了几丝笑意。 “太子哥哥手底下的人真是越发游手好闲了，整天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皇舅还在呢，就忙着排除异己了”此次上书弹劾沈慕华的，正是太子一党。 沈慕华轻笑道“丫头可别忘了，你们陆氏，还有个太子侧妃呢，如何就不是太子一党了？” “哥哥也别忘了，大伯代表不了我陆氏一门，往后还有麟哥儿呢，况六姐不过区区一个庶女，可不值得大伯拿全府人的身家性命给她作赌注”啊蛮摇头，说着打开瓶子，把药粉轻轻地往他伤处倒，沈慕华静静地躺着由她上药，唇角弯起。 我朝虽重视男女大防，但啊蛮自幼便与沈慕华一块，倒也不在意这个，就是长公主，也早已见惯不惯。 “丫头那日房里的，是简皇子，对不对” 面对他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啊蛮手抖了抖，险些把玉瓶滑落。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么。也是，他有什么可能查不到呢，只是因为她，这才放过了姜玄吧。想到这，啊蛮又愧疚了几分。 她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嘟喃道“我不知道会累得哥哥这样的…”就算知道，大概她也一样会这样做吧，姜玄不过是个质子，没有可依靠的亲族，若是入狱，只有死路一条。www.gebiqu.com ------------ 第四十八章 那可是乌贵妃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最有希望与大乌太子平起平坐的人，出了这事，乌贵妃娘娘只怕恨不得拆他的肉喝他的血，趁机除了他。 但是和陵哥哥不同，皇舅向来视他为亲子教养，此次革职，也有是为了挡住大臣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的心思罢了。 也许，是因为她习惯了沈慕华的疼宠，知道沈慕华会迁就她，所以才越发有恃无恐。 沈慕华抚了抚她的背，笑得云淡风轻，眼里却是一片阴霾“真是个没有良心的小丫头。” 沈慕华垂眸，掩去嗜血冷鸷的目光。 虽是两人相处这么久，这是她头一回见他裸着上身，啊蛮小手慢慢沾了药往他的背部抹，不禁有些脸红。 “我倒不知道我家丫头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嗯？还会脸红”沈慕华邪邪挑眉笑道。 “我…唔，我才没有”啊蛮娇哼了一声道 “你可记得小时候，哥哥给你洗澡，那时你可没有丁点害臊，还央着我给你洗脚，啊蛮长大了，倒越发矜持了”他弯起嘴角**道。 哥哥！哥哥再说，再说啊蛮就走了！”啊蛮咬牙跺了跺脚道。 “嗯？”沈慕华一双妖冶的凤眸如漩涡般幽暗，带了点危险的味道。 啊蛮气弱，只得乖乖地给他上药。 白色的药粉清清凉凉洒在伤口上，看上去倒好了些许，这瓶肌骨散以天山雪莲的花芯为引，和以千年老参与灵芝孢子粉以及毒蛇蛇涎，是医圣的遗世之作，皇家也只得了五瓶，可筋肌，肉白骨。 啊蛮刚上完药，便见外头人进来通报说温德郡君知啊蛮来了，想前来拜见。 沈慕华眉头一挑，冷冷道“让她出去” 啊蛮听了无奈，除了她，那怕是府里的亲妹妹，都未曾得过他一分好脸色。他自小丧母，佑郡王又不大管他，皇上太后常把他接进宫中照养，这府里的人他自然亲近不起来。 “且慢” 那小生听了忙停下来低着头等吩咐，世子身边侍候的都知道，这郡主说的话，世子从来没有不应的，因此对啊蛮都是恭恭敬敬的。 “我既然来了一趟，也见见啊铛才好，哥哥身体不适，就好好养着罢，我出去也好和她说说话”啊蛮笑道。 “啊蛮这便不管哥哥了，嗯？” “我没有，只是我与哥哥常能见面，啊铛却不能随意出府，我来一次不见她却是说不过去了，和陵哥哥最好了，就依了我罢”啊蛮不断地往他怀里蹭，娇声道。 平日里蒙氏出门，都只带明德一个人，京城里倒还有好些人家不知道温德郡君的存在。温德郡君出府要禀报主母得了许可，只是蒙氏不待见她，温德郡君便也懒得往她跟前凑，成日待在自己院子里。 沈慕华狠狠蹂躏了下她的小脸，这才解气地邪邪笑道“去罢” 温德郡君一席翠蓝色绣着青雀的小袄帛裙，带了两个丫鬟站在院子门外等着。王府里的吃穿用度都由蒙氏掌着，伊侧妃没有母家，膝下也没有儿子，能给她的并不多。莫说跟明德比，就是公府里的庶出姑娘，吃穿上也比她金贵不知多少。 见啊蛮出来，她开心地上前福了福身子，笑道“姐姐可是好久都没有来过府上了，这不，我一听姐姐来了就急忙上来把姐姐截住了，姐姐这回可要好好陪我说说话” “这话说得，难不成你不来我就会不去看你么，侧王妃亲手做的马奶糕，我嘴里可是还惦记着呢”啊蛮打趣道。 伊侧妃在漠北长大，被亲王带回来后倒也常常怀念家乡，每当想家时便做些马奶糕解解馋。她的手艺倒是一绝，佑郡王吃了也赞不绝口，啊蛮吃过一次，便回味不已。 “想吃这还不容易，姨娘一看到你来心里不知要多高兴，只怕立马就要给你洗手作羹汤了，平日里我要吃姨娘倒还不愿意做呢”温德郡君嗔怪道。 “你常待在府里定也无聊，后日就是我七姐及笄的日子，不如我下个帖子邀你来观礼，也与我府上的姐妹们热闹热闹”啊蛮拉着她的手笑着问道。 “这是自然好，只是你只邀我漏了我姐姐，母妃知道了心里倒也不高兴，回头不知道要怎样作践我呢”温德郡君笑了笑，复又皱眉。 “这有什么，那就一并邀上明德便是” “姐姐来，想必哥哥心里高兴得很，不知哥哥的伤如何了，我姨娘遣人来问了下，倒也没有回音”温德郡君往里头看了一眼，忧心道。 啊蛮想起沈慕华的伤势，心里刺刺地疼，只道“背部打得皮开肉绽的，倒是严重得很，五十大板打下来哪是说笑的呢” “母妃知道了，这几日连嘴角都是弯的，只差孚掌大笑了，哼，昨儿还跟父皇说哥哥无能，败坏了王府门风”温德郡君说起这个，脸上气愤。 啊蛮冷笑地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亏她还是伯府出来的。也罢了，西宁伯母本来就是靠女儿家得来的爵位，不过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西宁伯府原本只是一介农户，前朝出了个宠冠后宫的兰妃，这才抬了位置，不过那位兰妃是个短命的，不过五六年就去了，也没留下半子半女。 “中秋我那出了那档子事的表姐，昨儿就一顶轿子匆匆嫁出去了，哼，听说昭仪娘娘上面压着，逼得那家商户给了一百万两银子的彩礼” “我说怎么舍得一个金枝玉叶给贱商做填房呢，原是打了银钱的主意，也是，有昭仪娘娘这个销金窟在，多少钱能补得上呢” 在宫里没有银钱，那是寸步难行。妃子的月俸一个月也就五十两上下，但宫中打点下人，寻常的赏银，平日里的开销哪个不要钱。光靠皇上的赏赐过活是不行的，赏下来的器物都记了档，丢失了是要问责的。如今有这个机会，昭仪不狮子大开口才怪。 七娘将将及笄，说亲的事自然也提上日程。www.gebiqu.com ------------ 第四十九章 老夫人眼光高，要从有爵位的人家挑，还要房里清净，郎君要上进。这么一拣下来，满京城也没有哪个合适的。倒是把弥氏给愁坏了，老夫人把这差事给了她，可她挑的人老夫人没有哪个满意的，还要训上她一顿。真把自己孙女当金饽饽了，真有那等好的，只怕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哪里要巴巴地娶一个不可一世的偏房嫡女。 弥氏眼里倒有一个好人选，二驸马的亲弟弟徐家郎君，虽然徐家不是什么鼎盛之家，但这徐家郎君年纪轻轻就是正四品的大理士，前途自不必说。且他房中那是连个丫鬟都没有的，再干净不过了。徐夫人又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以七娘的身份嫁过去，那就是享福的命。 就是楼氏相看了，心里也是满意的。说来也让人唏嘘，她自个肚子里出来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没与她亲近半分，就是临了说亲了，也经不过她的手。 老夫人到底嫌弃徐郎君出身不行，配不上七娘，徐家也不是什么好门第。七娘自视清高，与读书人无二，自然更是看不上徐郎君。 七娘的及笄礼办得极为风光，正宾是老夫人亲自上门请的泰国公夫人，赞者是恭平侯世子夫人，礼法气度上都是京城有口皆碑的，身份尊贵自不必说。光是宾客，就占满了国公府的正院。 老夫人用私房钱给七娘打了一支价值连城的紫玉宝簪，就是弥氏看了，心里也是有些吃味的。 七娘今日绾了高贵的流云鬓，戴着红宝石掐金丝九珠钗冠，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赤金长裙，裙身上是朵朵盛开的金丝牡丹，绮丽的裙摆迤逦一地奢靡。她站在那，整个人耀眼得很，盖过了满院姑娘们的风光。 温德郡君果然赴约而来，她今日难得戴了一对绿宝石琅金坠子，项上是珍珠嵌碎蓝宝石的璎珞，瞧着比平日里倒贵气几分。至于同样下来帖子的明德县主，她在景国公府没有交好的姑娘，与啊蛮又不和，自不会来找气受。 泰国公夫人和恭平侯世子夫人都带了府里的姑娘来，大家聚在一块相互见了礼。恭平侯府的嫡长孙女楼二娘瞧见了站在一旁的张淑，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妹妹，怎么未曾见过” 楼二娘是恭平侯世子夫人所生，又有皇后做姑母，可谓是京城一等一的贵女。她一身掐金纹的雀丝缎绫，头戴的是金玉珠翠，脚踏的是锦履，浑身用度，无一不精致得体。 泰国公府的岳五娘捂着帕子吃吃笑道“咯咯，恐不是楼姐姐的妹妹，是跑错地方的破落户罢”她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就不大好。她是泰国公府嫡三爷的女儿，嫡三爷前些年落了马伤了命根子，便也只得这么一滴庶出的骨血，平日里眼珠子一般地护着，就是泰国公夫人也捧在手心里欢喜得紧。 张淑听了，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眼泪在眶里打转。她住在公府这些时日，已经比初来时好了许多，只是鹅蛋脸上仍然带了些粗黑暗黄，微微有一丝尘土气，看起来倒像是低等丫鬟穿了小姐的衣服。 九娘听了这话面色不豫，一把将张淑拉到身后，怒道“岳姑娘这说得是什么话，这是我公府上姑太太嫡亲的女儿，好端端的金枝玉叶，可由不得姑娘作践” 楼二娘也颦了颦眉，不经意嫌弃地横了一眼岳五娘。亏她空长了一身皮囊，真是半点想头都没有，怪不得太子妃娘娘看不上她这个表妹。哪有上人家门讥讽人家姑娘的道理，况景国公府，那是什么门第，一门就出了两位一等公，前头还有一位得宠的太子侧妃，能是轻易得罪的？ 岳五娘撇了撇嘴“什么表小姐，说得好听，还不是寄人篱下来了” “这是做什么呢，岳姑娘不也是庶出的身份，又是哪里来的底气拿本郡主的妹妹来说嘴呢”啊蛮揶揄笑道。 “她是个糊涂得，倒也拧不清自个身份了，郡主管她作甚，我瞧着张妹妹长得讨喜，心里倒喜欢得紧”岳三娘听了动静，冷冷地扫了岳五娘一眼，拉着张淑笑道。 她是泰国公府世子的嫡幼女，平日里最是看不过岳五娘的做派，常常仗着自己是三房唯一的血脉，哭闹着打她东西的主意，就连世子夫人都咬牙切齿，偏生泰国公夫人护着，却也无法。 岳五娘听了啊蛮的话，心头大怒，只是碍着她的身份不敢轻易得罪，又见自家姐姐当着外人面数落她，脸上憋得通红。她平生最介意的就是自己庶出的身份，原是要记入岳三夫人名下的，谁知三夫人是抵死不肯，这事便一直耽搁下来。 众人见了也不搭理她，云淡风轻地拂过这事继续说笑。 啊蛮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清雅的青梅白缎纱裙，配上珍珠银项圈，落在人群中倒也不打眼。只是她继承了太后娘娘六分的相貌七分的气派，站在那生生地就把别人比了下去。 她拉着张淑，凑上前看了看她略不平滑的脸蛋，眨了眨眼，见张淑自卑地低下头，啊蛮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姐姐以前是吃了苦，才养得不大好，倒也没什么，我那有些宫里赐下来的玉露膏，姐姐拿了去用，保准几个月后皮肤白白嫩嫩的。” 张淑听了看了她一眼，颇有些动容，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云泥之别的小郡主也会如此关心她。她嗫嚅道“也不碍事…劳郡主费心” “不过随手之劳，哪里就有姐姐说得那样了，姐姐就依了我罢”啊蛮娇笑道。 张淑见推脱不下，便只好谢过。 “听说啊，王才人昨儿因为半路想截皇上，被一同的曜昭仪娘娘罚跪了三个时辰，皇上听了，可是半句话都没有”楼二娘噗嗤笑道。皇后是她嫡亲的姑母，因了九郡主，赵瑶彻彻底底成了傻子，一个傻公主，日后还能有什么活路？恭平侯府一门，可都恨上了这母女俩。www.gebiqu.com ------------ 第五十章 “王才人当她还是贵嫔娘娘么，竟敢冒犯昭仪娘娘，要我说这还是昭仪娘娘贤良呢，换了别个，仗责都是轻的”岳三娘也捂嘴讥笑道。 “你们不知道，那日我进宫见了九郡主，她那脸色，啧啧，臭得跟馊了的膳食一样”楼三娘也上来插了句嘴，轻声笑着。少女的声喉如微风吹过银铃，如黄鹂轻吟浅唱，清扬悠长，格外悦耳。 “哼，她那种蛇蝎心肠的人，要不是皇上仁慈，留她这么个身份，我看着都要唾弃几分，可怜懿昭公主，不过丁点大的人，竟要吃这样苦…”楼二娘悲戚地拭了拭泪花。 也不知是谁传了消息出来，如今满京城的人多都知道九郡主谋害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一时间看玖国公府都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更有甚者拿出了九年前凤郎康郡主的事来说道，嫡出的孙女把郡主推下了湖，这外孙女又把嫡出的公主毒成了傻子，这玖国公府出来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想着都有些厌恶九郡主，纷纷附和。 七娘忤在那，并没有姑娘上前跟她说话。她性子孤僻，自然没有交好的闺中蜜友，众人也不大想触这个霉头。 倒是有好些姑娘围着淳化县主，新奇地问这闽南一带的事，又艳羡赞赏淳化县主这样温婉娇媚，浑身是忧美婉约之气的宗室贵女。 七娘见了心里更是憋气，自淳化来了，她留在老祖宗身边陪伴的时候越发少了，老祖宗也没以前那般关心她，如今自己及笄，她也要抢了自己的风光。 柔婉县主也上了门，不过倒不似以前那样跟在啊蛮身旁，而是找九娘叙话去了，见啊蛮看她，她回头朝啊蛮一笑，眨了眨眼。 啊蛮看着俞发明艳的九娘，想起近来两人来往得俞发密切，啊蛮不用想就知道柔婉打得什么主意。 啊蛮看着俞发明艳的九娘，想起自己那个实诚的表哥，不由噗嗤一笑，这事要是能成，她是乐见的。 院子的一角，十二娘走上前去拉着岳五娘说话，忧郁地叹道“我是心疼姐姐的，这府里的，可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就是我这个嫡出的女儿，在她们眼里都好不了几分，都是姐妹，倒要如此作践我们…” 岳五娘听了冷冷看了她一眼，拂开她的手道“我是嫡系出身，是祖母名副其实的孙女，你是什么东西，父亲不过一个小妇养得，也敢来同情我？！” 十二娘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绞着帕子走了。 淳化县主眼尾注意到了十二娘的动静，只皱了皱眉，暗叹一口气。四郎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妹子。她巴巴地上前跟人家说那些话，这样的做派，旁人听了面上不显，暗地里只怕都要笑着唾弃几分。 入了秋，天气俞发凉爽起来。公主府的木芙蓉成簇地绽开，为院子添了些艳丽的颜色。翠绿的碧叶上是层层粉嫩的花瓣，清晨的露水洒在上面，似珍珠般发出滟滟珠光。 弥氏命人开了库房，拿出些上好的料子，给府里的姑娘媳妇做了些时新应季的衣裙。按着份例，媳妇们都是六套，府里的姑娘们连带着张淑不论嫡庶一应裁了四身衣裳。就是啊蛮，弥氏也没忘了，命人拿了府里给啊蛮备下的尺寸做了六件精致的绣裙。 啊蛮闲在府里，找厨房的刘妈妈学做了糯米甜藕，装在了墨木祥金纹的食盒中，乘了辇进宫献宝一般要给太后尝尝。 太后一席章纹翟衣祥凤袍，唤人拿来玉碟仔细吃了，点头笑道“嗯，不错，甜而不腻，藕糯如粉，是开胃的好东西，难得蛮丫头有心给哀家做吃的，果然没白疼哀家的小孙女” 太后说着轻轻掐了掐啊蛮的小脸蛋，又唤胡嬷嬷把余下的一份装好送到乾宁殿，也好让皇帝尝尝。 “外祖母吃了好，啊蛮下回就换种法子再做一份，横竖也是闲着，能讨外祖母开心，是啊蛮的福气。”啊蛮笑嘻嘻地把头埋在太后的膝上道。 “胡闹，厨房那是什么地方，不是你该待的，你有这孝心便好，外祖母这里难道就短了你这点吃的了？万一要是有个闪失，外祖母心里可是不高兴的”太后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道。 “哪里就有外祖母说得那么严重，再说，别人做的哪有啊蛮一半的心意呢，外祖母吃着总也是不同的”啊蛮蹭了蹭太后的腰道。 “你瞧瞧，论对哀家真有几分孝心的，谁也越不过啊蛮”太后笑着摇头对胡嬷嬷道。 “可不是嘛，小郡主是长公主肚子里出来的，又在您这养大，不孝顺您倒要孝顺谁”胡嬷嬷笑着附和道。 “外祖母，那日啊蛮去看和陵哥哥，浑身皮肉竟没一块是好的，啊蛮见了心里都疼，皇舅革了和陵哥哥的职，日后哥哥可怎么办呢”啊蛮担忧地依在太后怀里道。 太后抚了抚她的背，叹道“大乌皇子遇了不测，乌贵妃纠着这事不肯善罢甘休，这事总得有个人担着，皇帝也是无可奈何。你且让和陵好生养着，日后时机来了，自有他的造化” 啊蛮抬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见太后手底下一个女官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太后娘娘，九郡主说是亲自做了冰糖梨羹孝敬您，现下正在门外求见呢” 太后听了不耐，冷笑道“她倒还有脸来！呵，这是要来毒害哀家么？瑶姐儿可还在那摆着呢！你让她拿着她的东西出去，哀家不稀罕，往后她来，也只管让她走！” 女官听了道了声“是”，默默退了出去。九郡主这一失势，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慈宁宫外，九郡主脸色憔悴，一袭半旧不新的锦襦丝缎珠裙侯在一旁，身边的宫女捧着乘了玉盅的托盘。 见女官出来，九郡主一脸希冀地上前问道“皇祖母可是要见我？” 女官福了福，道“太后娘娘说了不想见郡主，让郡主日后也不要来了”www.gebiqu.com ------------ 第五十一章 九郡主听了脸色一白，脚下踉跄了下，抓着那女官尖声道“你可是没说清楚？！我给皇祖母亲手做了羹汤，皇祖母要如何才肯见我？！你再去通报一遍！快去！” 如今父皇不肯见她，母妃的分例也降了不少，宫人捧高踩低，宫里的妃嫔更是使了劲地作践她们娘俩，就连外祖家也对她们不闻不问，皇贵妃姨母更是提都不提一句。如今皇祖母再不肯见她，她在这深宫里可怎么办呢。 那女官使劲地掰开她的手，福了福身子道“请郡主自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去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屋里，啊蛮倾身给太后顺气，安慰道“外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倒也不值得”，说着她又叹口气道“九姐也是糊涂，讨厌啊蛮直接冲着我来便罢，倒要在嫡亲的妹妹身上下手。只可怜了啊瑶，倒要替我受这罪” 太后握住她的小手揉了揉，道“你是个好的，只再也不许这样想了，瑶姐儿遭罪哀家心疼，你要是有个好歹哀家就能受得住了？这可不是生生挖你娘的心么？” “这事也怪不得你，要怪，就怪她自己生了这样狠毒的心思，怪皇后看护不力，你也是受了委屈的。” 啊蛮听了一脸忧愁地问道“不知啊瑶可好些了？啊蛮想起她来，这阵子心里都不安宁” “唉，还是那个样子，太医说了，毒物已经在脑内淤滞堵塞，就是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 “外祖母勿担心，总会有法子的。啊蛮倒想去看看妹妹，只怕皇舅母见了我触景伤情，倒也罢了” “这事原错不在你，皇后要迁怒于你，哀家第一个不容她。只是你也要多担待，体谅一下她这个做娘的心思”太后拍了拍啊蛮的手，缓缓道。 “总归是因我而起，皇舅母就算因此厌了啊蛮，也是人之常情” 太后宫中呆了将近两个时辰，啊蛮笑嘻嘻道“府里的六姐嫁进东宫算来也有一个月了，这次进宫，啊蛮想顺势去看看六姐，也好让家里人知道了放心些” 殿内设了隔帘，帘上是硕大的金色珍珠，阳光折射在珍珠身上，溢出各色光彩烨烨，如同少女的明眸笑脸。 “去罢，哀家也有些乏了，路上命人慢些抬辇，也小心些”太后和蔼地笑道。 “是，孙女告退”啊蛮轻轻福了身子，出了殿。 太子爷的府祗就在皇城内偏东的一隅，离内宫极近。太子府的琼楼金阙，丝毫不亚于乾宁殿。碧绿的重檐飞宇上用金黄的玉石雕刻了盘绕的蟒龙，宫阙处处无不饰以珠玉，渊蜎蠖伏，珠窗镂户。 落了轿，通传后，有宫人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低首道“太子妃娘娘请郡主殿下进去” 府内正殿，殿中偏左置了数米宽的白玉屏风，上有雕龙刻凤，缀以金玉宝石。主座旁各摆了一对蓝底鎏彩祥云龙纹瓶，樑上则置了硕大的夜明珠。 太子妃一袭明黄凤摆流苏青缨裙，描了细致的妆容慵懒地倚在榻上，下方是跪在地上的六娘，一袭桃粉色鎏了金钿的月绫罗，上面点缀了闪亮的花钿。 啊蛮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六娘，上前福了福身子，道“见过太子妃娘娘” 当着她的面这样作践艾妃，这是当她陆家人死的么！妾室再是不懂规矩，也没有在娘家人面前责罚的道理，这是不把景国公府放在眼里呢。 太子妃淡淡应了声，端起茶杯轻轻吹着喝茶，并不说话。一时间屋内只有茶盖碰撞的清脆声。 啊蛮颦蹙黛眉，叹了口气，道“想来是我的身份低了，配不上娘娘的青眼，太后娘娘宫中尚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太子府中竟连个座都没有的，太子妃娘娘福泽深厚，凤仪无双，倒比太后娘娘都要贵上三分” 太子妃听了这话变了脸色，这是拐着弯说她目无尊长呢！ “哐当！”一声，她狠狠地把茶碗往案上一置，对着宫人喝道“本宫看不见，你们眼里也瞎了不成，郡主在这站了许久，你们竟连个座位都不添？！” 说完一脸和善地对啊蛮笑道“瞧我，想事情入了神，竟也没注意到郡主，倒委屈郡主空站了许久” 啊蛮踱步入座，闻言笑道“也不打紧，太子妃娘娘是母仪天下的人，事务繁多，顾不上啊蛮也正常” 太子妃咬碎一口银牙，面上仍撑着笑道“郡主可莫要折煞本宫，太后、皇后娘娘在上，那才是堪称国母的金贵人。本宫是个笨拙的，如何能与长辈相提并论呢” 啊蛮看了眼六娘，讶异地捂着帕子道“呀，这不是六姐么，六姐竟是犯了什么事，倒累得娘娘这样教导” 太子妃挑了眼六娘，随意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妾不懂规矩罢了，我这个做主母的，少不得要训上几句” “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娘娘照例发卖打死了就是，何苦让她来碍着娘娘的眼呢，以往东宫不也是这样么，倒要破了例容她。只是太子妃娘娘日后入主中宫，别似在东宫一样把皇贵妃娘娘，乌贵妃娘娘这些贵人们卖到窑子里去才好”啊蛮不经意噗嗤一笑道。 这话里话外的，是在提醒她陆妫婍的身份，嘲讽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妒妇！陆妫婍是太后懿旨亲封的有封号的侧妃，上了皇家玉碟，哪里是她能打发了去的？只怕前头发卖了去，后头这太子妃之位她也别想要了。 太子妃脸色青白，手里的帕子绞紧了又松，冷笑地看着六娘道“你还不快起来，跪着作甚，好叫别人看了道本宫没有雅量作践你么” 艾妃脸色苍白，颇有几分摇摇欲坠，我见犹怜。她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面上戚戚道“是妾身的错，娘娘怎么责罚，都是应当的，还请娘娘消消气，妾身做什么都愿意”说着她砰砰砰地往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才起来。额上磕过的地方一片紫红，她却似不疼一般，一双眼氤氲了水汽。 呵，她在太子妃面前越卑微，太子爷就越心疼，太子妃越是罚她，太子爷就越是厌弃太子妃，一点皮肉之苦，能换来太子爷的心，最值当的买卖不过。 啊蛮见势笑道“太子妃娘娘仁厚不计较，既然如此，啊蛮就陪着六姐下去说说话，也不打扰娘娘歇息了”说着就拉着艾妃退了出去。 两人前脚一走，太子妃就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你瞧瞧，这是伙同好了来气本宫呢，明里暗里指着本宫骂，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身边的嬷嬷上前叹道“娘娘也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要老奴说，您今日也着实不该这样叫艾妃娘娘跪着，她身份总归不同于其他人，回头太子爷知道了又要恼娘娘了。就是太后娘娘知道了，面上也是不好的” “哼，不就是跪一下，还能碰坏了不成？！一个贱妾哪来的金贵，倒还要本宫给她脸面，太子爷就是图个新鲜，往常太子爷帮过哪个说话的？本宫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发妻！等他腻了陆妫婍还不是本宫手里的泥！” 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www.gebiqu.com ------------ 第五十二章 东宫凌鸳殿，啊蛮扫了眼殿内处处名贵精致不亚于太子妃殿中的摆设，以及她越发娇媚动人的明眸皓齿，摇摇头道“原先芜姨娘还担心姐姐过得不好，央了我来瞧瞧，现下看来，姐姐是个聪明人，你的福气可在后头呢” 前儿啊蛮去找九娘说了会话，不过刚出了九娘的院子，芜姨娘就一脸惴惴不安地避过旁人，碎步急走了过来行礼道“妾身知道殿下初一就要进宫觐见太后娘娘，因是想求殿下顺势移驾东宫探望一下艾妃娘娘，妾身自知身份卑贱，但艾妃娘娘是妾身的骨肉，妾身不知娘娘过得是否安乐，心下辗转难眠，迫不得已来求殿下。还请殿下开恩，允了妾身。” 艾妃论来也是她的姐妹，芜姨娘恳切相求，啊蛮自没有不应的。 艾妃躺在榻上任由身边的丫鬟拿了丝帕包好的热鸡蛋在额上滚，见差不多便挥了挥手，退却一室宫人。 “姨娘那，还请妹妹替我转告，我很好，望姨娘好生保重身子，若有机会，我定求了太子爷召姨娘进宫里来陪着说说话” “姐姐的话我自会带到” 艾妃嗔了她一眼，眉眼流转间，春光无限。她亲自拉过啊蛮，笑得娇艳，朱唇微启“我从小自知生得娇美，容貌非常人可得。” “我甘愿嫁与太子爷为妾，妹妹心里定然唾弃我，就是父亲和祖母，只怕也要轻视我的。只是我是什么出身，妹妹又是什么出身呢。你天生贵胄，生来就有旁人望不可及的地位尊荣，又如何能知道姐姐的处境呢，不过是各有所志罢了” 啊蛮抿了口茶，道“姐姐自个愿意，旁人也没资格置喙。况这说的是什么话呢，姐姐如今是东宫的贵妃，受了封的正经娘娘，再是贵重不过” 艾妃听了捂着帕子噗嗤一笑，眼里一片清明，道“妹妹不用诓我，我自己什么身份自个知道，什么太子贵妃，说得好听，在那些一等的公侯夫人眼里不过也是一个贱妾罢了。只盼太子爷日后成了事念想我几分，那才是真正的荣宠呢。” 啊蛮微微讶异，艾妃居然会跟她这样坦诚说话，而后又莞尔，她已是太子侧妃，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太子妃的出身又那样显赫，她若想在太子府落地生根，娘家支持必不可少。这府里府外，都是算计，每个人都是算计。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中洋洋洒洒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白絮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才歇。城里白茫茫地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人踩上去直直没入脚腕，留下一个个深坑。这寒冷的天气惹得人好生倦怠，只恨不得躺在榻上裹着绸被度日。 然而，漠北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打破了建康城中的宁静。 “报~！！！流寇猖獗，侵入数里烧杀抢掠扰我百姓，请皇上派兵增援！！！”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彻底沸腾了起来。 今年天气比往常更加寒冷，可以饱腹的粮食越来越少，漠北界外一带的乱寇越来越多，聚集起来劫杀村户，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如若置之不理，流民南下，很快就会聚入京中。 皇帝布下罪己诏，当即下令命地方官员开仓赈灾，又开了国库拨下数千万两白银，与粮草一同押往漠北。正当皇帝愁思将帅人选时，和陵世子主动请缨，以求戴罪立功。帝大喜，准，复封其为一等镇北大将军。三日后挥兵北上，平乱安民。 “漠北那样天干物燥的地儿，又是冻人的时候，沙子一吹都能把脸割开了，世子爷这一去，可要受苦了。况那一带的流寇向来冤魂不散的，这击寇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梅果知道这消息后，在屋内叹道。 陆四爷也受了命，以二品武将之职辅助和陵世子此行。老夫人忙命府内绣娘领了上好的皮袄，赶制贴身衣物和鞋袜。这阵子也常常把陆四爷召进房中说话，满脸都是肉疼的神情，这是她亲儿子，要去那苦寒之地，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窗外那枝坚挺的美人梅，踏雪开出了入冬来的第一朵花，艳丽的大红色极为显眼，寒风刮过，它颤巍巍的，却总也不落下。 啊蛮看着梅花想得入神，四叔此行，阖府人都为他提着一颗心备这备那，那和陵哥哥呢… 她亲自开了自个的库房，命人把太后赐下的上好的白豹皮以及黑狐皮搬了出来，又拿了做鞋履的硬麻，安安静静地待在闺中向樱才请教裁衣缝纫。 良喜与沈慕华身边的小厮赤九感情极好，不过一会便将沈慕华的周身尺寸打听了出来。樱才一手好才艺，做这些自不在话下。啊蛮向樱才学着将皮毛按着尺寸裁剪好，拿着针线细细绣出简单的花样，针扎到了手指她也不在意，允一下继续埋头干。 几人从白天忙活到半夜三更才停歇，连着熬了两天，才不过做好了一件披风两对鞋袜。披风多处都被啊蛮细心地缝上了缨络，以求能系起来抵挡些大风。袜子外边是一层耐磨的锦帛，里边缝上了白豹皮毛，如此倒也不冻脚。 第三天，啊蛮带着做好的衣赏，上了佑郡王府。 “这是给你做的披风，时间有些赶，我绣功不好，但总能抵些寒。” “这是鞋子和袜子，你且穿着，往后我在给你做几双命人送过去” “这是金创药，这是驱狼的，这是止蛇毒的，这是毒药，这是假死的…你可千万别用错了” 啊蛮一样一样把东西从小匣里拿出来，絮絮不休道。 沈慕华身上的伤已经大好，拿过那件披风磨砂着，眼底微微透出几分轻轻的笑意。黑色的狐毛根根分明，光泽在屋内柔和的光线下灼灼生辉，这样的货色，宫里也不多见的。 啊蛮张罗着将披风往他身上套好，又俯身下去替他穿好鞋袜，见都合身，这才放心了。衣裳宽松些无碍，鞋子不合脚行军过程出了差错就是大事了。www.gebiqu.com ------------ 第五十三章 赤九在一旁看着，心里有几分心酸几分欣慰。这一府的人都是铁一般的心肠，都道世子爷凉薄，他们又何曾关心过世子爷半分。总归还是有小郡主惦记着世子爷，这就够了。 沈慕华见她手上满是红点，眼神冷了几分，拉过来一看，密密麻麻扎得算是针口。啊蛮见他拉着不放，不由胆怯了几分，嘟喃道“夜里灯火不太亮，这才不小心扎到了手” “日后这种活令下人来做便是”沈慕华淡淡地拿过药，轻柔地给她涂在手上。 啊蛮看着他红了眼圈，把他抱住，微微哽咽道“哥哥…” 我朝治寇已逾二十年，死在漠北的将军就有三位。就连他的祖父佑亲王亦险些葬身大漠，兵将们长年长在京都，去了漠北难免水土不服，如何能及得上熟悉地形气候游刃有余的敌寇？此行凶险，不言而喻。 沈慕华一脸阴柔的气息，垂眸看她，带了几分认真，笑道“啊蛮等着哥哥，哥哥可舍不得你呢，定会活着回来” 他低下头，重重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霾雾。 “哥哥何时，才能班师回朝呢？”啊蛮任由他紧紧地环住自己，抬头道。 “嗯？还没走就开始想哥哥了？一日乱寇不除，哥哥便要定守漠北，啊蛮若是想我了，便给我写书信便是”沈慕华妖冶地笑着挑眉，敲了敲她的额头道。声音带着磁性，似漩涡一般，吸人心魄。 啊蛮心里涩涩的，莫名有些难受。说到底他这次请缨漠北，里头也有她的缘故。若不是她铁了心要保下姜玄，他也不至于被当成挡箭牌，还在宫门前当众被杖责。他那样高傲的人，偏生一句话都不说，就这般生生受下。 小时候她闯了祸，他也从来一声不吭地在后头给她收拾烂摊子。她说喜欢江湖上的侠客，他便自请求拜昆仑山人为师习武。她说想要当捕快，赏罚黑白，他便一步步当上了刑部侍郎。她想做的，他都替她做了。 “那啊蛮在府里等哥哥凯旋归来” “嗯”沈慕华轻笑道。 啊蛮解下项上的绳坠，把上面坠的护身府拿下来，放在他的手心。这是长公主亲自到安国寺为她求来的护身府，保得她多年平安，极为灵验。 愿你平安归来，建康城中百花贺开。 次日，皇上亲自登上点将台为沈慕华送行，同众将士喝了壮行酒，将酒碗往地上一掷，朗声道“平乱寇，扬国威！” 将士们一口气把酒喝完，一时间酒碗落地的声音回荡不绝，豪气震天 “平乱寇！扬国威” “平乱寇！扬国威！” “平乱寇！扬国威…” 他们精神奕奕，铁血方刚，一双双充满热血的眼崇拜渴望地看着前方的主帅。 沈慕华一身白蟒战甲，执了长剑骑在汗血宝马上，气度绝尘。仿佛天地光华集于他一身，万物都失了颜色。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班师回朝之日，就是加官进爵之时。 众将士在满城人祈祷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出城，伴着日出的光辉越走越远，直至化为光影。 风萧萧兮易水寒，此行一去不复返。 壮士断腕，英雄自戕，大抵如此。 流民一路食不饱腹，居无定所，路上都是冻死的饿死的白骨，甚至还出现了易子而食之事。渐渐在京城流传，令人听了心下不安。皇后娘娘听了亲自到佛堂祈福念经了三天，以身作则，清简了自己宫里的用度，就是平日里的穿戴，也不复以前的富丽华贵，一律以朴素为主，皇帝知道了，对皇后大加赞赏。余下的妃嫔们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倒也省下不少开支。 各大世家或多或少都贡上了银钱粮草，聊表心意。景国公府也捐了不少，毕竟府里的陆四爷可是副帅，军队的补给所需万万出不得差错， 京中的一位富商更是捐济了一百万两白银，以赈流民。皇帝大喜，特召其进宫觐见，还赐了个正五品的官衔。这商人的儿子，正是前头娶了西宁伯家姑娘的威郎君。 说来也怪，这威郎君自从纳了蒙家姑娘做填房，就散了一室婢妾，就连花酒都不喝了。威家本来就是富贵人家，商铺遍布大越，现如今又得了皇帝赏识，还有了官身，这地位可是直线上升。 此回派去的巡抚是二驸马的亲弟，徐家郎君，倒是个年轻有为的，常受皇帝的赞赏。押了粮草，设了粥棚，分发了食物，流民渐渐安定下来，京中也不再人心惶惶。 近日，太子府上传出来一个好消息，艾妃娘娘怀孕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太子膝下一个子嗣都没有，皇后娘娘正头疼着呢。如今得知此事，大喜过望，光是给艾妃的赏赐就堆满了凌鸳殿。 弥氏也带着府上的妯娌和姑娘们上了太子府亲自看望，嘱咐了好些话头，谁都知道，若这一胎是个长子，对太子意味着什么。 众人都笑着恭喜艾妃，独庚氏笑意不达眼底，只胡乱说了句混了过去，令艾妃皱了皱眉。庚氏房里的洛姨娘如今肚子越发大了，二郎又将两个丫鬟开了脸，抬了姨娘，她的脸色能好看得起来才怪。 “娘娘如今有了身子，就是上天给的福气了，该万般小心才是，也生出个大胖小子来让皇上皇后娘娘乐呵乐呵”林氏捂着帕子柔柔笑道。 艾妃听了心里满意，只觉美滋滋地，感激地看了林氏一眼，笑道“那就借大嫂吉言了，是男是女倒不打紧，太子爷说了就算是个小郡主，他也喜欢的” “就算是小郡主，也是常人不能及的，娘娘这样的姿态，放眼整个大越，都找不出第二个更出色的”十三娘也凑过来笑嘻嘻打趣道。 “就你嘴甜”艾妃嗔了眼十三娘，笑得合不拢嘴。 弥氏扫了眼一旁的几个姑娘家，对着艾妃含蓄道“娘娘现下不方便服侍太子爷，可不能莽撞了去，身边可有备着人…”www.gebiqu.com ------------ 第五十四章 艾妃不经意撇了眼身旁一个塞一个貌美窈窕的丫鬟，气结了下，强笑道“劳母亲担心了，本妃已经打点好了，过几日便让姻箬开脸，也好代我服侍太子爷” 姻箬是几个丫鬟中最为貌美的一个，芜姨娘身边嬷嬷的家生女，正是艾妃的陪嫁娘子。 弥氏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太子爷宠爱娘娘，娘娘也要劝太子爷雨露均沾才是，万不可善妒猜忌，与太子爷离了心” 艾妃咬牙应下，一双手掐得发白。 楼氏捂嘴偷笑，贤惠大方，那是正室的做派，小妾可用不着。也就是六娘跟大嫂离了心，又有哪个做主母的这样劝女儿的。 啊蛮坐在八仙桌上，吃了一小口糕点，听着大人们说话，只觉得无趣。艾妃越是得宠，芜姨娘在府里脸面就越大。她原本就得国公爷宠爱，这下女儿又出息，风头更盛从前。向来正妻小妾不相融，弥氏心里哪里就能好受了。她想着刚起身要走，却不想脚被什么绊了一下，直直往艾妃的肚子扑去。她心下大震，急忙转了个方向，却不想磕向了白玉桌角，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众人只听嘣地一声，小郡主额角血流如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纷纷心里一震，慌乱起来。 “呀，妹妹怎么如此不小心，这要是吓到了娘娘，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若有个好歹，可怎生是好”不知谁忧愁地叹气，嘟喃了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座上人听到了。艾妃后怕地抚了抚肚子，脸色发冷地看着地上的啊蛮。 这要是倒向她的肚子，只怕这会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无缘无故的，陆绛珠为何偏偏朝她扑了来？ 弥氏几个见啊蛮这样活生生被吓得面无血色，见艾妃娘娘毫无动静，弥氏心下一沉，赶紧命了人去找太医，又张罗着将她轻轻抱在榻上。 “还是将郡主移到偏殿方便太医诊治才是，若不是小郡主避开了娘娘，只怕娘娘也讨了好去，现下小郡主如此，娘娘却无动于衷，这要是传到太后娘娘那，只怕她老人家怪罪下来，不是我等能承受的”旌氏神情淡淡道。 艾妃听了心下不悦，她肚子里的那是未来的太孙，如何比不得一个皇家外甥女了？只是想起长公主和太后，她只能生生忍下，对着身边的嬷嬷怒道“还不快将郡主放到偏殿好生安置？郡主要有个好歹可仔细你们的皮！” 九娘目光复杂地扫了艾妃一眼，面无表情地垂眸。 太子妃正倚在榻上任由身下的丫鬟捧着一双柔夷往那纤长的指甲上点染花汁，听了来人禀报，她一惊，而后冷笑道“哼，真往她肚子里砸死那孽种才好呢，可惜了” 又听说小郡主伤了脑仁，昏迷不醒，她无趣地拂了拂手，道“下去罢，这事虽说是在本宫府上，但却也与本宫无关，皇姑母再如何也不至于迁怒本宫” 因她的手移了位，身下执了染料笔的丫鬟不小心在她手上涂了一条红痕，那丫鬟马上跪下连连磕头，鼻尖吓得冒出硕大的冷汗珠，她颤道“婢子的错，婢子该死，还请娘娘恕罪” 太子妃只淡淡看着，凉薄一笑“你瞧瞧，这东宫，都以为我这是吃人的地方呢” 长公主知道了此事，亲自来太子府把人抬了回去，走前还怒气冲冲地甩了艾妃一耳光，艾妃捂着脸在一旁又委屈又屈辱，偏生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是太子知道了，也只敢在她殿里抱怨几句，旁的一概不说。皇姑母是大越权力最大，也是最得宠的公主，他只要一天不是皇帝，就一天都不敢得罪。 皇帝派了得力的太医常驻公主府，对着一众太医留下话 “郡主一日不醒，尔等也不必回太医院了，且好自为之罢！” 太后更是在宫里坐立不安，竟连膳食都用不下了，一天要差胡嬷嬷出宫去看好几回。她是又忧心啊蛮，又忧心长公主。长公主的身体也是这两年才好些了，啊蛮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是好。 只是太医说，郡主的伤口深，又失血过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现下只能用百年老参熬了汤灌进去吊着一条命，只盼她能挺过来。 漠北，夹杂无数寒沙的大风吹过，大帐的帘子哗哗作响。大雪纷飞，冻得人浑身通红，稍不注意，就能将冻僵的手指扯下来。 大帐内，一身白金蟒龙铠甲的主帅坐在案前，眼里酝酿着狂风暴雪，黑云压城，比外头的天气还要森冷几分。他阴柔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人，一字一句道“再说一遍” “禀主子，郡主不小心磕了脑袋，至今昏迷不醒…” 沈慕华无意识地握住了虎皮大椅的扶手，看着京都的方向，俊美的外表上结了层层冷霜，令人不寒而栗。 公主府。 长公主命弥氏来详细说了经过，弥氏掐着帕子想了想，讪讪道“许就是个意外，啊蛮不小心绊着了，她又不忍害了艾妃，这才踉成大祸，啊蛮是个心善的” 长公主冷笑一声，拍案道“呵！意外？！大嫂可知道本宫有多少兄弟姐妹是死于意外？！” “”啊蛮要有个好歹，陆氏一脉都别想好过！” 弥氏心头颤了颤，缓缓低下头，不敢再说一句话。她知道，长公主说的出来，也是做的出来的。长公主这棵树，可以做陆氏的保命符，也可以连根拔起，树倒猢狲散。 www.gebiqu.com ------------ 第五十五章 时间不快不慢，就这么过了一个月。殿内，地龙烧得正旺，映得一室暖洋洋，窗外鹅毛大雪，天地茫茫。 “你说郡主要真是醒不来，可怎么办呢”良喜带着哭腔守在帐前悄声道。 樱才正在绣帕子的手一抖，针头扎进肉里，冒出大滴血珠。她把手往嘴里允了允，横了她一眼道“你瞎说什么呢，郡主大福大贵，上天定要保佑郡主醒过来的” “说来也怪，好端端得怎么就摔了呢，且十二娘还说出那样的寒心的话来，真是割心窝子”梅果往景国公府的方向看了眼，冷笑道。 说话声惊动了帐里昏睡的人儿，她苍白着脸，微微皱了皱眉。 啊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时在她耳边说话。 苍河汹涌地流淌，冰冷的河水淌成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吞噬着无边的黑暗。周围阴冷森寒，带着渗人刺骨的气息。彼岸花开得妖艳，似谁曾在花瓣上泣血一般，在黑暗中腥红色的花显得极为诡异。 她一直在走路，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赤足踩过的地方生出一朵朵妖娆的红莲，与彼岸花相映成趣。 河边的巨石倚着一位红衣男子，眉眼绝美，看一眼便觉得魂魄都要被吸了去。啊蛮上前问道“你是谁，可知这是哪里？” 问了几次，那男子只淡淡看着她不答。啊蛮正要再问，只见他挑了挑眉，说了句什么，竟是消失了。 啊蛮跑上前，突然掉进了河水的漩涡中，她心下大惧。奋力挣扎，却发现自己使不上一点力气… 嘈杂的说话声传来，啊蛮皱了皱眉，只觉得头痛欲裂，花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了双眼，幽幽转醒。楠木屋顶映入眼帘，她用手挡住窗外刺眼的光，问道“这是在哪” 四个丫鬟一听，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一股脑串了起来，围在床前。良喜激动得下巴微微颤抖，“郡主醒了？！哎哟，我的乖乖，良辰你快揪我也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哎哟，疼，是真的，呵呵，郡主终于醒了，老天可算开眼了”良喜傻笑道。 “郡主莫不是忘了不成，这是你的殿里啊，郡主昏迷了好久，可把我等忧心坏了”梅果喜极而泣道。 啊蛮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记得自己在太子府摔倒了，其余的都没映像了。至于为什么会摔，她想起那只故意伸出来的脚，眼神一冷。 “如今醒了就好，奴婢这就派人禀报公主殿下，郡主不知道，这些日子，公主殿下就没合过眼”知道了动静的光氏带着憔悴红肿的双眼快步走进来，抹了把眼泪道。 啊蛮这才注意到，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带着惺忪苍白的脸色，眼下一团青黑色的阴影。她心下一酸，拉着光氏的手道“姑姑，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哎，郡主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太医能用的药都用了，说是再不醒来，就…”光氏说着又红了眼圈，道“瞧我，让郡主见笑了” 主子得不了好，她们做下人的，哪里能有好下场？且又是从小陪着啊蛮的老人了，屋里人伤心倒也是真的。 “姑姑快别神伤，啊蛮这不是好端端地活过来了？”啊蛮微微诧异，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想必娘亲要担心坏了。 “郡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樱才点头笑道。 啊蛮正想着让她们服侍自己起身洗漱一下，装扮点好气色去见长公主。还未待她吩咐，就只见长公主搀着恭嬷嬷的手飞快地走了进来。 “啊蛮，我的啊蛮可是醒了？” 这哪里还是往日高贵得体的长公主？发鬓凌乱着，似好几日都未曾梳洗。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眼圈青黑。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整个人无端端老了几岁。啊蛮看了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抱着长公主叫了声娘亲。 长公主一双瘦得脱形的手颤抖地抚着她的头，哽咽道“苍天庇佑，我的啊蛮醒了，真的醒了” “娘，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娘，对不起”啊蛮抓着长公主的手哇地一声哭出来。 “好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长公主抹了把眼泪，笑道。 “如今郡主醒了，嬷嬷这心啊，也就不用天天悬着了。小郡主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一个月，公主没吃过一顿饱饭，整夜整夜地合不了眼，一睡着就做噩梦。生生将自个熬得没个人形，哪个看了不心酸呢”恭嬷嬷一旁颤巍巍地掏出帕子抹眼泪道。 啊蛮看着娘亲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娘亲是这大越最最高贵端庄的公主，何曾落得这般模样？都是因为她自己不小心，遭了旁人算计，才让娘亲这般郁郁寡欢。她想着悄悄掐紧手心，眸里闪过一抹杀意。 小郡主醒了的消息令府内府外的众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毕竟长公主一身凉嗖嗖的低气压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胡嬷嬷亲自来看过，见啊蛮真的醒了，安慰了好些话，又急忙回宫复命去了，太后娘娘听了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太医进来诊了脉，道郡主能醒来，其他问题就不大了，只是躺得久了对身子骨不好，应该常起来走动走动活络筋骨。 啊蛮又服了雪蛤等物调养了好些天，才觉得好全了。她遭了这一难，太后皇帝等人送来的药材连连填满了公主府的三个库房，那些天用来吊命的老参，都是太后宫里珍藏的。 窗外的雪陆陆续续下个不停，府里的粗使王婆子天天拿着小铲子和扫帚除雪，一双粗糙的手冻得红肿。她铲了一会，用乌黑的袖口擦了擦满头的热汗，突然只见一个穿着锦带海棠花绣裙，披一件兔毛刺缎裘的丫鬟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她发上是新做的白玉珠花，耳上带了一对金珠坠子，走起来一闪一闪的比雪地还要耀眼几分。走近一看，才知道她身后还跟了个捧着紫砂盅的黄衣丫鬟。 王婆子见她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弯着腰笑道“樱才姑娘怎么来了，仔细些脚下，可别滑着了” “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小郡主又好了起来，公主殿下高兴，这是赏你的鸡汤，且喝着去，大冷天的也该歇一下”樱才笑着让小丫鬟将汤盅递给她，又拿出了一个小锦囊塞她手上。 王婆子接过锦囊暗中捏了捏，有二两银子的分量。又打开汤盅，里面装了整整一只鸡，又有当归黄芪等滋补的药材，汤色金黄，香味诱人。她不禁笑得更开了，心里只恨不得小郡主长命百岁才好呢，公主这样好的主母娘娘，也该有好报才是。 啊蛮穿了一身蚕丝绫，外加一件毛色发亮的金狐皮裘，裘上镶嵌了一颗水头极好的蓝宝石作为纽扣。她左手抱了一个掐丝金凤炉，右手环着一条宝石鞭子，乘了辇直往国公府里头去。 荣寿堂里众人都在，见了啊蛮，具都围了上来关心她的身子。前头啊蛮醒了弥氏便要上公主府探望，只是被长公主以郡主身体不适为由拒了，吃了闭门羹的弥氏一颗心七上八下，揣测着长公主的用意，如今见她大好，倒也定了定魂。 老夫人拉着啊蛮的手不放，直说道“丫头这段日子受苦了，唉，瞧着这手都没有二两肉，得好生补回来才是” 一个月来老夫人是天天对着菩萨念经保佑这个孙女，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安。啊蛮是在艾妃的殿中遭殃的，长公主那日又甩了艾妃一个耳光，难免让人猜测。况一大群媳妇姑娘，偏生啊蛮就出了事，景国公府中的人谁也脱不了干系。啊蛮要真没了，长公主可不论这是不是景国公府，一律吃不了兜着走。皇帝就不说了，自啊蛮昏迷那天起就没给景国公甩过好脸。就是太后，也派了人来明里暗里地敲打，弄得一府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www.gebiqu.com ------------ 第五十六章 “可不是么，好好的一个人儿，倒要遭这罪，可把大伯母心疼死了”弥氏也叹道。 “瞧娘说的，妹妹是个有大福气的，这一难过去了就好了”九娘笑道。见啊蛮一身珠光宝气，没有先前半点苍白柔弱的姿态，心里暗叹，可不就是个有福气的么。生了这样一副聪慧的性子，又有如此高贵的身份。 “许是见我生得伶俐，阎王爷才不忍收了我呢”啊蛮噗嗤笑道。阎王爷要真收了她，只怕还要连带着收几个府里的人，可不是不忍么。 老夫人也被逗得一乐，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道“你啊，真是个鬼精灵” 旌氏今日穿着一身灰兔裘并着淡蓝色的夹襦，在一群人中略显寒酸，她手里拉着的，正是一身白金绣袍的十八郎。若论公府中哪个最穷，下人定能毫不犹豫说是五房，身份最低的，也是五房。五爷生母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姨娘，早几年就死了的。就是五爷这门婚事，也还是老夫人做的主。旌氏娘家是个不大不小的知州，要说家境，也富裕不到哪去。公府中这么多房的人，每月的分例也多不到哪去，就是贴补，也不济事。 两岁的十八郎见了啊蛮东倒西歪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地喊道“姐，姐姐” 啊蛮蹲下身子抱起他笑道“小十八真乖”。十八郎平日里都不大出门，见啊蛮倒也少，竟也能喊她姐姐，可见平日里旌氏的教导少不了的，啊蛮心下更赞赏她几分。 “快快过来，可别闹了，你姐姐才好，你别累着她”旌氏忙朝把他从啊蛮的手中接了过来。 啊蛮拉着他的小手笑道“不碍事”，又皱了皱眉道“十八的手怎生这般冰凉，可要穿多点，别冻着了” 她转过头，对光氏道“我屋里有块暖玉，姑姑拿了来，给十八戴上正好” “瞧你个猴儿，得了你姐姐的东西，还不道谢”旌氏刮了刮十八郎的鼻子，笑道。 “啵”十八郎侧过身子给了啊蛮一个大大的吻，留下一条长长透明的口水线。 “谢谢姐”十八郎笑嘻嘻地拍手掌道。 啊蛮无奈地弹了弹他的小脑袋，又扫了眼众人，挑了挑眉“怎么十二姐姐不在，可是有什么事？” “她昨儿吹了些风，今日便有些风寒，正在屋里歇着呢。知道你来，她高兴得很，只是太医吩咐了要好生休养，倒也见不着你了”路氏笑道。 啊蛮皮笑肉不笑道“又不是以后就见不着了，终归十二姐身子重要” 淳化县主今日发上戴了新鲜的绢花，绾上小巧玲珑的粉贝珠翠，端的是娇艳可爱的少女模样。她坐了老夫人旁边原本是七娘的位置，听了三夫人的话，眼底一抹嘲讽的笑意闪过。十二娘哪里就起不得床了，不过是不想来罢了。 但想起四郎，她心里一软，上前拉着啊蛮的手道“都是嫡亲的姐妹，见不见哪又能生分了呢，十二娘前头还念着你身子呢” 啊蛮道“姐姐说的是”她虽笑得亲热，眼底却一片冰冷。 “莫说她了，头先我那锦州的舅母才给我送了一些水碧珠花，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却胜在新鲜，你即来了，也挑上几支” 九娘笑得明艳，发上的花钗晃了人眼。珠花是姣好怒放的茉莉，却是嵌在了晶莹剔透的水碧中，朦胧又带点清新，衬得豆蔻少女的脸愈发青少。 啊蛮笑着应了，又见十七娘一身华贵的衣裳，站在弥氏身旁看着她，脸上不卑不亢，多多少少有了些嫡女的气度。她朝十七娘眨了眨眼，后者回她一个灿烂的笑。 如今十七娘的身份大不相同，她在祖籍上入了弥氏的名下，再是正经的嫡出不过。她是个没了生母的，自身又乖巧，弥氏乐得接手。加上九娘快要及笄，再不是小孩子了，弥氏看着十七娘，总能找出点女儿小时候的影子。因此，这个孩子弥氏还是上了几分心的，吃穿用度，礼仪教养，都是按着九娘的分例来的。 出了屋，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阁外雪还零零星星下着，时不时落在人身上，不过一瞬就化进了衣裳。光氏给她披上银绣牡丹的雪帛斗篷，啊蛮抚了抚臂上的鞭子，娇笑道“十二姐姐病了，我这个做妹妹的知道了，也不好不上门探望一下，带路罢” 三房的院子虽比四房小些，倒也精致，下人有序不紊地进进出出。见啊蛮来了，有个不知名的小丫鬟急急地往外通风报信去了。啊蛮冷冷挑了一眼，饶有深意地笑过。 守门的婆子以十二娘身子不适为由相拦，被光氏一把拂开 “放肆，郡主大驾，也是你等能拦的？瞎了眼不成？！” 身后的几个丫鬟上来三下两下将守门的人制住了。啊蛮平日里出门身后跟的丫鬟婆子就不少，出了事后，长公主又将随侍的分例提高了一倍。她今日来，林林总总的随侍，就有四十个之多。 啊蛮不看旁人，视若无睹径直走了进去，长长的金鞭拖在地上，带进一阵寒气。 十二娘正在屋里端了鲜香的补汤，一小勺一小勺地抿着，见啊蛮进来，她一惊，勺子上的汤溅湿了精致的裙摆。 “你来作甚？！”十二娘叫道。 啊蛮徐徐扫了眼屋内，持着鞭子一步步逼近她，娇柔的眼神无端端让人背后一凉。“我听说姐姐病了，可是忧心得很呢，怎么，姐姐不想见到我么” 十二娘看着那一米多的金鞭，心生惧意，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咬牙切齿道“何必在我面前虚情假意，你给我出去！这是我的地方，可不是啊猫啊狗都能进来的！” 她正想喊贴身嬷嬷将啊蛮撵出去，却见身边人无一例外都叫啊蛮的人塞了布条架住了。十二娘脸色一白，惊叫道“陆绛珠你到底想干嘛？！” 啊蛮柔柔一笑，轻轻掠过鞭身，抬眼瞥她道“自然是来关心姐姐的身子的，我能干嘛？莫不是姐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心虚罢？”www.gebiqu.com ------------ 第五十七章 十二娘心下咯噔一声，冷笑道“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可莫要血口喷人！” “啪！” “啊！！！”十二娘脸上瞬间多了一条紫红色见血的便痕。 “这一鞭，是我提醒姐姐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姐姐做的勾当，真当我不知道么”啊蛮冷冷一笑道。 “我虽是庶子嫡出，可也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姑娘，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十二娘又惊又怒，大喊道。 “教训你？我可没心思教训你”啊蛮轻笑一声，松了松手腕，抬眼一字一句嗔笑道“我是要你偿命” 十二娘捂着半边脸，目光似垂死的老鹰般凶狠犀利，淬了剧毒。 “呵，真可惜，怎么不把你摔死了呢”她阴阴唾道。 “我一个人黄泉路上走着无趣，这才不甘心地活过来要拉上姐姐一起呢，我可不舍得留姐姐一个人在世上”啊蛮咯咯地笑道。声音阴柔尖锐，像索命的阴魂。 十二娘的裙摆缀到脚腕处，露出一双皎白银纹的鞋履，履面上点缀着一颗颗莹润的萤石，若隐若现折射出七彩的亮光。十二娘的外祖母太常卿夫人的娘家是大越一等一的皇商，专门经营旷世奇珍，珠宝玉器。 这萤石产自西域，极为稀有，除了进宫给宫中，余下的只在皇商手里。太常卿夫人极为宠爱十二娘，这公府中，也只有她有萤石这东西。偏偏十二娘极爱炫耀这宝贝，每一双鞋履都命人嵌上了萤石。 啊蛮摔倒前回头一眼，那只伸出来的脚，正好穿了点缀了萤石的青绿色锦履。 “啪！”又是一鞭子。十二娘的另一边脸已经皮开肉绽。 “姐姐可疼？哟，是妹妹不小心下手重了，可真是对不住姐姐呢，这么好好的一张脸蛋，眼看就要毁了”啊蛮捂着嘴轻蔑地笑道。 她突然凑到十二娘耳边，轻轻道“姐姐可知我那日摔下去时有多疼？我那时就想，若我还活着，定也要姐姐尝尝这滋味” 十二娘满脸是血，颇有几分惊悚。她突然疯了一般狠狠朝她脸抓去，叫道“啊！！！！陆绛珠我要杀了你！！！” 还未等她近身，光氏一脚狠狠地将她踹开。 “陆绛珠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她披头散发倒在地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啊蛮。猩红色的血从脸上不断滴下来，没入裙中。 “姐姐要怎么不放过我？九郡主在宫中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可帮不了姐姐。姐姐是想着靠光碌侯府还是靠淮王？莫说光碌侯府没有与四哥结亲的意思，就是淮王，不说年龄，姐姐如今这个样子，怕是淮王身边的侍卫，都看不上姐姐”啊蛮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啧啧道。 十二娘名姽婳，六娘已不在府中，细细看来，府中属十二娘的容貌最为出挑。一对精致深黛的弯月眉，水汪汪的双眸只隔了一个高挺小巧的鼻梁，巴掌大的小脸上粉嫩粉嫩的如同出水的珍珠，再是艳美不过。只不过平日里因着身份，大家都对她不上心罢了。 先前王婩在与她谈话时明里暗里就有意提点她，十二娘与王韫走得颇近。啊蛮还曾疑惑，为何她进宫时，九郡主能那般准确地算计好她的行踪，从而栽赃她。如今一看，不都明了。两府隔得不远，有个什么动静，都是知道的，前头她刚走，后脚十二娘就通风报信，这才演了一出好戏。 十二娘握紧了拳头，凉薄一笑，不屑道“你知道了又怎样，没有证据，你能奈我何？” 就是皇后娘娘，也没有草芥人命的道理，陆绛珠不过小小郡主，又能如何。当年宠冠上京的凤康郡主，不也是被淹死了么。只可惜，没能摔死她。 啊蛮嗤笑一声，看着她道“那又如何？只要你一天飞不上枝头，你就一天是本郡主脚下的泥” 外头突然嘈杂起来，一群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婳娘，婳娘可是和郡主在一块？”三夫人路氏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奴婢刚刚听姑娘大叫了一声，那声音，奴婢听着都渗人…” “是了，郡主是拿着长鞭进去的…奴婢好像还听到了抽鞭子的声音…” “都给我闭嘴，胡说些什么？！”弥氏喝道。 啊蛮侧目看了眼外头，转头对十二娘绽放出一个清纯无害的笑容“十二姐，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熬。” 九郡主，王韫，十二娘。这笔账，啊蛮要慢慢算。 “愣着作什么，十二姐姐不小心被鞭子甩着了。还不快传郎中去？！” “是” 良喜朝屋里人唾了一口，利落地撑起帘子，一众簇拥着啊蛮走了出去。 弥氏等人见啊蛮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手里的鞭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道血痕。那见神杀神遇鬼斩鬼的气势层层压在众人身上，众人心下打了个寒蝉，并不敢拦。只纷纷侧身相让，留出一条中道。这是大越最尊贵的皇郡主，平日里以字相称是啊蛮和善不计较，真要到了紧要关头，郡主的身份压下来，她们连喘气的余地都没有。 路氏赶紧命了人开门，帘子一撩，门外的光线透了进来。只见十二娘跌坐在地上，两边脸都是一条长长的鞭痕，往外翻的鲜嫩皮肉已经不在淌血，深红色的血痂一块块凝结在脸上，看着极为渗人。 见了路氏，十二娘心里暗埋的层层委屈都浮了上来，眼泪酸涩地直掉“娘…” “哎哟，我的心肝儿啊，这是怎么了哟。疼不疼，疼不疼，啊？”路氏见了十二娘的模样腿一软，险些跪下来，抱着十二娘嚎啕大哭道。 楼氏瞧着三夫人的模样皱了皱眉，真是个没有规矩上不得台面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幅姿态，公府的教养哪里去了？她又看了眼十二娘的脸，小郡主一向是个好说话的人儿，莫非…联想到啊蛮上回摔倒的事，楼氏脸色一白，忙掐灭了想头，不敢深究。 弥氏正要说话，却见啊蛮房里的二等丫鬟夏莲领着住在公主府中的刘太医走了进来，夏莲朝各位主子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道“郡主说了，不小心在屋里耍鞭子伤到了姑娘，她心里很是愧疚不安，因此嘱咐姑娘脸上该用的药，一应要最上等的，若是缺了哪味，不必拘谨，也只管来长公主府要才是”www.gebiqu.com ------------ 第五十八章 真是内疚不安，哪还用得着特意说这话？就是真短缺了什么，又哪里真能厚着脸皮亲自上门要去？当她是大街上的乞丐打发不成，三夫人拉下脸，冷笑道“郡主欺人太甚！” 弥氏上前和蔼地笑道“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就是姑娘家开玩笑，啊蛮不小心失了手，如今不是也派人来说清了？不信你问问十二娘，是不是如此？” 不小心玩闹伤了人，这话说出来弥氏自己是打死也不信的。且不论十二娘脸上那伤可见骨的深度没有大力气是不能随意弄出来的，啊蛮这样大的动静，长公主那头竟一句话都没有，似不知道一样，分明就是由着女儿出气的。这其中的玄机，由不得人深思。弥氏是什么人，国公府里挖地三尺再也找不到她这样精明的主母，只需前前后后联系起来一想，这里头的缘故也猜得七八分了。 人心都是偏的，弥氏和长公主是手帕交，自然偏颇几分，何况得罪三房还是得罪长公主府？傻子都会选。 十二娘看着各人伪善的皮相，指甲察觉不到疼一般掐进肉里，艰难地往肚里吞了一口苦水。走着瞧吧，公主府，国公府，都走着瞧， 日后她定要将这些高高在上看她笑话的人踩在脚下，让她们跪在地上卑微地匍匐。 她暗暗咬了咬牙，道“是母亲言重了，原是我见了妹妹的鞭子心下欢喜，央着妹妹耍给我看，这才遭了罪，也不怪妹妹的 路氏听了心里阵阵泛酸，是她无能，连累了女儿，被人作践了竟是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看着眼泪就要往下掉，十二娘抓着她的手暗中用力一捏，道“娘，不碍事的，刘太医医术高明，定能治好的” 路氏一个激灵，急忙收敛了表情，用帕子拭了拭泪，道“哎，大嫂莫见怪，我就婳娘这么一个女儿，心上怎么能不疼上几分，一时糊涂，倒也说错了话，是我的不是” 弥氏不动声色看了眼十二娘，叹道“也是人之常情，无碍，不说是你，我瞧了都不忍，只是天灾人祸，躲也躲不过的” “可不是吗，啊蛮向来是个善心的孩子，出了这事，她心里定也不好受，况姑娘家玩闹，再是正常不过，三嫂多担待才是”楼氏悠长地叹了口气道。 路氏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阵阵发冷。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精，生的一副铁石心肠，都把她的婳娘当草芥，看不上她们娘俩罢了。换了旁人，侄女毁了貌，哪有这般没心肝说风凉话的呢。三房定要立起来，否则府里哪有她们的容身之地？日后说不得要怎么作践她们娘俩呢！ 刘太医能被派来公主府驻守，医术自然是没得挑的。只是再好的医术没有一颗灵活的脑袋也是白搭，得了上头的话，刘太医细细揣测了下，开了上好的药，不过几天，十二娘的脸就好了六七分。只是刘太医说了，十二娘脸上的伤口太深，好了定也是要留疤的，他也无力回天。 这话引得路氏一连几天眼圈都是红红的，暗地里望着长公主府的方向毒毒地咒骂了好几回。 消息传到长公主府，正拿了凤戏百花金纹碟喂麟哥儿吃东西的长公主笑了笑，道“刘太医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本宫是放心的，府里头还有一株百年雪莲，连着银子一并赏了他罢” 徐嬷嬷领命而去。 “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一屋子的人，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十二姑娘竟也下得去手，真是个狼心狗肺的”恭嬷嬷唾骂道。 “呵，如今四郎刚刚绽露点头角，三房就按耐不住了，真当本宫纸糊的了”长公主冷笑道。 “公主要不要…”恭嬷嬷揣测道。 长公主逗着麟哥儿笑了一个，听了这话罢了罢手，道“啊蛮不小了，也是时候叫她认清这深宅里的腌臜肮脏事，做娘的，总护不了她一辈子” “这事，随啊蛮自个处置罢。嬷嬷也放心，有本宫在，本宫倒要看看三房日后如何攀得高枝，总不能叫她越过天去” 恭嬷嬷叹了句，“老奴看着郡主长大，郡主虽平日里看着娇纵，表面上嚣张跋扈，其实暗地里最是心善软和不过，遇到不忍的事，便要心慈手软。这样的性子，日后是要吃大亏的” “此事也当是给她一个教训，正好磨一磨她的性子，她日后是要做高门主母的人，若没半点掌中馈的手段，且不叫人吞了去？” 凤姬长公主五岁起就跟太后学着掌宫之事，斟酌每位贵人主子的分例赏赐。她在宫里可谓如鱼得水，时不时拉着先帝爷和太后娘娘吟诗作对，或是拐着弯儿在先帝爷面前说上几句皇兄的好话。就连当时盛宠的光妃，也在她手底下吃过暗亏。 “原先驸马还曾跟我提过，他三哥这个太史令的位置坐了多年，也该往上升一升，正好朝中空缺了个正四品的承宣使，是伴驾的体面活。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 “公主不知道，当年危姨娘有多得宠，老夫人险些就没了活路，要不是大夫人提点着，只怕今天也没有大房的荣盛了，总归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哪能一条心呢” 长公主颦蹙眉，淡淡道“也是她不识时务罢了，五房不也是庶出，偏生五弟妹是个聪明的，就是老太太对她也只有满意的” “可不是么，五爷虽出身差了点，但五夫人有几个哥儿，又是聪明伶俐的，往后啊，五夫人可不是等着享福么” “四郎年纪也该相看姑娘了，怎么本宫瞧着，三房没个动静？” “听说前头王妃来了信儿，是想替淳化县主说四郎这门亲呢，老奴瞧着老太太也有这个意思” 四郎是个有前途的，出身又不太高。日后淳化嫁了来，三房众人还不是由她拿捏？路氏又哪有底气在她这个县主面前使架子？且娶了淳化县主，就算以后四郎封侯拜相，也不会和国公府生分了。两人倒打得一手好算盘。 “真结了这门亲，倒也消停了”长公主不以为然地笑道。 闽南郡王看着显贵，实则郡王爵到了他这，也算是走到头了，他远在封地，常年不进宫，皇帝眼里也没有什么位置。京中没有说话的大臣，门生又远在闽南，空守着封地罢了。 皇帝对各地藩王向来多有猜忌，且闵南郡王这，已经是皇帝的远支堂弟，谈不上亲密。娶了淳化，倒颇为打眼，除了屋里多了个需要供的祖宗，仕途上可没有益处。www.gebiqu.com ------------ 第 五十九章 太后知道啊蛮醒了，很是开怀，连胃口都好了许多，在啊蛮的服侍下用了好些饭。啊蛮初初痊愈，身子看起来仍有些弱不禁风，消瘦了许多。太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拉着啊蛮的手轻轻揉个不停，又细细问了平日里的吃食，嘱咐要好好养着，只恨不得马上把她白白胖胖的小外孙女变回来才好。 皇后恰巧也在，她一袭章纹祥云凤袍，高鬓上珠翠满目，戴着二十尾的钗头凤，端庄明丽。衣裳头面再是精贵华美却仍掩不住她愈发苍老的容貌，许久不见，她的眼尾添了几道细纹，眉间的川字也更深了些。 她的怀里抱着六七个月大的赵瑶，一双眼睛如同一汪湖水般清澈照人，看着啊蛮眨了下卷翘的睫毛。忽略掉那几分不该有的呆滞，这本是个灵动可爱的孩子。 啊蛮上前伸出手想摸摸赵瑶，熟料皇后抱着赵瑶的手往后一缩，淡淡敷衍道“瑶姐儿如今害怕别人碰她，啊蛮也体谅一下妹妹才是” 见她如此，啊蛮心头顿时被泼了一盘凉水，也歇了心思。她是怜惜赵瑶，毕竟这事于她有关，但也仅仅是怜惜而已，她不内疚。因为此事不是她所为，她也是受害的一个。只是她明白，日后长公主府和皇后的芥蒂，算是结下了。 太后连月来休息不好，憔悴了不少，因此啊蛮也不敢久留。不过说了一会话，就退了出去。 乘辇路过赋和宫时，啊蛮不经意问了句，如今这宫里的主位是哪位娘娘。 小怀子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是乌贵妃娘娘” 啊蛮颦蹙眉，仔细想了想，发觉她脑海里已经忘了乌贵妃的模样，只能依稀记得那是位不简单的绝色佳人。 她抬了抬手，凤辇停了下来。 “既然来了，你命人通传一声，就说本郡主特来拜见” “是” 不一会儿，便见宫门大开，出来一个上着白裘缎缨襦，下穿百褶青衫裙的妙龄宫娥碎步走了出来，对着啊蛮福了福身子，道“娘娘请郡主进去” 啊蛮由人扶着下了辇，不紧不慢款款走了进去。 殿门敞开，入目的是全殿通体晶莹的白玉地砖，脚踏上去，隔着鞋履传来丝丝暖意。壁上嵌了数百颗夜明珠及各色宝石，左右玉案各陈置了一对珐琅掐金戏珠彩纹长颈瓶。正中央置了一张宽大的珠贝鎏金椅，乌贵妃风情万种地倚在座上，颇有一番慵懒的气息。 精致轻雕的金牡丹钿头插在她的额鬓上，带了几分华光。云篦步摇，碧簪点翠，灼伤了人的眼。满身锦绣，无一不彰显着座上人的荣宠。 啊蛮轻扫了一眼殿内，比她初来时富丽堂皇了许多，想是精心修缮过，足以见皇帝对她的重视。 “贵妃娘娘”啊蛮柔柔一福，行了个标志的礼。 乌贵妃命人赐了座，便拿起白玉茶碗一口一口地品起茶来，雕镂着凤鸟的茶盖与底座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都静静坐着，未曾说出只言半语。 乌贵妃不动声色地敛眸，眼底暗藏一抹赞赏。不愧是太后娘娘教出来的人儿，是个能沉住气的。 少倾，她似笑非笑地瞥了啊蛮一眼，诱人的朱唇如珠贝般，吐字如莲“小郡主这一个月来，可把长公主折腾坏了，因着这事，宫里也不得安宁” 太后娘娘在宫里整日拉着一张脸，连天儿都是阴沉的。皇上心里也像被堵了块石头般，看谁都不痛快，弄得这满宫的人一个月来都是胆战心惊地，不敢有一丝行差踏错。 皇后也没能好到哪去，她嫡亲的闺女叫人害了，这唯一的孙子也险些没了。偏生还是跟啊蛮脱不了干系，虽是好歹艾妃的肚子没什么事，但啊蛮在太子府里出了事，又是生死未卜，她的心情能好的了才怪了。 “原是我鲁莽，好歹也过了来，倒叫主子娘娘们为我操心了”啊蛮笑着三言两语带过。 “小郡主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儿，倒是让本宫羡艳起长公主来了，只盼本宫日后，也能生出个如小郡主一般明慧的女儿来”乌贵妃摇摇头笑着叹道。 “娘娘天大的福气，不知多少人背后眼红着呢，啊蛮如何能跟娘娘所出的小公主比呢” “瞧瞧这小嘴甜的，可是抹了蜜不成”乌贵妃嗔笑道。 “说起来，本宫这宫里，可也有一位郡主，想必你也是认识的，既然你来了，不若也叫她出来见上一见才是” 乌贵妃柔若无骨地抬了抬手，有宫娥领命退了出去。 “我与九郡主自小在这宫里长大，倒也有几分熟稔，许久不见她，也正托了娘娘的福，今儿能看上一眼。”啊蛮噗嗤一笑道。 “先前王贵嫔还是这宫里主位的时候，这赋和宫倒是个诗情画意的雅致地儿。只是本宫不喜舞文弄墨，就央了皇上，按着本宫的喜好修缮了一番。” “小郡主看，两相比较之下倒是哪个样子看着更好些” “娘娘，是王才人”身边年老的宫嬷嬷上前提点道。 乌贵妃抚了抚额，柔柔道“瞧我这记性，让你见笑了” 啊蛮捻了捻帕子，道“依我看，却是各有千秋，无论哪种，如今娘娘才是正经的赋和宫的主位，娘娘喜欢的，自然是最好的” “好一张巧嘴”乌贵妃咯咯得笑道，引得花枝乱颤。 殿门开了一扇，先前出去的宫娥进了来，福了福身子道“娘娘，九郡主到了” 要说啊蛮这一个月来也不过是消瘦憔悴了些，可这九郡主，却是生生瘦脱了人形。 外面冰天雪地的，她也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锦襦，衣服空荡荡地似挂在骨架上一般。脸上的颧骨明显地突出来，眼窝凹陷，双目无神。 见了啊蛮，她眼里闪过一抹狠毒的神色，如浑身缠绕着戾气的怨灵一般。 啊蛮抬头，淡淡地看着她，唇边勾出一抹冷笑。 “儿臣给乌母妃请安”九郡主僵着腿上前，拜了下去。 乌贵妃似没看到她一般，犹自笑着对啊蛮道“本宫来时便听说这宫里，属皇贵妃娘娘最美，只可惜美人迟暮，本宫未能瞧到皇贵妃娘娘当年的风姿”www.gebiqu.com ------------ 第六十章 乌贵妃今年芳龄十七，正是花开正艳的年纪，也是几个高位妃嫔中最年轻的。 “不巧，啊蛮那时还小，倒也不太记得，只是听说王才人是皇贵妃娘娘嫡亲的堂妹，大抵差不多罢”啊蛮笑吟吟道。 “哦？本宫看来，却是不太像的，王才人不过一个小小世妇，这样卑亢的人儿，岂能与皇贵妃娘娘相比，倒辱没了娘娘的身份”乌贵妃抚了抚鬓上华丽的珠翠，指上长长的金玉蔻丹闪着冰凉的微光。 啊蛮眼尾瞥到九郡主微微发抖的手，拿起茶碗抿了小口茶，笑道“要说皇贵妃娘娘，还是九郡主的嫡亲姨母呢，问九郡主，再清楚不过” 乌贵妃这才转头，见九郡主仍跪在地上，她颦蹙眉，抬了抬手道“起来吧，虽说这暖玉跪不坏人，可你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失了体面倒也不美” “谢娘娘” 乌贵妃不赐座，她只得同宫女太监一同干站在那。 “你等是怎么办事的，这大冷的天怎的也不给郡主多添件衣物，冻坏了，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么”乌贵妃媚眼如波，柔柔瞥了瞥九郡主的贴身陪侍。 “娘娘恕罪，郡主不肯，奴婢也无法” “郡主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倒比主子金贵不成？”乌贵妃垂眸一下一下地转着手里的玉扳指。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罪该万死”几个宫娥声音发颤地磕着头道。 “郡主心慈不忍责罚你们，本宫眼里可容不得沙子！若郡主身子有个好歹，岂不是令旁人道本宫这个母妃照顾不周？来人，把她们拖出去狠狠地打！” “不要啊娘娘，娘娘，奴婢求您了” 粗壮的婆子上前驾起她们，正要往外拖，只听九郡主突然跪下道“求母妃放过她们，原也不是她们的错，是儿臣自个的缘故” “哦？那你说说，为何不愿添衣裳，”乌贵妃淡淡抬眼。 “是…是…”九郡主的手越拽越紧，暴出青筋。 “娘娘明鉴，我家殿下也是无法，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备冬的毛皮裘衣啊”一个宫婢咬了咬牙，突然说道。 啊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九郡主再是不得皇帝喜欢，终归也是皇子皇女，该有的分例也不会差，内务府怎么会连每年按例做的御寒衣物都没发下呢，除非…她不动声色看了眼乌贵妃。 她能想到的，乌贵妃自然也能想到。她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克扣了九郡主的冬例，苛待她不成？” “奴婢，奴婢不敢” “本来，按着往常的分例，每年是有十张裘皮给各宫的主子的，只是你也知道，今年漠北出了流寇，闹了饥荒，死了不少人。可怜见的，皇后娘娘仁慈，便清简了分例，每宫也只得了六张裘皮” “本宫想着也为皇后娘娘分忧，给后宫的姐妹们作表率，便自请将分例都匀给了流民，随着粮草一道北上，因此，本宫宫中便免去了这个分例。” 啊蛮听了心里了然，怕是王才人先前得罪了这位贵妃，皇后娘娘心里厌恶这两母女，见乌贵妃如此，定然是默许了的。这可是天衣无缝的借口，就算九郡主闹到了皇帝那，乌贵妃也有理有据，只怕皇上听了还要赞赏几句。 “母妃心善，是我大越之福”九郡主听了不咸不淡道。 “只本宫却是不知，你竟没有一件越冬的皮裘，倒是本宫疏忽了。恰好，本宫这里还余了几张獭鼠皮子，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你也别嫌弃，好歹拿去裁了衣裳将就穿着”乌贵妃说话多是软和的声音，细细听来，便觉软中带刺。 獭鼠在大越泛滥成灾，破坏庄稼偷食粮食，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獭鼠的皮毛是最为便宜的，一般都是宫中女奴的御寒之物，就是寻常好些的人家，都不穿这个的。 殿里有宫娥偷笑了一声，众人都是看好戏的神情。 “儿臣不敢，母妃所赐，自然是极好的东西，谢过母妃”九郡主仍是两眼无波的表情，再度拜下。 “好了，总是跪着作甚，你要跪坏了身子皇上可饶不了本宫。”乌贵妃笑道。 有宫娥搬来了小凳，放在她身旁。 她这才在宫女的搀扶下起来，木木地坐下。 啊蛮挑眉，她堂堂一个皇女，王贵嫔也得宠多年，多少都积攒了些体己，怎会连越冬的衣裳都没有银钱置备了。 “见了表姐，总是让我想起瑶妹妹，可怜见的，本是同根生，表姐这是何苦作践她呢”啊蛮幽幽叹了口气道。 乌贵妃听了颇有几分兴致，冷笑道“九郡主年纪小，哪里懂得是非呢，定是受人挑拨，好端端一个皇家公主，叫王才人养在膝下，却成了这个样子” “说到底，也是王才人位份低了，又是王氏旁系出身，到底比不得娘娘您。”瞧着九郡主脸色越发苍白，啊蛮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小郡主所言有理，叫一个低阶宫嫔抚育皇女，确是不妥。依本宫看，皇贵妃娘娘是众妃之首，又是九郡主的姨母，再合适不过了。过些时日本宫便向皇上谏言，也替皇后娘娘分忧才是” “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幽篁的错，半点不关才人小主的事，还请娘娘明鉴”九郡主闷声地跪在地上，低头道。 啊蛮恍惚了下，她已许久不曾叫过这个名字。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名字的时候，是海棠花漫山遍野的时节。她在纷纷花雨下眨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笑着问她“我叫赵幽篁，你呢” 只是后来，她也是那般懵懂地，无情地一把将她推进冰冷的湖中……啊蛮的眼神冷了冷，复杂的情绪荡然无存。 “怎么，莫不是你看不上皇贵妃娘娘”乌贵妃似笑非笑一眼犀利地看过去。 “儿臣不敢” “皇后娘娘才是你的母亲，皇贵妃娘娘也当得你这一声母妃，只是一个小小才人，哪里来的资格把皇女养在膝下，这是对皇家血脉天大的折辱！本宫虽初初为妃，也知我朝可历来没有这个先例” 九郡主咬着发白的嘴唇，慢慢地，勾起一抹渗人的笑。她缓缓抬头，坦然得盯着乌贵妃道“母妃圣明，儿臣，谨遵教诲” 啊蛮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地握紧手，莫名觉得有蹊跷的地方。www.gebiqu.com ------------ 第六十一章 夜深，寝殿里静悄悄地，只余墙边的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光线散落在纱帐里女娃皱着眉头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孤寂，令人心疼。 啊蛮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她依然在无边的黑暗里，猩红血色的彼岸花海化成群红眼的凶狼，恶魔一般看着她，流着哈赖子朝她涌来，啊蛮转头就跑，但是不小心摔倒在地… 床上的人儿额上沁出的冷汗越来越多，唇色苍白。啊蛮忽地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感觉到一束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有谁在床边抚了抚她的脸。她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斗篷风尘仆仆站在床边的沈慕华。 “哥哥？！”啊蛮一惊，叫道。 他应是连夜骑马赶回来的，铠甲都来不及换。下颚布满了胡须渣子，阴柔俊美的脸庞上带了些许疲惫，满身风霜。 见她醒来，沈慕华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 “嘘，小声点” 啊蛮鼻子一酸，钻入他的怀里微微抖着身子抽泣，不知是为噩梦还是为他。 她终于明白，原来她昏睡的那一个月，在梦里常常听见他的声音，都是真的。她原本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原来他是真的曾在一旁陪着她。 沈慕华轻拍着她的背，云淡风轻地笑道“知你醒了，我不放心，便回来看看” 啊蛮抓着他的腰襟，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道“我差点，就见不到哥哥了” 他轻轻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光，眼里深埋着阴测啸杀，凉笑道“无妨，若真如此，哥哥让她们陪葬便是” “哥哥可是主帅，怎么轻易离营？可还有旁人知道么？”啊蛮突然抬头，倒吸一口气问道。 擅离职守，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开不得玩笑。就是天皇老子，也要军法处置以泄民愤的。 “怎么，丫头这是在担心我？”沈慕华凤眸微眯，喉结发出一声轻笑。 “呵，丫头别忘了，哥哥换职不过两月” 沈慕华是做什么的？他曾是大越执掌刑部的重臣，最善搜罗各人的把柄阴私，做事最为周祥不过，又怎么会让自己落人口舌。啊蛮想着，心下安定不少。 “瘦了”他目光如炬，将她全身上下都细细察了一遍，皱眉道。 “这段时间好好养着，下次回来我可不想看见你这皮包骨头的身子” “哥哥可别来回奔走了，为我耽误了军务可就得不偿失了，只盼哥哥早日击败贼寇归来，那时哥哥来看我我才是真高兴呢”啊蛮嗔了他一眼，努嘴道。 “啊蛮的意思是，现下看见哥哥就不高兴了，是么，嗯？”沈慕华唇角挑起一抹妖冶的笑，眼眸危险地眯了眯。 “啊蛮，啊蛮自是高兴的”啊蛮缩了缩脖子道。 沈慕华轻叹一声，搂过她道“傻丫头，军务再紧急，又哪有你重要。朝中不缺能臣干将，没有我，皇上还能寻别人。” “倒是你，才让我放心不下”他无奈地含笑刮了刮她的鼻梁。 “啊蛮也担心哥哥，哥哥若真有个什么好歹，真是亲者恨仇者快了，只怕佑王妃要开心地烧香礼佛了” 佑王妃巴不得沈慕华死在漠北不用回来呢，毕竟王府的世子只有一个，沈凯又是填房所出，只要和陵哥哥一天还在，王府的爵位只有一个，沈凯这辈子就绝无承爵的可能。想起佑王妃，啊蛮的眼神一冷。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说她作甚。倒是你府里的十二姑娘，越发过分了”沈慕华淡淡道，眼里闪过一抹阴冷的光。 “此事啊蛮自会处理，哥哥放心就是。总会让她吃点代价的，啊蛮也不是好欺负的。也是我平日里太和善了些，这府里，真是没个清净的人” “你知道便好” “哥哥可累？不若歇一会？”啊蛮低头，沈慕华纤长的手上，有着一道又一道的红痕，起了几个水泡。想必是日夜赶路，握着缰绳所致。他虽然习武，但也不曾这样劳累过。 沈慕华揉了揉她的脸蛋，挑眉道“歇却不必了，军务繁杂，不过见上你一会，也该走了” 这一月来贼寇极为顽抗，又熟悉地势，给沈慕华造了不少麻烦。而将士们初到漠北，又是极寒的天气，因着水土问题就倒下不少人。每回皇帝看了传回来的战报，无一不是皱着眉头的。朝中大臣也开始窃窃私语，怀疑起沈慕华的能力来。甚至有不少党羽已经上书弹劾，请皇上收回成命。 啊蛮垂眸，掩去眼底的忧虑，他这样彻夜不眠来回奔波，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沈慕华正要起身，却见啊蛮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哥哥定要平安归来” 他轻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走了出去，转身隐没于夜色中。 夜仍然静静的，仿佛没人来过一般。 …… 近来诸事不顺，长公主亦是劳心劳力。恰好今日出了暖暖的日头，雪也消得一些，倒是个晴朗难得的好天气。长公主来了兴致，让人备下车驾，带着啊蛮和麟哥儿去城中的安国寺上香祈福，也去一去府中的晦气。 因是去寺庙，出门一切从简。绕是如此，长公主的排场也让寻常人望之莫及，只有咋舌的份。一辆金銮蓝绸马车在数十个侍卫的保护下缓缓朝安国寺驶去，街道上贵夫人的车驾见了长公主的封号徽章，都纷纷避让一旁。 马车在寺门前停下，方丈带着两位弟子在门前合十相迎道“参见公主殿下” 长公主上前虚扶了下，温婉地笑道“方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方丈道了句阿弥陀佛，微微退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长公主虔诚地朝方丈合了个十字，拉着啊蛮和麟哥儿走了进去。 大殿中菩萨的金身雕像慈眉善目地看着下方的芸芸众生，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过是一粒尘埃。 长公主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许着愿。啊蛮看了眼菩萨不悲不喜的面容，暗暗道“一愿菩萨保佑爹娘和麟哥儿安康长健，二愿和陵哥哥大胜归来，三愿…三愿姜玄得偿所愿”www.gebiqu.com ------------ 第六十二章 拜过菩萨，方丈亲自请了长公主进内说话，长公主向来是捐香火钱的常客，又爱救济苦难，常在城中设粥棚，与方丈关系颇好。 长公主拉着麟哥儿进了去，对啊蛮笑道“我与方丈所说之事你听了难免枯燥，也不拘着你了，安国寺的后院有大片的粉佳人，如今正是花期，你跟着姑姑，也好去一饱眼福。” 所谓粉佳人，即是淡粉若白的枝头梅，在茫茫白雪的映照下就如同施了粉黛的佳人一般，回眸一笑百媚生，因故得名。 啊蛮听了正中下怀，没有不应的。安国寺依山而建，后院是平坦宽阔的山头，大片大片的粉佳人踏雪绽开一缕缕金黄色的花芯，冬风吹过，也变得温柔轻平，唯恐惊了这般的美物。 几个丫鬟见了，都欣喜地上前捧着朵朵柔嫩的花瓣赏玩起来，各自将新鲜的花朵插到鬓上，倒为这个乏味的冬天添了几抹艳色。 光姑姑看着那粉佳人，思绪飘到了远处，似乎想起了什么，站在一旁沉思。 啊蛮走进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踩出小巧的脚印。她探手上前想去摘那一朵开得最艳的粉佳人，却突然被谁从头顶上摘了去。 啊蛮转过头，一支粉佳人被轻轻地插进她的发中。姜玄一身白锦，如谪仙般立在纷纷花下，温柔地轻笑道“啊蛮” 世间万物，都醉于他身旁。 啊蛮微愣，叠手福了福“姜玄哥哥，哥哥怎会在此？” 姜玄负手，笑意吟吟地看着她“怎么，莫非啊蛮不想见我？” 啊蛮抬头，撞进他的眸中，心里一跳。“怎么会呢，只是我有点惊讶，哥哥居然也会来佛寺” “这里的方丈与我颇为熟稔，听说你前段时间大病一场，我没有什么能做的，不过是来这庙宇之地，心里也静些。”他说得漫不经心，俯身上前，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拾，拿下啊蛮发间的落叶。少年郎高挑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都裹住，属于男子的清香沁入鼻尖。 “啊蛮谢过哥哥关怀”啊蛮说着往下一福，却被姜玄拿手扶住。 他挑眉，“啊蛮与我还要这般生疏么” 啊蛮脸一红，捏了捏衣角“我…” 姜玄轻笑一声，“也不急，有的是时间，你我慢慢来便是”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蛮脸更红了。 “哥哥在寺里，莫非是与方丈探讨佛经？”啊蛮转过身不看他，凑到花边嗅了嗅道。 “佛经自然不曾，不过方丈书画造诣极好，倒可以讨教一番”他凝神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深邃。 啊蛮想了想，抬头看他“说起这个我上回瞧见哥哥的书画极好，横竖姜玄哥哥闲来无事，不若来府里教啊蛮画画罢？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哥哥来，倒也热闹几分” “啊蛮想学，我就教，只是我的身份，怕要给府上带来不少麻烦”姜玄眉眼温柔地道。 啊蛮冷哼了一声“哥哥的身份怎么了，哥哥是名正言顺的皇子，比寻常人不知贵了多少倍，旁人只有眼红的份。况且，姜玄哥哥只放眼看，这京城，还有谁不想活命要参到我娘的头上” 凤姬长公主那是太后娘娘的宝贝疙瘩，连皇帝在太后面前有十分都要让七分的。这京城，简皇子跟谁来往都能引起旁人猜忌，唯独凤姬长公主府不会，因为他们不敢。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上拔毛？参长公主，那就是在打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脸！皇帝可就这么一个亲妹子，如珠如宝地护着，太后娘娘坐镇后宫，皇帝掌着万里江河，若是这样都不能让长公主活得惬意，那要这皇位来作甚。长公主不是自己一个人活，她在替此生青春年华都葬在深宫的太后娘娘活，也替注定孤寡一人平衡权术的皇帝在活。 “听说长公主府中的景色，唯有宫中的御花园才可媲美，若是能见上一见，也是一桩美事” “姜玄哥哥想见，公主府的大门随时都开着，只管来便是，若是被我发现有谁乱嚼舌头的，本郡主第一个不饶她！” “啊蛮的模样，当真极像长公主”姜玄无奈地摇头轻笑。 “那姜玄哥哥这是答应我了，一言为定，不许反悔”啊蛮抬头笑得灿烂，弯弯的眉眼带着烨烨珠光，绝代风华淹没了漫山遍野的粉佳人。 “好，一言为定”姜玄温柔地看着她，身后有微风轻轻拂过。 禅室内，长公主眼里满是期盼，颇有些急切道“大师可有啊珉的消息？” 安国寺是大越佛寺中最有威望的，信众也最多的寺庙，全国佛寺皆尊它为首，又有弟子万千，桃李广布，因此寻人也容易，消息最多。 方丈叹息一声，合十道“阿尼陀佛，公主且莫着急，宿缘自有天定，老衲也无能为力，不能为殿下分忧，还请殿下恕罪” 长公主听了，心里凉了一半，失望地拂手，“大师无需自责，说来也是本宫想得太简单了，都九年了，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呢” “阿尼陀佛，公主心怀慈悲，因果循环，想必郡主必定也是又福之人” “愿借大师吉言”长公主默默合十。 愿我儿，早日归来。 www.gebiqu.com ------------ 第六十三章 因着漠北战事的缘故，今年的宫宴过得格外清简。虽是用度上裁剪了，但众人凑在一块倒也热闹。 宗室里的王公命妇坐在席上谈笑风生，好不快意。 乌贵妃坐在右首位，娇嗔美目，夺了一室风光。一众美人吐字如珠，更是逗得皇帝开怀大笑。 皇后一袭大红宫装，端正地坐在上位，仿佛一室的娇声笑语都不入耳般，脸色淡淡无半分动容。她今年才三十有七，鱼尾纹已早早地爬上眼角，勾出道道崎岖的沟壑纹路，添了几分老态。她与皇帝是少年夫妻，一路从太子妃的位置走到现在，只是帝王之家，又有多少夫妻情分呢？恭平侯府做了踏脚石，将皇帝送上这个位置，已经是功成身退了。 曜昭仪坐在丽妃下首的位置，满头珠翠，流光晃动。她若有若无地扫了眼乌贵妃，银牙暗咬。真是个狐媚子，将皇上迷得晕头转向的。前头十二皇子病了，她去请了几回，也没把皇帝从赋和宫请出来。 “母后你看，这孩子的眼睛长得真好，就像圆滚滚的黑玛瑙一样，看着能把人吸进去”凤姬长公主带着三岁大的淮王世子走到太后跟前，把孩子抱给太后看。四皇子很是敬重她这个姑母，是以对着这个侄孙，长公主也格外亲近几分。 太后满脸笑意，往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嗯，是好看，以后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哀家看，这眼睛，倒是像极了钰郎” “我记得钰郎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呢，抱在怀里软乎乎的，真是惹人疼得不行，如今，钰郎的孩子都这么大了，长得倒是像他爹，就是调皮了些”长公主说着喜爱地摸了摸淮王世子的小脸。 “你这个做姑祖母的倒还好意思说侄孙调皮，哀家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可比他爱胡闹多了，上窜下跳得，满宫都制不住你”太后笑着叹道。 长公主一听，脸面上有点下不来，跺了跺脚，嗔怪道“母后，母后要再说我，我日后就不进宫了，看母后怎么办” 在一旁的啊蛮听了噗嗤一笑，原来自家母亲，也有这样的时候。她上前挽着太后的胳膊摇了摇，娇笑道“外祖母不怕，娘亲不来就算了，还有我呢，我以后啊，天天来陪着您” 太后拍了拍啊蛮的手，忍俊不禁笑道“好好好，哀家的啊蛮懂事又乖巧，有啊蛮在，可比你娘顺心多了” “好你个小丫头，倒敢联合你外祖母来孤立你娘”长公主手指敲了敲啊蛮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太后又是无奈又是高兴，被自家女儿和外孙女逗得眉开眼笑。 正在一旁与乌贵妃说话的皇帝见了，侧目过来“母后可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也让朕开心下” 平日里皇帝就没少打趣长公主，长公主自然不会让皇帝知道太后在说她小时候的糗事，当即拉着淮王世子便道“也没什么，不过我与母后见了这孩子心里喜欢，说来这孩子竟长得跟钰郎小时候一样，不说母后，我见了还要疼上几分呢” 皇帝听了，来了兴致，“哦？既然啊罄这么说，也把世子抱过来让朕看看，说来朕还未好好看过这小子呢” “皇爷爷”淮王世子在嬷嬷的带领下走到皇帝身旁，笑嘻嘻地撸了撸皇帝的胡须。小小一个动作倒把淮王妃等人吓了一跳，扰乱天子容仪，这可是大罪。众人又见皇帝一脸笑意，并未有动怒之兆，一颗心这才放了回去。长公主见了都不由暗忖，这小子真是个胆大的。 麟哥儿见皇帝拉着淮王世子说话，也噔噔噔地跑上去，皇帝见了忙起身将他抱起来“慢些，可别摔着了” 麟哥儿眨巴眨巴灵气的大眼，指着淮王世子叫道“你，谁，谁” 淮王世子撇嘴，“我是淮王世子，你是我表叔” 麟哥儿好奇地戳了戳淮王世子的脸，“四颗(哥)，淮王，为什么，五颗，没王”他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皇帝。啊蛮在远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长公主一听这话，脸色都白了，敢情这小子的胆子才是最大的呢。她上前想要把麟哥儿抱回来，颇有着歉意道“这孩子，真是，也不知怎么就说出这话来，皇兄别当真，还是把麟哥儿给我罢，也别扰了皇兄兴致” 皇帝罢了罢手，弹了弹麟哥儿的小脸，脸色莫测，却也没有不快的神色“不过是孩子胡乱说的罢了，啊罄无需担心，童言无忌嘛”皇帝向来宠着妹妹，如今更不会落了她的脸面。 皇贵妃垂眸，不甘地掐着帕子。皇帝的心，永远都是向着长公主的，只要是长公主的，都是好的。她伴他二十年，他的心又何曾为她偏过半分呢。 “不过，麟儿倒提醒朕了，小六都册王了，小四也有孩子了，小五至今还没开府，也是朕的疏忽”酒过三巡，皇帝微有些醉意，脑海里闪过一个佳人的身影。心底也不由想起五皇子的生母来，虽是宫女，但她却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五皇子的生母本出身高贵，只是在皇帝登基时的大清洗中全家被诛。独她一人当时托了光妃的关系进宫得以保全，就一直留在宫中做了低等宫女。直到那一次，皇帝偶然在梅林下遇见她，当即惊为天人，纳为官女子。怀孕后又封为答应，只可惜她福薄，生下五皇子后就去了。久而久之，皇帝也忘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就连五皇子，也得不了皇帝的眼。 “皇帝说的是，哀家瞧着小五今年都十五了，也该分府了” “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那便择日不如撞日，就封，平郡王吧”皇帝笑着大手一挥，似乎是给了天大的恩赐。 “儿臣，谢旨隆恩！”五皇子跪下叩谢，面上微显欢喜之色，心里却波澜不惊。老四老六都是亲王爵，呵，父皇真是偏心啊。五皇子不经意扫了殿内一眼，对上啊蛮的眼神不禁温和地笑了笑。也好，郡王爵，如了他们的意，这下，更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个不得宠的皇子了。倒是省了一番掩人耳目的功夫。www.gebiqu.com ------------ 第六十四章 席面上歌舞升平一派祥和，席下众人心思各异。 皇后暗暗勾起一抹冷笑，瞥了眼长公主。陆珺安尚没有两岁，这么小的孩子，又如何会晓得皇子封王的事，必定是有人教唆，只是不知道她这妹妹什么时候关心起小五来了，真是叫人深思。 “怎么臣妾瞧着，皇后娘娘竟是不大高兴？”皇贵妃摆弄着自己手指上新做的蔻丹，抬眼笑道。 “皇贵妃娘娘此言差矣，除了太子外，皇后娘娘呀，可最疼五皇子了”曜昭仪掩面娇笑道。 皇后扫了眼得意的曜昭仪，淡淡道，“妹妹们这说得是什话，这宫里的皇子公主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这个做母亲的，待谁都是一样的。如今小五得了这样大的封赏，本宫自然是为他欢喜的，不过是近日来照顾啊瑶，有点疲累罢了” 她说着轻轻揉了揉眉心，带着一抹忧愁。 “要臣妾说，若不是懿和郡主冒然进入昭锦公主宫中，又怎会害了昭锦公主呢”说话的是皇贵妃宫中的庄贵人，据说是皇贵妃宫里最得宠的妃子，又诊出了四个月的身孕，无怪乎气焰嚣张一些。 “就是，懿和郡主若是平日里能礼让九郡主一些，也不至于让九郡主平白生了怨念，不过也是一个孩子，能懂得什么呢”同是皇贵妃宫里的吴才人也惋惜地叹了口气，帮腔道。 长公主听了脸色一沉，怒眉一挑“照你们说来，九郡主心胸狭窄，毒害幼妹，也是啊蛮挑唆的不成，还是，你们心里，觉得本宫教不好女儿？” 凤姬长公主一身气派，在宫中积威已久，光是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来，就叫人不寒而栗。 两人见长公主如此，气弱了一截，跪下道“臣妾不敢” 庄贵人本还想说些什么，吴才人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这才发现皇帝和太后两位主都面色不善，心下咯噔一声，忙低下头去。 长公主柔柔看了她一眼，“你身份卑贱，跪本宫倒不打紧，只是你置你肚子里的皇家血脉于何地？若是子嗣有半点损伤，你可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臣妾不敢”庄贵人咬牙，在宫人的相扶下站了起来。 皇帝冷眼看着，心底对庄贵人有些不喜，只是看着她那美艳妩媚秋波含水的模样，怒气不禁散了几分。 “好了，你怀着身子，想必也累了，回宫歇着去吧”皇帝温和地松口道。 庄贵人心下大定，“是，臣妾告退” 啊蛮靠在太后身旁，垂眸掩去眼中的寒冰。这后宫，心怀鬼胎的人可真不少，看来以后，她要多会会这几位小主了。 “昭锦公主真是个可怜的，唉，小小年纪怎么就遭了这样的毒手，这九郡主，也不知道是像了谁”丽妃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皇贵妃一眼。 皇贵妃听了面色一冷，“丽妃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姐姐自个清楚，谁不知道，九郡主虽是王才人生得，却与姐姐颇为亲近，您又是她的姨母…”丽妃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皇贵妃又如何，没有子嗣，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丽妃膝下一子一女，腰杆子硬着呢。 “你…”皇贵妃怒目而视。 “够了，好好的说这些作甚，还嫌不够乱不成”皇帝脸色一沉，斥道。 “是，臣妾知错”丽妃忙低头道。 啊蛮见皇贵妃吃瘪，心里有几分快意。这宫里头，一共就五位皇子五位公主，除了皇后娘娘，也就只有丽妃子嗣最多，三公主已经嫁人，六皇子也长大了，且丽妃娘家东平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这宫里，丽妃还真不用怕谁。皇贵妃出身显赫，位份又高，但就败在子嗣上，她已经美人迟暮，这些年得的宠爱寥寥无几。幽贵妃虽得宠，又有四皇子傍身，但她是异国公主，也就这样了，四皇子永无上位的可能。其他几位，曜昭仪也有十二皇子，但西宁伯府是靠女人起家的，没有什么根基。 为着节省，宫宴不过用了一个时辰。 出宫时，二公主上前叫住长公主，“姑母请留步，侄女有话想与姑母说说” 长公主闻言回过头，“何事？”她拂了拂手，命下人将啊蛮和麟哥儿先带上车轿。 二公主是个丰谀圆润的女子，倒是生得一副好面相，自从嫁给了二驸马，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她搓了搓丝帕，抬头笑道“说来这个事，倒还要劳烦姑母。是我驸马府里的幼弟，也老大不小了，又远在漠北，我家老夫人便托我给他说门好亲。我听说景国公府上的七姑娘是个不错的，我那日见了也喜欢得紧，所以想请姑母帮侄女一回，在国公老夫人那说一声” 七娘那样的性子，倒也难得得了二公主的青眼。不过七娘向来不大出门，也不知这二公主是在哪里见着她的。二公主不多说，长公主自然不会多问。 长公主颦眉，“这事也不是不行，只七娘子是嫡子嫡出，又养在祖母膝下，身份上比其他姑娘要贵得几分，只怕老太太不会轻易答应” “姑母的顾虑我也知道，不过不是我夸，只是我这弟弟着实是个有能力的，父皇也是对他满意得很，就是出身低了些，但我敢保证，只要这事能成，日后徐府绝不让七姑娘受一丁点委屈” 徐家虽小，但门风清正。徐老爷子一个妾室都没有。徐驸马更是对二公主言听计从，捧在手上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连京里的媒人都啧啧称赞，谁家姑娘嫁进去，那都是享福的命。 “徐二郎君是个好的，大家也有目共睹，本宫也是知道的，罢了，本宫就姑且提上一提，成不成，就看老太太的意思了” 二公主闻言勾起一抹大大的笑，福了福身子“侄女代弟弟谢过姑母” 这陆七娘虽是养在老夫人膝下，却是个爹不亲娘不疼的。人又生得一副寡淡的性子，倒也如了她的意。 就算知道了那件事，想必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www.gebiqu.com ------------ 第六十五章 艾妃的月份越来越大，宫里各位贵人们的赏赐如流水般下来，就是四皇子妃怀孕时，也没有这样的荣宠。 谁不知道，这可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孙子，就算平日里再如何，表面上她们也得做做样子，给皇后这个中宫脸面。 太子膝下没有子嗣，所以艾妃的肚子可谓万众瞩目，这京城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一胎下来要是男孩，那就是长子，就算是庶出，也懂动摇不了他长子的地位，更何况他的生母出身国公府，且又是太子府上唯一一个有封号的侧妃。如果太子只有这一个长子，那他就是未来的太孙，也是太子爷登基的一大筹码。就算日后太子妃诞下嫡子，终归也要矮了这大哥一头，庶长子，可不就贵在长字么。 有人说，这艾妃娘娘这样得宠，万一要是诞下麟儿，这风，可就要往景国公府那吹了。 哪怕生的是女孩，不也是长女，占了一个长子，虽没有嫡字分量重，但也要比其他人贵上三分，且听说这艾妃娘娘是大越第一绝色，太子爷不放在心头宠着才怪呢。 又有人不以为然，这艾妃再是得宠又如何，不也是个妾，一个妾再尊贵，那也是半个奴才。况且她也不过是景国公的庶女，能和慎国公府的嫡女比？这分量就不一样，难不成景国公会为了区区一个庶女孤掷一注？ 带着无限揣测，艾妃终于发动了。 不过隔日，景国公府上便得了消息，艾妃娘娘生下一位长女。 大房，弥氏坐在一桌饭菜前，频频望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须臾，一位梳着双环鬓的丫鬟掀了帘走进了福了福“公爷说他今晚在碧珂院用饭，让夫人不用等了” 弥氏听了，一双手掐得发白，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嗯，你下去吧，让芜姨娘好生侍候老爷就是” “是，奴婢告退” 国公爷已经连着十多天没来过正院了。就是平日来了，半路上也叫芜姨娘的人截了胡。 身边的齐嬷嬷看了不忍，拿了筷子递到她手中，“夫人，用膳吧，总不能饿坏了自个身子不是” 弥氏望着碧珂院的方向，眼神比桌上的菜肴还要冷上几分，“呵，两母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来克我的，不就是生了个女儿么，我倒要看看太子府那位，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您能这么想就对了，您是国公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主母，芜姨娘是什么，不过是个蛮子来的，就是国公爷再抬举她，也越不过您去，且世子爷又争气，日后这府里，还不是您说了算？” “我又何曾不明白嬷嬷的苦心呢，只是这口气，我实在吞不下去。他也不看看，没有我，他哪来的今日？如今…呵” 当初若不是弥氏这个长孙媳与老夫人联手将危姨娘打压了下去，又十年如一日不辞辛劳在榻前侍奉太夫人，得了太夫人的眼，只怕景国公这个位置，还落不到如今的公爷头上。 齐嬷嬷心头一酸，她是看着弥氏长大的，这些年来的苦楚都放在眼里。国公爷以前与自家夫人那是真真的举案齐眉，屋里头连个姨娘都没有的。当了国公这些年，倒越发不把弥氏放在眼里了。光是姨娘就抬了四个，通房更是不计其数。 “吞不下去，也要忍啊，夫人这话，可不能叫公爷听见了，夫妻离心” “离心？”弥氏凄凉一笑，“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这了” ……… 艾妃生了女儿，自个不太高兴，不过太子倒是兴奋得很。不过百日，就递了折子为女儿请封为宜可郡主。就是皇后娘娘，对这个小孙女也是百般疼爱，几个月来几乎日日将这位小郡主召进宫中照看。 托了这个女儿的福，艾妃在太子爷面前更得脸了，还把芜姨娘召进了太子府上陪自个说话。 芜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如同高傲地孔雀，颐指气使地命人张罗了一顶小轿，洋洋得意地从角门出去了。 角门守门的婆子是弥氏大嫂的远房亲戚，芜姨娘过去后，那婆子转头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不过就一个贱妾罢了。娘是妾，女儿也是妾。 进了殿，艾妃一腔热泪，拉着芜姨娘的手不放，“姨娘总算来了，我这心里不见到姨娘总不踏实” 芜姨娘也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姨娘也想你啊，这一年来，姨娘总放心不下你” 往常姑娘家在公府，芜姨娘才是六姑娘的脊梁，芜姨娘得宠六姑娘才得宠，芜姨娘的腰板挺直了，那才是六姑娘的脸面。现下倒截然相反，艾妃娘娘，才是芜姨娘最大的倚仗。有艾妃娘娘一日，就有芜姨娘扬眉吐气的一天。 她触动地拍了拍艾妃的手，又道“不过如今娘娘有了郡主陪着，这日子总比以前好过点” “是了，姨娘不提醒我，我倒忘了”，艾妃笑了笑，命下人将宜可抱了进来。 虽然孩子还小，但也不难看出这是个美人胚子，眉眼比一般孩子还要精致几分。 艾妃抱过宜可摇了摇，又指着芜姨娘道“来，囡囡，见见你外祖母” 芜姨娘大惊，连连罢手 “娘娘不可，姨娘身份卑贱，如何当得郡主这一声外祖母” 艾妃嗔了她一眼，“我说姨娘当得就当得，难不成如今我嫁给了太子，做了这东宫贵妃，让我女儿叫姨娘一声外祖母，还要看那人的脸色不成” 芜姨娘听了心里得意几分，面上半推半就，也亲亲热热地叫起小孙女来。 逗弄了一会宜可，芜姨娘给了艾妃一个眼神。 艾妃会意，退却左右。 “上回公主府里的小郡主在你这出了事，你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却怪你呢，这回宜可的册封礼，公主府不说来人，连赏赐都没有，可见是生分了” 艾妃撇了撇嘴，“难不成我这还缺那一份赏赐不成，再说，那丫头险些撞到我肚子上，这万一要有个好歹，公主府担得起么？” 芜姨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这一得宠，难不成把姨娘平日里教你的，都忘了不成？” “公主府的人来不来贺喜，那是你的脸面，也是宜可的脸面。公主府那是国公府的靠山，自然也是你的靠山，得罪了长公主，能有什么好处？” 艾妃稍有些不耐，偏过头“长公主那日不由分说，就在众人眼前打了女儿耳光，又可曾顾及我在这太子府的脸面？这口气，我实在吞不下去” 因着这事，这满府的妻妾明里暗里没少笑话嘲讽她，哪有娘家人在外头打出嫁女的道理？就连太子妃，也以为她被家里抛弃了，三天头裁她用度。要不是有太子护着，只怕她现在能不能活着，还说不定呢。 芜姨娘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姨娘又何曾不心疼呢，只是这口气，你不忍也得忍” “宜可只是个女儿，太子又根基未稳，眼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听姨娘的，先笼络好公主府，待日后你有出息了，成了那人上人，区区一个长公主府，还不是在你手里揉捏的份？” 艾妃眼里闪过犀利的光，勾起一抹笑道“多谢姨娘提点，女儿知道如何做了” 长公主再有权势又如何，终究还是嫁出去的公主，死了也不能葬入皇陵。但她不同，她是正儿八经上了皇家玉碟的宗妇，是要入祖庙的人。太子妃是个生不出孩子的，日后…若是她能诞下龙儿，圣母皇太后可比母后皇太后顺耳多了。 艾妃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肚子，下一次…可千万要争气些。 www.gebiqu.com ------------ 第六十六章 靖元二十一年，景国公府。 以青石板铺就的平地上，站了一个梳着垂云辫，戴了碧玉珠花的女孩。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大方养眼，面色温和，喜怒无波。虽是年纪还小，但一身气度涵养已令人不可轻视。 她在教养嬷嬷的提示下来回屈膝，练了跪礼，拜礼，叩礼。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无一丝差池，就连长长的裙摆都未褶皱一分。 礼毕，一旁突然有掌声传来。 “十七妹妹果然不错，就是比起九姐来，也是不差的” 人未到，语先娇。十七抬头去看，先入目的是一袭绣了金翅凤凰的雀翎纱缎，凤眼上缀了颗硕大的红宝石，那绣在裙裾间的凤凰随着她步伐的摇曳倨傲飞扬，若隐若现，恍若要展翅高飞。 整个公府，还能有谁敢穿凤凰翟衣呢。 十七柔柔一福，“见过十四姐” 一双青葱玉指，伸过去过去将她扶起。啊蛮打量了她一下，点头笑道“十七如今越发出挑了，不愧是夫人嫡嫡亲的女儿” “十四姐莫要打趣我，我再是如何也比不上十四姐的了” “不过是蒙夫人怜爱，比寻常人多了几分福气罢了” 虽是已经记了家谱，放在了弥氏名下，对外头，她就是正头嫡女，但公府里面，谁不清楚呢。都是表面功夫罢了，谁笑谁哭，都是戏。 见她眼里黯然，啊蛮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伯母对你好，那是因为你值当，十七是个好女孩，比那些府里不懂规矩的，好了太多了。” 至少，比起十二娘，比起七娘，十七更当得起这一声公女。 “这一切，还得多谢十四姐，若无十四姐当日相助，十七绝无今日” 十七娘说着还要再行礼，啊蛮忙把她托住。 “傻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我再不济也是你姐姐，难不成还能让外人欺负了你去？” “说来我刚见到十七时，你不过才三岁，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啊蛮笑着比了比她的身高，往常十七不过到她胸口，如今都长到她的肩膀了。 一眨眼，三年这么快就过去了，十七娘都六岁了。府里头芜姨娘新添了一个弟弟，的几个年龄大些的姐姐，也都定了归宿。 九娘的婚事有了眉目，正正是懿晟大长公主府中的策宁伯。因了啊蛮的牵桥搭线，两人倒正好对上了眼，就是弥氏再反对，也耐不过女儿喜欢。虽然策宁伯不是个显赫的爵位，景国公府也不会因着这趟婚事得来什么益处。但九娘是景国公唯一的嫡女，一向是宠着的，只要女儿喜欢，国公爷自然没话说。女婿官途不好，他再提携提携，也是一样的。 她及笄那天，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来观礼的人挤满了国公府，只为一睹陆氏嫡女的姿仪。 懿晟大长公主做了她的正宾，亲自以木梳为她绾起三千长发，戴上华美的钗冠，一时风华，冠绝上京。 至于已经十八岁的七娘，几年来弥氏可谓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挑挑拣拣，京城里凡是有爵位有子弟的人家，都叫弥氏找了个遍。 这哪里是找夫婿呢，说是找驸马也不为过。 偏偏每次老夫人含蓄地问到七娘的意见时，七娘总是百般挑剔。 如此一来，倒得罪了泰半个京城的媒人，一听说是给国公府上的陆七娘说亲，看也不看就走了。 最终老夫人没了耐心，拍板定下了二驸马的弟弟，徐家郎君。 七娘在她跟前苦苦哀求了几天也无用，其实这徐家郎君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且前头长公主又提过这事。长公主的意见，老夫人心里一向是敬重的。 小二房的洛姨娘生下一个儿子，被二郎抬了做侧室。二少奶奶庚氏生了一个女儿，唤作陌娘，谁想这孩子身体弱，不过一个月就夭折了。自女儿死后，庚氏整日整日披头散发地坐在屋子里发呆，连晨昏定省都不管了。 老夫人知道了，心下到底不喜，让她不必再来请安了，什么时候将自己身体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就是弥氏知道了，心里都觉得膈应，二郎至今一个嫡子都没有，庶长子却是先出来了，这不是祸家之源是什么。当初算生辰八字时，两人命数倒是挺合得。谁晓得竟是娶了个没有子孙命的扫门星。 不得婆婆重视，又不得丈夫欢心，小二房正院的日子水深火热，越发难熬。庚氏更是从那开始就没再出过院子，定国公夫人知道了心里不好受，遣世子夫人上了几回景国公府的门，却到底也有心无力。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这日子，是靠自己过得，娘家能帮多少呢。 ………………… “报！！！！大将军驱敌百里！！！！” “报！！！！大将军将贼首斩于马下！！！” “报！！！！大将军神勇，歼灭五万贼寇！！！！” 漠北战事越来越顺利，捷报频频传来，令人心头大快。 不知不觉，又是落叶深秋。 官道上行人稀少，寥寥可见穿麻布的男女背着包袱一脸疲色地赶路。前方有密密麻麻的铁甲士兵整齐有序地走来，草鞋踏在路边枯黄的枫叶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路上行人见了军旗上的黑金徽章，纷纷退让一旁，有甚者向领头打马的人长长拜下。 军队中间驶着一辆青布马车，士兵规规矩矩地走在马车一米开外，不敢愈过半分。 马车内，坐着一名粗布少女以及一位锦衣老嬷嬷。少女长得一副精致的相貌，一双凤眸清冷明厉，叫人软了三分气势。只是她常年经历风沙，皮肤底子略糙，带了几分瘦弱。虽是如此，老嬷嬷的神情仍是恭恭敬敬，没有半分愈越。 “嬷嬷，这可是去京城的路？” “回姑娘话，正是，再过上一日，便到建康城了”老嬷嬷垂首道。 “嬷嬷不必拘谨，我也不是什么金贵人儿，担不得嬷嬷如此，嬷嬷叫我箐姑就是”箐姑淡淡地笑道。 “姑娘自然受得，您日后是有大造化的大福气的”老嬷嬷置若罔闻，只恭恭敬敬地躬着身子。 “我的爹娘，可是什么达官贵人，才会让嬷嬷如此高看我”箐姑摇摇头，碧眸凛冽清冷，穿透人心。 “姑娘进了城，便知道了，达官贵人，可比不得上头那位”老嬷嬷含糊地朝远处拱了拱手道。 她自幼流离失所，穷困落魄，五岁时被一户人家收养才好些，总算有口饭吃。岂料饥荒中遇上了大将军，一年来大将军对她颇为照拂，如今更是带着她回京寻找父母。一路上众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倒让她颇为讶异。她不过一个小小贫民，如何受过这等高待。 也许，她的亲生爹娘，真的很有权势吧。 只是若她真是高门大户之女，又何以会自小流落到贫瘠苦寒的漠北？ 又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才将她寻回？ 这里头，一定有隐情…她渐渐握紧双手。 近了建康城，马车驶离行军队伍，悄悄由一队人护着驶进城门。城头的守卫见了，大摇大摆地上前把车驾拦了下来，喝道“前方何人！还不快下来循例搜查？！” 车驾的一个护卫首领冷着脸拿了雕金令牌上前给他看了，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守卫脸一白，腿一软，险些跪下去。他连连朝车轿拱手道“原来是贵人，小人冲撞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贵人恕罪贵人恕罪” 说完他抹了把冷汗，踹了脚正在发愣的手下，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开请贵人进去？！麻溜的！” 守卫陪着笑躬下身子道“贵人，请” 车驾这才缓缓驶进城中，拐进街角，消失在众人眼前。 有小喽啰谄媚地躬着身子上前对领头的笑道“大哥，这是哪家的夫人小姐，竟这么大架势，竟然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京城的达官贵人遍地走，就是公侯家的夫人小姐，他们平日里都司空见惯了，哪个进城出城不得跟他们客气上几句。 熟料领头的狠狠拍了拍他的头，唾道“没眼力的东西，你懂什么，夫人小姐算个屁” “你且看着吧，这京城的天，又要变了” 守城门吏里有一个叫张福的，是玖国公世子夫人身边嬷嬷的儿子，托了赵氏的福，才当上这门吏的差事。 这张福的老子娘都在赵氏手下做事，是赵氏的贴心人。因而听了这车驾里头是和陵世子从漠北带回来的贵人，又这样大的阵仗，不由思索起来，派人暗地里给赵氏传了信。 “什么？！你是说他带回了一个小女娃？” 赵氏险些洒了杯里的茶，惊魂不定。 身旁一个打扮贵气的嬷嬷也满脸发白，额头冒出细细冷汗。 “是，听说是和陵世子亲自让人护送回来的，福儿去打听过了，说是，说是大约九岁十岁的样子…” 嬷嬷声音发颤，心下也惊惧不已，一双手来回不安地揉搓着。 赵氏腿一软，一下子站不稳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完了…完了…”她愣愣地看着远处，双眼无神，嘴角嗫嚅着。 www.gebiqu.com ------------ 第六十七章 风和日丽的九月，沈慕华班师回朝，在百姓的欢呼声中，领着众将士凯旋归来。 皇帝大喜，命太子亲自出城十里相迎，赏封沈慕华为和陵郡王，另赐郡王府祗，爵袭三代，又封陆四爷为正一品的神勇伯，余下各将，皆有封赏。 消息传到景国公府，把老夫人乐坏了。众人脸面上都沾着光，楼氏更是笑出一朵花来。四房有了爵位，往后就是分家，也能体面地开府，不至于叫人低看了去。 只有三房的路氏，连着几日脸都是阴着的。现如今连四房都起来了，这府里尽是狗眼看人低的，外头人轻视她也就罢了，偏生自个的丈夫也向着那个小蹄子。 三老爷自十二娘被啊蛮破相后，心里便有些猜疑，加上二驸马又不时在他耳边冷嘲热讽弹压几句，想也知道是这不孝女得罪了公主府，才招来这些祸患。 二驸马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往常也乐意提携他这个弟弟，可自那以后二驸马见到他都没有好脸色。上头的人知道了，竟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导致他官运停滞不前。 连五弟都托二哥的福当上了正四品的承宣使，他却还是个五品官。 如此一来，三老爷看这两母女也越发不顺眼，去路氏的院子也少了。倒是常宠着房里一个十七八岁的莞姨娘，不过两个月便传出了身孕。 这莞姨娘手段是个高明的，在路氏面前从来循规蹈矩，未曾行差踏错一步。为人更是出了名的和善温柔，连对着院子里的丫鬟都未曾斥责一声。饶是路氏恨得牙痒痒，也寻不到她一丁点错处。 和陵世子一回京，铠甲都来不及脱就进宫面圣去了。 说出口的消息险些让皇帝从御座上跳起来。 “你这小子所言当真？果真找回来了？可确定是她？” 沈慕华神情淡淡，眉眼神色，一笔一划像极了皇帝藏在心里多年的旧人。 “臣，敢以性命担保，此事千真万确” 皇帝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又笑道“混话，朕可不稀罕要你这条命，找到了便好，找到了便好” “太后和你姨母知道了，肯定要高兴坏了，总算没白疼你一场” “哈哈哈，臭小子，你此次，可是立了大功啊，朕要重重赏你，说吧，你要什么” 沈慕华毫不犹豫地跪下，“臣，想要一个人” 皇帝来了兴致，挑了挑眉，“哦？和陵想要谁？说来你也老大不小了，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沈慕华一字一句，说出了人名。 皇帝听了脸色大变，肃着脸冷声道“胡闹！你可知道你在作甚？！” 沈慕华处变不惊，显然早已料到皇帝的反应，只将原委一五一十地说来。 “臣之所言，句句属实，皆自肺腑，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目光带了深究，神色莫测扫了下方一眼，终是抬了抬手“罢了，此事事关重大，再议不迟，你先下去接风洗尘吧” “是，臣告退” 殿内静悄悄的，一丝风也无。皇帝木木地坐在高座上，似乎在想什么，想得入神，一双敏锐威严的眼里竟起了雾气。 啊柔，如果你还在，看见这个孩子，一定会很欣慰吧。 我们注定天人永隔，不能两相厮守，那朕便成全和陵，可好？ ………… 一滴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里，京城沸腾了。 和陵郡王把长公主流落在外的女儿找回来了。 啊蛮的双生姐姐，啊珉，回来了。 皇帝下旨，昭告天下。 原来长公主当年生的是一对双胞胎，原本是天大的喜事，只是还没有让人从喜劲中缓过来，出生第三日时，啊蛮的姐姐便在府中叫人偷了出去。 绕是长公主寻遍京城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为免打草惊蛇，百日礼上，便只册封了一位小郡主。太后秘密将事情押了下来，对外宣称长公主只生了一个女儿。 谁知道这位未册封的小郡主，竟是流落到了漠北，叫沈慕华遇上了。沈慕华见她相貌大为吃惊，遂将人扣了下来。经查探方知，这是长公主的长女。 经年往事，也渐渐浮出水面。原来当年长公主赐死王瑱，玖国公世子夫人怀恨在心。遂买通了长公主府的侍卫，将其中一个孩子偷了出来，连夜运出城，辗转卖到了漠北的窑子。 这位小郡主长到五岁时，从窑子里逃了出来，遇上一户卢姓人家收留，这才安顿下来。只是这卢姓人家也不是富裕的门户，那年冬天闹了饥荒，她替家人去州棚领粥，这才遇上了巡视的沈慕华。 此事一出，京中哗然，风起云涌。 私自买卖皇族血脉，这可是滔天大罪。谁能想到平日里笑意绵绵的玖国公世子夫人，能做出这等心狠手辣的事情？ 京城的贵妇人想起来，都不禁起了一层颤栗。 一时间仪王府和玖国公府被推上风口浪尖，京城尽是流言蜚语。 只是尽管如此，王家的势力也不易动摇。王才人当年在乌贵妃手底下苟且偷生，熟料不过被贬为才人五个月，就传出有了七个月的身孕。 前头钦天监刚与皇帝说了有祥瑞降世，后头王才人就恰巧传出有龙凤双生子。 就连太后，都惊动了。 皇帝知道如何不喜，马上下旨复了王贵嫔的位份，又赐其福临宫居住。 这福临宫，可是仅次于皇后瑞朱宫的宫殿。一时间，王氏无上荣宠，红了一宫人的双眼。 生下龙凤胎后，王贵嫔母凭子贵，一跃成为王德妃。 出了此事，皇贵妃与王德妃抱着一对龙凤子在乾宁殿前跪着请罪，皇帝怜悯得紧，亲自把德妃扶起。又降下口喻，赵氏之过，罪不及他人。 玖国公世子得了王德妃的指点，马上休妻，将赵氏赶了出去。连仪郡王府也宣称与赵氏断绝关系，明哲保身。 不过几日，事情大定。 赵氏入狱，由重掌刑部的和陵郡王监刑，得了长公主的照顾，赵氏的惨叫声绕梁三日不绝，回荡在大理寺中。 玖国公夫人火速地把樱夫人抬为正室，一时间王婩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女，无限风光，王韫则失了庇佑，连一向疼她的皇贵妃，也无了声息。 玖国公夫人更是将她禁了足，免得出去丢人现眼。 消息如疾风席卷到公主府，啊蛮的几个贴身丫鬟只差鼓掌欢呼，王韫处处跟她家主子过不去，如今得了这样的报应，真是大快人心。 光氏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说了几句，语气不轻不重，却独有一番威严。丫鬟们听了，这才安分下来。 啊蛮独自一人坐在书案的一角，装了一筐心事。 长得与她一模一样的，姐姐么。 www.gebiqu.com ------------ 第六十八章 公主府。 一辆缨红包顶的金黄凤纹绣的小轿由粗使婆子从大门抬了进来，经过鎏金长廊，白玉抱厦，才辗转在庭院里停下。 箐姑坐在轿子里，不自在地由嬷嬷从轿子上扶了下来，新奇地打量起府中的摆设，一砖一瓦，都是她此生未曾见过的华丽。她面上处变不惊，私底下袖子里的手却微微出了薄汗。心里仍有些如置梦境一般，她长到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府上的吏使，如今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她是大越最尊贵的长公主之女，这种事放在往常，她做梦都不敢想。 殿内，玉髓地砖上雕刻着凤戏牡丹，珠帘串着宝石隔了一层又一层。主位上坐着一个华衣美妇，满头珠翠钗花，灼灼其华。箐姑心想，这便是公主娘娘罢？ 箐姑虽流落在外，眉眼间的气势却非一般人可比，像极了长公主。同一身皮囊，啊蛮显得骄艳气派，她却是沉静端庄些。 恭嬷嬷打量了她几眼，心里暗暗点头，长公主的孩子，都是不差的。想罢她上前朝箐姑行了个大礼。 “老奴见过郡主殿下，恭贺殿下回府” 箐姑见了赶紧上前将人扶起道“嬷嬷快快起来，箐姑担不得您如此大礼” “姑娘是正经的皇家郡主，贵族血脉，自然担得”恭嬷嬷一本正经地道。 “这是公主，郡主快上前来，叫一声娘罢，可怜公主，等郡主这一声娘亲，可等了好多年”灵若说着恭恭敬敬地扶着她上前。 凤姬长公主一双眼满是热泪，带着期盼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叫人看了无不酸楚。 箐姑双足如灌了铅般，艰难走了两步，嘴角颤抖了几下，竟发不出一丝声音，叫了几次，方听她涩涩道“娘亲” 长公主听了，心内大恸，一把拉过她的手，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哭道“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娘终于把你找回来…娘找了你整整十年啊…苍天有眼啊…终于把你送回来了” 寻女数年，长公主没有一刻放弃过。她广设粥棚，不过是希望她流落在外的女儿，也能受一份恩惠，得一点福报。 箐姑心里刺了刺，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她自小到大，没有叫过一声娘，每每遇上街头的母子，总会羡艳几分，如果她有娘就好了。 她从小被卖到窑子里，妈妈常常骂她是野种，是下贱的东西，她一饿就是好几天。后来，她逃了出来。 她一路乞讨，有人往她吐痰，有人踹她几脚，才丢下几个铜板。 她没有爹娘，没有人让她依靠。 饿了就吃野草，渴了就喝河水。 箐姑想到这些年来受的委屈，清眸禁不住氤氲了层层水汽，落下一汪秋水。 “哇呜呜呜…娘…啊娘…我有娘了呜呜呜” “箐姑以后也有娘了，箐姑有娘了…” 周围的人听了也不禁心酸地掉下眼泪来，长公主这些年看着好，其实内心也煎熬得很。她的长女小小年纪葬身湖下，幼女刚出生不久，又叫人拐了，连啊蛮前些年也险些去了。放在寻常人家，只怕都要受不住的，何况视子女如命的长公主呢。 “我的儿，这些年娘不在身边，你都是怎么过来的啊，啊？” “娘…呜呜…别人都说我是野种，是孽障，原来我也有娘”箐姑一说话，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苦了你了，我的孩子，是娘不好，是娘不好，是娘无能，没早一点找到你” 两母女哭诉了良久，才歇了下来。长公主以帕子帮她轻轻擦去泪花，抚着她的脸，凝视着她道“你以后莫用箐姑这个名儿了，如今你是这府里的郡主，再不同往日了” “你且记住了，你名绛华，字啊珉，是本宫的女儿，是皇家的外孙女。往后有娘在，再不会有人欺负你，再不叫我的啊珉受委屈了” “是，箐姑…啊珉知道了”陆绛华…陆绛华，她反复嚼着这个名字，心里仍有些不可思议，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你这些年，受苦了，娘对不住你，没能早点将你接回来…”长公主说着，又要红了眼圈。 恭嬷嬷忙上前劝道“公主快快莫再伤心了，身子要紧，如今姐儿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合该高兴的” “哎，是该高兴，如今总算圆满了”长公主听了，心里总算好受些。 “可不是么，如今大郡主回来了，小郡主和小公爷又都好好的，这是老天庇佑的福气啊”恭嬷嬷叹道，她说着又想起凤康郡主，红了眼圈。恭嬷嬷忙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唯恐长公主见了伤怀。 “你可知道，你还有一个双生妹妹，和一个弟弟？”长公主想到啊蛮和麟哥儿温柔地问道。 “啊珉，啊珉自小便是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她说着低下头，掩下眸里的寒霜，显得有些拘谨。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柔和地笑道“不打紧，以后我的啊珉就是有弟弟妹妹的人了，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这些年你虽不是长在娘身边，可也是娘的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必害怕，哪怕天塌下来，这府里，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陆绛华听了，眼圈又红了，声音哽咽道“娘…” 长公主抱着她，抚着她的背道“哎，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是娘的心肝宝贝” “娘亲是在说我们么，咯咯咯”一阵轻灵悦耳的笑声传来，如同美人手中动听的箜篌。 陆绛华转头，只见一个明艳柔丽的少女拉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娃款款走了进来。少女肤色白皙如雪，可比羊脂玉，染了点点嫣红，如灼灼桃花。她头戴深红色水灵剔透的宝石掐金钿，点了翠玉头篦。项上是一圈红宝璎珞，手上各套了一个蓝玉冰紫雕凤镯。一袭赤红色纹金边的长裙骄艳飞扬，鞋履上嵌着两颗硕大的东珠。 再看那小男娃，一身天水冰蚕锦，光是上面栩栩如生的麒麟水绣，就知其价不凡。 少女的容貌明明与她相差无几，但她通身气派不同凡人，举手投足都让人赏心悦目。端的是大家风范，不语而威。 多么娇媚的少女呵，公主府中的郡主，皇亲国戚，锦衣玉食。她在漠北为一点粥食被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时，她又在干嘛呢…也许是在挑选着时新的珠花锦帛，也许依在母亲的怀里耳语。 “给娘亲请安，来，麟哥儿你也给娘请个安”少女娇笑着拉着小男娃给长公主福了福。 “好了好了，都是娘的好孩子。来，这是你妹妹，名绛珠，小字啊蛮，这是你弟弟，唤他麟哥儿便是”长公主抱过麟哥儿，拉着啊蛮的手笑着对陆绛华道。 陆绛华抿唇，地朝啊蛮行了个不规范的礼，道“妹妹，弟弟” 啊蛮捂嘴轻笑一声不答，依进长公主的怀里娇声道“娘亲，这是哪里来的姐姐呀” 女儿家的小心思，长公主嫣能不知，只无奈地弹了弹她的额头道“什么哪里来的姐姐，这是你嫡嫡亲的姐妹，一母同胞，求也求不来的缘分，可不同外头的堂表” 长公主说着将啊蛮的手搭在陆绛华的手上，拍了拍，道“你们姐妹日后，可要好好相处才是” 啊蛮撇了撇嘴，道“啊蛮知道了” 她绞了绞手帕，脸上不显，心里却排斥得紧。任谁娇生惯养地独宠了多年，突然被告知有一个流落民间的双生姐姐，心里都不会好到哪去。但看到长公主一脸得偿所愿的笑意，啊蛮垂头，娘亲，从未笑得这么开心过呢。 麟哥儿还小，只跑到陆绛华跟前，懵懵懂懂地抱着她的腿笑“姐，姐姐” 陆绛华心里有一处变得柔软，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长公主看着，满意地笑了笑，又见陆绛华一身青布，颦蹙了下眉，眼里满满是心疼的神色。 啊蛮见了，捏了捏母亲的手，笑道“姐姐初初回来，尚来不及赶制衣裳，又与我同龄，我那还有十几套未曾穿过的时新衣裙，待会叫人送过来给姐姐挑上一挑，姐姐别嫌弃才是” 陆绛华想说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是新做的，也还能穿上一段，只是瞧见啊蛮身上的衣裙，把话吞了回去。 这是公主府，是皇亲国戚住的地方，她是这公主府里的郡主。 “那便谢过妹妹了”她淡淡地笑，袖底下，用力地掐着手心。 “不打紧，横竖我衣裳多得是，姐姐日后若短缺了什么，只管开口要就是”啊蛮也眉眼弯弯地含笑道，如娇艳的花朵骄傲飞扬，枝头争煊。 “不必劳烦妹妹，总归娘亲才是掌家的，倒多此一举。” 两姐妹互相看着，眼里都是清冷的神色，疏离又陌生。www.gebiqu.com ------------ 第六十九章 秋风微微拂过，带来无尽的凉意。殿里的桂花开了一树又一树，风轻轻吹来，漫天的花瓣飞舞，沁香入鼻。 自从陆绛华认祖归宗后，啊蛮就搬出了长公主的寝殿，住了偏东边的花棠殿，陆绛华则住了西边的玉枝殿。 用过早膳，啊蛮着了一件金纱绫，柔柔地躺在院子里的榻上。衣领上绣了银色的金丝雀鸟，花边打了一圈又一圈的镂空纹路，每隔一寸，都染了明金色的牡丹花。夕阳绚丽的光辉打在她身上，为她的脸庞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微风吹起细碎的发丝，明媚无双。 樱才捧了绣有翟纹的外衫，披在她身上，道“郡主，凤湳郡主和卢姑娘来了” 啊蛮慵懒地应了一声，道“东西可都备好了？” “回郡主，都在这呢” 陆绛华一回京，皇上就掰下了圣旨，封她为正一品的凤湳郡主，封邑足达五个郡，直逼长公主。而陆绛华回来时，把收养她的那户人家也带了回来。那户人家姓卢，有一子一女，长公主感念他们的恩德，特特在外头置了院落供他们居住。哥儿则送去跟国公府的少爷们读书，姐儿也就是这卢姑娘则同陆绛华一块住在玉枝殿。 陆绛华长得与啊蛮相差无几，只是旁人一眼便能认出来谁是懿和郡主，谁是凤湳郡主。啊蛮精心细养长大，衣金丝玉帛，吃山珍海味。肤不施粉黛而自夭，面若桃花可凝脂。她又自幼养在太后娘娘膝下，举手投足间娇艳昳丽，一身贵气羡煞旁人。 凤湳郡主在民间长大，看遍病痛饥饿生离死别之苦，经过多年的沉淀，眉眼间更沉静几分。虽是未曾受过贵族的教养，却也独有几分端庄威重，叫人不敢轻视。 陆绛华一袭洛神花绣裳，白净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衬得她更加落落大方。莲步间，裙摆的铃铛微微发出燥人的声响，引得啊蛮皱了皱眉。 太后娘娘自她回京便亲自为外孙女挑选了教养嬷嬷张氏赐了下来，陆绛华不过方学了两日规矩，就将走路的仪姿学得七七八八，已经实属难得。 因着陆绛华身边并没有服侍的人儿，长公主便命牙婆子选了一批姑娘进来。啊蛮自七岁起就跟着长公主学着掌家，又因着长公主时时要照料麟哥儿抽不开身，便将这给陆绛华挑丫鬟的任务给了啊蛮，也好让她历练历练。挑好的人长公主再过一遍眼就是。 见她们到了跟前，啊蛮命人抬了张牡丹软绸榻和一张小凳子来，笑着让她们坐下。卢姑娘见了那张华贵的软榻羡慕得紧，一双眼期盼地看着陆绛华，谁知陆绛华并没有看她，见状她只好乖乖地在板凳上坐下。 动作落在众人眼里，惹得啊蛮的几个丫鬟轻笑了一声。 啊蛮端起茶碗，笑道“姐姐尝尝这茶，这是产自漠北的雪雾尖，新上贡给宫里的，姐姐虽在漠北待了许久，想必也没有喝过罢？” “自然是没有，我不像妹妹，金尊玉贵地养在府里，莫说是茶，就是有口水喝，都是不错的”陆绛华尝了尝，只觉舌尖萦绕了一阵雪香，她淡淡看了眼啊蛮，笑道。 “倒要说这话，我初见姐姐时，姐姐不过一袭青布，连府里的下人都不愿穿的东西，姐姐如今穿上这样华丽的衣裳，岂不是要寝食难安？”啊蛮捂着帕子轻笑道。 “妹妹此言差矣，你我皆是公主之女，无论什么衣裳。能让你我穿上，就是它的福气了，哪有以衣裳论人的道理呢。况妹妹当初，不过是比我运气好些，若被劫去的是妹妹，只怕如今在窑子里连衣裳都蔽不得了”陆绛华唇角弯起，抿了口茶道。 “啊蛮在宫里长大，可没去过那等腌臜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姐姐清楚的” “哪里又是干净的呢，宫闱深宅，杀人不见血罢了。妹妹不也是险些丢了性命？”陆绛华一双清眸平静无波地扫了她一眼。 “如今这圈子里有姐姐回来了，只怕是更有趣了。深宫内院，干不干净，姐姐都逃不得” 陆绛华与她长得一模一样，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难保某些将啊蛮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将气撒到她身上。 “罢了，你再同我卖关子，我可就走了，妹妹的茶虽好，却也比不上我屋里的翠云顶，那是太后娘娘刚赏下来的，听说妹妹屋里没有？若是想要了，差人去我那取便是” 翠云顶是茶中精品，一年所产极少，一克值千金。 “倒要谢谢姐姐一番美意了，只是往日里喝腻了，留着让姐姐尝尝鲜吧” 啊蛮挑眉，抬了抬手，樱才会意，捧着碧玉琉璃匣子上前。 “今儿叫姐姐来，是得了母亲的吩咐，让我给姐姐挑几个可心的使唤人儿，只是，在这之前，我有东西给你” 樱才徐徐打开匣子，霎时间珠光宝气，晃花了人眼。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十七尾蓝玉冰凤掐金步摇，一支蓝玉宝簪，一个蓝玉冰石项链璎珞，一对蓝玉耳珠。 “据说我出生那日，宫外刚好得了两块稀世罕见的蓝玉冰种，外祖母便命人打了两幅头面，作为我的百日礼送给我” “我还曾纳闷，为何有两套一模一样的，现在我明白了，原来，还有一副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 啊蛮说着，褪下她手上的一个蓝玉纹凤镯子，套在陆绛华手上，道“现在你回来了，我就把这些东西，还给你” 镯子还带着她的体温，有些暖暖的，陆绛华抚了抚镯子，亲手接过玉匣，道“倒还要谢谢妹妹，替我保存了这许多年”她虽笑着，眼里却仍然清冷平静，无半分惊异之色。 卢姑娘见了那一匣子珠宝，两眼发光，馋得要命。恨不得抢过来自己戴在头上才好。樱才见了，不屑地笑了一声，道“卢姑娘家里贫穷，眼红也是正常，要说我们郡主是大方人，也能赏你一个，只是这是太后娘娘赐下来的东西，郡主之外的人若是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卢姑娘听了，这才悻悻地低下头。 “好了，莫要再嘴贫，左右不过是个小小珠宝，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卢姑娘想要，你拿了我房里的那套，给了她便是”啊蛮娇笑道。 卢姑娘一听连忙罢手道“我…我不要的，郡主的东西，我怎么敢戴呢”她被樱才那句要掉脑袋吓到了，自是不敢要的。只是…她看了看殿里名贵的摆设，又扫了眼两位郡主华丽的衣服，打心眼里希望自个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若是…能有个郡主做嫂嫂也好啊，郡主的小姑子，说出去谁不高看她三分。 啊蛮不再理她，对樱才道“把人唤进来罢” “是”www.gebiqu.com ------------ 第七十章 樱才拍了拍手，便见夏莲领着十七八个适龄的姑娘走了进来。其中有长得窈窕有致玲珑曲凸的，也有浑圆温软的，相貌大都清秀可人，个别甚至可以媲美世家大族里的姨娘太太。 “参见郡主殿下，殿下千秋万福”一群人朝两人屈膝行礼。 陆绛华淡淡扫了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地道“都起来吧” “谢殿下”姑娘们这才顺着起来，有个别好事的偷偷往她身上打量。听说这是流落民间刚找回来的郡主，往日也是跟她们一样在贫苦巷子里长大的，瞧着也没有懿和郡主那样的贵气。 “要我说，做小郡主身边的丫鬟才好呢，你看她旁边那个大丫鬟，穿得可比一般主子都好呢” “可不是嘛，听说这大郡主是贫民窟里找来的，你瞧她那寒酸样…” “要我说啊，就是我穿上那身衣服都比她像些” “可不是嘛…嗤”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是不是有讥讽声传来。啊蛮沉下脸，眼神越来越冷。 陆绛华眼里依然平静无波，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端起茶杯，细细地品茶，话不入耳。 “砰！”地一声，只见啊蛮手里的茶碗径直甩向了那位正在讥笑的姑娘身上，溅出一片水花。 “啊！”那姑娘长得一副好相貌，此刻花容失色，惊叫着抖了抖衣裳，又见啊蛮拉着脸冷冷看着她，心下一惊，忙跪下道“郡主恕罪” 众人经此，都变了脸色，纷纷跪下。 “放肆！郡主面前，岂有你们这等贱婢说话的地方？！”樱才喝道。 啊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一双眼含了冰冷的笑意，徐徐道“方才，说话的还有谁，都给本郡主出来” 没有人动。 只除了跪在地上的那位姑娘在瑟瑟发抖。 “你们以为本郡主年纪小，就好糊弄不成？既然没人认，你们便一块受罚” “来人！把这群刁奴拖出去给本郡主狠狠地打！”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是她，是她们两在说话”人群中有一个姑娘道。 “我，你血口喷人，我没有…”那姑娘颤着声音，在啊蛮的注视下弱了下来。 啊蛮轻笑一声，迈着莲步款款上前，勾起她的下巴“嬷嬷，去房里拿了我的衣裳来，叫她们两个好好穿上” “我倒要看看你穿上去，是你像主子呢，还是本郡主像主子呢” 两人抖得跟个筛子一样，不停地磕头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饶命？谁说本郡主要你们的命了，况且看着两个小美人香消玉损，本郡主可不忍心” “嬷嬷，你看，这样的姿色，比起怡红院的头牌如何” 光氏面无表情道“回郡主，略逊色了些，但也算不错了” “既然如此，想来本郡主这也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还不快将她们拖下去发卖了，要有个闪失本郡主可要唯你们是问！” 啊蛮话音刚落，便有粗使婆子领了命赶紧上来就人拖走了。 “郡主饶了奴婢吧，郡主！奴婢知错了！郡主饶了奴婢吧…”刺耳的叫声络绎不绝，渐渐远去。 众人见此，跪得更规矩了些，再不敢发出声音。 “好了，本郡主便不与你们计较。今儿是凤湳郡主选服侍的人儿，你们谁若是被郡主看上了做个一等丫鬟，那就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只是，本郡主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不恭不敬之处，莫要怪本郡主心狠手辣！” “是”众人忙道。 “既然如此，你等便一个个按顺序上前说说，可有何才艺或过人之处，也让本郡主看一下” 啊蛮转头对陆绛华道“这是姐姐的房里人，姐姐看着选就是，我不便插手。只是我房中的四个一等丫鬟，武艺绣艺厨艺医术都是有的，姐姐该选几个能人，用着才顺手些” “谢过妹妹提点”陆绛华抬眼淡淡笑道。 “奴婢名云樱，今年十一，是京城本土人，家里爹娘都是田庄里的佃农，我倒是会一点女红…” 名叫云樱的姑娘长了张珍珠般圆润的脸，倒显得活泼可爱一些。 啊蛮挑眉，转头道“二等” “是”梅果执笔在本子上录下。 “奴婢名红景，今年十三，……习过武” “一等” “奴婢名泱柳，今年十岁，………读过一些书，会弹几首曲子” …… 此番选下来，倒也挑了三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顺便还给卢姑娘挑了一个侍候的。至于为什么是只有三个一等的，啊蛮知道长公主定会再给陆绛华赐一个有经验的贴身人，不过是空个位留着罢了。 留下来的十二个姑娘站成一排，规规矩矩地垂首听教。 啊蛮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道“既然为人奴仆，就该知道忠心侍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今儿虽是本郡主在场，但你们的主子可只有一个，那就是凤湳郡主，可不要表忠心表错了地方，若是叫本郡主知道谁有这等龌蹉心思，本郡主头一个不饶她！” “是” 啊蛮点了点头，命人将她们的卖身契呈了上来，连着卢姑娘的丫鬟那张，也一并交给陆绛华，淡淡道“娘亲命我做的事我也算是尽到本分了，姐姐带回去，且给她们赐个名字，往后这些人怎么调教，还要看姐姐了” 陆绛华起身扫了几眼挑下来的丫鬟，“今日劳烦妹妹了” “怎么说都是一家子姐妹，况姐姐可是大越身份最尊贵的郡主，又是母亲吩咐下来的，妹妹可当不起这一句劳烦” “只是妹妹可有一句话要说，还望姐姐日后也让嬷嬷好好教教卢姑娘的规矩，在府里倒好说，可在外头，丢的是公主府的脸面，介时，可就由不得姐姐了” 卢姑娘听了一脸菜色，后怕地缩了缩脖子道“我，我一定好好学规矩，不给郡主丢人” 陆绛华轻轻按住她的手，带了几分安抚。淡淡道“她不过一介草民，妹妹何苦为难她。况卢妹妹一家都是我的恩人，母亲想来也不会怪罪。且公主府，还轮不到妹妹说了算”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为了姐姐坏了体面的道理。” “我虽没有你读的书多，却也知道一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啊蛮挑眉，眼角眉梢染上几分讥诮“这是上位者的话，不该是姐姐如今的身份说出来的，叫人听了那就是叛逆之罪” 她突然俯身凑到陆绛华耳边，轻声道“不过，若真有姐姐母仪天下的那一天，这陆氏府里滔天的富贵，也是到头了” 陆绛华颦蹙眉，“我不想与你贫嘴，我那还有些事，便不叨扰妹妹了，告辞”她款款一福，带着众人徐徐离去。 “送姐姐”啊蛮也回了一礼道。 她抬眼，看着陆绛华挺直的背影，突然叹了一口气。 府里府外，对谁都是姐姐妹妹叫得亲热，这下倒是有一个真的姐姐了，倒还不如旁人来得亲。 www.gebiqu.com ------------ 第七十一章 离开啊蛮的寝殿，徐嬷嬷领着一众丫鬟自去见长公主不提。刚走到玉枝殿门前，便见有长相平平的丫鬟上前来行了礼道“郡主，老爷太太都到了，现在在屋里吃茶呢” 这说的自然是卢氏一家子，陆绛华的养父母。陆绛华听了眉上一喜，有了笑意“卢郎君可到了” “奴婢已经差人去公府请了，想来很快就到了” 卢姑娘听说自家爹娘来了，也喜不自禁地快步走了进去。 屋里，卢家老爷和太太坐在檀木椅上，卢太太带着一双精明犀利的眼睛，时不时这摸摸那瞅瞅，见这殿里富贵的摆设，不由激动地搓了搓手。 “老爷子，你看，那墙上的是什么珠子，怎么还会发光？” “那是夜明珠，是个稀罕玩意” “夜明珠？就是传说中一颗千金的宝贝？这么大个，肯定值不少金子”卢家太太说着就要去抠。 卢老爷见了脸色大变，狠狠地拍了拍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们的女儿是郡主了，今时不同往日，可不能这么没有见识，叫人看了笑话” 卢太太诺诺地缩回手“瞧你说的，我不过是想看看，难不成还能偷了去？我虽然穷，但也还有点骨气”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可是公主府的大恩人，拿他点东西又怎么了，还能不给不成？” 卢老爷沉脸“这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叫别人听见了可不好” “我都晓得，我们哥儿的前程，还要仰仗公主呢，你说我们哥儿日后，也能尚个公主不”卢太太想着日后若能做公主的婆婆，心里就觉得美滋滋。 “要真娶了公主，你这婆娘天天要早起给媳妇请安不成？” “那就娶个郡主，以我哥儿的能力，配个郡主妥妥的”卢太太不以为意地嘀咕道。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陆绛华同自家女儿走了进来。卢太太眼尾都染了笑意，忙上前一把拉住陆绛华的手“哎哟，我的宝贝乖乖，多久没见了，可想死娘了” “你瞧瞧，都瘦了，可是长公主对你不好？” “你进了府，我们心里挂念，又不能随便进来看你，真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那宅子虽好，但没了你，娘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你说是不是，老头子”卢太太说着说着抹了抹眼角挤出的一丁点泪花，暗暗给了卢老爷一个眼神。 “我很好，娘放心” 身后有丫鬟看不过眼“老爷太太，论规矩你们该给郡主行礼才是，还有，郡主的娘只有一位，那就是我们公主，可不是你们可以随便称呼的” “哎，是是是，瞧我这把臭嘴，我们都是贫贱人，怎么能称郡主当女儿呢，姑娘说得对，这就行礼，这就行礼”卢太太说着打了几下自个嘴巴，就要朝陆绛华跪下。 陆绛华忙扶住她“好了，快快起来，你们在一日，就是我的爹娘，娘在我面前勿须多礼”她转头冷冷扫了那个丫鬟一眼，后者打了个哆嗦，垂下头。 “哎，还是箐姑孝顺”卢太太这才起来，得意地瞥了那丫鬟一眼。 “姐姐小名是啊珉，公主说了以后不准用箐姑这个名儿，娘别叫错了”卢姑娘皱眉道。 “什么小名大名的，哪那么麻烦，死丫头，净忽悠你娘” 陆绛华淡淡笑道“妹妹说的是真的，娘以后叫我啊珉吧” “哎，你说叫啥就叫啥”卢太太听了陆绛华的话，笑眯眯道。 “你们都下去罢，我跟老爷太太说说话”陆绛华淡淡吩咐道。 “是” 见屋里下人都走了，卢太太忙拉着陆绛华坐下，巴巴问道“你在这府里可好？娘听说你还有一个双生妹妹？” “是，与我长得一般无二” “唉，我苦命的孩子哟，你这妹妹在公主膝下长大，你又哪里能比呢，公主少不得要偏心几分”卢太太一脸愁容叹道。 “你在这府里也没个姐妹帮衬，唯一的亲姐妹还是个离心的，可怎么好呢” 卢姑娘听了不满地嘟喃道“我不就是姐姐的姐妹嘛，娘说得这叫什么话” 熟料卢太太听了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唾道“你这个死丫头，不给你姐姐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你待会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跟娘回去，没得在这给你姐生事” 卢姑娘跺了跺脚“娘~我不回去，我就要住这” 陆绛华拍了拍卢太太的手，淡淡笑道“娘就让她住这吧，也好陪陪我，解解闷”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随你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姐妹，也与亲姐妹无二，要好好扶持才是”卢太太听了这话，和颜悦色地对陆绛华笑道。 她转过头，瞪了卢姑娘一眼“听到没有，既然你姐姐让你留在这，我就姑且听你姐姐的，只是你要是闯了什么祸，要连累了你姐姐，娘头一个不饶你！” “知道了，娘”卢姑娘吐了吐舌头道。 卢老爷咳了咳，对陆绛华道“你如今身份不同，这富贵人家里头是非又多，好好当心才是，也不必记挂我们，顾好你自己，我们就放心了” “你爹说的对，你过得好，娘心里就放心了，你不用想娘，时不时叫娘进府看看你，也见识见识这公主府，娘也就不求什么了”卢太太亲亲热热地拍了拍陆绛华的手道。 “我知道了，爹，娘” 卢姑娘不高兴，嘟着嘴道“娘都不挂念我，别人还以为我才是娘捡来的呢” 卢太太听了脸色一拉，拧着她耳朵道“你这个死丫头，你能跟你姐姐比吗，娘就是捡。也不捡你这样的。况且娘心里，你和你姐姐都是一样，是娘的宝贝疙瘩，说什么捡不捡的呢” “娘，我错了，疼，疼，放手”卢姑娘龇牙咧嘴道。 说话间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走了进来，浓眉大眼，身材高壮。 “爹，娘，妹妹”卢郎君上前笑道。 陆绛华转头微微笑道“哥哥可来了，倒让我们好等，近来功课可好，公府中人待你怎样？” “劳妹妹关心，倒也还好，此番的老师是大名鼎鼎的周夫子，才学渊博，为兄上了这些天的课颇有进益” “那就好，如今有这样的机会，你可要好好进取，将来考取个功名光宗耀祖才是”卢老爷摸了摸胡子道。 “是，谨遵爹爹教诲” 卢太太拉着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以后啊，娘可等着你给娘娶个金凤凰，抱上一窝孙子呢” 卢老爷咳了声，斥道“还一窝，你当那是鸡生蛋吗” 卢太太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好了，爹娘今天来了，也留下来用了饭再走，尝尝这府里厨子的手艺”陆绛华无奈笑道。 “哎，我倒要看看这公主府里吃的是不是金子做的好东西呢，这辈子难得吃一回”卢太太呼噜吞了口唾沫，想想就馋。 卢老爷捂脸，不愿再看她。www.gebiqu.com ------------ 第七十二章 用过膳，卢郎君在小厮的带领下走出府，远远看见一位娇滴滴的姑娘坐在桂花树下，拈了桂花嗅。她眉眼长得精致，与陆绛华无二，但难得一双水汪汪的碧眸带了几分娇嗔的神色，脸蛋娇艳粉嫩，若初开的粉樱，惹人心头悸动。 卢郎君看得入迷，停下脚步“那位…是谁” “自然是懿和郡主，凤湳郡主的妹妹，在这府里头，长得一模一样的，除了这二位，没有别的了”小厮道。 那小厮见他一副被倾倒的模样，险些要跳起来吐他一脸唾沫。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们公主府里最最金贵的小郡主，也是你这臭小子可以肖想的？！还要不要点脸？自己心里没点自知之明。 卢郎君黯然了下，心头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的身份普通一点，哪怕再普通一点都好。 他不禁自嘲了下，自己真是痴心妄想，就算她不是郡主，是国公府的姑娘，也轮不到他这个穷书生。 “走吧”他强行转过头，失魂落魄地走了。 光氏远远看见卢家郎君立在那，皱了皱眉。 今年公主府的桂花开得格外旺盛，梅果见了，拉着啊蛮几个从外头摘了一大筐新鲜的桂花，说是要捣成馅放了糖给啊蛮做桂花饼吃。再不做，这府里的桂花可都谢了。 几个丫鬟和素娘坐在一块仔细地将不饱满的花瓣挑拣出来，樱才挑了几朵，看了眼啊蛮道“你说我们从小伴着郡主长大，除了凤康郡主，长公主就郡主这么一个女儿，谁曾想还有一个郡主呢” “可不是嘛，这下可好，新郡主一来，这阖府人的心啊，就跟墙头草似得往那边偏” “这屋里，属姑姑来得最早了，姑姑可知道些内幕？”梅果来了兴致，仰头问道。 “长公主不想让旁人知道，咱们做下人的，自然不知道。”光氏淡淡扫了几个丫鬟一眼，目光不怒而威。 “多了一位郡主又如何，终究比不过咱们郡主” “多嘴，说这个作甚，无论哪个郡主，都是主子，你都得孝敬着”光氏斥道。 “是，奴婢知错” “好了，姑姑也别老是训她们，再板着脸，姑姑就比恭嬷嬷还要老了”啊蛮笑着打趣道。 她拿了绣绷在一旁飞快地穿针走线，绷面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白狼，孤傲而清雅，谪气脱俗。 良辰偷偷看了眼，心知郡主这是绣给简皇子的。这两年，郡主与简皇子倒越发熟络了，虽是质子，但耐不过女儿，公主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众人正说着话，只见二等丫鬟夏荷掀了珠帘进来道“郡主，公主身边的灵犀姑娘求见” 啊蛮闻言当下手中的活计，笑道“快请进来罢” 灵犀人如其名，长得一副水灵灵的好相貌，她笑着福了福身子，道“前头老夫人递了话来，说是想见一见大郡主，长公主说您也好久未曾去过了，吩咐着让您跟着大郡主一块上一趟公府呢，也让老夫人乐呵乐呵才是” 啊蛮挑眉，长公主什么时候催过她去国公府，她跟老夫人的关系可绝对说不上好。啊蛮不去，她还乐得清净呢。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陆绛华罢？她不过刚回来，又是从流民堆里过来的，哪能应付得过来公府那群人呢，指不定被哪个势利眼的生吞活剥了呢。 啊蛮应下，让灵犀回话。 沐过浴，换了一身精致绣花霓裳，戴上金珠璎珞流苏锁，啊蛮一身金玉，由人扶着款款步入长公主的内殿。 铜镜台上，长公主一身华衣，正执了玉梳给陆绛华梳辫，眉眼间尽是温柔疼惜。陆绛华穿的是先前长公主给啊蛮做好的一身宝蓝色的冰纱缎凤尾裙，发上戴了一枚蓝紫色的宝石钗，额上坠了碎蓝宝珍珠流苏，华丽非常。 啊蛮眼尖，一进屋就瞧见她发上的钗子，那可是先帝爷送给长公主的生辰礼，平日里长公主都舍不得戴的。有一回啊蛮拿来把玩，还让长公主笑着斥了几句。 她掩去眼中的情绪，带着笑上前道“啊蛮给娘亲请安” “快起来，来，你来瞧瞧你姐姐这一身如何”长公主从妆奁里拿了一对绿松石耳珠对着陆绛华比了比，又放下挑了一对白玉耳链，对着啊蛮笑道。 啊蛮闻言认真地上前围着陆绛华转了一圈，赞道“长姐好身姿，这衣服换了啊蛮，也穿不出这样的气势来” 府中也就这一匹价值千金的冰纱缎，就这还是旧年贡上来的，再也没有的。长公主原本想留着给啊蛮精心裁一身华贵的常服，如今陆绛华回来了，倒是给了她。 “妹妹也不必谦逊，府中可再也没有比妹妹更精致的美人了”陆绛华轻柔地给她正了正裙摆，只目光还是淡淡的，笑意不达眼底。 “我可比不得姐姐” “好了好了，再别夸了，你们两个都美。虽然都长得一样，不过倒是各有风韵。”长公主无奈地摇头笑道，尽是宠溺。 “那是，谁让我们有个倾国倾城的娘亲呢”啊蛮娇笑着抱了抱长公主道。 “瞧你这小嘴甜的，就你机灵” “那还不是娘亲生得好” “你这丫头”长公主无奈道，笑得合不拢嘴， 陆绛华立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两母女，目光平静如水，眼底有着旁人看不见的黯然。 www.gebiqu.com ------------ 第七十三章 乘了小辇，很快就到了荣寿堂。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迎了出来，对两位郡主行了礼，恭恭敬敬地笑道“老夫人知道郡主们要来，可都高兴坏了，连粥都用了好几碗呢，现下正在里头等着呢，两位郡主快快进去罢” “虽是未曾见过，好歹也是嫡亲的孙女，难怪祖母惦记姐姐，只怕见了姐姐的风姿，连我都入不了眼了”啊蛮打趣道。 “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太太眼里心里，哪个没有郡主的，只怕天天惦记着呢，前段时间不见郡主来请安，老太太还常念叨”嬷嬷笑着两人撑起帘子，领着进屋。 屋子里众人都在，老夫人穿了一件对襟缠枝绛紫短襦，鬓上绾了数十支珠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她容光焕发。 陆绛华跪在地上拜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哎，好孩子，快快起来罢”老夫人递了个眼色，身边的嬷嬷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将她扶了起来。 虽然礼数上不太周全严谨，但也已经不错了。见她大方沉稳，宠辱不惊，很是有一番不卑不亢的傲骨，老夫人暗自点了点头。 “好孩子，回来了就好，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找了这么些年，总算把你找到了”老夫人拉着陆绛华的手叹道。 陆绛华的存在，太后和长公主捂得死死的，公府中也只有老夫人和大房四房知道，弥氏和楼氏将这事压得密不透风，字都没吐出来一个。老夫人又暗自差了陆四爷派了大部分的人马去找过，却也一无所获。她也是盼这个孙女，盼了好些年。 陆绛华福了福身子，微笑大方道“谢老祖宗关怀” “” “母亲可别是见了孙女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也让我们瞧瞧啊珉才是”弥氏笑闹一声，打趣道。 老夫人这才想起来，作势拍了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来，这是你大伯母，那是你三伯母四伯母五伯母，旁边的是你林大嫂子”她笑着把陆绛华往旁边一带，指了几下。 庚氏不在，大家都习以为常，就是府里的下人，都险些忘了还有个二少奶奶。 陆绛华上前，端庄大方地依次见过，丝毫不怯场。众人看了，都不由高看一眼。据说这位郡主是在贫苦人家长大的，大字都不识一个，这不过才回来几天，规矩礼仪竟没有差错的地方，一身气度不输堂上的各位姑娘，也不愧是公主府出来的人儿。 淳化站在老夫人身旁，闻言瘪着嘴地拉着老夫人的手摇了摇。 “外祖母哪里就老了，我看着还是一点都没变，倒是精神更胜从前了”淳化嗔怪道“外祖母再说这话，我可不依”少女的声音哝哝咿咿，令人听了耳根子都要软上三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好好好，外祖母不老，外祖母还要看着我的元娘嫁个好郎君，等着给元娘抱孙子呢”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宽慰，笑意直达眼底。 “外祖母~外祖母净会欺负我”淳化脸上一红，跺了跺脚道。 老夫人被逗得直乐呵，又哄了几句。 旁边七娘坐在远一点的角落里，脸色异样地苍白，阴测测地勾着淳化看，眼里冒着恶狠狠的光。好在她一向在府中不打眼，也无人注意她。 陆绛华淡淡地往七娘那扫了一眼，又平静无波地转过头，听着啊蛮一一给她介绍府中的姐妹。 九娘如今越发明艳，一身缀了玉铃铛的粉白碎花缎，衬着盈盈一握的腰肢，窈窕有致，姿仪无双。她温婉地拉过陆绛华的手，笑道“要听说妹妹回来了，我便高兴得很，只是迟迟不得见，今儿总算如愿了” “可不是么，天天看着两位长得一样的美人姐姐，媖娘以后可有眼福了”十六娘笑嘻嘻道。 “你这小妮子，再敢打趣姐姐小心嘴给你据了”啊蛮戏谑地笑着作势要拧她的嘴，十六娘忙躲到九娘背后连连喊道“九姐救我，我以后再也不敢说十四姐美了，我就说十四姐是个丑姑娘” 众人都被逗得一乐，连陆绛华唇角也微微弯起。 “妹妹不若禀了公主娘娘，过来府中与我们一块上宗学，姐妹们再一块也热闹”九娘笑道。 “谢谢姐姐美意，只是母亲说了让我在府中请了先生即可，也方便些”陆绛华微笑道。 “九姐也真是的，妹妹也刚刚从那贱民窟子里出来，学业想来也初初起步，如何能跟得上夏先生的课呢，总不好让夏先生一笔一划地教她认字吧”十二娘噗嗤一笑，不屑地撇了眼陆绛华。她生得一副艳丽尤美的相貌，只可惜左右脸两道不深不浅爬虫一般的疤痕生生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看起来颇有些狰狞。 十二娘的外祖母这几年斥巨金请了不少郎中给十二娘除去疤痕，却也无济于事。这可是刘太医精心医治过的，哪里是能轻易瞧好的。 陆绛华听了这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威势凛寒，令十二娘心头一颤。 啊蛮听了绽开一抹甜甜的笑容，比窗外飘着蜜香的桂花还要沁人心脾。 “十二姐怎的还不知教训，这玩笑话可也不能乱说不是，万一下回再与啊蛮玩笑，我一不小心伤着姐姐，可就不好了” “况且，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认字可也不是什么大事，哪就值得姐姐说嘴了” “啊蛮可还记得，姐姐的祖姨娘也不认字，不也还是生下了三叔父，莫非姐姐连自个祖宗都不认了？” 话落，姑娘们都捂着帕子讥笑出声。不仅仅是不认字，那位祖姨娘还是怡红院的头牌，当年老国公爷从里头花了百辆银子赎回来的。这事可把当年的太夫人气了个半死，那姨娘千人枕万人骑的，就是当年生下了三爷，还有人偷偷议论，怀疑这孩子不是老国公爷的呢。 十二娘脸上青了又白，气得发颤。她缓缓掐紧手心，指甲插入血肉却浑然不觉疼痛。她隐忍吞了口气，“妹妹这是作甚，我不过随口说了句，哪就值得你当真了呢，且我的正经祖宗只有祖母一人，景国公老夫人，可没有旁的，妹妹莫记错了” “是我记性不好，总是记着三叔是庶出我爹是嫡出，这才说错了，姐姐别见怪才是”啊蛮说着抚了抚额，温婉含笑地看着她。 “你们姐妹都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也说出来让祖母听听，乐呵乐呵”老夫人正说着话，瞥见这边的动静，和蔼地问。 九娘转过身，回了老夫人，“不过是姐妹之间的玩笑罢了，我们见啊珉来了，心里头都高兴着呢” 三夫人路氏担忧地扫了啊蛮一眼，见了女儿的神色，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她的婳娘，定是又给公主府的人欺负了。可怜她的乖女儿，年纪轻轻就破了相，这日后，可怎么说亲呢。公主府欺人太甚啊，是她做娘的不好，没能护着女儿，叫她遭别人践踏…www.gebiqu.com ------------ 第七十四章 “三弟妹？三弟妹？” 路氏回过神，抬头只见弥氏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忙应了一声。 “三弟妹这是想啥呢，竟魔怔了，我都叫你好几回了，你才听见” “最近有些烦心事，夜里便没怎么睡好，这会觉得有些乏了，叫大嫂见笑了” 弥氏是个精明的，只需一眼就知道路氏在想什么。她弹了弹衣袖，徐徐叹了口气。 “唉，想必三弟妹是为了十二娘的事吧。十二娘这孩子我看着心里也觉得可惜。但是做大嫂的得劝你一句，女儿看不清楚的，做娘的得看清楚，什么人不该得罪，什么东西不该要，心里得有数” 路氏心里一紧，十二娘做的事她这个做娘的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再如何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哪里能狠得下心责怪呢。况且公主府仗势欺人在先，婳娘这样做，也是被逼的罢了。这公府中人，都看不起她们三房，怪会装腔作势。 “弟媳听不明白大嫂在说什么，婳娘一向是个知礼的好孩子，在我跟前又孝顺得紧，就是老爷也是半句话都没有的” 弥氏抬眼柔柔一瞥，“倒也不打紧，弟妹心里明白就好，不过是我这做大嫂的关心侄女罢了” 路氏咬了咬牙，挤出一抹笑道“那便谢过大嫂了，婳娘有这样好的伯母，可是她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真是八辈子都造不来的孽障。 “既然弟妹这么说了，我便厚着脸皮劝导几句。姑娘家当磊落大方，姿仪规谨，才是簪缨世族的贵女风范，可不能学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暗地里净做一些阴私勾当，没得叫别人看了败坏府里的名声” 路氏心里憋屈，听了这话，更是恨毒了弥氏。只是弥氏是公府主母，明正言顺的国公夫人，又是顶头的长嫂，样样都不是她能得罪的，她只能隐忍，“这是自然的，多谢大嫂关怀，弟媳代婳娘谢过大嫂” 楼氏轻飘飘地看了路氏一眼，眉梢挑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自从府里的四郎殿试上拿了榜眼的好名次，这三弟妹幺蛾子就越发多了。也不想想，日后四郎官场上没有国公爷照看着，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那厢老夫人又唤陆绛华上前，拉着她温声嘱咐着，“说来还要感谢和陵郡王，啊珉得了空应当亲自上门道谢才是” “是，孙女也有此打算，不日便登门”陆绛华笑着应下。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拉着两双生姐妹仔细端详起来，对着弥氏笑道，“你瞧瞧，真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再挑不出半分不像的” “可不是嘛，都是您的孙女，日后是有大福气的” “咱们这府里啊，老太太膝下哥儿姐儿都是出挑的，这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您呢” 几位妯娌也顺着老夫人的话直直夸了两人几句，众人纷纷附和，又见老夫人略有疲态，这才散了。 出了荣寿阁，便是左中右三条分岔小道，大房的院子和三房挨着，自然也是走在同一条路。 九娘轻声叫住前面的十二娘“十二妹妹请留步” 十二娘听了回头，淡淡道“九姐有什么事么” 九娘微微一笑“我有话要与妹妹说” “九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十二娘面无表情道。 九娘笑着摇摇头，随手掐了一朵鲜嫩的路边花“论理说，我不该管这事，但你和啊蛮一样，都是我妹妹” 她叹了口气“十二妹妹何苦与啊蛮过不去呢，难不成，这些年来，你吃的苦头，还不够多么” 这几年，每每与啊蛮撞上，十二娘都没有好果子吃。不是不小心被茶洒到，就是被踩了裙摆当着众人面摔在地上，甚至有一回还不知怎的就落了湖。泰半个京城的贵女，又都与啊蛮相熟，怎么也得给她七分脸面，啊蛮不喜十二娘，其他的贵女娘子们，自然不会为了跟十二娘套交情而得罪啊蛮。因此，回回出门，众人聚在一块言笑晏晏，十二娘都是被孤立的那个。 十二娘冷下脸“如果是来说这个的话，九姐请回吧” “听姐姐一句劝，还是安安分分的好，害人即害己，都是一家子姐妹，何苦呢” “自小，九姐对着府里的姐妹，都是一视同仁的，未曾偏心过谁，我心里敬重九姐。但我和十四，怕是谁也不会放过谁了，九姐的心意我领了，如果九姐没有什么事的话，婳娘告辞”十二娘福了福，毫不回头地走了。 九娘立在那，看着她的背影，徐徐轻叹。 “姑娘何必劝她呢”身后的丫鬟上前道。 “啊蛮那是什么身份，她这样子，日后怎会有好果子吃？十二妹妹怎的就是看不清呢” “或许，不是看不清，十二姑娘，是不甘心吧…” “甘不甘心又如何，都是命。她不甘心，就该从别的地方争取，而不是勾心斗角”九娘摇摇头，款款离去。 七娘拉着一张脸回了房，坐在床头不语。身边的嬷嬷见了，忙上前来问道“小祖宗，这又是怎么了呢，谁又惹着你了” “你看看元娘那个得意的样儿，我还在府里呢，她就挑唆得老祖宗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要是嫁了，她岂不是要上天了，日后这府里，哪还有我的一席之地呢” “哎哟，你何苦与她较劲呢，吃亏的还不是你自个么” “要老奴说，你就忍这一时，日后你嫁了徐二郎君，那就是正三品的诰命，徐二郎君又是出息的，说不定以后一个公侯也是当得的。你瞧着好了，她现在是县主，可往后嫁了四郎，能得了什么好去，母以子贵，妻以夫贵，有她向你低头的时候”嬷嬷苦劝道。 “徐二郎君，真的有嬷嬷说得那样好么？” “自然是好的，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祖母，心里到底还是疼你的，这徐二郎君一身才华又长得俊，这京城里不知多少人羡慕姑娘呢” 七娘听了，这才满意了。www.gebiqu.com ------------ 第七十五章 和陵郡王得皇上爱重，又平叛贼寇有功，重掌慎刑司，且按圣上的旨意，当年佑亲王留下的五万精兵皆由他接掌。 如今，他正是炙手可热手揽大权的时候，京城里眼热想巴结的人可不少，只可惜和陵郡王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莫说巴结，敢近身的人都没几个。 因此和陵郡王府虽只和皇城隔了一条街，却是这一带最清净的地儿了。就连王府门前的街道，也没有旁边的熙熙攘攘，静悄悄地，连个行人都不见。 王府东边，一驾绣凤金檐缀双络的马车在两边侍卫的护送下摆着仪仗徐徐驶来，停在门前。少倾，便见有人利落地打开朱赤大门，抬了辇将车内的贵人迎了进去。 书房内，案上置了卷卷丹书竹简，铜壁香炉吐出缕缕烟雾，朦胧了雾下那一张阴柔俊美的脸。他垂眸，睫毛在眼睑打下阴影，看着手里刑部奏上来的案报，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突然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主子，凤湳郡主来了”赤九躬着身子拱了拱手道。 案上的人抬眼，淡淡一瞥“你不知道，本王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打扰吗” 赤九背后一凉，泛起阵阵寒意，打了个哆嗦。 “你告诉她，本王无暇见她，让她回去罢” “可是主子，懿和郡主也来了”赤九提着胆子硬着头皮又道。 “呵，你如今的差事办得越发好了，连本王都糊弄上了”沈慕华轻笑一声扫了眼他，踱步走了出去。 虽是玩笑般的语气，却让赤九心里一紧，忙道“属下不敢” 他低头躬着身子跟在沈慕华身后，暗自擦了擦满头的冷汗，都说伴君如伴虎，可他家主子，简直就是杀人不见血的狼。 正厅，圆玉案上置了精致小巧的蜜饯点心，放了水晶般剔透刻了麒麟祥瑞图的茶杯。啊蛮拈起一块花酥咬了一小口，只觉入口即化，唇齿间尽是百花的香甜。 “姐姐自个来便是，何苦拉上我，凑到一块倒也无趣。”近来陆绛华提的要求，长公主就没回绝过，莫说带着啊蛮来王府，就是带她去漠北，估计长公主都能答应了。 陆绛华听了无动于衷，只拿了她碟中的点心，吃了一口。“我知你不喜我回府，但王爷在漠北时，便时常向我念起你，想是极牵挂你的。” “现下有了见面的机会，王爷又对我有恩，他想见的人，我自然得带过来” 啊蛮扭过头“你是娘亲的亲生女儿，是我的同胞姐姐，本就应该与我一样，你回来娘亲是顶顶高兴的 陆绛华抬眼瞥她，眼角是清冷的神色“但你不高兴，我们是同胞双生，你的情绪，瞒不过我” “姐姐呢，难不成你就喜欢我了？也不见得吧”啊蛮不以为意地嗤笑道。 沈慕华一身黑金蟒袍，逆着光，徐徐走了进来。 他挑起一抹俊美妖冶的笑，有魔力一般勾人心魄，恍若世间万物，都为他所迷醉。 “啊蛮在说什么，也说给哥哥听听” 啊蛮瘪了瘪嘴，哼了一声，径自灌着茶，并不看他。 沈慕华见此，挑了挑眉，眼尾危险地眯了眯，空气瞬间冷了几分。 “参见王爷”陆绛华恭谨地起身，对着沈慕华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沈慕华皱了皱眉，“起来吧，你如今已是郡主，不必如此” “无论我是谁，王爷都是我的恩人，再生之恩莫不敢忘，请受绛华一拜”陆绛华眉眼无波，却独有一股坚定。她俯身下去，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头。 “你是啊蛮的姐姐，公主又是我的姨母，本王自不会放任不管，不过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 陆绛华又叩头谢过，由嬷嬷张氏扶着站了起来。 “郡主不是路上就说着没来过王府，这回要趁着机会好好逛一番么，莫不是忘了不成？”陆绛华身边的一个锦衣丫鬟巧笑道。 这是吟娡，是长公主赐下来的一等大丫鬟。能被长公主看重，自有她的道理。 陆绛华闻言淡淡一笑，“你倒是提醒我了”说着她转过头扫了眼啊蛮道，“王爷许久未见妹妹，想必有话要说，我便不作打扰了” “只是我看府中景致别有一番风趣，不知可否让我一饱眼福，也不枉来了一趟” 沈慕华毫不在意地抬抬手“赤九，你领着郡主好生逛一逛” “是，郡主请”赤九领命，毕恭毕敬地将陆绛华带了出去。 屋内一时只剩下两人目目相对。 他淡淡地看着她，眉梢染了几分恼怒，“过来，哥哥抱抱”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哥哥自重才是”啊蛮连眼都不抬一下，径自喝着茶。 “呵，是么”沈慕华唇角弯起一个妖冶的弧度，眼眸结了深不见底的寒冰，令人噤若寒蝉。 “啊蛮说的不对么”她颇有理有据地嘟嘴道。 他步步逼近，眸色漆黑深沉，，莫名让人心生惧意。 啊蛮往后挪了挪，“你，你想干嘛” 沈慕华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笑着将她整个人拧起，按着趴在自己的腿上，大掌往她屁屁上狠狠拍下。 “授受不亲，嗯？”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嗯？” 好丢人啊，啊蛮挣扎不过，又羞又气“你放开我，啊啊啊，你这个坏蛋，死鬼，哼” 沈慕华的手僵在半空，深不见底的黑眸酝酿着一场暴风雪，他阴冷地看着她“这些词语，都是谁教你的？” 身边的气压骤降，啊蛮心下咯噔一声，完了，说漏嘴了。 “我…我胡乱听别人说的”她支支吾吾道。 “啪！”又是一掌“说！从哪学来的” “是…是话本上看到的！”啊蛮说着脸上一红，把头钻进他的怀里 “谁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啪” “说不说，嗯？” “别打了，我说，是…是柔婉给我的…说是，说是平日里打发时间…” 柔婉啊，我对不起你，把你卖了，啊蛮大义灭亲般地闭了闭眼。 沈慕华冷哼道“小小年纪不学好” “我不用你管，你管陆绛华去”啊蛮低着头，哼了一声。 “丫头这是吃醋了？”沈慕华眸色深了深，戏谑地笑道。 “我能吃什么醋，横竖都不是我的，外祖母不是我一个人的，娘亲不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她一回来，我就得跟她分，谁让她跟我是双生呢”啊蛮扭过头，眼里起了一层雾气。 沈慕华轻叹一声，把她搂进怀里“真是被宠坏了的傻丫头” “我知道是我娇横，是我不懂事，这些都是她应得的，可是我就是不开心，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就连娘都不管我了，麟哥儿不缠着我了，外祖母眼里也都是她……”啊蛮低着头，小声嗫嚅道。 他眯了眯狭长惑人的双眸，挑起一抹魅惑的笑“那哥哥答应你，哥哥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嗯？” “才不要，那日后嫂嫂怎么办，啊蛮只是随口说说，哥哥别当真”啊蛮听了，忙抬头道，眼神纯粹如冰，不带半点杂质。 沈慕华一顿，似笑非笑道“哥哥要是不娶嫂嫂呢，啊蛮…” “就算哥哥不娶，啊蛮肯定也是要嫁别人为妻的呀。不过哥哥可不能有这个念头，要不然，赵家的列祖列宗的唾沫还不把我淹死了才怪”啊蛮摇摇头笑道。 他眼神一冷，带了几分杀气，挑起一抹邪笑“啊蛮想嫁给谁，嗯？” “我跟哥哥开玩笑呢，啊蛮未曾及笄，又何谈嫁人”虽是嘴上说着没有，啊蛮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想起姜玄的身影，不禁脸色一红。 “没良心的小丫头，我回京这么久，也不见你来找哥哥。哥哥忙于朝政无暇去你府上，啊蛮呢，可是忙着去安国寺祈福？”沈慕华话不经心，轻笑道。一双眸子暗含着冷意，沉了沉。 啊蛮心下一跳“哪有，我这不是来了么，日后啊，我就天天来王府里缠着哥哥，看哥哥撵不撵我” “你若是能天天来，这王府给你又如何”沈慕华凑到她耳旁，温热的气息扑来。男子的声线带着磁性般，诱惑人心。 “我才不要呢，没有哥哥，要这王府有什么用，啊蛮可不缺住的地方” 沈慕华挑眉“若是将哥哥和王府也一并给你呢？” “也送嫂嫂吗”啊蛮抬头，笑吟吟道。 “不送，不划算” “哼”啊蛮撇撇嘴。www.gebiqu.com ------------ 第七十六章 陆绛华每日都有大量功课，自然是不可久待。陆绛华要走，啊蛮也没有留的道理，便一块出了来。车驾出了王府，拐进皇城大街，远远可见另一队金黄色的仪仗浩荡地往一处行去。啊蛮掀了车帘看了看，不由挑眉。 那是玖国公府的方向，看这阵仗，莫不是有妃子省亲？可是…妃子如何能用得上这样的仪礼。她招了招手，车轿旁的小怀子走过来躬着身子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你可知前头那是何人？”啊蛮遥遥指了指。 小怀子打了个千儿“回殿下话，那是德妃娘娘得了恩准，带着十三皇子和十四公主回府省亲呢” “哦？这仪仗可是皇后的规格” “要不怎么说是德妃娘娘荣宠呢” 啊蛮拂了拂手，小怀子退了下去。 九郡主没有跟着回来，倒在她的意料之中。虽说现在皇帝宠爱德妃，但不代表他就喜欢九郡主，可以不计前嫌了，毕竟赵瑶在那摆着呢。德妃本来就是因为这个女儿遭了罪，被贬为才人，如今只怕心里膈应着呢，又怎么会冒着失宠的风险为了一个女儿求情呢。乌贵妃提了几下，要寻个宫中高位又有履历的抚养九郡主，好生教导。可是后宫中竟没有人愿接这个烫手山芋，就连皇贵妃都推辞了。谁养了九郡主，就相当于失了帝心。试问皇上若是知道九郡主在自个宫中，如何会愿意来。最后还是皇后娘娘出面，将九郡主接到自个宫中，皇帝还赞了几句皇后贤良。如今德妃得宠了，也没有想把九郡主讨回来的想头。 陆绛华抬眼看她，“听闻妹妹与九郡主仇怨颇深” “我厌恶她，她也厌恶我，如姐姐说，倒也是一段深仇大恨”啊蛮面无表情道。 陆绛华淡淡笑着摇了摇头“也是，妹妹这样的身份，还不必将她放在眼里” “说来，我与姐姐共用这一副相貌，姐姐可得当心了，我得罪了谁，就是姐姐得罪了谁。” 陆绛华侧目看向窗外远远的仪仗队，“谁让我是你姐姐，对外头，你我都是公主府出来的” “姐姐既然知道自个是公主府出来的，就该知道你的爹娘是大越的凤姬长公主和驸马，而不是外头那起子乱七八糟的人”啊蛮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 “卢家虽是贫苦人家，眼皮浅了些，却也从未因我不是亲生的苟待于我，若无他们，只怕我早已葬身大漠，他们自然当得我这一声爹娘” 自陆绛华回来，以往对京中贵妇圈子提不起兴致的长公主突然爱走动了，常带着她参加各种花会诗会，在世家小姐里混了个熟面。明眼人都知道，长公主这是给女儿撑场子呢。凤姬长公主心里对女儿有亏欠，恨不得能马上把所有东西都弥补给她才好。这些日子更是常常拉着陆绛华一同入睡，秉烛夜谈，连驸马都要退让一边。 张嬷嬷以前那是专门调教皇后的教养嬷嬷，是太后娘娘亲自请来的，寻常人都说不动的，自然不会差。经过数个月的调养，陆绛华脱胎换骨，肤若凝脂白玉，面若清水芙蓉，出落得越发大方气派，一身火红的衣裙，如同娇艳傲放的玫瑰。 七娘喜宴上，陆绛华行走于公侯小姐间，一身高贵清冷的气势，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时间锋芒大盛，谁也不敢轻视。 徐府虽然不算富丽气派，但也胜在精致，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风趣。徐家二郎君先前就是大理士，现下又因为抚恤流民有功，封了正三品的光禄卿。虽说这正三品的官在京城不稀罕，但二十岁就位居三品大员的，满京城就是数也数不出来几个。这二郎君，配七娘也是够了的。况七娘今年已经十八，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到时候岂非要沦落到给别人当填房？因此，她是嫁也要嫁，不嫁也得嫁。 有二公主掌着，这婚事办得也热闹，京城的勋贵人家都愿意给二公主这个脸面。 王婩和王韫今儿也来了，只不过往常都是王婩远远地跟在王韫身后，如今倒是反过来了。玖国公世子已经公然休妻，如今王婩才是明正言顺的嫡女，王韫是卑贱的庶女，当真是风水轮流转。看着王韫煞白憔悴的脸，便知她过得不好。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樱夫人和王婩在赵氏手底下讨生活，赵氏明里暗里没少作践两母女，如今樱夫人掌着管家大权，王韫能过得好才怪了。 如今已是开春，天气阵阵清凉，王婩着了件绿纱衣，在姹紫嫣红中一枝独秀，让人眼前一亮，如烨烨青樱。 自从柔婉县主嫁了后，啊蛮再不能随意找她说话了，这几年倒与王婩越发要好。 王婩拉着啊蛮的手，嗔怪道“小妮子，你都多久没来看过我了，我左等右等，府门前的石头都看穿了，也没见你来” “良喜，听到没，还不赶紧去她府上看看哪块石头穿了孔的，好让我给她赔了”啊蛮娇笑道。 王婩气笑“你就给我贫嘴吧” “话说回来，你府上那位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可好相处”她扫了眼旁人，拉着啊蛮悄声道。 “你觉得呢”啊蛮撇嘴 王婩上上下下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们两的性情，真真不像亲姐妹” “你和你府上那位就像了？”啊蛮笑着看了眼王韫，王韫正一脸不甘地跪在陆绛华面前，陆绛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只蚂蚁。公侯小姐们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将两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王婩不屑地笑了笑，“她？我与她可不是一母同胞，我娘生不出这样的女儿来”玖国公府谁也没想到赵氏背地里会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来，险些将一府人陪了进去。如今提起赵氏，大家都只有唾弃的。有个这样的娘，女儿能好到哪去？一时间众人提起王韫，都是不喜的。 啊蛮笑意吟吟道“上回德妃不是回了门？听说九郡主可没跟着回去” 王婩捂着帕子狡黠一笑“现在只怕还在皇后宫里立规矩呢，你当皇后宫里是什么了，能是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的？” 往常九郡主碰着王婩时，总是和王韫一起冷嘲热讽，没给过她好脸色，还仗着公主身份让王婩吃过不少苦头，现在九郡主在皇后宫里受蹉跎，真是大快人心。 “只要不出人命，皇后娘娘怎么照顾她皇上都不会管的，你就看着吧” “我先前还纳闷，你说她堂堂一个皇女，竟连件御寒的皮毛都没有，以前的体己莫不是都叫人吞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帮德妃娘娘捂着肚子呢。这怀孕七个月才叫人发现，中间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压得住那么多人的嘴呢”啊蛮幽幽叹道。 王婩挑眉“那又如何，你瞧瞧现在，德妃娘娘是复了宠，可躲这女儿就跟躲瘟神一样，她不过是为这一双弟妹白白做了嫁衣罢了” 说着王婩嘴往陆绛华那努了努，颇有深意一笑“不说了，你我也该去跟着看看才是，要不然岂不是错过了这一场好戏？” “是了，我可没见过我这姐姐对谁发过难，这倒是头一回的新鲜事，也不知你家那位怎么得罪她了” 王婩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还要怎么得罪？赵氏把你姐姐卖到那苦寒之地，平白让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要是没有王爷，只怕这辈子都回不来。她是宗室女，不会轻易处死，不过困上一辈子罢了。她是解脱了，可还有个女儿呢” 这事放了谁，都不会吞了这口气。www.gebiqu.com ------------ 第七十七章 王韫仍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周围的贵女们各侧着头跟要好的手帕交小声议论着，却也无一人敢为她求情。这里头的人谁不知道赵氏那档子事，谁也不想找死，得罪公主府。 “哟，妹妹这是怎么了，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好生生地倒要跪着”王婩拉着啊蛮上前，见了这一幕，皱了皱眉道。 “噗嗤”有个别的娘子幸灾乐祸，王婩这话明着是关心，却也是让王韫把这徐府得罪了个遍。人家娶媳妇的大喜事，她倒好，青天白日地跪在这，可不是扫二公主的面子么。要是冲撞了新人，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王姐姐不知道，她啊，不小心踩到了凤湳郡主的裙摆，却也不知道赔罪，郡主现下，可不是正教她礼仪规矩么”人群中有人掩着笑道。 “这就是妹妹的不对了，说来也不是她的错，你们都知道，我这妹妹原先的娘，也是个不懂规矩的，到底没有好好教导，倒苦了她”王婩幽幽叹道。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可不是么，要我说，像王婩姐姐这种，才是真正的嫡女风范呢”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郡主也是她能冲撞的？” “只怕人家还以为自己是金凤凰呢” “咯咯咯咯” 王韫听着众人的话，脸色青白交加，手拽得死紧。 啊蛮徐徐上前，淡淡地俯视着王韫“倒也不稀奇，王韫姐姐向来目中无人，五年前就敢推本郡主下湖，若不是本郡主命大，想也活不到这个时候” “嘶”众人倒吸一口气，一片哗然，未曾想还能听到这种消息。 “天哪，她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毒辣，真是败坏了玖国公府的门风” “这三母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姑娘详做唾弃状。 “呸呸呸，我见到这种人就恶心” 啊蛮转头，对陆绛华笑道“姐姐也别为这种人生气，倒拉低了自个身份，不值当，算算吉时也快到了，新娘子要进门，你我一道去看七姐吧” 今儿是七娘大喜的日子，徐府门第不高，这徐二郎君又是填房所出，公府这么一个千金嫁过来，少不得有人说风凉话，她们姐妹今日来，是来给七娘撑场子的。 陆绛华点点头，唤了一个贴身的一等大丫鬟“王姑娘且跪着吧，好生反省才是，吟祢，你留下来陪着王姑娘，可别让旁人冲撞了她” “是，郡主放心罢，奴婢一定好好看着王姑娘” 啊蛮笑着拉着王婩的手，“那我可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待会祖母问起来，我还得回话呢”王婩看了眼王韫道。 姑娘们见啊蛮与陆绛华站在一块，心底下不禁惊叹，天底下竟然有长得这般相像，却又不像的姐妹。 一个言笑宴宴，眉眼流转，尽惹娇嗔 一个大方凛凛，傲骨清霜，遗世独立。 论礼，这喜房里头，娘家人是不能进去闹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与娘家人分清楚。只是徐老没有纳妾，是以徐府人丁不多，这徐二郎君下面，竟是没有弟妹了。二公主提了提此事，徐老夫人才允了，让新娘子的娘家姐妹来，旺一旺人气，要不然让新娘子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喜房，也不妥。拜过堂，二公主要帮着徐老夫人待客，喜房里也只坐了徐家姑娘一位。啊蛮几位姐妹一来，倒显得热闹许多。 喜房里徐府的下人见了几位，忙恭恭敬敬地上茶，不敢有一丝怠慢。 张淑今日也来了，她如今正是豆蔻年华，眉清目秀，出落得如清水芙蓉。满身尽是世家女儿柔婉的气息，再不复当日落魄交加的模样。 啊蛮凑到张淑跟前，笑嘻嘻道“前几日表姐得了风寒，现下可大好了？” “还得谢谢妹妹给我找来的太医，太医医术高明，已经无碍了”张淑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眼里都是感激的神色。 啊蛮笑着摇摇头，“不过举手之劳，能帮到姐姐就好，姐姐倒还要跟我客气么” 张淑听了，心里对啊蛮更觉亲近，难得她这样的身份却也能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出表姐妹处处照顾。 “我还记得，自小咱们姐妹中，属七姐书读得最多，也最好，一眨眼，七姐就嫁人了”九娘喝了口茶，抬眼笑道。 “可不是么，我看啊，九姐也要嫁了”十三娘对着九娘狡黠一笑。 “你这丫头，倒要来编排我，你就看吧，等我嫁了，定也要给你相个俊俊的夫婿”九娘好整以暇地笑道。 “九姐~”十三娘娇嗔，害羞地捂着脸偏过头。啊蛮看着十三娘，想起了柔婉。柔婉嫁的，正是她的娘家表哥，李姨娘的娘家侄儿。这李郎君虽家世不好，但才华横溢，芝兰玉树，又得了个状元，走马观花游京时，柔婉一见，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柔婉的性子，她喜欢的人，可不管家世好不好，去年便嫁给了这位李郎君。李郎君一家贫苦无依时，是李姨娘用自己的体己银两时时关照，还替侄儿打点考试的盘缠，如今有出息了，这份恩情自然不会忘。柔婉走时还特特向她交代，让啊蛮多帮她照顾点十三娘。 圣上赏识，将这位状元郎外派到临州任知府一职，朝廷上的重臣，无不是从地方官提携上来的，可想而知，待这位状元郎任期圆满之时，就是青云直上之日。柔婉嫁过去之后，就跟着夫君一块到临州任上了，说来啊蛮都一年未曾见过她了。 七娘听着姐妹的笑言笑语，一句话都不说地坐在床上，身子都未动得一分。她盖着红盖头，旁人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九娘轻叹一声“虽说平日里七姐姐与我们姐妹并不常走动，但我们都是陆氏嫡支出来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心里也只有盼着七姐好的” “姐姐若是想娘家人了，也时时可以回去” “我嫁了出去，日后就是徐家的人了，就是再回去，又哪有我的位置呢”七娘轻飘飘道。 “这是什么话，姐姐若是一日想回去，府里的大门就给姐姐开着，若是有哪个敢给姐姐委屈吃，国公府绝计不会放任不管，就是我们姐妹，能帮的也不会推辞” “七姐出嫁，老祖宗面上不显，其实她心里也很是不舍呢，七姐可是老祖宗亲手带大的，哪个，又能比得上七姐在她心中的分量呢” 七娘听到这话才抬起头，咬唇道“老祖宗，可有…可有什么话…”七娘这几年因着淳化跟老夫人闹得僵，她越是闹，淳化就越是识大体，老祖宗心里对她就越失望。去年七娘一气之下把淳化推倒在地上，把淳化的手脚的皮肉都摔伤了，老夫人大怒，命她搬出了荣寿阁，让自己住了一个小独院。 有时候，不争，才是争。 出嫁前，老夫人派人唤她到跟前说话，七娘赌气没有去，只偷偷捂着被子哭了一夜。她不去，老夫人心里难受，却也没办法。姑娘都要出嫁了，再惯着她，日后到了婆家，可怎么办呢。只是总归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女，七娘的嫁妆，有一半是老夫人贴补的，光是庄子就有几十个。 九娘笑道，“老祖宗说了，让七姐以后多回娘家走动走动，免得让她挂心” 老夫人自然不会当着她们姐妹的面上说出这话来，不过是九娘编的罢了。 “老祖宗…真这么说？”盖头下的七娘，眼里泪光闪闪，带了点希冀。 “自然是真的，妹妹还能骗你不成，要我说啊，老祖宗巴不得你天天回去粘着她呢”十三娘捂嘴打趣道。 七娘听了，心下这才欢喜了，总算愿意赏脸跟姐妹几个说说话。www.gebiqu.com ------------ 第七十八章 徐府正厅，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正坐在一块同徐老夫人以及二公主说话，玖国公夫人带着两位儿媳妇也在其中。 太傅夫人刘氏坐在玖国公夫人旁边，热络地笑道“上回啊，我进宫有福气见到德妃娘娘膝下的一对皇子公主，那长得，真真是王母娘娘身旁的金童玉女一般” 虽说于太傅是三朝元老，与张丞相同列朝臣之首，但论起来，于家并没有爵位，还是玖国公府更胜一筹。玖国公出了个皇贵妃的女儿，又出了个王德妃的侄女，一对龙凤双生子傍身，如今圣眷正浓，谁不得恭让几分。 玖国公夫人听了颇有几分得意，面上却不显，“可不止你，就是我们见了也都没有不夸的，说来这还是娘娘福泽深厚，龙凤胎是极为祥瑞之兆” “谁说不是呢，哪个看了不羡艳几分，我朝几代以来，也就娘娘得了这样的好彩头”刘氏叹道。 “说起来，你们家的长孙，那也是个极有才华，又孝顺的，我看着也喜欢得紧，背地里羡慕你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呢” “不知你这宝贝金孙，可说了婚事不曾？往日里也不见你提过的” 于府里的嫡长孙于谪，是个风度翩翩的玉面郎君，十七岁时就已经殿前折桂，是大越最为年轻的状元郎。现下是正五品的翰林院学士，多次得圣上褒奖。于太傅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儿子于艇是正三品的太常卿，子孙出息不说，于老更是门生无数，想巴结拉拢的人也不少。 玖国公夫人愿意给她脸面，自然也有与她交好的意思。如果能把于家拉拢过来，对娘娘，对玖国公府，都是一大助力。 只是于府如今能走到这个位置，自然有几把刷子，再是谨身守慎不过，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拧得门儿清。刘氏敬重她，不过是因着她身份贵重些，其他的，倒是丁点儿都不想跟玖国公府这样的皇子母家扯上关系的。 再则，刘氏想到了王家的几个适龄姑娘，暗暗摇头，王韫有个那样的生母，想必品性好不到哪去，王婩呢，虽是看着好些，但樱夫人到底是姨娘抬了房上来的，至于二房的姑娘，就更配不上她自家孙子了。 “我家老爷子眼挑得很，道他年纪尚轻，也还不急，这娶长孙媳是大事，可不能马虎了去”刘氏说说笑笑，三两下就把话带了过去。 玖国公夫人还要说话，却见王婩领着贴身丫鬟走了进来。见她身后的姐妹中没有王韫的身影，玖国公夫人暗暗皱了皱眉，这丫头竟这般没有规矩，也不知道去哪晃荡了。 王婩笑着走到玖国公夫人跟前，福了福身子“孙女来迟了，给祖母陪个不是” “好了好了，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怎么不见你妹妹，可是去哪了”玖国公夫人和蔼地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王婩是她一手带大的，玖国公夫人向来是疼她没话说的。 “孙女正要给祖母说这事呢，说来也怪，妹妹向来知礼守礼的一个人儿，不知怎的竟冲撞了凤湳郡主，如今正跪在外头呢” 玖国公夫人听了心里更是不喜，这些日子因着凤湳郡主这事玖国公府没少挨批，若不是德妃娘娘护着，还能得了什么好去。如今倒好，她还嫌不够，竟敢上去招惹人家。真是女儿肖母，尽爱祸害人。 “哼，真是惹祸精，没一天安宁”玖国公夫人怒上眉梢，冷笑道。 王婩忙给玖国公夫人顺气，“祖母别生气，妹妹也不是故意的，您不是不知道，妹妹的生母是因为凤湳郡主，这才进去了的，想是妹妹一时想不开，这才…” “呵，她倒还好意思想不开，赵氏那个扫门星犯下这等大孽，她不仅不以此为戒，倒还要去找凤湳郡主的事，真是个不知好歹的” “毕竟那也是妹妹的娘，妹妹如此，也情有可原” 不提还好，一提起赵氏玖国公夫人就来气，恨不得扒了她一层皮，又想起王韫是赵氏肚子里出来的，心里就更膈应得慌。赵氏嫁来玖国公府十几年，没能给世子爷生个嫡子来不说，还弄得大房后院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庶子庶女一个个往外蹦，姨娘一个个往屋里抬，旁人听了都要轻视玖国公世子三分。如此也就算了，她竟还敢劫持公主府的姑娘，那可是皇亲国戚天生贵胄，不是什么啊猫啊狗！这是杀头的大罪，不说诛九族，也要累及一家老小，真是好狠毒的心肠！ “情有可原？她这是不知死活！你告诉她，她娘是如今的世子夫人，可不是那等卑贱的东西。” “祖母消消气，妹妹如今可还在地上跪着呢，我瞧着这天虽不比冬日凛寒，但地上也冰凉得紧，跪得久了难免对膝盖不好，且人来人往的，姑娘家脸上总归不好看” “且让她跪着去，她要是真要点脸面，就不会做出这种事，难不成还要我这做祖母的替她去给郡主赔罪不成” “只是今日是二驸马弟弟娶陆家七娘子的大日子，妹妹跪在那难免不吉利，二公主那定也不好交代” “凤湳郡主可是二公主拐着弯的姻亲，她得罪了凤湳郡主，二公主脸上就好看了？偏生她就是没有眼力见的，罢了，你也莫为她说话了，等郡主消气了，自然会让她起来”玖国公夫人拍了拍王婩的手道。 “是，吃菜罢，来，祖母尝尝这个”王婩这才应下，夹了一小块鱼饼放进玖国公夫人的碗里。 玖国公夫人心头的怒火一时去了大半，叹道“你一向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这妹妹要是有你半分的好，祖母也就知足了”www.gebiqu.com ------------ 第七十九章 徐府的外院内院皆摆了几百桌的流水席，能进内院的，自然是关系上身份上都顶好的。虽说徐府是清贵的世家，但好歹有个公主，皇帝虽不宠爱二公主身后的叶嫔，但对女儿一向都是没话说的，二公主当年出嫁时更是十里红妆，光是嫁妆就让人数花了眼。因此这个婚席由二公主操办，用度上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光是席面上的碗具杯碟，就是和田白玉所制。更不论桌上的菜品，都是请了京中最有名的师傅做出来的，色香味俱全，再是精细不过。 啊蛮做在席上用了几道菜，只觉味道极好。正是半饱未饱之际，只见良辰气定神闲地上前给她倒了茶，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啊蛮挑眉，眼里闪过一抹欣喜，她放下碗筷，悄无声息地离席。 徐府的假山后面，姜玄执了折扇，负手站在一边，春风吹来，无端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啊蛮走到他跟前，一抹红晕在眉眼间跳跃。她支开几个丫鬟，独自上前福了福道“姜玄哥哥” “啊蛮下回要再如此生分，哥哥可要生气了”姜玄转身，见她行礼，似笑非笑挑眉道。 “若真能惹得哥哥生气，倒也是一桩奇事，我倒想知道，哥哥生气，是是怎样的”啊蛮笑吟吟地看着他道。 “哦？”姜玄轻笑，欺身上前，话语里有着蛊惑的味道“那啊蛮，要不要试试” 她的眉眼已经长开，一颦一笑间独有娇媚旖旎的风韵氤氲流转。点了唇脂的唇瓣如微微绽开的花朵上精美的露珠，水光潋滟，引得人想咬上一口，尝尝酸甜。 姜玄一动不动，垂眼看她，眸色深了深。 视线突然被挡住，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周围的空气也凝固了，窒息般的感觉。啊蛮脸募得地晕上一层淡粉，心跳加速，如同惊慌的小鹿。 “姜玄哥哥…” 正在啊蛮的头越垂越低的时候，姜玄移开了身子。 “你近来可好？和陵王回来了，啊蛮很高兴吧”他清清浅浅地看了眼她，温声道。 啊蛮抬头，眉眼弯弯。“自然高兴，更何况，他还把我姐姐找回来了，我娘也很是感激他呢” 姜玄挑眉，“那啊蛮，喜欢他吗” “自然…是喜欢的”啊蛮捏了捏衣袖，认认真真道。 “有多喜欢？” “我…” “那如果，让啊蛮选一个呢，啊蛮要我，还是要他”他双手环住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啊蛮低头，掩去满脸羞红。 “不急，你慢慢想”姜玄看着她娇美的模样，眼里满是宠溺的温柔。 春风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拂来，啊蛮只觉铺天盖地的甜蜜。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这是我做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啊蛮接过，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精致的金丝玉钗花。玉是上等的白羊脂，最难得的是，玉花瓣的中央，刻了一个小小的蛮字。 “真好看，这真是哥哥亲手做的？哥哥怎会做这个？”啊蛮欣喜，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端详，生怕摔了。 “哥哥还会骗你不成？自然是亲手做的，不过在府上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姜玄勾唇一笑，亲自拿起珠钗，轻轻地为她戴上。 “啊蛮戴起来真好看” “这是哥哥亲手做的，这么珍贵的东西，啊蛮要好好收起来”她说着就要把钗子取下来。 姜玄按住她的手，“既然做了，就是给你戴的，钗子再好也是死物，如何能与活人想比，坏了再做便是” 啊蛮心头一悸，被他按住的手隐隐传来男性微凉的体温，令她心里无端荡出一抹甜蜜来。 “那我就戴着，可是哥哥难不成能给我做一辈子钗花吗”她抬头笑意吟吟道。水汪汪的眉眼似蕴含着满天星辰，光彩烨烨。 “只要啊蛮愿意，我就能” 他这是表明心迹吗…啊蛮微微侧头，露出白玉般甜美细腻的脖颈，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 “哥哥可别框我，我可就日日缠着哥哥给我做钗子了” “姜玄，求之不得” 姜玄一双丰神俊目，温柔地衔着笑，若是真能这样一辈子陪着她，该有多好。 啊蛮垂眸，“可是日后，姜玄哥哥是要回大乌的…” “那啊蛮想跟我一起回去吗，去见见大乌的万里河山” “我是大越郡主，这样的身份，只怕进不得大乌” “那若是以国母的身份呢” 啊蛮惊愕地抬头。 姜玄轻笑一声，“若真有那么一天，啊蛮愿意，姜玄必倾国以聘” 心跳慢了一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忘了呼吸，霎时间天地都荡然无存，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在对她温柔地笑。 良久，啊蛮扬一抹明艳得羞了百花的笑靥，“好，啊蛮等着哥哥” 姜玄的眼里是柔柔情深，再装不下第二个人，“啊蛮可是说真的？可不许反悔” “那…哥哥，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只是…”她低头想了想，“大乌那么远，我舍不得娘亲和外祖母…若是，若是我真去了…那我娘眼里可就只有我姐姐了” 姜玄挑眉，眼尾挑起一抹戏谑，“啊蛮可是和你姐姐相处得不好么” 想起家里那位姐姐，啊蛮暗暗摇头，“怎么说呢，国公府里的堂姐妹们都各有心思，面上那是滴水不漏的，但是我这位姐姐，可比那些堂姐妹们高明了不知多少倍，横竖我是摸不清看不透的” 养在闺阁里娇滴滴的姑娘家，心思虽是弯弯绕绕的，却也到底长于妇人之手，见不惯什么大世面。但陆绛华不同，她起于微末，看惯生死，倒比寻常人沉稳。 姜玄眉头一皱，“如啊蛮所说，你这姐姐倒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你平日里小心点就是，虽是亲姐妹，但她到底不在公主府里长大，心里难免有怨念。”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轻叹了口气，“深宅内院秘辛最多，勾心斗角也不少，纵使是啊蛮的身份，也不能避免啊” “哥哥贵为皇子，尚且要远赴他国为质，何况我呢，居其位，才能晓其危” “总有一天，我会护着啊蛮，再不叫人伤你半分” www.gebiqu.com ------------ 第八十章 假山隐蔽的转角处，十二娘看了眼对面你来我往的二人，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暗会情郎，真是不知羞耻，凤姬长公主就生出这种女儿，没得败坏公府的名声。 哼，除了个身份，陆绛珠哪里比得上她，偏生那些皇子王爷，一个个粘着她！真是个狐媚子，整天就爱勾人！长公主府里头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身旁站着的，是一身华衣的卢姑娘，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一打扮起来，卢姑娘倒也是个能看的。 偷偷瞟了不知多少眼姜玄，卢姑娘的脸晕染上一片羞红。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风光霁月，温雅如玉。 她虽多多少少见过国公府的儿郎，却也觉得没一个人能盖过眼前那人的风华。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看了眼卢姑娘的神态，十二娘心底冷哼一声，卑贱的东西，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就是她祖上土坟冒青烟，简皇子也轮不到她。 虽是如此，她面上还是温和地拉着她的手关心道“卢妹妹可知，他是谁？” 卢姑娘难得扭捏了会，半响才抬起来羞答答地问，“妹妹不知，那，还请姐姐解惑” 见她又高又壮，作出这副姿态，十二娘像吃了苍蝇一样脸上一僵。 她微微调整了会笑容，这才娇声答“这个呀，可是大乌嫡出的皇子，听说是叫姜玄，身份尊贵着呢” 姜玄，姜玄，果真是好听的名字，倒也配得上他。 “妹妹莫不是，喜欢上简皇子了？” 卢姑娘一羞，偏过头绞着手指道“姐姐这是什么话呢，就是，就是喜欢，又能如何呢…” 十二娘会心一笑，悄声附在她耳边，“妹妹喜欢，这还不容易，要当了这简皇子的皇子妃，那才是金贵人呢” 皇子妃娘娘…那是什么样的？卢桂花甚至都想象不出来，是不是比箐姑，不，凤湳郡主都要尊贵的。 “姐姐就别打趣我了，我有自知之明，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皇子呢” 十二娘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拍了拍她的手“怎么配不上，妹妹这是在说什么混话。你们家可是凤湳郡主的救命恩人，你喜欢的，只要往长公主那一提，长公主还能不答应？”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敢肖想皇子，在公主府住了几个月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卢姑娘听了这话心里颇为感动，觉得十二娘是个心肠顶好的人儿，竟然不嫌弃她身份，还为她说话。 “姐姐，你对我真好”卢姑娘激动地握着她的双手，两泪汪汪，眼角沾了些白垢。 十二娘嘴角抽了抽，僵硬地挤出一抹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 “你是公主府的恩人，也就是公府的恩人，对妹妹你多好都是应该的” 卢姑娘听了，心头更有底气了。是啊，她可是公主府的恩人，到时候只要求到长公主那，长公主还能不答应不成？就算身份悬殊，难不成长公主就不能多她一个义女了？横竖她有两个女儿，多她一个不多。 只是她看了看那头的啊蛮和姜玄，咬了下指头，嗫嚅道“我…我是仰慕皇子，可是，可是啊蛮妹妹喜欢，我怎么能夺人所好呢” “哪里就是喜欢了，你还别说，我这十四妹妹啊，跟哪个皇子王爷不都是这样的，她哪里就将简皇子放心上了？倒是可怜了简皇子…” 卢姑娘听了，看了眼姜玄，心疼得紧，郡主怎么能这样呢。 “我可听说，你家哥哥，不也正是喜欢郡主么？” 卢姑娘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妹妹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要我说，你家哥哥那样好的一个人，长得又端正，要是娶了啊蛮，不正好么？你要是有个郡主当嫂嫂，你且看这京中谁敢欺负你？你别看凤湳郡主对你好，只是你们到底不是亲生的，待日后她嫁了去，谁还记得你们家呢？” 见她被说动了，十二娘暗暗冷笑，继续道“况且这要是娶了她，你们和公主府就是名正言顺的亲家，那就是皇亲国戚了，往下数三代，都是王侯将相，你喜欢简皇子，你哥喜欢郡主，且瞧瞧，这可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么” 卢姑娘一想，是啊，若是能成，不仅自个能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妃娘娘，自家哥哥也能做一个风光的郡马，若是能成…若是能成… “也不急，你若有心，慢慢来才是”十二娘见好就收，温婉一笑。 “是，我知道了，倒要谢谢姐姐提点”卢姑娘欣喜地笑道。 “先别谢我，我还要说你几句。现如今凤湳郡主有了亲妹妹，心里这杆秤啊，难免偏得一些，你要知道，人家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肉，两人现在还好点，要是冰释前嫌了，这府里哪还有你的位置呢” 是了，到时候她一个外人在公主府里如何自处？她若是不住公主府了，谁还记得她们一家的恩德呢？ “只是，毕竟，两位郡主才是嫡亲的姐妹，我又怎么能…” 十二娘幽幽叹了口气，按住她的手，“傻妹妹，你才是跟凤湳郡主相处了五年的姐妹呢，她算个什么，你只要平日里在两人中间多替凤湳郡主说几句话，鸣个不平，凤湳郡主还能短缺了你么？” 挑拨离间，是最常见也最好用的手段。 见卢桂花恍然大悟，十二娘撇了眼远处的啊蛮，唇边挑起一个阴寒的弧度。www.gebiqu.com ------------ 第八十一章 陆绛华让王韫罚跪的事传了出来，二公主听了倒没什么反应，不过随口斥责了几句王韫不懂规矩。 到底是玖国公府的姑娘，在外头丢的是玖国公府的脸。玖国公夫人面上不好看，一回府就罚王韫到祠堂跪着，还是王婩心软，替妹妹求情，这才免了。 寻常人知道了，谁不赞一路王家六娘贤淑？这要是搁了以前，王韫说不得要怎么蹉跎这位庶姐呢。现下王婩得了势，却不顾前嫌，挺身护着妹妹，可见教养上是极好的。 ………… 嫁出去的姑奶奶三朝回门，原本是大喜庆的日子。 但今日，红绸都未来得及褪下的景国公府，却笼了一层阴霾。 七姑奶奶，是一个人哭着回来的。 荣寿堂从未如此热闹过，黑压压地坐了一屋子人。 凤姬长公主坐在上首，面沉如水，眼里结了一层凝固的坚冰。 七娘一身月白色的竹枝绿绣锦，鬓上廖廖插了支珠花，浑身上下无一点喜庆之色。 她把帕子拽得死紧，咬着牙关。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浮肿，看样子应该是哭了一夜。 谁能知道，徐二郎君在漠北就偷偷养了外室，还有了一个两岁大的儿子呢。徐家人把这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风声都没露出去。 这婚事一结，徐二郎君就风风火火地派人迎了那外室进门，抬了姨娘不说，还逼着七娘要把那孩子记入她名下。 这样大的事，徐老夫人关着门，一句话都没有。 她自然百般不肯，徐二郎君一气之下大骂她刁妇，连着几天都没待在她房中，而是陪着那尤姨娘去了。就连回门，徐二郎君都没陪着回来。 众人听了，一张脸青了又白。 “欺人太甚！她徐家当我景国公府死的不成？！” 哐当一声，老夫人将茶具狠狠拂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一双手微微发抖。 “还请母亲为啊妤做主啊，好好的姑娘，就这么进了火坑，日后可叫她怎么活啊” 终究是亲女儿，楼氏心疼得跟针扎一样，当即跪在地上捶胸顿足道。 四老爷见了，赶忙将她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啊妤也是娘一手养大的孙女，娘心里不比你好受” 弥氏当即上前给老夫人一下一下抚着背顺气，“母亲和弟妹先别急，这事总还有补救的法子，媳妇这就带人上门，叫徐府给个说法，怎么也不能委屈了七娘” 路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这嫁都嫁了，还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要和离？可别败坏了公府的名声才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要怪，只能怪七姑奶奶运气不好” 老夫人听了又是气上心头，喝道“够了，现下还不是你说风凉话的时候” 路氏见老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落她的脸面，难堪得紧，只僵着身子福了福“是，媳妇知错” 冷冷扫了路氏一眼，长公主抚慰地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这事说来也是本宫的过错，是本宫疏忽了，四弟妹放心，有本宫在，断不能让七娘被欺负了去” 二公主好大的心思！竟连她这个姑母都敢坑骗。呵，徐家想娶个高门媳妇，又想着把外室子记入正室名下，还要逼正室容忍，哪有那么大的好事！ 世子夫人林氏将七娘拉到一旁，轻轻用帕子拭干她的泪光，安慰道“七妹妹莫怕，有我们在，必要叫徐府吃不了兜着走去” “老大媳妇，你领着老四老五到徐府走一趟，我陆氏的姑娘，没有叫人这样欺辱的道理！”老夫人冷声道。 “是，媳妇们这就去，非要叫徐府将那贱人和小野种交出来不可！”弥氏领命，福了福身子正要走。 “等等！此事事关重大，伯母们是长辈，这样贸然上徐府的门难免叫人捉住话柄，不若让我等小辈先上门，探探徐府的口风，也为七姐出口气才是” 啊蛮坚定不移地走到堂中央，一字一句道。 小辈去，是去闹事的，长辈再去，那是讲理的。 “啊蛮说得对，孙儿们愿为七妹上徐府讨个公道！” 世子爷与几个兄弟们一撩袍子走了出来，暗地里握紧了双拳，一肚子气愤怒火。 世子爷发话了，林氏自无不从，当下便柔声道“论理来说，孙媳在这府中居嫡长，妹妹如此，孙媳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啊蛮妹妹说的对，我们不去一趟，倒要让徐府以为我陆家没人了” “都是兄弟姐妹，本就应该同仇敌忾，既然你们有这心，本宫也不为难你们，都去吧，带多点人手” 长公主看了眼啊蛮，眉眼间带了作为母亲的骄傲之色，她的啊蛮，从未让她失望过。 有了长公主发话，这事自然水到渠成。 老夫人也点了头，将七娘拉到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七娘自进屋后，就老僧入定般木讷地站在那，未曾说过一句话。 弥氏道“媳妇下去命人将七娘以前的院子收拾一下，七娘也不必想那些有的没的，总归府里头大有人在，好好歇下就是” “不必了，就让七娘住我这”老夫人罢了罢手。 “是” 一屋子人看了看这祖孙两，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今日陆氏还在，徐家就敢欺负到陆家嫡女的头上来，往后徐府得势，陆氏如何自处？ 一群大老爷们各有心思，却都往一处想。 也该让徐家吃吃苦头了，陆氏不是好惹的。 啊蛮跟着世子夫妇带着一众护卫轰轰烈烈地上了徐府的门，大有不砸了徐府不罢休的势头。 徐家的守门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阵仗，屁滚尿流地进去通报了。 徐家老夫人房中，恰巧二公主也在，二人听了消息，具是一惊。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将人拦住！” “禀公主，人太多了，小的，小的实在拦不住啊” 徐老夫人手一抖，起身道“公主，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二公主冷冷扫了她一眼，“今儿听下人说，二夫人竟是一个人回门的，本宫就知道没好事！” 一定是那个死丫头跑回去告了状，哎哟，本以为是个安分的，谁想竟是娶来了个克星。 看了看二公主的脸色，徐老夫人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老身也是没有办法啊，谁想到她是这样刚烈的性子呢，劝也劝过哄也哄过，哪成想碰到了块冷冰冰的石头呢” 二公主一个凛厉的眼神扫过来，脸色又是一沉，眼里结了寒霜，冷得渗人。 徐老夫人心尖颤了颤，这才道“这几日，哥儿病了，宏儿心疼，这才在辛夷院照顾了几日，今儿哥儿的病情又重了些，宏儿抽不开身，这才没陪她回门，哪成想她心胸竟是个容不得人的” “真是你养的好儿子！！那是陆家的嫡出娘子，你当是什么阿猫阿狗吗？！可以任你拿捏？本宫辛辛苦苦给他求来的嫡妻，他就这样作践！一天天就混在那贱蹄子屋里，迟早毁了他！” 二公主怒气大盛，一拂袖洒了满地碎瓷。 “若不是本宫念在驸马的份上，处处替他打点，又在父皇跟前替他说话，你以为他能有今天？！” “如今倒好，他不念着本宫半点苦心，倒要一个劲儿为了那贱人往火坑里跳，得罪了陆国公府，有什么好处？！” 当初为了这个弟弟，她还拼着一把说动了皇姑母，这才促成了这趟婚事。如今二夫人回府把事情一闹，回头她见了皇姑母，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那位可从来都是不好惹的主，就是到了父皇跟前，她都讨不了好去！ 二公主想到这个，更是火烧眉毛，怒火攻心。 www.gebiqu.com ------------ 第八十二章 啊蛮领着人进了前院，气定神闲地命人守着徐府的大门，不许关上，又堵住了徐府东西南北四个角门，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这样大的动静，闹得外头围满了好事的百姓，纷纷探头，想要往里一看究竟。 “这么多人，这是要干嘛？” “你看那门前的车驾，那是凤姬长公主府的徽章” “这陆氏不是刚与徐氏结了亲吗，如今怎的竟闹上门来了” 群众你一嘴我一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突然只听守在门边的良喜作了伤心状，道“诸位！诸位请静一静，听我说来” 人群霎时间静了下来，有人道“姑娘且说说这是何缘故” “大家都知道，我家七姑娘，那是金枝玉叶里养出来的人儿，平日里再是宠着不过，哪成想下嫁到这徐府………” “可怜我家姑娘好好的一个人儿，竟然遭这样的罪啊…” 良喜说完，伤心得跟死了爹娘一样，抹了一大把眼泪。 嗯，她本来就死了爹娘。 众人听了纷纷愤慨，有甚者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我当这徐二郎是什么人呢，真不是好东西” “可不是嘛，真是个没心肝的” “要我说，徐府一家子心肠没一个好的，竟这样作践人家好端端的姑娘” ……… 听了外头的声响，啊蛮甚是满意，心里觉得回去得好好赏一赏良喜这丫头。 见林氏端庄地看了她一眼，啊蛮收了幸灾乐祸的心思，低下头温顺道“若是有顾虑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嫂莫怪” 林氏拿着丝帕轻咳一声，俯身在她耳边，悄悄道“其实，大嫂觉得你做得很好” 她说完，朝她眨了眨眼。 ……… 想不到，大嫂也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二公主和徐老夫人迟迟迎了出来。 见了这阵仗，二公主眉心一跳。 她只祥装不知情，亲亲热热地上前拉了啊蛮的手，“妹妹这是做什么呢，想说什么话派个人来传就好了，倒要劳烦一家子走一趟” 啊蛮抬眼，一点点掙开她的手，柔柔一笑，“谁是你妹妹，二公主认错人了吧” “我可不敢当二公主的妹妹，生怕什么时候二公主也把我推进火坑里脱不得身了” 二公主脸一僵，强行扯出一抹笑，“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姑母嫡亲的女儿，自然就是我妹妹，我又如何会害你呢” 本来，老夫人并不大看好这徐二郎君，是因了二公主相求，长公主才特特在老夫人跟前说了好话，这才成了事。可如今，徐二郎这外室的事一抖漏出来，整个景国公府的人，还不定怎么看长公主呢。知道的人还能说一句长公主不知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长公主存了歹毒的心思要将自个侄女推进火坑呢！ 啊蛮勾起一抹嘲讽的表情，“那是顶头的嫡长公主，你的亲姑母，你都敢蒙骗了去，何况我这个表妹” 二公主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只是终究心虚，便不再理她。 她转头，冷冷扫了一眼世子夫妇，“景世子！这是本宫驸马的府祗，可不是外头的市场大街，你等这般就带人闯进府里，眼里头，可有本宫这个公主？！！可有顾及两府的姻亲？！” 世子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面无表情，“明人不说暗话，徐府做了什么事，自个心里清楚！还请公主将我陆氏的七姑爷带出来，也好给我们府里的七姑奶奶一个说法！” 五郎一把拨开人群上前道，“还请公主快快将他带出来，我们做小舅子的，今日就替妹妹讨个公道！” “你们徐府做出这样的不知廉耻的事倒还反咬一口，今日要是不给出个交代，咱们两府没完！” “可怜我那姐姐…自小就是个身体弱的，本来就命苦，好不容易嫁人，竟是要遭受这样的折辱…” 一阵悲切的哭声嘤嘤传来，只见张淑拿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凉。 众位男儿听了，心头的怒火更甚几分。 二公主咬牙切齿，狠狠怒喝，“够了！！！放肆！你们一个个如此胆大妄为，肆意闯入府里，欺到本宫头上来，可有将天家威严放在眼里？！罢，罢，罢，本宫现在就入宫禀明皇上，让皇上做主！” 啊蛮挑眉，拂了拂袖，“二公主，我娘这会，恐怕已经在皇上跟前了，你这一去，倒刚好与我娘叙叙话，我娘，可很，想，你呢” “你！”二公主一听，脸色一白，指着啊蛮气不打一处来。 “二公主自个做了什么丑事，你心知肚明！” 啊蛮不知从哪里来的鞭子，从她脸上险险擦过，狠狠甩在地上。 啪！！！ “我家七姐，那是千娇万宠捧在手里珍珠一般养出来的人儿，可不是嫁到你府上让你作践的！！！今儿，你怎么也得把屋里那对母子交出来，当着咱们的面处置了，要不然，你且看本郡主今儿不把徐府拆了！” 啪！！！又是一鞭子 “徐老夫人，狗还知道叫呢！你也别躲在二公主身后当鳖孙呀！本郡主且问你，这人，你给不给？！！” 徐老夫人害怕地一缩，怎么会给，怎么能给！那可是她头一个孙子，二公主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她盼着抱孙子盼得要命，好不容易得了，只恨不得放嘴里含着呢！ 她支支吾吾了会，啥也说不出来。 “反了！反了！徐府可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地方！！”二公主被气得发抖，怒狠狠道。 “为所欲为的，是你们徐家！既然二公主不识趣，来人！给本郡主搜！找到人了，本郡主重重有赏！今日之事，上头怪罪下来，本郡主一力担着！” “是！” 众人一窝蜂涌进了徐府的院子，没人敢拦，也拦不住。 “反了…你们真是反了…”二公主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 第八十三章 不一会儿，人就被带了出来。 一块跟着出来的，还有徐二郎君。他用手拉扯着下人，想要帮尤氏挣开，嘴里怒斥道，“快住手！快住手！你们怎么敢！这可是你们的主子！” 在场的人听了，脸色几经变换，尤其是陆家人，脸上结得一层冰能冻死人。 “主子？她是哪门子的主子？！七姑爷好大的忘性！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老身府里的七姑奶奶，才是你府里正经的主子，是你的元妻！” 老夫人一脸怒意由弥氏搀着有序不紊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下人们将尤氏往地上一丢，疼得尤氏柔柔弱弱如猫儿般叫了几声。徐二郎见了，心疼得要命，赶忙地上来护在她身旁。 二公主见了尤氏这模样，心里狠得咬牙，真是个贱人，二弟原本再是上进不过，如今被她勾得神魂颠倒得，倒像个扶不起的阿斗了！她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全叫尤氏搅黄了！不说别的，她现在就想将这尤氏拖出去活埋了，一解心头之恨！ 老夫人见了，更是火上浇油，气得慌，怒道“来人啊！将这贱奴才带下去发卖了！你们七姑奶奶仁慈，老身眼里可容不得沙子！今日就做主了了这贱奴！” 徐二郎把身下的人死死地护着，猛得抬头，“哼，我看有我在，谁敢动她！你们陆家仗势欺人！堂堂陆氏嫡女如此善妒，心如蛇蝎，竟连个屋里人都容不得！这样的妻子要她作甚，不如早早休了自在！” 才娶了不过三日，就要休妻？！ “你，你，你这个…”老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霎时间又是一阵手忙脚乱鬼哭狼嚎，弥氏掐了几次老夫人人中，老夫人才幽幽转醒，见了徐二郎君，眼看着又要晕过去，弥氏赶紧又掐了掐她人中，才清醒了。 “你这个孽障，说什么胡话呢！” 徐老夫人听了大吃一惊，虽然孙子金贵她喜欢，可不代表她看得起尤姨娘！那陆氏嫡女可是金饽饽，比尤姨娘好上百倍千倍！怎么能休了呢！ “儿子句句出自肺腑，若有半句虚言，只教我五雷轰顶！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她要是容不下心儿，我就只有一封休书送她下堂！” “你这个逆子…哎哟，这是做的什么孽哟…”徐老夫人捶胸顿足嚎道。 这一家子，竟也没个消停的，如今还闹成这样，脸面都不要了！ 二公主看得头疼，只觉心烦意乱，狠狠拂袖离去，“你等好自为之！” “姑爷刚娶就想要休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家姑奶奶的清白就叫你无故毁了去？！离是一定要离的！只是这贱奴才也留她不得！” 这口气，弥氏可忍不下。七娘是陆氏的姑娘，若是嫁出去随随便便就能叫人欺负了，公府威严何在？她身后的妹妹们要是嫁了出去，岂不是叫婆家使了劲地往头上踩？七娘还是个嫡女呢，就这样叫人对待，往后这府里的庶出姑娘还怎么活？ 徐二郎冷笑一声，“古往今来就没有娘家人上姑奶奶夫家插手房内事的道理，就算是卖，夫人有什么资格发卖心儿？！这是徐府，还轮不到外人来做主！” “夫君说的对，是不用他人做主，我自己来便是” 七娘一双眼冷得渗人，一步步走上前来。 “你这孩子，怎么倒跟来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 “是孙女懦弱，才会教人折辱，连带着一府人为我操心，我…老祖宗…”七娘说着，竟红了眼。 “莫哭了啊，我家啊妤是个顶好的，就是这小子有眼无珠，怪不得旁人！” “老祖宗都是因为我，才会晕过去，这要是被气坏了身子…七娘…七娘心里怎么能安呢…我不能再躲在老祖宗后面了，让老祖宗天天为我操心” 七娘抹了把眼泪，冷着脸走到尤姨娘跟前，尤姨娘见了，害怕地往徐二郎怀里缩，我见犹怜。 “你这毒妇，你要作甚？！”徐二郎急急喊道。 “夫君说笑了，我是这府里的主母，姨娘不懂规矩发卖了，怎么就是毒妇了呢” “你敢！” 七娘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我有什么不敢，来人，这奴才不懂规矩，不配侍候老爷，给我将她拖出去！” “住手！都给我住手！” 徐二郎急红了眼，想要去拦，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拉走。 “心儿！！！” “你这毒妇，我要马上休了你，我要休了你” 他嘴里颤抖嗫嚅着，指着七娘道。 “不必劳烦你写休书，我陆嫤妤今日就跟你和离！” 徐老夫人身子晃荡了下，气得嘴角发抖说不出话来，晕了过去。 老夫人赞许地点点头，拍了拍七娘的手，“这才是我陆家的女儿” 虽是如此，七姐的名声，怕是也要毁了。啊蛮看着变了性情一般的七娘，暗暗叹了口气。 世人本就轻视女子，虽是说的和离，但女儿家一身清白，也这样无故赔了进去。 ………… 和陵郡王府。 五皇子平王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啧啧称奇。 “你这府里头，就连茶叶都比我府里的香些。莫说茶叶，就是这杯子，我也是用不起的，还是王爷家底丰厚啊” 沈慕华淡淡撇了他一眼，“你穷？你背地里那些生意，赚得还少吗” 平王这些年积攒了不少势力，光是商行铺子就遍布大越，日进斗金富可敌国也不为过，更别提暗地里培养的影卫，做的打探消息的买卖。 平王吃瘪，咳了咳，“不说这个。徐府那边，徐二派人给太子传了信，我命人拦下了。徐二也是昏了头了，这是要求着太子救他的小妾呢。” 这尤氏，是太子爷对着徐二郎的胃口寻来的，专门给太子爷传话的。太子都没能想到这尤氏这般厉害，竟是完完全全将徐二笼络住了，美人的枕边风吹得欢，徐二为太子办事可是一句话都没有。 在漠北时，这徐二可仗着背后有太子，没少跟沈慕华闹幺蛾子。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正文卷 ------------ 第八十四章 沈慕华眯了眯狭长的双眸，带了点点冷厉，“呵，有了太子，还想搭上景国公府这条线，二公主胃口未免大了点” “啊蛮这丫头带着人上门下了二公主的威风不说，还故意把这事传了出去，现下京中都是徐二宠妾灭妻的传言呢，徐二这小子得意不了多久了” “这丫头一向如此，陆七娘是她姐姐，她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起啊蛮，沈慕华宠溺地笑了笑。 “艾妃那边如何了，太子爷身体进来可好？” 平王惬意地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抬眼道“丹药效果极好，艾妃命人掺在饭菜里，太子也不知道自己服了丹药的缘故，对着艾妃可是龙精虎猛，夜夜笙歌不在话下。” 沈慕华说得话不经心，“既然用得好，那就让艾妃加大剂量，美人的滋味，噬骨**，也不知太子爷能撑多久。” “正好我昨儿新得了一批美人，权当给艾妃个人情，送给太子爷赏玩了” 平王挑起一抹戏谑的笑，眼里是一片荒漠……… 七娘与徐二郎和离的官府文书还未下来，朝中就有了掺了徐二郎一本，堂堂一个正三品大员竟将外室抬进房升了姨娘，还逼着主母认外室子，这样的事，礼法上都是说不过去的。且我朝最重嫡庶，徐二郎这么一来，简直让那些以嫡为荣的人恨之入骨。 这就算了，偏生他作践的，还是陆家四房之女。神勇伯为大越立下铁血战功，到头来自家女儿要受这样的折辱，要是不给徐家一点教训，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皇帝略一沉吟，就贬了徐二郎的职，降为正五品的幽州知州，命他即刻走马上任，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二公主求情，倒是被皇帝好生训斥了一顿，就连叶嫔，也受了牵连。 七娘还是和以前一样住在府里，只是到底也不一样了，经历了这番变故，许是想通了，她性情变了许多，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抑郁悲观了。 自开春以来，府里的花陆陆续续都开了，花匠忙得不亦乐乎，呈入殿里的花也是不少。 啊蛮正拿着小剪修剪花枝，就听夏莲进来通传，“郡主，七姑娘来了” 七姐寻常话都不多一句，怎么会到她这来呢。 她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好，命人请了进来。 七娘看起来身子倒是好了许多，一改以往病殃殃的神态，施了些脂粉，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许是经过人事，眼角眉梢，都若有若无地带了丝娇态。 “啊蛮妹妹”她带着笑郑重地行了一礼。 “姐姐这是作甚，倒要与我生分，快坐下罢” 啊蛮忙虚扶她一把。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觉得讶异，见她这样，啊蛮自然也亲亲热热的。 “不知姐姐来，可是有什么事” 七娘腼腆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我来，是来谢谢妹妹的，我平日里与妹妹说不上好，但妹妹肯为我出头，我心里头感激，只是我没有什么能送给妹妹的，只能绣了个荷包，权当谢礼了，妹妹别嫌弃才是” 啊蛮心里更吃惊了，七姐如何有过这般姿态，今儿对她说的话可比往常五六年说的都多，莫不是梦里见到观音，被点醒了？ 不过想归想，啊蛮还是笑着接过荷包，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金凤凰，倒也可爱得很，一见便知是特意为她绣的。 见了啊蛮有些讶异的模样，七娘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么一来，妹妹嘴上不说，心里定也很吃惊吧。” “你也不必猜测什么，我现下也没有旁的心思，不过是想要好好地谢谢你罢了。是我以前心胸狭隘了些，总是想要最好的，见不惯旁人，如今看来，都是报应罢了，现下倒也想通了。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争不来，又何必去争” “出身荣宠，又哪里是争得来的，不过都是命罢了” 啊蛮挑挑眉，将荷包细心收好，拉着七娘的手道“其实七姐的身份，在这公府里都算顶顶好的，国公的嫡孙女，又是伯爷的嫡女，顶头的还有大伯大姑，七姐但凡能想开点，这日子就没有过不去的道理” 就是现在，老夫人都还是将她如珠如宝的护着，七娘若是能明白点，也不至于跟淳化斗气，伤了祖孙感情。 “可恨我往常一直都嫉妒妹妹，到头来，却是啊蛮为我挺身而出，二伯母年年都还为我送来调养身子的药引，我却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见真真是个没心肝的” 七娘说着往自己脸上拍了几下，眉眼尽是懊悔之色。 啊蛮忙拉住她的手，“姐姐快别这样，一家子人哪有隔夜仇的呢，如今想明白了就好了” “啊蛮，谢谢你” 七娘突然红了眼圈，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姐姐不用挂怀，我相信若是日后我也遇到这种事，姐姐也会为我出头的，我们都是亲姐妹” “嗯，要是有人敢欺负啊蛮，我定要她好看。” 七娘说得坚定无比。 突然有人掀了帘子，良喜一脸喜气地进来笑道“郡主，七姑娘，莞姨娘生了，是位小娘子呢，郡主新添了位妹妹呢，快去看看吧” 两人相视一笑，七娘道“既然如此，我们快去吧，这可是府里最小的妹妹了” 啊蛮自然笑着应下，又问陆绛华可去了？ 良喜道“大郡主也得了消息，想必也会也在路上了，郡主这会去，倒也能遇上” “既然如此，备辇吧” “是” 莞姨娘这一胎生得很顺利，没吃半点苦头，叫了产婆进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幺娘就出来了。 三老爷高兴得不像话，给一个府里的下人都发了喜糖。 孩子叫人抱了来，在老夫人处，大家都围着上前看。 别的孩子生出来都皱成一团，偏生这孩子水灵灵的，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虽不是亲孙女，但老夫人看了竟也喜欢得紧，直抱着不撒手。 一屋子的人见了路氏，嘴上都恭喜一句，路氏的笑容僵硬得紧，只寥寥应下。 “老奴瞧着，这孩子像她大姑母呢，大姑奶奶出生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可人得紧” 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见了，赞了一句。 弥氏听了，也上前细细看了看，“嬷嬷说得对，媳妇瞧着眉眼也有点像，俗话说侄女肖姑，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呢” 老夫人听了心里乐呵，笑着道“好了，你们就合着诓我这个老婆子吧，孩子这么小，能看出什么来” 弥氏见了，捂着嘴笑，“母亲既然喜欢，不若也给这孩子起个名儿吧，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路氏听了脸上一青，这要是老太太亲自给这小丫头起了名，日后这小丫头的身价可就要水涨船高了，那贱人又得老爷宠爱，以后岂不是要爬到她头上去？ 她咬了咬牙，勉强笑着上前道“不就是个名儿，哪里就敢劳烦母亲了，回头叫老爷取了就是。” 老夫人是大浪淘沙的过来人，岂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最近路氏实在是碍她的眼。 听路氏这么一说，老夫人立马拉下脸，“怎么，老婆子给孙女起个名儿还要你过问不成？” 路氏心下一跳，忙屈下身子，“媳妇不敢” 老夫人却是不想理她，拂了拂手，“好了，你下去吧，莞姨娘刚生完孩子，难免要你多照看些，可不能出了差错” 路氏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对上老夫人威严凛冽的眼神，连忙应了退了出去。 啊蛮捂着帕子暗笑，三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横竖不是自个亲生的，这嫡出的庶出的，在老太太眼里，不都是一样么，自然是哪个看着顺眼些亲近哪个。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八十五章 十二娘的及笄礼不偏不倚刚好和幺娘的洗三礼撞上了，她是长姐，自然应该礼让妹妹，因此老夫人吩咐话来不必大办，刚出生的小儿阳气不足，免得被冲撞了去。 难得老夫人喜欢这个孙女，莞姨娘听了心里高兴，对着院子里的下人更大方了。 老夫人的话，路氏哪敢不应？论理来说幺娘也是她的女儿，因此她不仅不能有半点不满，还要作出大大方方的样子来，不叫旁人以为她偏颇。是以只能暗暗隐忍咬碎了一口银牙，背地里又抱着十二娘哭了几回。 算算日子，也该给太后进宫请安了。往常都是啊蛮一个人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如今有了位双生姐姐，却不好这样了。 若是独来独往，岂不是叫旁人看了以为她们姐妹不和，倒要闹笑话。没有妹妹请了安回去姐姐又再来的道理，且陆绛华回来也才半年多，这满宫人的眼睛啊，可都盯着公主府瞧呢。 因此清晨，啊蛮就遣了人去玉枝殿唤陆绛华，却得了消息说陆绛华不小心受了凉，染上了风寒，就不跟郡主一起进宫请安了。 啊蛮挑眉，难怪一大早上起床头总是昏昏沉沉的，她想了想，吩咐着让屋里人从库房拣了些上好的药材过去，顺带了几句关心话，也就走了。 因着刚好是十五的日子，所以太后宫里倒也热闹，一大群莺莺燕燕挤作一团，欢声笑语不断。 太后怀里抱着刚满三岁的十五皇子，见了啊蛮请安，笑意深达眼底，忙招手让她过来。 十五皇子是庄妃娘娘所出，庄妃能有今日，还得多靠了这个孩子，当初她怀孕时不过是个贵人，生下皇子后一举晋为嫔，前儿个又晋了妃位。 太后放下十五皇子，一脸和蔼地拉着啊蛮的手，嘴里嗔怪，“你这孩子，怎么进来都不进宫给外祖母请安了，可是忘了哀家不成” “哀家这心里总盼着你，却也不见你来” “外祖母这话可冤枉我了，我这心里可很是记挂着您呢，前几日就打算来的，就是有事耽搁了，这不，得了空马上就来了” “最近府里可还好，你娘的身子怎么样” “外祖母放心，我娘啊，好着呢，长命百岁不成问题，只怕要活得比石头还长呢” 啊蛮噗嗤一笑，眉目一转，晃动流光，娇嗔细语。 太后笑着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孩子，就爱打趣你娘” 又看了看她身后，“怎么啊珉竟是没有跟着你一块？” “孙女正要说这个呢。也不知怎么了，我今儿早上差人去问的时候，回了我说姐姐染了风寒，这会儿正在无屋里头歇着呢” 太后听了心里一急，担心地问，“这是怎么了，太医说可有甚大碍？” “外祖母不必担心，倒也不打紧，许是姐姐穿得少了又吹了风，太医说躺几日也就好了” “那就好，你姐姐一个人病了定也闷得很，你可要多陪陪她，姐妹之间也说说话” “啊蛮知道，您啊，就放心吧” 即便姑娘家长大了，啊蛮还是喜欢向以往一样依偎着太后，俨然还是当初那个小女娃。 太后乐呵地拍了拍她的手，见了她这做派，不免又想起她珠圆玉润小团子一般的小时候，心里更怜爱几分。 啊蛮一来，就将十五皇子的位置挤下去了，庄妃可是废了好大的心思才让十五皇子得了太后的眼，如此一来，又怎么会高兴得了。 她不以为然地撇了眼啊蛮，“本宫听说郡主前儿个可是带着人上门当着二公主的面搜了徐府呢，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可不么”，德妃也悠悠叹了口气，“哪里就有妹妹闯进姐夫的房里教训姐夫姨娘的道理呢，况且是啊蛮这样一个未出闺阁的姑娘…” 啊蛮秀眉一挑，“恕我直言，两位娘娘有时间管我，还不如多关心点自己” “庄妃娘娘，命人擅自搜罗太后的喜好，这等忤逆之事可不光彩” 庄妃一惊，暗自掐着手心，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至于德妃娘娘您，可要把两位皇子公主照顾教养好了，毕竟，宫里可容不下第二个九郡主！” 九郡主就是她一生的污点！德妃被拿住了七寸一般，脸色青白交加，却也不再说话。太后跟前，她讨不了好。 “一派胡言！”庄妃大怒。 太后身边的嬷嬷上前斥道“放肆，太后宫中岂有你等喧哗的道理！” 太后冷着脸看她，打探主子的衣食喜好，这是宫中大忌！ 关雎宫每每送来的东西都刚好是对了太后的胃口，太后还曾夸过庄妃贴心呢，如今想来，倒也蹊跷。 就连皇后对着太后这个婆母都不完全知道太后喜欢什么，庄妃进宫不过几年，又怎会了如指掌？ “庄妃，是不是胡言，哀家自会查个明白，不会委屈了你去，你且先退下吧，这事没个定论之前，不必再给哀家请安了” 庄妃心下咯噔一声，抬头道“太后！臣妾，臣妾实在冤枉啊…” 啊蛮冷笑一声，“庄妃娘娘这话，是在说太后糊涂了么，是非不分冤枉了庄妃娘娘，是么” 太后锐眼一眯，重重冷峻的威势压下来，让人呼吸不得。 庄妃心下一沉，忙道“太后娘娘圣明，臣妾不敢置喙” 太后不轻不重道，“既然知道，倒还要在这碍哀家的眼”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这就告退” 庄妃福了福身子，狠狠地剐了啊蛮一眼，拉着十五皇子走了。 “嗤” 宫妃中有不少看好戏的，见一向目中无人的庄妃娘娘吃了挂落，不禁笑出声来。 啊蛮撇了眼叶嫔，唇角弯起，有些人啊，就是欠收拾。 庄妃跟叶嫔可是嫡亲的姑表姐妹，也难怪乎会为着二公主说话。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八十六章 出了慈宁宫，啊蛮低着头看着那裙摆上随着光线变化一明一暗的禾鸟纹路，陷入了沉思。 外祖母鬓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了…她长大了，外祖母也在变老啊… 时光为什么不能慢点走呢，让她的外祖母陪她久一点，她出生起就没见过外祖父，一想到若是以后她的女儿出生也见不到外祖母，心里就难受得紧。 啊蛮走着走着竟不自觉撞上了一个人。 “丫头，想什么呢，走路都不注意点，嗯？” 沈慕华负手看她，眼里是促狭的笑意。 他应该是刚下早朝，连朝服都还未脱。 啊蛮抬头，发上的金丝玉钗花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衬得皮肤都清透几分。 “和陵哥哥怎么往这走了？可别告诉啊蛮你迷路了” “知你会来给太后请安，不过是来看看能不能逮着人” “哥哥想要见我还不简单，着人上府门招呼一声，我呀，立马跑到您面前” “郡主殿下事忙，不敢劳烦你，我只好亲自走一趟了” 沈慕华轻笑，眼角不经意看见她发钗上的字，危险地眯了眯，“啊蛮这钗子倒也奇特，不是你寻常戴的风格，是谁送给你的，这可不是金匠的做工” 啊蛮脸上一红，却决计是不肯说的，只模模糊糊应了过去。 “和陵哥哥也觉得好看吗，我瞧着这样的技艺可不是一般的金匠能打出来的呢” 沈慕华见她这模样，眼神一冷，心下一沉，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 “嗯，是一般人做不出来，很丑。” “你” “哪有哥哥这样说话的，哼，依我看，这是世间顶顶好看的东西，哥哥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啊蛮气急，转身想走，谁知道猝不及防被沈慕华一把扯进怀里。 “丫头，想走？” “哥哥真是不讲理” 啊蛮想要挣扎，却被他死死抱住动弹不得，“你放开我，你干嘛呀，快放开我” “呵，对着你，我还用不着讲理” 沈慕华似没听见一般将她打横抱起，往自己在宫中的寝殿走。 沈慕华自小在宫中长大，宫中自然也留有他的寝殿，虽然现在并不在宫中住了，但是这东湛殿里还是留着供沈慕华上完朝休息用。 啊蛮见求他没用，赶紧用眼神示意几个丫鬟，谁知道几个丫鬟见了唰唰地转过头，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开玩笑，那是和陵郡王，能是她们几个小丫鬟能惹的吗，郡主还好，她们只怕还没近身，就被王爷震飞了。 啊蛮还要喊人，只见沈慕华俯身，凑到她耳旁道“小东西，你自己的月事来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吗？” …… 啊蛮僵硬了，一动不动。 下身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淌出来……… 少倾，她满脸羞红地将自己的头埋在沈慕华的怀里。 “真是丢人啊呜呜呜” 进了寝殿，沈慕华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丫鬟们命人烧热水的烧热水，侍候啊蛮换衣服的换衣服。 东湛殿作为沈慕华常年的落脚点，备着沈慕华的衣服，自然也备着啊蛮的，以防不时之需。 沈慕华俯身，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小东西，唇角弯起，“可有哪里不舒服？” 啊蛮把头埋着，哼哼唧唧道“没…没有” 沈慕华摸了摸她的脚，皱了皱眉，放在怀里捂着，“这脚怎么这般生凉” 啊蛮又是一羞，想把脚拔出来，却只觉全身软软地使不上劲。 “你，你不能碰我的脚，男女有别，我” 沈慕华狭长的双眼一眯，带了阴冷的眸色，他重重捏了捏她的小脚，“嗯？如何碰不得，你这会倒跟我提男女有别，你全身上下，哪里是本王没碰过的？” 啊蛮吃痛，弱弱道“那时候还小，现在，现在都…” “呵”，沈慕华轻笑，“是，啊蛮是大姑娘了” “你既然懂得男女有别，就该知道不要与其他男子太过亲近，毕竟，授受不亲啊” 啊蛮气呼呼地鼓着腮，“那你怎么还不放开，哪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 他挑眉，“我是你哥哥，为什么要放开” “若我是州官，哼”他勾起一抹冷笑，“本王就屠尽一州百姓” 啊蛮默默缩了缩脖子，这会倒是主仆一心，和陵郡王惹不起惹不起。 良辰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走进来，福了福身子，“王爷，糖羹熬好了” 里间透出男性低沉危险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嗯，拿过来” 良辰心尖颤了颤，忙上前将吃食递给他，然后飞快地走了出去，说是后面有厉鬼索命也不为过。 沈慕华修长的手指端着青瓷碗，拿了勺子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往她口中喂去。 “这是我命御膳房送来的红枣羹，听说这个对女孩子身体好些，你多吃点，歇一会再回去” 啊蛮尝了一口，只觉甜而不腻，满口留香，倒是个不错的羹点。 她见沈慕华端着碗侍候她，心里有些不适应，伸手想要把碗接过来，“不必劳烦哥哥，让啊蛮自己来吧” 沈慕华移了移手，继续喂她，“左右要侍候你的日子长着呢，你急什么，慢慢习惯就是” 啊蛮撇了撇嘴，“我哪里就要哥哥侍候了，哥哥郡王之尊，我可当不起” 沈慕华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你当不起，就没人当得起了” 你一句我一句地，一碗羹很快就见了底，沈慕华满意地看了看，起身帮她掖了掖被角，“你且先睡一会，晚些时候再回去” “大理寺还有些事未处理干净，想留下来陪你说话也不能了” “嗯，那哥哥快去罢”啊蛮懒懒地哼了句。 沈慕华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地摇摇头，“就这么盼着我走，可见真是个没良心的” 见沈慕华走了出来，赤九忙迎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远远跟着。 “奴才刚刚已经吩咐下去了，让找几个人将庄妃娘娘抄录的太后娘娘喜好的方子找了出来，现下已经送到太后娘娘宫中了” “嗯，你做事倒是麻利” “王爷谬赞，奴才不敢当” 那是郡主的事，郡主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不麻利点他这个没眼色的奴才早就没活路了。 “庄妃也时候该吃点苦头了，有了皇子，倒是越发刁钻了”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八十七章 小二房的庚氏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竟天天茶饭不思，整天躺在床上，房里的嬷嬷求到弥氏那，请来了郎中诊脉，这一诊，倒诊出来个好消息。 庚氏怀孕了。 弥氏不信，仔细询问了二郎，这才得知原来是二郎夜里喝醉了酒，阴差阳错走错了院子，这才有了怀孕的事。 弥氏听了，这才欢欢喜喜地到老夫人那报信了。 这一怀了孕，吃的用的自然不能马虎，弥氏亲自命人开了库房挪了些上等的家具，将庚氏的房子装点得焕然一新，又送了一堆补药过来，将小二房的人耳提面命唠叨了一顿，道是谁要敢冲撞了二少奶奶，定严惩不贷，说完还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洛姨娘。 一时间小二房的风向转了，到庚氏房里献殷勤的奴婢多了不少，就连定国公世子夫人都爱来府里走动了，庚氏气色更是比以往亮眼多了。 今儿个天气暖和了不少，阳光明媚，是个大好晴天。 姑娘们都换上了轻薄些的长衫缎裙，坐在亭子里一块说着话。 太后娘娘的六十整寿快到了，介时姑娘们都要一齐进宫给太后娘娘贺寿，大家聚在一块，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献给太后娘娘的寿礼来。 九娘拉着张淑的手笑，“听闻淑妹妹的箜篌越发精进了，想来太后娘娘寿典上，我们也能有耳福了” 张淑噗嗤一笑，嗔了眼九娘“姐姐就打趣我吧，哪里就有姐姐说得那么好了，不出丑就是我的福气了” 十三娘手里捧着绣绷，闻言笑着摇摇头，“表姐那是谦虚着呢，就连教书先生都对表姐的琴艺赞不绝口，我们可就等着姐姐露这一手了。” 张淑无奈，转头对啊蛮道，“说来也不知道太后娘娘爱听什么样的曲儿，啊蛮常伴太后身边，应是知道的吧，不若也给姐姐透个底儿” 啊蛮抚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甭管什么曲儿什么礼儿，只要姐姐有心，太后娘娘听着总是好的” 七娘点头，“啊蛮说的是，太后娘娘什么稀罕的东西没见过呢，送什么都是你我的心意罢了” 七娘自和离后性子大变，不仅爱与姐妹们往来了，还主动去给楼氏请安，倒是有了大家闺秀的做派。众姐妹虽也吃惊，却也是暗地里松了口气。她能想明白，再好不过的事。 “嘻嘻，七姐的书法极好，想必是要写一副好字了”，十六娘笑吟吟道。 七娘戳了戳她的头，“你呀，就你鬼机灵” 十三娘噗嗤一笑，“十六妹妹可是把你的字天天放在嘴边，念了好久呢” “那感情好，等你下回生辰，我就给你写一副如何” 十六娘听了，激动地险些跳起来，“姐姐可是说真的，那我可就等着了” “自然不骗你” 大家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忽听一个软侬悠长的声音传来，“怎么大家聚在一块，倒也不叫上我们，说的什么事，也让我们乐上一乐才是” 只见淳化衔着温婉的笑，带着十二娘款款走了过来。 淳化与陆四郎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倒是与十二娘这未来的小姑子走动得越发频繁了。 丫鬟们见了忙张罗着添置了两张八仙椅，上了新茶。 淳化坐了下来，见无人应答，她轻笑一声，“怎么，我一来，妹妹们就不说话了，可是不想见我” 十二娘抿了口茶，不以为然笑了一声，“只怕不是不喜欢表姐，是见不得我在场呢” 九娘皱了皱眉，淡淡道，“十二妹妹怎的这样想，都是至亲的姐妹，哪有见得见不得的” “今儿天气好，大家便坐在一块凑个趣，说说太后娘娘的寿诞罢了” 十二娘轻蔑地挑起眼尾，“至亲，是了，你们倒是至亲的姐妹” 坐在这的，就只有她一个是三房的女孩，大房四房怎么说都是老夫人的骨血，自然是至亲，就连淳化这个外姓女，在老夫人眼里只怕都要比她来得亲近。 十六娘看不惯她，眼里带了一抹讥讽，“哟，十二姐这是生气了不成，也不是我们不叫你，只是你也知道不是，给太后娘娘贺寿的，可不能是毁了仪容的人，要不然，那可就是天大的不敬了。” 十二娘眼神一冷，手指不紧不慢地抚过那道不深不浅的疤痕，“我这张脸…还是拜郡主所赐呢” “不过是不小心失了手伤了姐姐，姐姐心里还怪我不成，唉，说来也是我的错，我见着姐姐，这心里，可没一日安生” 啊蛮叹了口气，眼里倒有几分真诚。 七娘见了，安慰道，“啊蛮妹妹也别放心里才是，咱们的十二妹妹那可是出了名的柔善，想来也不会怪你的” “就是，这府里，谁不夸十二姐人好呢” 十六娘笑嘻嘻道。 十二娘一口气郁在心里，只觉得闷闷的。这府里头，个个都是披着羊皮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好了，说这个作甚，平白勾起伤心事，且换个话题，刚不是还说太后娘娘的寿礼么” 淳化笑着打断，暗地里轻轻捏了捏十二娘的手。 十二娘平复下来，撇了眼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陆绛华，唇角弯起，“啊珉妹妹，怎么不说话，太后的寿礼你可准备了？是琴棋书画呀，还是女红呀” 见陆绛华不答，她捂嘴吃吃笑道，“瞧我这记性，妹妹又不是在这长大的，又怎么会这些呢，不过我倒是觉得，妹妹可以给太后娘娘唱个民谣，想来也是极精彩的” 陆绛华抬眼，淡淡回了她一笑，“姐姐与我身份不同，自然想得也多，太后娘娘是我的亲外祖母，无论我送些什么，太后娘娘都会笑纳的，也不劳姐姐费心” 众位姑娘听了，都不由低声嘲笑。人家再不济，娘还是长公主，外祖母还是太后，送什么不是送呢，你却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默默无闻连太后寿诞都去不得的庶女，倒要打肿脸充胖子说出这种话来。 十二娘脸色变了又变，猛得往手心里一掐，极力忍下。 这两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得让人看了心烦。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八十八章 三月下旬，太后凤诞。 皇帝历来是个孝子，太后的寿辰，自然要风光大办。 觥筹交错，丝竹飞扬。御花园筑起高大辉煌的垒台，太后坐在独一无二的凤座上，享受台下百官朝贺。 皇后坐在皇帝旁边，妃子公主们倒也都在，独独缺了庄妃一个。 私底下打探太后私隐，这罪名可不小，眼下庄妃娘娘只怕正在殿里头闭门思过呢。 在太后跟前得罪了郡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庄妃也是恃宠而骄了，自打这懿和出生以来，谁不得让着三分，那可是长公主的眼中宝，太后的心头肉，岂能让别人犯了去？ 但凡聪明点的，待懿和无不是亲疏有度，和善可亲，挑不出一点错来。就算是背地里恨得牙痒痒，面上也得笑靥如花。 要知道，这小郡主得罪你还好，还能拿乔几分，可若是你把她得罪了，太后娘娘，就能把你剥下一层皮。 啊蛮着了一件月皎纱，隐隐约约间秀出少女玲珑窈窕的身线，裙摆上是薄如蝉翼的海棠纱花，一看便知做工不菲。 与她同行的陆绛华一身冰蓝菱纱，高贵而不可亵渎。 她和陆绛华上前朝太后柔柔拜下，“孙女拜见外祖母，祝外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天伦永享，后福无疆。” 太后忙抬了抬手，笑道“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起来罢” “谢外祖母” 幽贵妃赞赏地看了啊蛮一眼，这浑身的气度拿出来，竟是连皇室公主都比不过了。 她捂嘴一笑，打趣道“不知两位小郡主给太后娘娘准备了什么寿礼，本宫可很是好奇呢” “是呢，满宫谁不知道懿和的孝心是出了名的，就是寻常在太后娘娘跟前尽孝的也不少，这一回，不说妹妹，我也等着一饱眼福呢” 丽妃闻言，也得体地笑了一句。 啊蛮心下讶异，这丽妃娘娘向来与她没什么交情，更何况她当初还打了她的娘家侄女，东平侯府一家，想必侯府还恨着长公主府呢，丽妃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赏识她了，可真是怪事。 虽是如此，她还是笑着眨眨眼，娇笑道“娘娘们且别急，马上就知道了” 说着她拍了拍手，只见丫鬟们捧着一副画轴徐徐而入，仪态万千。 画轴以羊脂白玉打造，洁白柔润，与画自成一体。 画卷缓缓由两个丫鬟铺展开，座上人顿时吸了一口气。 画中人正是一袭盛装的太后，立于数米高台之上俯视芸芸众生，三分慈悲七分高贵，她身后是大越层层叠叠的宫墙，肃静萧然。 笔者不过用了三分笔画却勾略出了太后十分的神韵，不偏不倚，恰恰正到好处。让人看了感触颇深，仿佛太后娘娘此刻，就站在那高台上一般。 皇帝满意地点头，“嗯，不错，不过，蛮丫头，这画，真是你自己画的？” 啊蛮嗔了他一眼，嘟了嘟唇，“怎么，皇舅不信？难不成我就不能画得好了？皇舅这是看不起人，哼” 轻轻一句话，却让文武百官心跳出来又回到肚子里。朝中就是皇帝的舅舅，誉国公也不敢用这样的口气这么跟皇帝说话。这懿和郡主还真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当着百官的面对着皇上也敢这样大不敬，恐怕这回要吃点教训了。 一时间有些看不惯懿和郡主的暗暗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只等着皇帝训斥。 令人失望的是，皇帝不仅没有不悦，还一脸宠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真是个小气鬼，朕不过随口说几句，倒要引你如此” 长公主不经意扫了眼众人脸色，眼中一抹嘲讽闪过，她叹了口气，娇嗔道“还不是怪皇兄把她宠得越发刁钻了，现下就是我也说不得她了” 太后拿着画细细端详，心里极是满意，听了皇帝和长公主的话就不乐意了，“你听听，这哪是当娘的说自己女儿的，啊蛮可别听你娘和你舅舅胡说，哀家看啊，啊蛮这么乖，就合该宠着” 长公主祥怪，“母后有了外孙女，眼里都没有我和皇兄的位置了” 太后无奈摇头，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做娘的倒是吃起女儿的醋了” 啊蛮故意瘪了瘪嘴，一双灵动的大眼汪汪氲氲，仿佛含了碧波秋水，让人好不怜惜。 “啊蛮就知道只有外祖母疼我，娘亲和舅舅都是亲兄妹，只会沆瀣一气来欺负我，可见我是捡来的” 皇帝大笑，“好好好，朕给你赔个不是还不成么，来人，将朕书房里头的秋鹤图拿来，还请小郡主笑纳，不计前嫌才是” 苏毅的画作本就绝世罕有，常人穷尽一生都见不到其作。以秋鹤为笔的画世间更是仅有一幅，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啊蛮听了，这才欢欢喜喜地谢恩“那啊蛮就与皇舅不计前嫌重归于好了” “你这个小丫头” 命人将画作收好，太后又笑着看向陆绛华，“不知啊珉准备的，是什么啊” 陆绛华福了一福，大大方方笑道“孙女无琴棋书画之艺，不像妹妹，听说外祖母近来夜间常有咳嗽，是以我亲自炖了蟾蜍雪梨羹，正是清燥润肺之物，还请外祖母用上一些。” 众人听了不禁有些讶异，这倒是头一回有人送羹汤当寿礼的，太后娘娘养尊处优，想吃什么东西御膳房没有，倒要你一个郡主做？ 熟料太后听了很是感动，命人将东西呈上来，细细用了一碗，顿觉舒朗清爽许多。 重要的不是东西好坏，是这一份孝顺的心意，太后点点头，“哀家瞧着，这小小一份羹，倒比任何寿礼都实在，你能记挂着哀家，可见有心了，你是个好孩子” “谢外祖母夸奖”陆绛华柔柔一福。 啊蛮和陆绛华重新落座与长公主身旁，看着下面的人上前拜寿。 太后娘娘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又是誉国公府的姑娘，上赶着巴结的人可不少，要能得太后娘娘美言一句，那可胜过千言万语。得了太后的眼，那就相当于得了皇上赏识。因此每年太后凤诞，众位臣子都费尽了心思寻来奇珍异宝讨好太后。 比如这次，丽妃娘娘的娘家东平侯府就献上了一对羽毛昳丽的丹凤鸟。 这丹凤鸟名玄朱，又名凤凰，是尊贵的鸟中之王，向来只记载在古书中，数百年来未曾有人见过，是极稀罕宝贵的东西。 丹凤朝阳，引来众鸟膜拜，一时间万鸟旋空齐鸣，座上人见了，都不由啧啧称奇。 张公公细细瞧了一眼，着实吃了一惊，“凤凰于飞，此乃祥瑞，这是天佑皇上，天佑我大越呀” 皇帝大喜，重赏了东平侯一府。 作为太后的娘家，誉国公府也不甘落后，竟是献上一颗拳头那样大的珍珠，据说是从一个几百年的大蚌中取出来的。 皇帝给外家的体面向来是头一份的，赏赐褒奖自然不在话下。 宴过半旬，贺寿的人儿终于轮到了景国公府的姑娘。 七娘送了一幅的祝寿词，九娘是一幅自绣的百鸟朝凤屏风，太后一一笑纳。 轮到张淑，她抱起箜篌走至堂中央，朝太后福了福。 一曲《阳春白雪》缓缓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 曲调时而平柔，令人心神宁静，时而轻快，怡然自得，如鸣佩环，珠落玉盘。 众人听着只觉沉醉于曲中，悠悠扬扬，心旷神怡，松然舒朗。 忽地曲调一转，声音高荡起伏，婉转连绵，仿佛一阵春风吹活了万物，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肆意疯长，湍急的曲调如同倾泻而下的流水，泉水叮咚作响。正所谓是身陷十面埋伏，耳听四面楚歌。 “铮”，潇潇渺渺之声传来，一曲虽终，仍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好！” 皇帝孚掌，眼里是赞赏之色，“你是陆家的姑娘？怎么朕未曾听说过？” 太后听得心悦，侧目而笑，“皇帝不知道，这是陆家姑太太的女儿，一直住在府上” 张淑面无惊色，微低着头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回皇上话，正如太后娘娘所言，臣女是陆家的表姑娘，家父是张礼” 皇帝一听，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哦？可是燕州衡阳县令张礼？” “正是，家父早亡，是以家母才带臣女投奔景国公府” 上位者微微叹息了一声，“你父亲勤政爱民，是位好官啊，可惜了” 张淑眼圈一红，朝皇帝跪下一拜，“能得皇上此句，想必家父九泉之下也能安歇” 啊蛮幽叹一声，“若是张淑妹妹的父亲还在，妹妹也不用大老远地投靠公府，可怜孤儿寡母的，竟差点死在路上。” 太后听了，心里不忍，“快快起来罢，虎父无犬女，你是个好孩子” “可怜她年纪轻轻就没了父亲，依哀家看，皇帝可不能委屈了这孩子才是” “母后说的是，张礼于江山社稷有功，朕，也不能薄待了他的后人，就封张礼之女为衡阳县主，食衡阳县邑，张礼之妻为正三品诰命吧” “臣女\/妇谢旨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大臣面色各异，暗自嘀咕这张礼倒是走了大运了，虽然死得早，却也因此得了皇帝青眼，连带着妻儿都受益。 有贵女听了脸色一沉，帕子都掐紧了，连公府里一个来投靠的庶出姑奶奶的女儿都能得了县主封号，居然还有封邑，一个破落户如今竟然要爬到她们头上来，这可不是在打她们的脸么？ 特别是当初当面讽刺过张淑的岳五娘，险些牙都要咬碎了，一想到以后见到她就要行礼，心里就发堵。 啊蛮看着众人的反应掩嘴不屑地轻笑一声，有些人总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认为出身好就可以目空一切了。破落户又如何，庶系所出又如何，只要识趣，有人抬举，照样不比她们差。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八十九章 宫中的司乐坊为了此次的歌舞排练了许久，歌姬们穿着一身彩纱，美轮美奂，赏心悦目。 其中有一位穿着羽衣霓裳的仙子蒙着纱巾，只余一双明艳妖媚的双眸，轻轻一挑，就吸了众人心神。绝色的容貌在纱下若隐若现，身姿婉约，舞若游龙，翩若惊鸿，可谓艳惊四座。 遇见这等尤物，座下的大臣都看直了身子，双眼贪婪地盯着，气坏了一旁同坐的诰命夫人。 就连座上的皇帝，一门心思也全被这美人吸引了去，连乌贵妃倾身上前对他说话都没听到，众位妃子的眼刀一道道恨不得要将那女子生吞活剐了。 司乐坊选进来的，都是一般的采女，如何会有这等绝色，竟半点风声都不露。 啊蛮眼皮跳了跳，有些心神不宁。 那歌姬摇曳着柔软的腰肢，徐徐扭到皇帝跟前，风情万种。 她嫣然一笑，妖冶妩媚，不知勾走多少男儿心神。 突然一阵风吹来，歌姬脸上的纱巾散开，就要被风吹落。 众人聚目凝神，屏息闭气，生怕眨了眼错过她的绝世美颜。 那面纱带着女子旖旎的体香，不偏不倚地飞向皇帝的怀里，众人闻了，不禁心神一荡。 只见纱巾之下，是一张小巧精致的鹅蛋脸……脸上盘旋着一条丑陋肿大的蜈蚣状疤痕，看起来狰狞无比。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那歌姬突然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了一把剑，直直往皇帝刺过去。 “狗皇帝，今日我就取你狗命！” “刺…刺…刺客！！！！！来人哪！快，护驾！！！” 张公公瞪大了双眼，鸡公嗓音无比尖锐，直叫破了喉咙。 这一声尖叫，将众人叫醒了，霎时间跑的跑叫的叫。 皇后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赵瑶，趁乱退了下去，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台上的皇帝一眼。 赵瑶愣愣地指了指皇帝的方向，“父皇，父皇” 皇后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冷笑，“你父皇洪福齐天，定会平安无事，你先与母后回去吧，这儿太乱了，瑶儿乖” 夫妻情薄，大抵如此，君王之家，更无从谈情。 她的心里，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想头，如果皇帝死了…就好了。她的儿子，会是新帝，她的啊瑶，会是大越最尊贵的长公主。她的母家恭平侯府，会替代誉国公府，成为最尊荣的外戚。 高台之上，太子一脸惊惧之色，一副恨不得自己挺身上前的模样，大喊道“快，快来人，父皇！！！” 若是皇帝此刻有空闲瞧他，定会发现这个一脸紧张的长子眼里，并没有任何忧虑之色，反而暗藏着一丝希冀与兴奋。 “啊！！！救命啊，快来人” “啊！让开！死丫头！” 啊蛮正要起身，却被不知哪个妃嫔狠狠推了一把跌在地上。人群乱哄哄地踩踏，光氏和四个丫鬟也被冲散了，竟也没能找到她。 众人慌乱之际哪顾得上她是郡主还是公主，到底还是活命重要，眼看着几只脚径直就要往她身上踩，啊蛮闭眼，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笼罩下来的阴影。 “傻丫头” 男性的气息传来，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啊蛮鼻子一酸。 她需要的时候，他总是都在。 沈慕华轻叹，将她拉起来。他高大的身躯刚好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坚硬的背脊仿佛能抵御世间所有的水深火热。 “和陵哥哥…你不用管我，快去帮皇舅” 啊蛮担忧地往皇帝那头瞧了一眼，抬头看着沈慕华道。 想起刚才那一幕，沈慕华眼神一寒，结起层层冰霜。险些，她就要葬身众人脚下。 若是让他查到是谁，定要让她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他垂眸，轻抚她的脸颊，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那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若是让本王发现少了根毫毛，定要唯你是问” 啊蛮心里一暖，重重点了点头，“啊蛮知道了，哥哥快去罢，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四处乱成一团，宫妃到处奔走，众人都忙着往外跑，一时间竟也没有人管皇帝。 皇帝踉跄了几步往后退，无奈刺客武功高强，锦衣卫不敌，那刺客持剑飞身而上。 眼看着那剑就要刺入皇帝心脏，突然一个人上前一挡，剑唰地刺入身体，他痛哼了一声，往地上倒了下去。 刺客一愣，趁着这一瞬间，锦衣卫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未曾想那刺客撒了一把烟灰，迷住了众人的眼，待众人再看时，眼前已经再无其踪影。 皇帝又惊又怒，大吼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只见平王胸口中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血漫过地面，浸湿了衣袍，更衬得他脸色苍白。 太子一脸悲痛地蹲下身子，握住平王的手，“五弟！你要撑住啊，是为兄不好，为兄身为长子，本应在父皇跟前挡这一剑，如今，倒让弟弟替为兄受了…为兄心里，对不住你啊” 太子也是个孝顺的，皇帝听了，看他目光不禁和蔼许多，“好了，都是朕的儿子，朕知道你的孝心” 太医颤颤巍巍赶来，细细诊了脉，只说幸好那剑偏了一分，险些就要刺入心脏。 皇帝松了口气，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他这是拿命救父啊。他让人将平王抬下去乾宁殿好生照料，待好全了再出宫也不迟。 太子垂眼，眼里是不屑的神情。呵，你以为你帮父皇挡了剑又能如何，只要你一日还是贱婢所生，你就一日翻不得身。 皇帝劫后余生，想起那一幕仍惊险不已。他怒道“朕倒要看看，是谁要置朕于死地！！” 沈慕华一袭白袍走来，身后跟赤九。他淡淡看了眼一旁的太子，上前拱手，“皇上，臣在宫墙外找到了一块白玉佩，看样子应该是刺客临走时掉下来的” 说话间赤九呈上一块雕刻着鹿桑花的白纹玉佩。 太子看了，皱了皱眉，“这玉佩上的花纹，看样子倒不像是我朝之物” “太子所言甚是，这玉佩上的，是大乌的国花，鹿桑花” 乌贵妃一袭纹了章鸟的华衣，由侍女扶着急急朝皇帝走来，上下扫了皇帝一眼，“皇上，皇上可有无大碍？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担心死臣妾了” 皇帝闻言，拍了拍她的手以示抚慰，“朕倒也无碍，难得爱妃有心” “皇上没事就好，真是苍天庇佑” 皇帝听了甚是满意，心里对平王的愧疚之意冲淡了些，他本就是真龙天子，自然有神明庇佑，寻常人又如何能伤得他。 沈慕华挑了挑眉，带了一丝讥讽，皇帝的安危是平王拿性命换来的，乌贵妃倒是一句不提。 乌贵妃侧头，不经意间看见托盘上静静躺着一块云纹玉佩，不禁疑惑，“这不是简皇弟的贴身玉佩吗，怎么，会在这？”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九十章 大乌的皇子公主出生时，都会由内务府打造一块贴身佩戴的白玉佩，皇子的佩纹是鹿桑花，公主的佩纹则是并蒂莲，因为姜玄是嫡出皇子，所以玉佩上还加了两道祥云纹以示尊崇。 皇帝听了乌贵妃的话，脸色一沉，“此话当真？” “臣妾不敢欺瞒皇上，绝无半句虚言，皇上请看，这是臣妾的玉佩” 乌贵妃说着拿出她腰间的玉佩给皇帝看，上面果然纹了一朵并蒂莲，还盖了一个龙纹小章。 “只是臣妾不知，为何简皇弟的玉佩，会出现在这里？” 沈慕华淡淡道，“回娘娘，这是刺客逃走之时，臣命人追查，从宫墙外找到的” 乌贵妃一惊，“难不成…沈大人是说…” 大乌皇子的贴身玉佩，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刺客身上？ 答案不言而喻。 抬头迎来皇帝探究的目光，乌贵妃心下一跳，“皇上，简皇子乃臣妾幼弟，臣妾身上也有嫌疑，臣妾…臣妾自知一言难辨，还请皇上将臣妾禁押，也好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才是…” 她柔柔跪下，一双明碧滟滟的桃花眸如梨花带雨，三分无辜三分委屈，让人见了心下不忍。 皇帝叹了口气，亲自扶着她起来，“爱妃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朕相信你是无辜的，他虽是你幼弟，但你们素无交情，况你还能挺身而出指认物证，可见你心里坦荡” 乌贵妃听了感动，眼里氤氲了水汽，更迷离楚楚，“臣妾，谢过皇上” 皇帝温和地抚了抚她的手，“爱妃想必也受了惊吓，回去歇着吧” “是，臣妾告退” 乌贵妃临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了沈慕华一眼，唇角微微弯起。 沈大人，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可千万，不要放过我亲爱的皇弟才好。 看着手里的玉佩，皇帝冷笑一声，“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一个质子，竟然敢行刺朕，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他么？！” 作为大乌的公主的乌贵妃能来大越和亲，这说明简皇子在大乌皇帝的眼里早就已经无足轻重，成了一步弃棋，所以才要靠着姻亲关系永结两国之好，吃一颗定心丸。 既然连大乌皇帝都不要这个儿子了，姜玄作为一个质子的价值也就没有了，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如今他犯下谋逆大罪，皇帝就是处死他，都是说得过去的。 “你去，将他捉拿了好好审问，可是还有同党，朕倒要看看他还有几分能耐！” 若是有人指使，这里头的意味可就复杂了。除了大乌的人，还能有谁指使，因此这事关重大，稍不留意，就要引起两国争端。 沈慕华唇角微微挑一抹阴柔的弧度，领命而去。 “赤九，你带着本王的影卫把简皇子请到慎刑司，本王要亲自与他叙上一番，记住，不要声张” 和陵郡王的影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是” 本朝虽然大理寺和慎刑司都归属刑部，但内行的都知道这里头的门路，送进大理寺还好，还有点活路，脱上一层皮还能出来，这要是慎刑司，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这样阴私的地方光是说起来就渗人得很，更别谈进去了。何况，这慎刑司里里外外，都是和陵郡王一手掌管，生与死，不过他一句话的事。 赤九偷偷地抹了把汗，自家主子这是明显想要趁机弄死简皇子的样子啊。 想了想良喜那可爱甜美的笑容，赤九决定这事还是要偷偷透露给郡主。 因着姜玄终究是别国皇子，所以此事还是要掩人耳目。不过短短几日，简皇子府被抄家，简皇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绑进了慎刑司。这么大的事，却都被人一手压了下来，就连简皇子府旁边的懿晟大长公主府，都没听到半点动静。 良喜从赤九那得了消息，火急火燎地往府里赶告诉啊蛮。 啊蛮一惊，“什么，你是说，刺客是姜玄哥哥？！” “据说是因为刺客身上掉了玉佩下来，乌贵妃娘娘说那是简皇子的贴身玉佩呢，皇上大怒，就命王爷捉拿了简皇子，眼下这案子是王爷在审呢” 啊蛮心下一跳，姜玄哥哥怎么会去刺杀皇舅，不，绝对不可能。他刺杀乌贵妃的哥哥倒还情有可原，可是皇舅，就说不通了。 此事有端倪，她一定要查个清楚。 “现下和陵哥哥在哪里？” “正从狱里回来，赤九说您现在去府里还能见上” 啊蛮立马让人侍候着换了衣裳，备了辇往和陵王府走一趟。 玉枝殿，陆绛华正与卢桂花处在一块说话，听见外头的动静，皱了皱眉，“她这么匆匆忙忙，又要是去哪？” 吟娡福了福身子，“回郡主，小郡主正打算去和陵王府呢，许是有急事” 一旁的卢桂花听了，心里头想起十二娘所说的话，撇了撇嘴，“懿和郡主整天不是去这个王爷那里就是去那个皇子那里，关系可真热络，倒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 陆绛华淡淡撇了她一眼，不疾不徐抿了口茶，“怎么，你什么时候对她的行踪了解得这么清楚了？” 卢桂花眼皮跳了跳，讪讪笑道“哪里就了解了，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姐姐不用当真” “这话就是说，也不应当由你来说，更不应当说与我听，府里规矩大，你且记着了，可没有下次” “是，我知道了” 卢桂花咬着唇低下头，现在连箐姑都对她拿起架子来了，归根到底还是嫌弃她身份。 “妹妹喜欢，这还不容易，要当了这简皇子的皇子妃，那才是金贵人呢……” 是啊，十二娘说的对，要是她能当上皇子妃，箐姑一定不敢这样跟她说话… 和陵王府。 阿蛮下了辇，步伐匆匆地走进府，赤九一早就在那侯着了，见了她身后的良喜，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你们王爷呢，在哪里” “回郡主，王爷说您要是为了简皇子的事来的，就请回吧” 赤九说着眼神暗暗示意着书房，面上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这小祖宗要是能听话地回去，他脑袋都能割下来当凳子坐。 啊蛮会意，“让开，本郡主今日不见到王爷就不走了！” “郡主！郡主！王爷说了您不能进去！” “让开！” 啊蛮气冲冲地在王府下人“百般阻挠”之下畅若无堵地进入了书房。 沈慕华坐在玉案旁，手里拿着案折，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冷哼了一下，“啊蛮可是来为他求情的？” 啊蛮上前急道，“哥哥！不可能是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沈慕华抬头，眼神不带一丝暖意，“哦？那你告诉我，有什么误会？先前他刺杀自己的兄长，也是误会么” 啊蛮一滞，深吸了口气，定定道“我相信他不可能会刺杀皇舅” 他冷笑，“啊蛮，难道在你心里，他比你的亲舅舅还要重要吗，你别忘了，你的五哥，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那又与姜玄哥哥有何关系？呵，就凭一块玉佩，就能断定他是罪犯了么，难不成那块玉佩，还会说话不成？！” 啊蛮抬头直直对上他的眼，“哥哥身为刑部侍郎，如何能不分是非皂白，你可有证据？！我可听说，唯一的物证，还是哥哥一个人找到呢” 沈慕华脸色一沉，狠狠地抓过她的手，把她压在案上，俯身看着她，冷笑道，“怎么，为了你心爱的姜玄，你是怀疑我栽赃嫁祸么？” “你放开我！是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与你无关…唔…” 沈慕华低下头，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她都已经成大姑娘了，他怎么可以如此轻薄？！ 啊蛮又惊又怒，心跳得剧烈，面红耳赤，拼命挣扎着推开他。 “呵，为了一个男人，啊蛮连哥哥也不要了么” 他起身，修长的手指徐徐抹了抹唇角，勾起一抹不带任何温度的笑，“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能让他的尸首从慎刑司里抬出来。” 啊蛮心头一颤，有了惧意。不行，她不能激怒他，要不然姜玄就真的没救了，掌握着刑部大权的和陵郡王，是唯一的突破口。 她咬牙，气势弱了下来，“啊蛮不是故意的，哥哥莫生气” 他俯下身，冷冷地看着她，“啊蛮为了他可真是能伸能屈，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嗯？” 啊蛮偏过头，却被他紧紧捏着下巴，动弹不得。 “我知错了…还请哥哥不要为难他…” 沈慕华横眉一挑，“知错？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啊蛮不该出言不逊冲撞哥哥，还请哥哥别跟我计较才是” 他推开她，冷笑，“很好，你知错？你倒是替他撇得一干二净啊，你以为，你这个样子，本王就会放过他。” “无论哥哥怎么说都好，我只相信他是清白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就不信，一个玉佩，就有岂等能耐，能定人生死！” 啊蛮怒上心头，不甘心地转身在他案上翻来翻去，终于在托盘里找到了一块白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着鹿桑花。 她觉得眼熟，抓起来一看，正是她平日里见到过的姜玄身上的那块玉佩。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九十一章 她仔仔细细地将玉佩翻来覆去地看，竟发现这块玉佩与姜玄往常佩戴的那块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啊蛮心里一沉，莫非真是姜玄哥哥？ 不，不可能，姜玄哥哥不会伤害她的皇舅的，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沈慕华冷冷地看着她，眼尾挑起一抹讽刺，“怎么，可是有发现什么证据了，你再这么捂下去，石头都要被你捂热了” 啊蛮听到这话一愣，手里的玉佩凉冰冰的，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是啊，玉佩为什么会这么凉，她猛得想起来，有一回冬天她拿着姜玄的贴身玉佩来把玩，还曾问过姜玄为何天气这么寒冷，这玉佩却还是暖乎乎的。 姜玄告诉她说，大乌皇子公主的贴身玉佩都是用大乌少疾山上的独有的羊脂白玉锻造，一年四季，只要握于手心，就会发热。 这块玉佩，定然是假的。 可是，是谁要这么陷害姜玄呢，而且，还想要置皇帝于死地，会是乌贵妃么。 据说，这块玉佩，还是乌贵妃娘娘碰巧认出来的，呵。 啊蛮心里有了底气，她就知道不是姜玄，“哥哥，这是假的！姜玄哥哥的玉佩，是上好的羊脂暖玉，而这一块，不过是和田白玉。定是有人伪造物证，想要借你的手除掉他” 沈慕华听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他拿起那块玉佩，握在手心，眼角微眯，“呵，啊蛮可真是对他关心入微啊，他就对你这么重要，嗯？” “哥哥！既然哥哥知道不是他，还请哥哥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沈慕华眼神一冷，危险地眯了眯，“放过他，我为何要放过他，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嗯？难道是乌贵妃娘娘要刺杀皇上，栽赃给他么” “难道不是么？！” 啊蛮咬牙，掐了掐手心，姜玄死了对谁有利？自然是乌贵妃！姜玄是除了大乌太子那个窝囊废外唯一一个元后所出的嫡子，太子是个不顶事的，只要他死了，其他兄弟日后即位可就名正言顺了。 至于为何要刺杀皇帝，她虽想不明白，却也大抵能猜出来跟乌贵妃脱不了干系。 沈慕华大怒，“啊蛮！！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啊蛮执拗地仰起头，“我做什么，不劳哥哥费心，还请哥哥看在你我昔日情分上，救救他” 他衔着一抹无情的笑，“不救，又如何” 啊蛮听了心下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她咬了咬牙，扑通一声给沈慕华跪下。 “啊蛮求求哥哥，救救姜玄” 屋里的空气霎时间凝固，温度下降了大半，沈慕华眼里结了坚冰，凛冽如刀。 他扬起嗜血的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你跟我说，我为何要救他，嗯？” 温热的气息扑来，却让人感觉不到暖意，如同毒蛇在吐着信子。 啊蛮抬眼直直地望着他，“只要哥哥愿意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慕华听了这话，笑得更加妖冶，“好，很好，那你可知，本王想要什么，嗯？” “啊蛮不知，但啊蛮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 “呵，你为了他，真是能伸能屈啊，郎情妾意，真是，让人感动呢” 她低着头，语气却独有一股坚定，“哥哥救，还是不救” “为了他，你连脸面教养都不要了是么，呵，你走，本王不想见到你” “若是能让哥哥解气，换他一命，啊蛮就觉得跪着值当” 啊蛮咬着唇，“哥哥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哥哥要是嫌我诚意不够，我就给哥哥磕个头如何”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九十二章 她跪在那，一如既往地倔强，死不妥协。 一如当年，她犯下弥天大祸，他跪在乾宁殿内为她求情一般。 沈慕华闭了闭眼，不再看她，“陆绛珠，你这个样子，除了威胁我，还能威胁谁呢。” 是啊，还能威胁谁呢。 啊蛮鼻子一酸，一颗黄豆大小的泪珠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话音带了点哽咽，“还请哥哥，放过他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的那个小姑娘，不再围绕着他转来转去，而是喜欢上了别人呢。 他背过身去，凉薄一笑，“你走吧，我会成全你的” “哥哥…”啊蛮起身，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心里无端疼了一下。 一滴眼泪掉下来，各自无言，她垂眸，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 短短几日，宫里掀起轩然大波。 先是太后寿诞上五皇子被刺身负重伤，后是乌贵妃被查出私通大乌杀手刺杀皇帝，人赃俱获。 虽然犯下大罪，但乌贵妃终究是以和亲名义前来的他国公主，决计是不能在大越有任何闪失的，不仅不能赐死，还要好生贡着应付每年的大乌来使。 但皇帝这口气如何会咽得下去？虽是没有除去她的封号，却也将赋和宫整肃了一番，除了她从大乌带来的陪嫁女，其他服侍的人全都被散了，殿里辉煌名贵的摆设，也尽都撤了下去。不仅如此，皇帝还下令，乌贵妃娘娘不许踏出房门一步，若不然仗刑侍候，这下，赋和宫彻彻底底成了冷宫。 宫里的贵人主子们知道了，面上唏嘘几句，私底下恨不得拍手叫好，只怕最快意的，就是王德妃娘娘和九郡主了。 皇帝虽然禁了乌贵妃的足，却也没有禁止别人进去看她。因此，王德妃娘娘，可是连着好几天，都上赋和宫探望乌贵妃，关心这关心那的，呆上好几盏茶的功夫，才悠悠离去。 沈慕华答应她的事从不食言，不过三日，姜玄就从慎刑司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 啊蛮知道了，想起那日沈慕华的话，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不过知道姜玄平安无事，心里总归是欢喜的，命人侍候着沐过浴，又亲手做了几样吃食，就带着上了简皇子府。 虽然是冤枉了简皇子，不过因着乌贵妃这事，皇帝心里到底也膈应得很，并没有什么愧疚的心思，更何况他不过一个质子，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简皇子府经历了一次清洗，越发萧条了。 “啊蛮，你来了” 姜玄在院子里支起了案台，正提笔临摹庭前的几颗篁竹，见了啊蛮，温柔一笑。 啊蛮走过去瞧，那竹子不过粗粗用了几笔墨，却正好把竹子的风骨表现得淋漓尽致，“哥哥好雅致，倒还能气定神闲地画画” “不过打发时间罢了，正好静静心” 姜玄起身，轻轻将她按在座上，轻笑，“啊蛮又救了我一次，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不若以身相许如何” 啊蛮脸一红，“哥哥~好端端的倒要打趣我” “哪里就打趣你了，小气鬼”，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不过，这次啊蛮为了我，想必受了很多委屈吧，听说，啊蛮为了救我，竟跪着求郡王” 姜玄说着心疼地叹了口气，“下次，可不许这样了，知道么” 啊蛮瘪瘪嘴，“哪有哥哥说得那么严重，和陵哥哥总也不会为难我的，倒是你，在里头可有什么大碍” 姜玄清咳了下，“也不过几鞭子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 啊蛮一听，险些跳起来，“什么，他严刑逼供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啊蛮，慎刑司那是什么地方，你比我清楚，王爷已经格外开恩了”，姜玄摇摇头。 “如何不清楚，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要真想照顾你，不过一句话的事，又何苦用刑” 啊蛮说着心里愤慨，又着急又心疼地看着姜玄，“用的什么鞭，打得哪里，哥哥可疼？可好些了？” 姜玄轻轻握住她的手，眉眼尽是温柔的笑意，“有啊蛮这句话，受了多少苦都是值得的” 风吹过来，少女旖旎婉柔的娇羞，吹满枝头。 啊蛮垂眸，微微一笑，“那我可舍不得哥哥受苦” “只是，乌贵妃娘娘未免也太歹毒了些，为了置你于死地竟不择手段，好歹你也是她的亲缘手足” 他无奈一笑，“皇姐向来不喜欢我，更何况，她还有一母同胞的兄长，又如何会看得上我” “寻常人家尚且还有嫡庶之争，更何况皇家，骨肉相残，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啊蛮摇摇头，“虽说如此，但你身在大越，也威胁不了她什么，不过这样也好，乌贵妃娘娘失了势，就再也没有人刻意为难哥哥了” 刻意为难么，若是为了你，被为难几下又如何。 姜玄想起那日沈慕华对他所说的话，有些恍惚。 “本王看着这丫头长大，那时候我抱着她，就小小的一团，弱声弱气的” “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她为了什么下跪求过谁，你是第一个例外” 沈慕华语气淡淡无波，眼里却是一片阴森寒栗，渗人的冷。 “本王眼里，向来容不得变数，简皇子好自为之。”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九十三章 算来素娘今年也十六了，光氏这几年一直在给她想看婆家，竟也没有满意的。 倒也不是光氏眼光挑，而是素娘的身份高不成低不就的，来求亲的大多是商贾之家，或就是高门里的家生子，光氏本就尝遍了出身低的苦楚，又如何会把女儿再推进火坑呢。 倒是啊蛮一向与素娘合得来，也知道她的心思。素娘喜欢的是驸马爷的一个门生，叫谢云书的，满腹才华长得倒也还好，又是进士出身，就是家里穷了些，原本是泥腿子出来的。 这谢云书是个上进的，常常上门来向驸马爷讨教。这一来二去，素娘竟也动了心，只是碍着自个身份，到底不敢与光氏说。 她喜欢，啊蛮也乐得成全。找了个日子就将这事跟光氏提了，光氏踟躇不定，唯恐谢家嫌弃素娘的出身。 啊蛮听了就不乐意了，“要说出身，他往上数几代，都还在田里下地呢，又哪里来的底气，倒要挑剔素娘” “况且素娘跟着本郡主这么多年，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再不济，一个正头娘子，也是当得的” “谢家虽穷了些。但只要他争气，倒也是无碍的，姑姑不必担心，不过是多贴补些嫁妆的事，本郡主定让素娘风光大嫁。” 光氏听了，眼圈一红，竟说不出话来，只哎了几声应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淳化和四郎的婚事也渐渐提上台面，定的六月六，倒也是个好日子。 闽南王妃为了女儿的婚事早早地就从封地赶来了，好些年没见，老夫人搂着她又是心肝又是肉地嚎了一顿才罢休。 除了闽南郡王因着祖制来不了，淳化的几位兄弟姐妹，倒也都到场了。 因是封地太远，只能在京中出嫁。闽南王妃唯恐排场用度上委屈了女儿，又在京里头置了一间三进三出的宅院作为淳化的备嫁闺房。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一路延绵至景国公府，热闹盛世空前。 宴上老爷诰命们各坐一处，姑娘郎君也分席而坐，中间隔了厚厚的珠帘。 啊蛮与王婩在一处说着话，吃着点心，与她们同坐一席的有三位少女瞧着倒很是面生，不像是京中人。 其中有一位打扮得甚是华贵，比起啊蛮来也毫不逊色。她头上戴的是金螺丝工艺的嵌东珠钗花，耳上是一对夜明珠坠子，项上的金圈缀满了祖母绿，身上则是千金难买可遇不可求的鲛纱，衣边上用银线绣着水纹，太阳光下灼灼其华。 见了她们张扬的模样，王婩皱了皱眉，“这又是哪里来的人，怎么我在京中未曾见过” 阿蛮捂嘴一笑，凑近她耳旁，“你不知道倒也正常，这些个呀，都是闽南郡王府上的王女，中间那位啊，就是闽南郡王房里大名鼎鼎的莲侧妃所出的女儿，也是个有封号的，称莲县君呢” 这位莲侧妃，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她是江南名妓莲玉勾之女，自小就颇有才名，又长得明艳，十一岁起就跟着母亲卖艺，在江南可谓家喻户晓。后来遇到了闽南郡王，当即惊为天人赎了回去，亲封为侧妃。绕是闽南王妃心里再有不满，也只能生生吞下。 这位莲县君，是闽南郡王和莲侧妃唯一的孩子，自小就视若掌上明珠，身边所用之物，无一不精致独特，甚至好些都是淳化没有的。 王婩听了，心下了然，唇角带着一抹讥笑，“这个莲字，封得倒好” “可不是么，听说，这还是我那位姑姑提议的呢，姑父竟也采纳了。想来这位莲侧妃是个极得宠的” 以一个妓女的姓来给宗室女冠封号，她这位姑姑，向来是手段不俗的。 淳化的一个妹妹扫了眼景国公府，不以为然地笑，“这俗话说妻以夫贵母凭子贵，姐姐一嫁啊，你我日后，可就要称她一声陆四少奶奶了” 另一个姑娘听了，也附和道， “可不是么，以后我们王府最尊贵的姑娘，可就是三姐姐了” 莲县君心里得意，作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妹妹这话说的，论身份，我又哪里比得上人家呢，只是咱们这姐姐啊，平日里最瞧不起这些庶出的，如今竟也嫁了个庶出的少爷，真是叫人不解呢” “许是，这陆四奶奶叫起来，比县主好听？” 几人说着噗嗤一笑。 一旁的十二娘听得脸都青了，她猛得站起来，盯着莲县君，“我哥哥再不济也是国公府的少爷，轮不到你们来指指点点，能嫁给我哥哥，那是嫂嫂的福气，就是你们想嫁，只怕不够格呢” 莲县君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哟，这是哪里来的姑娘” 旁边的姑娘轻笑一声，“三姐不知道，这位呀，可是二姐的嫡亲小姑子呢，难怪这么护短” 莲县君皱了皱眉，摇摇头“原来是五品小官之女，我还以为，是什么贵人呢” “妹妹可听说这陆氏的教养是极好的，也只有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才会如此出言不逊戳戳逼人罢了，嫡女又岂会如此做派” “倒也难怪” 十二娘气上心头，“呵，你又是什么出身，不过下贱奴才肚子里爬出来的玩意，倒也来说我，好歹我娘是个名正言顺的主母，可比不得外头那些搔首弄姿的” 莲县君跟几个王女脸都白了，自身的庶出身份，是她们的逆鳞，从来都是碰不得的，再尊贵又如何，庶出永远是庶出，都要低人一等。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与我说话！” “怎么？这是恼羞成怒了？自个拧不清还不许别人说了不成” “要我说，嫡庶有别，莲县君可别蒙了眼才是” 眼见势头越来越猛，周围的媳妇姑娘们也纷纷侧过头来，窃窃私语。 啊蛮冷下脸，狠狠地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掷，空气霎时间都静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吵闹不成！” 莲县君见啊蛮如此，心里恼怒，这是哪家的姑娘，竟敢训示她。 她正要出口斥责，身边的一位丫鬟见状忙上前拉了拉她，耳语了几句。 莲县君听了面色一变，她再受郡王宠爱也不过是个宗室庶女，就是闽南郡王在场，怕是都不敢惹懿和郡主，又遑论她。 她咬咬牙，不甘地哼了一声，“今儿看在郡主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若有下回，我定不饶你” 十二娘不屑地轻嗤了一下，还以为有多嚣张呢，倒最后见了陆绛珠还不是老鼠见了猫。 啊蛮淡淡扫了十二娘一眼，“说来也是姐姐的不是，冲撞了莲县君，我这姐姐，向来是个不服管教的，还望莲县君别介意才是” “噗嗤，十四姐说的是，莲县君可别见怪，平日里呀就是我们都不能对十二姐多嘴一句的，习惯了就好了” 十六娘带了几分不以为然，捂嘴笑着打趣了句。 这是当众说她没有教养呢！十二娘心头一怒，掐得手发白。 啊蛮看了眼她，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碗抿了口茶。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九十四章 啊蛮今日着了一件轻如蝉翼的金丝花裳，纱衣若隐若现透出她白皙如水的玉肌，一颦一笑，尽是娇娇软软的旖旎风光，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卢郎君远远地站在柳树下，痴痴地望着，连眼皮子都舍不得眨。 多美好的姑娘啊，他竟想不出任何一个词语能形容她，那些庸词陈调，又如何配得上她呢。 “哥哥想必很喜欢懿和郡主吧” 忽然一句平淡的话音传来，有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正是卢桂花。 卢郎君一惊，见是妹妹松了口气，随即黯然一叹，“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云泥之别，终是寥寥” 卢桂花瘪了瘪嘴，“哥哥怎的这样说自个呢，郡主虽好，哥哥也不差呀，更何况，长公主已经是最尊贵的人儿，还能给女儿选个地位多好高的夫家呢，给郡主选婿，自然是看品性，这样说来，哥哥的机会可大着呢” 卢郎君有些不自在，“就算如此，可郡主若是不喜欢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哥哥喜欢郡主，不常在她跟前走动，叫她明白你的心意，这样子只会暗地里偷偷看，又有什么用呢，你跟她熟络了，久而久之，她自然会被你打动” “如今尚且还没有作为，倒要在这里妄自菲薄” 卢郎君有些踌躇，他一个穷小子，能进国公府读书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又住在外院，想私底下见郡主，谈何容易。 卢桂花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手，“哥哥若是想见郡主还不容易？妹妹在凤湳郡主面前说上几句，或是叫十二姐姐帮个忙，再简单不过的事。” 两兄妹低声耳语着，因着地方隐蔽，倒也没人发觉。 淳化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公府也因着淳化的身份大费了一笔。原本四郎不过一个庶子，按公中的分例是决计不会添上这么多银钱的，只是淳化是县主，这规格少不得就要往上提一提，要不然，闽南王妃那，就交代不过去。老夫人又疼爱这个外孙女，弥氏就是有话说也不敢表示出来。 虽说是嫁了过来，倒也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换了个住的地方，换了句称呼罢了，众人心里也没有觉得新奇的地方。 从一个正二品的县主变成了一个小官太太，也不知陆四奶奶的心里作何想法。 这样的大喜日子，庚氏也挺着大肚子从房里走了出来，沾沾瑞气，只是她看着怀相并不大好，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让人看了暗暗心惊。 王韫在一旁看了眼她的肚子，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拉过她的手笑道，“姐姐怎么出来了，可要小心些，别让人冲撞了我的宝贝小外甥才是” 庚氏一向与王韫交好，两家又是姨表亲戚，熟络得紧。 她闻言莞尔一笑，脸上有了点血色，“敢情就你这个姨母疼他，我就不疼了么？” 王韫娇嗔一声，搂过她的手，“姐姐疼姐姐的，我疼我的，我呀，就等着你生出这个大胖小子了，” 庚氏拍了拍她的手，“胡掐，你又知道是个大胖小子了？” 王韫娇笑，“是个丫头，也是好的，但要是个小子，岂不是喜上加喜？” “你呀，就你会说话，什么好的都叫你说了去” 啊蛮远远看着，只觉得眉头隐隐跳动，她低声问熟习医术的良辰，“你可觉得二少奶奶有什么不妥？” 良辰淡淡扫了眼庚氏，低头，“回郡主，依奴婢看，二少奶奶，怕是…怕是熬不住这一胎…” 她心下咯噔一声，“此话怎讲” “二少奶奶就因为前头的陌姐儿伤了元气，能怀上本就不易，这一胎也将她耗得差不多了，更何况…听说二少奶奶为了胎儿猛得进补，拦也拦不住…这胎儿过大…可真是积重难返了” 瞧了眼庚氏那大得出奇的肚子，啊蛮暗暗摇头。高门里头不乏主母想要打压妾室让怀孕的妾室过度进补，从而胎儿过大难产而死的，弥氏出身内宅，自然懂得这些，只是耐不住庚氏自个作孽。 王婩看了眼王韫，不屑地笑了声，转头对啊蛮道，“你怕是不知道吧，我这个妹妹，心里头最仰慕的，可就是你二哥了” 啊蛮听了一惊，忙捏了捏她的手，“姐姐可别乱说，这话可开不得玩笑” “哼，她敢做的，还怕别人笑话她不成” 王婩冷笑，王韫那点手段在她面前还不够看的。她作为妹妹，却处处勾搭姐姐的丈夫，还以书信传情，真是不知羞耻。 也幸好陆二郎是规矩教养出来的郎君，断断做不成这种事来，这才没有让她得逞了。 啊蛮觉得不可思议，“她一向是个眼高于顶的，又如何能看得上我二哥呢，要知道我二哥可是有原配夫人的，她就算嫁过来，不过也是个填房” 王韫向来自恃清高，就是在皇子公主面前都是不卑不亢地，要真是论嫁娶，想必不是皇孙子弟，也入不了她的眼。二哥不过是个嫡次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没有爵位继承，家产也落不了多少，又如何能让她看上呢。 熟料王婩摇了摇头，“你当她还是从前，有仪亲王府和皇贵妃娘娘撑腰么，如今她娘都下台了，谁能帮她，谁又敢帮她。” “就是平日里与她交好的，都避之不及，她现在的身份，又摊上这样一个娘，哪家的公子媒人敢来求娶？这样算来，你二哥可是个不错的人选” 啊蛮轻叹，眼里一片冷色，“呵，倒难为她这样用心良苦，就算嫁了进来又如何？你可别忘了，我二哥房里，还有个宝贝疙瘩了，就连二嫂都讨不了好，就那还是定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呢，更何况是她？” 王婩淡淡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你且瞧着吧，她现在，可就等那位歇气了。”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九十五章 寿礼上好端端的平王受了重伤，皇帝也险些被刺，真真是晦气。太后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反反复复一连病了好几个月，可把长公主担心坏了，一天要念叨好几回，啊蛮更是和陆绛华常往宫里给太后侍疾。 今儿到慈宁宫时，恰巧六皇子和丽妃娘娘也在。 六皇子仗着皇帝的宠爱向来不把谁放在眼里，就是太后这里也是鲜少来的，今儿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了六皇子一脸乖顺的模样服侍在太后榻前，啊蛮挑了挑眉，这又不知唱得哪一出。 她上前行了礼，拉过太后的手，“今儿个外祖母的身子可好些了？我来时娘亲可还惦念着说您千万要歇息好了，可别又累着了，要不然啊她这心里是真的七上八下地也没个安稳，我瞧着娘亲这几日又消瘦了些呢” 太后听了打起精神来，眉眼间竟带了几分紧张，“哎，哀家觉得这几日好多了，你告诉你娘，让她别担心才是” 要知道凤姬长公主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眼中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是少了一根毫毛太后都要肉疼得要命的，听啊蛮这样说，活生生就是打了太后的七寸，太后恨不得马上好起来才好呢。 啊蛮娇笑，“外祖母早日爽朗了，娘亲心里这块石头啊，才能早日放下呢” 陆绛华也附和道，“是啊，外祖母可要快些好起来，宫里的桃花开得旺盛，孙女还等着陪外祖母赏上一番呢” 太后慈爱地看了她一眼，“好好好，你们啊，都是外祖母的好孩子” “可不是么，要臣妾说啊，再见不到这么孝顺的外孙女了，就是亲孙女，也没有这样的” 只听丽妃捂着嘴笑道。 太后听了，心里更是满意，啊罄是她最最宝贝的女儿，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出挑的。 丽妃转头看向魏王，“延儿，昨儿个不是还说好久没见过你啊蛮妹妹了吗，怎的今日见了，倒不说话了，莫不是许久未见，生分了不成” “母后你瞧，蛮丫头跟延儿站在一块，倒真跟金童玉女似得，看得臣妾都移不开眼了” 总归都是自个孙子，太后听了也高兴得很，笑着点点头，“倒都生得出挑，不愧是赵家出来的孩子” 魏王会念叨她？ 啊蛮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她与魏王，可着实没什么交情。这丽妃娘娘倒是生了一张巧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魏王生了一副好相貌，狭长的桃花眼魅惑妖冶，无端带了丝邪肆，拨人心弦。他继承了皇帝高大壮硕的体格，丽妃妩媚的面相，倒像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子。 听了丽妃的话，魏王挑起邪魅的笑，走向啊蛮，俯身定定地看着她，“母妃说的是，许久未见，蛮妹妹长得更美了” 陆绛华皱了皱眉，这叫什么话，也是他一个皇子能说出嘴的？ 啊蛮倒也没什么，不过见怪不怪，就是太后，都习惯了，魏王一向是这个浪荡的模样，只是偏生他聪慧得紧，古书诗经一点就通，且每当皇帝拿国事考校他时他都能一针见血地说出其中关窍来，就连教他的太傅，都道六皇子天赋异禀。如此一来，皇帝更加喜爱他，甚至连太子都要让着三分，不得不说，因着魏王，丽妃娘娘的腰杆可是挺得直直的。 “哥哥谬赞了，不过哥哥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啊蛮笑着退后一步。 丽妃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句，“他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怪皇上太纵着了，竟也没个人约束着，如今是越发浪荡了” “哀家看，小六这样也好，总归活得潇洒些，也叫人看了舒心” 丽妃见太后为魏王说话，心里顿时美滋滋地，忙回了道，“母后说的是，皇上上回，也这么跟臣妾说来着，凡事活得规规矩矩，倒也无趣，由着他些也好” 侍候太后用过汤药，啊蛮就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走了出来，只余了陆绛华一人守着。期间魏王看着她那势在必得的眼神另她浑身都不自在，丽妃娘娘更是对着她和善慈蔼了许多，也不知这一对母子是在哪磕了脑袋，一时之间倒对她的态度转了个大弯，真叫人匪夷所思。 赋和宫门前，连个守门的宫女都没有，宫门开了半扇却也无人合上，无端端透露出一股凄凉来。当初她路过赋和宫时，里头的用度无一不是精致华丽，如今，门角的蜘蛛网都无人问津，当真是萧条得紧。所谓富贵荣辱，不过过眼云烟。 啊蛮沉吟了下，命人停了辇，自己走了进去。 一路从殿门走到里头，来来往往竟也没有看见一个宫人，啊蛮不觉有些蹊跷，虽说赋和宫败了，侍候的人也被调走了，但好歹还留着乌贵妃从大乌带来的大量陪侍，如今这些人倒是都不知去哪里了，竟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她一步步走近正殿，却听到丝丝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 “太子爷，啊，嗯，你都好久没来我宫里了” “小妖精，啊，真舒服，本太子可是日日夜夜想着你啊，只可惜没有机会” “啊，嗯，用点力” “你在我父皇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爷真是冤枉我了，那个老男人，哪比得上爷的英勇呢，回回只叫我恶心得很” “只可惜，竟叫平王替他挡了这一遭，真是个命硬的” 太子似乎叹了一句，“和陵王也不知从哪得了证据，竟查到你头上来，倒是委屈你了，现下的日子要难过许多” 乌贵妃娇嗔连连，“有爷在，我就不委屈，这样也好，日后爷来，可就方便多了，我也不用再应付那个老男人” “你且等着，待本太子事成，定不亏待你” 啊蛮在门外听着，惊惧不已，一张脸惨白无比。 太子好大的胆子！竟敢跟宫妃私通！怪不得乌贵妃变了态度，常常在皇帝面前说太子的好话，原来两人早已通了暗曲。 真真打的是好算盘，刺杀皇帝若是得手，现下登位的就是太子了，失了手也没有关系，乌贵妃是别国公主，横竖都不会判死罪，顶多受个冷落，如此一来两人私通就更为方便了。 若是这事叫皇帝知道了…啊蛮不敢想。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九十六章 啊蛮惊魂不定地回了房，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长公主见了心里吃惊，问了许久，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作罢。 光氏和几个丫鬟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顺着往常，知道了这样天大的秘辛，被灭口的不在少数，就是活下来的，也是生不如死…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啊蛮仍旧未能平静，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他真是疯了…疯了…”她喃喃自语道。 想要皇位，还不简单，他身为皇子，位居嫡长，又是皇帝亲封的太子，其他几位皇子再聪慧，再讨皇帝喜欢，又如何能及得上他？况他身后，只皇后娘娘的娘家恭平侯府就不是好惹的，更遑论拥着兵权的慎国公府，只要再小心谨慎几年，这个位子，还不是他的。如今倒好，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真是个蠢货！ “这事，郡主打算怎么办…”，光氏看了她一眼，拿捏着分寸，绕是她见过无数大场面，此刻心里也惊惧不已。 啊蛮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他还能回头不成” 太子做出这种事，就算是皇子嫡孙，一个死罪，也逃不了。 要么成功，要么成仁，只可惜，被她看见了，太子这一遭，怕是要毁了。 对自己的亲父皇下手，何其狠毒呵。 光氏沉吟了会，小心道，“这…若是用得好…郡主…” 这要是用得好，就是一张可以掰倒太子的王牌，也是，给其他皇子的投名状。 不，不仅是太子府，还有恭平侯府，慎国公府，一石三鸟。 只是，太子虽待她不是至亲，却也是从小伴她长大…啊蛮揉了揉太阳穴，“姑姑，若是出了事…可有…可有法子保下他的性命？” 良辰上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奴婢这里，刚好有一粒假死药。” 啊蛮接过玉瓶，若有所思。 只听她淡淡吩咐，“姑姑，我记得乌贵妃身边有不少得力的宫女遣散了出去，你派人去瞧瞧，有哪些个之前是在乌贵妃跟前侍候的，且老子娘在京里头的，若有，你便去问了来” 郡主，这是要把这事彻查到底了。 光氏低下头，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长公主寝殿内，恭嬷嬷一下又一下地帮长公主锤着背，榻前站着一袭锦衣的灵若，正低着头等着长公主问话。 长公主淡淡朝她一瞥，“说吧，今儿在母后宫里，有哪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灵若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不想长公主听了，脸色沉了下来，“丽妃好大的胆子！竟敢把主意打到啊蛮的头上来，看来，六皇子的心，也大了” 恭嬷嬷也暗暗吃惊，这丽妃娘娘，竟看上了自家小郡主不成？ 啊蛮的背后，景国公执掌朝政大权，是皇帝的腹命大臣，四爷手里又有十万精兵，更不论啊蛮身上流着的皇家血脉。娶了啊蛮，这样大的助力，堪比半个皇位。丽妃娘娘真是好大的胃口，就凭六皇子，也敢这么明目张胆。 “公主可要往太后娘娘跟前提上一提，也省的丽妃娘娘…” 长公主冷笑，“她敢！有本宫在一日，她休想碰啊蛮一根毫毛” 少倾，她叹了口气，“母后那里就不必了，这阵子她身子本就不好，也免得让她烦心” 恭嬷嬷也暗自摇了摇头，太后娘娘的身子，真是越来越不禁老了。 啊蛮在宫中长大，势力根深蒂固，光氏又是个有手段的人，想要打听点事，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几日，就得了消息。 “倒也的确找到了符合郡主要求的人，乌贵妃宫里原先有个叫锦翠的，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这锦翠原先在乌贵妃跟前当值时，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大丫鬟起了冲突，折了皇后娘娘的面子，这乌贵妃一倒，皇后娘娘就把她打发到浣衣局去了。” “这锦翠的老子娘，都是京里田庄的个佃农，倒也是个好拿捏的，且她心里也恨着皇后宫里呢，奴婢威逼利诱几句，她就全招了” “原来太子爷前些年就与乌贵妃娘娘熟络上了，这每隔一段时间，太子爷从慈宁宫出来，总还要再往赋和宫请个安，呆上几柱香的时间才出来，乌贵妃还在皇上跟前夸过他孝顺知礼呢” 她就说一向与皇后宫里不和的乌贵妃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夸起太子来了，原来，两人早有猫腻。 啊蛮略微思索一番，“她可还有别的说辞？” 光氏踟躇了下，“这个，倒也是有的。” “虽说是贴身的宫女，但乌贵妃娘娘有自个带来的陪嫁，从来都是防着她们这些越人的，私密的事她也近不得身，只不过有一回…” “她说是落了东西要回去拿，恰巧也就碰上了太子爷跟乌贵妃在里头…” “她心里好奇，也就躲起来在一旁听，乌贵妃娘娘特别喜爱绣着鸳鸯的红肚兜，还亲自送给太子爷一个，只怕这会，那肚兜还被太子爷私底下藏着呢” 啊蛮眼里凛厉如冰，“吃了熊心豹子胆，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姑姑，你拿了我的令牌到内务府刘公公那走一趟，且把这锦翠从浣衣局弄出宫，送到和陵王府，把这些话，一五一十地带给和陵哥哥” “把她的老子娘，也接出来置个院子好好安养着吧” 光氏微微一愣，“郡主为何，不直接告诉五皇子” “我可听说皇后有意为五皇兄求娶王婩，我虽与王婩要好，可总也看不上玖国公府，这到头来若要为她人做嫁衣，总也无趣” “而和陵哥哥，总不会亏待我” 光氏叹了口气，和陵郡王，何曾让郡主受过一丁点委屈呢。 “对了，奴婢还得了一个消息，庄妃娘娘又怀孕了，皇上知道了很是高兴呢，马上解了她的宫禁，就是太后娘娘知道了也不计前嫌，送了好多东西。” 啊蛮冷笑，“她倒是好运气，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走运一辈子了。”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九十七章 不出八月，庚氏的胎就发动了。 果然如啊蛮所料，因着胎儿头太大，庚氏难产，折腾三天三夜孩子才出来，只是她也元气大伤，不过两日就走了，独独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儿。 据说她临死前，死死地抓着二郎的手，求他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定要善待静姐儿，虽对这个妻子没有什么感情，二郎心里总归是被触动了的。 喜事还未脱，就要办丧事，陆家人的脸上，都没什么好气色。不过静姐儿，可是重孙辈里头第一个嫡出的孙女，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整天抱在身边挂在嘴上，就是弥氏，瞧着她稚嫩的笑容，心里也热切几分。只是想起这个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娘，心里又不免伤感起来。 终归庚氏也为景国公府延续了血脉，老夫人大手一挥，她的丧事办得格外气派。 只是人死了，身后的富贵荣华，又有什么用，啊蛮不觉有些唏嘘，庚氏生前不得人重视，死后反倒令人缅怀起来。 今儿王韫特意穿了一件素月色的绫罗，衬得她腰身楚楚，一双带着伤感的眸眼，更是柔柔动人。 她到办佛事的灵堂走了一趟，整个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倒好像那里头躺着的不是她表姐，是她亲姐姐一般。 王婩看了，不由嗤之以鼻，表姐死了，倒是如了她的意了，偏生她还打扮得这样招人，作出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 王婩走到她面前，一语双关，“妹妹可要小心些，别伤心过度了才是，谁不知道，你心里面，把陆二奶奶看得最重呢” 王韫看着她，目光平静，“先前我与表姐交好时，姐姐还是个庶女，并不大出门，自然跟表姐不亲的” “是了，妹妹这样想我倒是记起来了，那会子，赵氏可还在呢，也幸好她自食恶果进了宗人府，要不然，不知还要祸害这一府人多久” 王韫脸色白了白，冷冷看着她，“姐姐也别得意才是，与狼为伍，说不得，下一个就是姐姐了” 王婩轻嗤，“狼？比起妹妹来，狼能狠毒多少？” 王韫不屑看她，猛得撞了她一下，走了过去。 不出八月，庚氏的胎就发动了。 果然如啊蛮所料，因着胎儿头太大，庚氏难产，折腾三天三夜孩子才出来，只是她也元气大伤，不过两日就走了，独独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儿。 据说她临死前，死死地抓着二郎的手，求他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定要善待静姐儿，虽对这个妻子没有什么感情，二郎心里总归是被触动了的。 喜事还未脱，就要办丧事，陆家人的脸上，都没什么好气色。不过静姐儿，可是重孙辈里头第一个嫡出的孙女，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整天抱在身边挂在嘴上，就是弥氏，瞧着她稚嫩的笑容，心里也热切几分。只是想起这个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娘，心里又不免伤感起来。 终归庚氏也为景国公府延续了血脉，老夫人大手一挥，她的丧事办得格外气派。 只是人死了，身后的富贵荣华，又有什么用，啊蛮不觉有些唏嘘，庚氏生前不得人重视，死后反倒令人缅怀起来。 今儿王韫特意穿了一件素月色的绫罗，衬得她腰身楚楚，一双带着伤感的眸眼，更是柔柔动人。 她到办佛事的灵堂走了一趟，整个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倒好像那里头躺着的不是她表姐，是她亲姐姐一般。 王婩看了，不由嗤之以鼻，表姐死了，倒是如了她的意了，偏生她还打扮得这样招人，作出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 王婩走到她面前，一语双关，“妹妹可要小心些，别伤心过度了才是，谁不知道，你心里面，把陆二奶奶看得最重呢” 王韫看着她，目光平静，“先前我与表姐交好时，姐姐还是个庶女，并不大出门，自然跟表姐不亲的” “是了，妹妹这样想我倒是记起来了，那会子，赵氏可还在呢，也幸好她自食恶果进了宗人府，要不然，不知还要祸害这一府人多久” 王韫脸色白了白，冷冷看着她，“姐姐也别得意才是，与狼为伍，说不得，下一个就是姐姐了” 王婩轻嗤，“狼？比起妹妹来，狼能狠毒多少？” 王韫不屑看她，猛得撞了她一下，走了过去。 不出八月，庚氏的胎就发动了。 果然如啊蛮所料，因着胎儿头太大，庚氏难产，折腾三天三夜孩子才出来，只是她也元气大伤，不过两日就走了，独独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儿。 据说她临死前，死死地抓着二郎的手，求他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定要善待静姐儿，虽对这个妻子没有什么感情，二郎心里总归是被触动了的。 喜事还未脱，就要办丧事，陆家人的脸上，都没什么好气色。不过静姐儿，可是重孙辈里头第一个嫡出的孙女，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整天抱在身边挂在嘴上，就是弥氏，瞧着她稚嫩的笑容，心里也热切几分。只是想起这个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娘，心里又不免伤感起来。 终归庚氏也为景国公府延续了血脉，老夫人大手一挥，她的丧事办得格外气派。 只是人死了，身后的富贵荣华，又有什么用，啊蛮不觉有些唏嘘，庚氏生前不得人重视，死后反倒令人缅怀起来。 今儿王韫特意穿了一件素月色的绫罗，衬得她腰身楚楚，一双带着伤感的眸眼，更是柔柔动人。 她到办佛事的灵堂走了一趟，整个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倒好像那里头躺着的不是她表姐，是她亲姐姐一般。 王婩看了，不由嗤之以鼻，表姐死了，倒是如了她的意了，偏生她还打扮得这样招人，作出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 王婩走到她面前，一语双关，“妹妹可要小心些，别伤心过度了才是，谁不知道，你心里面，把陆二奶奶看得最重呢” 王韫看着她，目光平静，“先前我与表姐交好时，姐姐还是个庶女，并不大出门，自然跟表姐不亲的” “是了，妹妹这样想我倒是记起来了，那会子，赵氏可还在呢，也幸好她自食恶果进了宗人府，要不然，不知还要祸害这一府人多久” 王韫脸色白了白，冷冷看着她，“姐姐也别得意才是，与狼为伍，说不得，下一个就是姐姐了” 王婩轻嗤，“狼？比起妹妹来，狼能狠毒多少？” 王韫不屑看她，猛得撞了她一下，走了过去。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九十八章 天气虽炎热，但公主府最是阔绰，不要钱似地把冰块堆了又堆，阵阵风透着寒气吹来，只觉凉丝丝的。 啊蛮在自家凉亭置了竹榻，躺在上面小憩。 光氏一下一下地替她打着扇，嘴里低声道，“奴婢已经跟刘公公通过气了，把锦翠从宫中送了出来，眼下她正在和陵王府里头待着呢” “说来也怪，这以往乌贵妃身边贴身侍候的越女，似乎都不见了，奴婢暗地里打听过，好像是都犯了宫规，找了个由头，被处死了” 啊蛮挑眉，“哦？怕不是犯了宫规，而是犯了皇后娘娘那位宝贝儿子罢？他倒也知道心虚，呵” 光氏顿了顿，这些事，她一个奴婢，也不便多说，“这锦翠倒也是个命大的，幸好郡主吩咐得早，昨儿个奴婢上刘公公那是，皇后身边的李公公还问起浣衣局这号人来，刘公公自然是顺着您的，当下就说她得了疫病，暴毙了” 刘公公以前是服侍太后娘娘的，后来才升了内务府总管，对啊蛮再好不过。 “这丫头也是个机灵的，让她在和陵郡王府好生待着，她的用处，可大着呢” “是，郡主放心，有赤九在，妥当着呢” 良喜端上一碗冰镇过的甜羹，啊蛮接过尝了口，抬眼道，“皇后要把王婩说给五皇兄，可知道他那里是什么态度？” “五皇子向来孝顺皇后娘娘，当下就说了一切全凭皇后娘娘做主的，听说前儿皇后已经跟皇贵妃娘娘提起过这事了，皇贵妃娘娘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啊蛮摇摇头，唇角弯起，“皇兄可是最孝顺的人了” 樱才正绣着一只锦袜，闻言抬头道，“说起这个，奴婢倒是听说，国公夫人想要给二郎物色一个填房夫人呢，不过，却不是看上了定国公府的姑娘，而是看上了玖国公府…” 梅果听了，不以为然地嗤了声，“定国公府就那么几个宝贝姑娘，如今已经折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嫡女进来，哪里还敢再把其他姑娘推进火坑？就是夫人，也没有这个脸面再去求娶。” 说来这事，也是景国公府对不住定国公府的，好好的主母嫁进来，一个妾室却先生下了庶长子，这放在哪里都说不过去的。 也是景国公府权大势大罢了，否则，定国公府的兄弟们，还不上门把景国公府掀了去。 啊蛮徐徐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玖国公府，除了她还有谁，能让大伯母看得上眼。” 王婩如今的身份水涨船高，自然不可能给一个嫡次子当填房，且又有皇后娘娘在那，而玖国公府中，玖国公世子虽然庶女一堆，但出身都是低贱得，弥氏自然看不上眼。只有王韫，生母是皇家的郡主，自小又以嫡女教养，虽说如今再不如前，做一个填房，也还是够的。 梅果捂嘴笑了句，“啧，要奴婢看呀。这二少奶奶，可不是好当的，若是这亲事说成了，日后啊，可有她好受的” 啊蛮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啊，就爱贫嘴” 梅果嘟了嘟唇，“哼，那还不是跟郡主学的” 众人被逗得一乐。 良辰掀了亭子的纱帘走进来，恭恭敬敬将手里的信递给啊蛮。 几人心照不宣，这信，定是简皇子传来的，两人常通书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啊蛮拆信看了，眉梢一喜，命人侍候者沐浴换了身轻纱，又细细装扮一番，就出门去了。 郡主仪仗拐过街巷，走过宣武门，最终抵达安国寺。 方丈迎了出来，双手合十，“阿尼陀佛，郡主请，简施主已经等候多时” 啊蛮会心一笑，也还了个礼，“多谢大师” 她与姜玄在安国寺相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方丈与姜玄关系颇好，也见惯不怪。 安国寺的后山，粉佳人的枝叶一片片翠绿无比，令人看了养眼得紧。 姜玄负手在那，静静地伫立，谪仙般出尘。 啊蛮上前，甜甜一笑，“姜玄哥哥” 他闻言，转过身来，温柔一笑，“嗯，啊蛮来了” “哥哥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见见啊蛮了么” 他挑了挑眉，笑意吟吟。 啊蛮心里一跳，险些要沉醉在他宠溺的眼中。 她低下头，扭捏了下袖角，“没有，我只是，只是问问而已” 姜玄俯身上前，凑近她耳边，“那我告诉啊蛮，我想见啊蛮了，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男子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融化人心的暖意。 啊蛮脸上一红，嘴角却止不住地弯起。 姜玄抬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却终究在一寸的距离之下停了下来。 他放下手，无奈一叹，凝神看着她，“啊蛮，你这样美好，我又是这样落魄的身份，又如何，又如何配得上你呢” “只怕介时，连上门提亲的资格都没有。” 他摇摇头，嘴角衔着一抹微涩的笑。 啊蛮垂眸，语气却无比坚定，“哥哥若真悦我，何不去试上一试呢” “若哥哥是这样的懦夫，啊蛮才不会喜欢哥哥呢” 姜玄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长发，眉眼温柔，“试，自然要试，为了啊蛮，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啊蛮心里一甜，正要答话，却突觉腿上一阵剧痛传来，“啊！” 她低头一看，只见一条浑身青绿色的蛇正从她的脚边吐着信子爬过。 姜玄见了那蛇，脸色一沉，“这是竹叶青，有剧毒！咬了一口，若不及时清毒，就能马上要人性命” 说着他赶紧低下身子，欲要查看啊蛮被咬的伤口。 “啊蛮，对不住了” 眼下这里没有别人，啊蛮咬了咬牙，“哥哥是为我好，无碍” 他轻轻撩开她的纱裙，只见小腿之上，有两个带血的牙印。 啊蛮看了，心沉到了底，她随身也没有带着药，且听说这蛇毒蔓延极快，能不能撑到回府，还是个未知数…她正想着，却被姜玄的动作打断了思路。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俯下头，一口一口地替她吸起毒液来。 啊蛮一惊，忙要推开他，“你这是疯了不成，这可是有毒的，当不得你如此” 姜玄制住她，仍然不为所动，“无碍，你不用担心，这毒不会影响我，吸出来就好了” 他说着俯下头，慢慢地把毒液全部吸出来。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九十九章 简单清理好了伤口，姜玄便命人一路将啊蛮抬了回府。 长公主知道了，心里自然紧张得紧，只不过，怒气更盛。她令人传了话让啊蛮回来，就直接到正厅来。 玉枝殿，吟娡脚步匆忙地掀了帘子走进来，福了福身子道，“郡主，小郡主刚从外头回来，说是被蛇咬伤了” 陆绛华听了，皱了皱眉，“这又是怎么了，去哪里招来这些东西，她可有大碍？” 吟娡扫了周围人一眼，上前俯在她耳边道，“倒也是无碍，只是，听说当时简皇子在场，还帮小郡主吸了毒，眼下公主正气头上呢” 陆绛华一顿，抿了口茶，“可知道她是从哪儿回来的” “是安国寺后山” 安国寺后山怎么会有蛇，虽说是山林，只是，安国寺的住持为了弟子着想，一向都会在后山出洒些雄黄驱除蛇蚁，因此那地方再是清净不过，连个虫子都见不到的。 况且，这大热的天儿，又是正午，蛇一向是贪凉的东西，自然不会寻着这个点儿出来，陆绛华在民间生活多年，对这些东西的习性很是了解。 她淡淡一笑，晃了晃杯中的茶，“你可以知道，哪儿的人，最善驱蛇？” 吟娡一愣，略略思索了会，“奴婢听说过，漠北一带蛇虫最多，因此漠北人多习驱蛇之术…不知郡主的意思是…” 陆绛华摇了摇头，“我在漠北呆了十年，再是了解不过，漠北蛇虫虽多，但比起大乌来，却是九牛一毛，驱蛇之术，更是浅薄。” 吟娡沉吟了下，脸色一白，吃惊道，“郡主…郡主是说…” 若简皇子是故意引蛇而来，又恰好只有两人在，那他挺身救了啊蛮，这于公主府就是大恩，且一个女儿家，被外男这样亲近，又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到时候，简皇子要是上门提亲，这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吟娡想着，倒吸了一口气。 陆绛华敛眸，眼里平静无波，“是与不是，倒也无关紧要。” 啊蛮命太医前来瞧了，又将伤口敷了药，这才来见长公主。只是一入正厅，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长公主坐在首位，一张脸冰冷入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要放在往常，她受了伤，长公主早就搂着她心疼地唠叨上一阵子了，现下却稳稳坐在那，沉默不语，隐隐有暴风雨压城的气势。 “娘” 啊蛮踟躇了下，颇有些心虚。 长公主冷笑，“呵，你还知道我是你娘” 啊蛮咯噔一声，忙低下头，“娘这是什么意思，女儿做错了什么，娘直说便是，可不要这样吓我” “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 长公主拍案而起，惊怒道。 “你这个不孝女，你给我跪下！” 啊蛮脸色一白，跪了下去。 “女儿不知娘在说什么” 长公主闻言更是生气，“呵，你胆敢做，还怕认么？！” “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竟容忍他这样冒犯你？” “娘以前教你的东西，你都白学了不成？！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教人看了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啊蛮咬了咬唇，“娘怎能不问青红皂白，论理，是姜玄哥哥救了我，救命之恩，娘怎能这样说” 长公主冷笑，“救你？他这是居心叵测，想要把你推进火坑才是” “他以为，他这样，就能让本宫对他感激涕零，将女儿平白嫁出去么，痴人说梦！” 啊蛮听了，心里头很是替姜玄委屈，顶嘴道“娘这是什么话，姜玄哥哥也是为了我好，才挺身救我，要是没有她。娘恐怕就见不到我了！至于名声，娘大可放心，姜玄哥哥不会置啊蛮于不顾，就算真是那样，我堂堂一个郡主，没有名声，还活不下去了么” “你…你这个孽障！真是要气死本宫才安心吗？” “我告诉你，你想嫁给他，休想！就算这大越的男子死绝了，本宫也绝不会将女儿嫁给大乌人！” “你给我好好跪着反省反省，想清楚之前一步也不许离开！” 长公主说完，狠狠拂袖而去。 她是大越的公主，大越的皇族，赵家皇位传承千百年，与大乌征战无数，死伤更是不计，就算两国眼下和好，但刻在骨子里的那一份仇恨，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延续，丝毫不会冲淡半分。凤姬长公主，有她自己执着的骄傲。 啊蛮垂眸，沉默不语，脊背却挺得格外坚直。 从中午跪到晚上，长公主一点儿也没有松口的意思，下人见了，心里也觉得震惊，这是有生以来，长公主头一回对小郡主这样严厉。 屋内来往路过的下人，看向啊蛮，眼里都是心疼的神情，却也无可奈何，这两母女，都是一样的性情，谁也不肯向谁低头。 啊蛮低着头，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翡翠缠枝玉履。 陆绛华走到她跟前，语气平平，“怎么，还没跪够么” 啊蛮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如果姐姐是来看我笑话的，那就请回吧” “看你笑话，我还没有这个闲心” 陆绛华看着她身下一直压着的腿，皱了皱眉，她身上余毒未清，这样跪着，可不大好。 “那姐姐是来做什么的，可别告诉我，姐姐是来劝我的” “自然不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陆绛华说着俯下身子，一把强行将她拉了起来。 “不过是你在这跪着，总碍着我的眼，我看着不舒服罢了” 啊蛮挑眉，“那可真是对不住姐姐了，只是，娘让我跪着，不让我起来，我便不起来，但还要劳烦姐姐再忍耐一会儿了” 她说着还要往下跪，却被陆绛华一把制住。 “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娘亲不让你跟简皇子来往，也没见你照做啊” “我眼下可没有心思跟你拌嘴。你还是乖乖地回去躺好，养好你的伤罢” 她这位姐姐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关心起她来了，啊蛮心里困惑。 陆绛华扫了眼在一旁看着的良喜几个，冷声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将你们主子抬进去好好玩歇着” 几个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将啊蛮扶着回房了。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章 一连几天，长公主的脸色都是阴沉的，堪比天边的乌云。府里的下人们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喘。 长公主和小郡主这对母女两的关系头一回陷入僵局，无论驸马爷怎么劝都没用。 光氏看着也是心急，“唉，长公主也是为您好，依奴婢看。您不如就到长公主面前服个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 “郡主不知道，这当娘的心里，哪有不心疼女儿的呢，长公主这是怕你吃亏啊” “这几日奴婢瞧着，长公主也是心里头不痛快，连饭都用不下几口呢” 啊蛮瘪瘪嘴，“我知道娘亲疼我，可是，可是她又何苦在我跟前那般诋毁姜玄哥哥呢，再不济，我这条性命，还是他救的呢” 光氏叹了口气，“郡主怎么就不明白呢，您是大越的郡主，而他不过是个质子，就算将来有出息了，难不成，他要一辈子待在大越？若是要回去，郡主也要跟着成？倒要让长公主如何自处？让太后娘娘作何想法？” “况且那日，奴婢跟良辰几个就在外头侯着，郡主被蛇咬着了，只要唤上一句，吸毒之事，又何苦劳烦简皇子？” 光氏从小带着她，向来是一心为她着想，这一点啊蛮从不怀疑。 她垂眸，沉默良久，方抬头道，“姑姑，我知道，他多少也是有些私心，可是，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喜欢他啊…我…” 她说着说着，红了眼圈。 看着这个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光氏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罢了，罢了。 她搂住她轻轻拍着，“喜欢一个人，不是易事，既然如此，姑姑支持你去尝试一下” “姑姑…” 啊蛮本无什么大碍，伤口养了几天，也差不多好全了。 倒是陆绛华这几日，时不时上门来陪她解闷。 简皇子府派了人上门来，却吃了闭门羹。长公主放了话，若啊蛮再敢见他，定不轻饶。 就是太后娘娘知道了这事，居然没说长公主什么。心里头也有点责怪啊蛮的意思，好歹是宫里精细教养出来的姑娘，怎能这样不知好歹。 不过好在太子妃娘娘的肚子传出来了好消息，总算让太后的心情好些了。 太子妃娘娘嫁给太子数年，肚子里也没个动静，这一回终于有个信儿了，可把皇后乐坏了。 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那就是太子的嫡长子，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各宫的赏赐如流水般进入太子妃的房内，就连太子，也亲近了她几分。 太子府里一片喜庆，只有凌鸳殿，艾妃咬碎了一口银牙，打落血水往肚子里吞。 “那个贱人…怎么可能！爷都多久没去过她那了” 身边的嬷嬷听了，脸色一白，“娘娘息怒啊，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好歹是正经的太子妃娘娘，要叫别人听见了，就是太子爷，心里也会怪罪您的” 她叹了口气，“说来太子爷上个月倒也在太子妃娘娘房中留宿了一次…哪成想…就怀上了呢…” 艾妃掐了掐帕子，太子爷这几年来，几乎每隔几日就宿在她这，只是不知为何，自从生下宜可县主后，她就再也没有怀过，任她用尽各种方法吃遍各种偏方，也没个成效。如今太子妃一次就怀上了，可不叫人心恨么。 太子妃身份尊贵，又有那样的娘家护着，明里暗里，艾妃都不敢轻易动她，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她背后，还有那个人。 她眯了眯眼，缓缓弯起嘴角，“呵，怀上了又如何，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 身边的嬷嬷明显也与她想到了同一处，低头道，“娘娘的意思…老奴懂了，老奴这就去给那位爷传个信” “嗯，去吧，小心些，可别让人抓到把柄。另外，太子服的丹药用得差不多了，你再去要些回来。” 艾妃闭上眼，罢了罢手，让她退了出去。 ………… 和陵郡王府。 沈慕华一身锦衣，站在窗台前，脸部隐在阴影中，眼神晦暗不明。 赤九躬着身子站在一旁，心里头却在打鼓。 自从前几日知道简皇子帮小郡主吸毒的事，自家主子的心情就阴晴不定，慎刑司里头更是下了重手险些弄死了几个要犯。弄得他这几天都神经兮兮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冰冷无情的话音传来，打断了赤九的思绪，“张太医，可说什么了不曾？” 赤九一个激灵，忙提起精神应对，“回王爷，张太医说，他敢用人头担保，他的的确确没有诊错，太子殿下服用丹药多年，体内的精气早就耗尽虚透，的确是再也没有生育的可能…” 沈慕华淡淡应了声，“此事，太子妃娘娘可知道？” “张太医瞒得严严实实的，没有您的吩咐，谁也不敢告诉。别说太子妃，就连艾妃娘娘，也蒙在鼓里呢” 沈慕华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哦？那太子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可还真是让人好奇呢。” 这一对夫妻，果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做丈夫的与父亲的妾室私通，做妻子的，又不知道从哪里勾搭出一个孩子来。 就这样的人，也配当太子和太子妃。 赤九额角抽了抽，心内虽然惊讶，更多的，却是不屑和无语。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看太子妃娘娘前段时间都跟那些人在一块” 沈慕华点了点头，“你好好安排，张太医，也该告老还乡了，到时东窗事发，倒也免得顺藤摸瓜查出他来。” “是，属下知道” 赤九想了想，又拱手道，“艾妃娘娘身边的嬷嬷来了，说是艾妃娘娘知道太子妃娘娘怀孕，心里很是不安，求爷想个计策…” 沈慕华眯了眯眼角，带着一丝阴柔的杀气，“呵，艾妃的野心，也大着呢” “你且让她安心便是，告诉她，太子妃的位置，迟早是她的，只是在这之前，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太子妃的胎，现在还得保着” “是，另外，艾妃娘娘还说给太子爷用的丹药用得差不多了，爷看…可还要再添点？” 沈慕华轻笑一声，怪不得太子的身体衰弱得这么快，还得多亏了艾妃，为了固宠，把丹药像饭一样地喂给太子吃。 景国公那样的老狐狸，怎么养出来一个这么蠢的女儿。 “日后她要多少，你给多少就是” “是”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零一章 三个月孝期刚过，二郎就迫不及待，要娶王韫过门。 虽面上说的是为了静姐儿好，但暗地里人家怎么想，就不知道了。为此，定国公夫人着着实实气倒了，她的宝贝孙女才死没多久，孙女婿就另娶娇妇，真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定国公府也因着这事，跟玖国公府生了间隙。定国公世子夫人暗地里还在娘家哭过几回，可怜她的姐儿，年纪轻轻就没了，只留下那么一个丁点儿大的女儿，这才失去了娘没多久，亲爹就要娶继母了。 “说的倒是好听，若真要是为静姐儿好，抱到祖母跟前养着，又是什么难事，再不济，我总能把静姐儿接过来照顾，指定是王韫那个狐媚子勾引她姐夫呢，呸，她姐姐的尸体还没凉透呢，她就迫不及待要争着进门，也不怕遭报应” 定国公世子夫人的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听了这话，一时也对王韫十分不喜。 婚宴上倒也热闹，来吃酒的众人各怀心思，姑娘媳妇席子上谈笑风生的话题，自然也少不了王韫。 “我可听说这位新来的陆二少奶奶，可是许早以前，就与府上的二郎熟识了呢，现下倒是终于成人之美了” 恭平侯府上的楼十娘捂嘴一笑，眉眼间带着淡淡的不屑。 亲娘不是什么好东西，教出来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去，赵氏那样的人，能养出什么好姑娘。呵，玖国公府一家子女儿都是给别人做妾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皇贵妃，王德妃，现下，就连这个王韫，也巴巴地上赶着给人家当填房了。 姐夫还在，就互通暗曲，定国公府那位的棺材板都还没捂热乎呢，这一位就等不及了。 她这话王婩听了却是不高兴的，这不是明摆着说王韫不知羞耻勾引姐夫么，虽说她讨厌王韫，但王韫好歹也是王家的姑娘，这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毁了，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家族的名声问题，连她都要牵扯进去。 她冷冷瞧了一眼楼十娘，“我妹妹与去世的二少奶奶感情极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常与表姐来往，偶尔遇见姐夫，相互熟识，也不奇怪” “虽说楼十姑娘讨厌我妹妹，但也不能胡谄才是，毕竟姑娘家的名声重要，事关王家声誉，姐姐这样做，眼里可还有皇贵妃娘娘？可还有德妃娘娘？” 是了，楼家的姑娘一向与王家的不和，王婩这话听在有心人耳里，就变成了楼十娘故意诋毁。 楼十娘脸色一青，王家人只会仗势欺人。 “呵，妹妹真是好笑，我眼里心里，可都只有一位正宫娘娘，其他的，我还真装不下了，毕竟，说得再好听。也是个妾不是” “噗嗤”众位姑娘捂嘴偷笑，拿皇贵妃娘娘和王德妃娘娘来压皇后娘娘的母家，这不是闹笑话么。 “哎呀，瞧我这嘴呀，真是欠抽，我竟然都不记得了，妹妹的娘亲，以往不也是个妾么，真真是对不住，这一不小心，就说中妹妹软肋了呢” 众位姑娘听了，笑得更欢了，只眼角眉梢，都带了若有若无的鄙视。 王婩冷笑，“倒也无碍，毕竟。我娘如今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且我娘又出身北冥侯府，是忠勋之后，可不是什么破落户都可以相提并论的” 楼十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她没有一个像样的外祖家。她的娘亲，是来投奔的侯府的表姑娘，后来太夫人做主，把她嫁给了府中的六爷。 楼十娘毫不避让，“是，妹妹说的对，我娘的确家世不好，只不过，好歹还是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头娘子，可不像那些低贱的奴才，是从下面抬房上来的” 见王婩一脸怒气还要再说，啊蛮忙上前拉住她，“好了好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倒不要因为这些伤了气氛，你又何苦与她计较呢” 王婩不甘地哼了声，这才作罢。 次日，是新妇请安的日子。 一大早，大厨房就要开始忙活，良喜特意去厨房里头瞧了瞧给新媳妇准备的请安茶沏得如何。 大厨房的人都是个眼利的，自然知道这是郡主身边得力的大丫鬟，都毕恭毕敬地不敢得罪。 良喜不经意地上前探了探茶杯的温度，皱了皱眉，“这大冷的天，本就要图一口热茶暖暖身子，这茶怎的还沏得这么冷，要是喝坏了老夫人的肚子，谁敢担这责任？！” 厨娘犹豫了下，为难地道，“可是，这茶已经沏得很热了，再热，怕是端不住啊…” 良喜面色一冷，“嗯？你的意思是我说错了？” 厨娘马上低下头，“不敢，我这就去重新沏” “还不快去！要是误了敬茶的时辰，可有你受得！” “是是是” 今儿王韫穿了一身艳红色的锦袍，缀了一件兔毛裘衣，脸上是未褪的红晕，倒是一副不胜娇羞的新妇模样。 二郎也不是第一次娶媳妇，脸上倒平静许多。 “孙子媳给老祖宗请安” 两人跪下，一旁的奴才捧着托盘递上请安茶。 王韫双手接过那茶，禁不住手抖了下，险些将茶翻掉。 老夫人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王韫捧着茶，一双手青筋尽露，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她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归为平静。 她暗地里深吸了口气，温婉一笑，“这茶有些烫，孙媳怕烫着老祖宗，不若老祖宗就赐孙媳一份体面，让孙媳侍候您用茶如何” 老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却终归满意了些，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王韫跪着上前捧着茶侍候着老夫人喝下，然后才将茶杯交给身旁的嬷嬷，那嬷嬷接过去，手里也抖了抖，幸好稳住了。 啊蛮冷眼看着她缩进袖子里烫得红成一片的手，挑了挑眉。 一旁站着的良喜垂下头，新来的二少奶奶，战斗力，很高啊。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零二章 见过长辈，就是小辈了。论礼，王韫居长，又是嫡嫂，众位姑娘当行屈膝礼。 王韫是九娘嫡亲的嫂子，就算平日里再有什么矛盾，看在自家哥哥的份上，九娘自然不会为难。她笑着拿过王韫给的荷包，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叫了声嫂子。 有九娘这个表率在，姑娘们都有样学样，都给足了王韫面子。 独独到了啊蛮这里，她看着王韫，但笑不语，没有半点动作。 九娘皱了皱眉，“妹妹这是怎么了，还不快见过嫂嫂” 王韫见啊蛮如此，也不恼，她站在那，只眼里有几分伤心黯然，令众人见了心下不忍。 她幽幽叹了口气，拈起丝帕按了按眼角。“没关系，总归是我不好，妹妹不喜欢我，也罢了…” 老夫人心里对这个孙媳妇还是满意的，闻言不满地瞧了啊蛮一眼，“这是你嫂嫂，啊蛮可不能轻慢了” 啊蛮嘴一嘟，嗔道，“老祖宗这是什么话，啊蛮在太后娘娘身边这么多年，这点礼数还是懂的” “唉，不过，正是因为懂，所以啊蛮才不便给嫂嫂行礼” 老夫人有些疑惑，倾身问道，“这又是为何？” 啊蛮上下打量了王韫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说来老祖宗您也是知道的，这填房填房，说的就是妾，终究不是正头娘子，哪有向奴才行礼的道理呢，岂不是折煞了嫂嫂，你说，是么，二嫂” 王韫脸色青了又白，几经变化，最终化为平静，她强行吞下一口气，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是，妹妹是郡主，身份贵重，我这样卑贱的身份，自然受不起郡主一礼。” 二郎心里一疼，握过她的手，“啊蛮性子娇惯，有些话她也不是有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王韫顺势柔弱下来，低着头娇羞一笑，“自然不会，做嫂嫂的怎能跟妹妹计较呢” 啊蛮静静看着这一对夫妇，忽地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哥哥说的对，我的确不是有意，嫂嫂别介意才是，只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嫂嫂也别嫌难听” “毕竟…嫂嫂之前，也没向樱姨娘行过礼不是” 王韫面色唰地一沉，袖子里的手指狠狠往手心一掐，钻心的痛。 现在还不能跟陆绛珠翻脸，她还没在景国公府站稳脚跟，她要忍，她要忍。 弥氏听了心里有些恼火，这样好好的大喜日子，啊蛮倒要当着众人的面让王韫下不来台，折了大房的面子。 只是啊蛮到底是郡主，长公主又是位厉害的，就算心里再不满，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拿着帕子上前笑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啊蛮都说得你嫂嫂不好意思了，横竖都是你嫂嫂，什么填房不填房的” 啊蛮突然转了转眉眼，想起了什么，笑道，“哎呀，大伯母提醒我了，我倒险些忘了，不知嫂嫂什么时候，去拜一拜我过去二嫂的牌位呢，也让二嫂知道静姐儿日后有人照顾了，安心去才是” 只怕知道了，要死不瞑目才是真的，一个尸骨未寒，一个就有了新欢，还是平日里自己最要好的姐妹，庚氏要知道了，怕不是要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弥氏脸色一僵，想起庚氏，心里有些发怵，若是她一开始就狠狠整治洛姨娘，庚氏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高门大户，凡是嫁进来的填房继室，都要在原配的牌位前执妾礼，啊蛮说得不无道理，老夫人点了点头，“嗯，啊蛮说得对，我们是规矩的人家，这个还是要的，大儿媳妇你要好好安排” 弥氏忙恭顺应下，“是，媳妇知道了，娘放心就是” 王韫也柔柔一福，“一切听从老祖宗安排” 老夫人见了，心里又对她满意几分。 一番言语过后，众人坐下吃茶，陪着老夫人唠嗑几句，也好与新嫂嫂熟识。 啊蛮与梅果耳语几句，梅果点了点头，下去了。 少倾，小二房的庶长子，洛姨娘的儿子允哥儿穿了一身讨喜的白虎纹小襦袍，由人领着走了进来。 允哥儿如今已经六岁，古灵精怪的，最是聪明伶俐，一进来就给老夫人磕了个头，“孙儿给曾祖母请安” 老夫人孙子多，曾孙子却少了。见了允哥儿，立马乐呵了，忙让人扶起他道“好，好，是祖母的小乖孙，你怎么倒来了” 允哥儿跑到老夫人跟前，嘻嘻一笑，“孙儿想见曾祖母，所以就来了” 啊蛮捂嘴一笑，“允哥儿呀，再是孝顺您不过了，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不，他一做完功课，就立马来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笑眯眯地摸了摸允哥儿的头，“嗯，你姑姑说的对，允哥儿最孝顺了” 啊蛮又看了王韫一眼，招呼允哥儿过来，道，“哥儿即来了，就来见过你的新嫡母罢，恰好你还未曾见过的” 王韫自允哥儿进门开始，脸上就有些维持不住了。无端端有这么一个这么大的庶长子，放谁都受不了。更何况，洛姨娘还那样得宠。允哥儿放她跟前，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允哥儿在长辈跟前，再是听话不过，闻言就给王韫磕了个头，“儿子给娘请安” 王韫作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拉他到跟前详细看了看，又给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佩。 “哎呀，这么一看，允哥儿跟嫂嫂竟不像有隔阂的，竟像是亲生母子俩呢” 十六娘讶异地瞧了二人一眼，打趣道。 七娘也附和，“是了，我看着也像呢” 啊蛮笑着摇了摇头，“瞧妹妹们说的。本来就是亲母子，有什么像不像的，要我说呀，老祖宗不若今儿就趁着这好日子，也给允哥儿赏个恩典算了” “虽说允哥儿是姨娘生的，可到底也是二哥的长子不是，也是我们府里金贵的子孙，放一个姨娘跟前养着到底不妥，倒不若记到嫂嫂名下，也全了他的身份” 王韫身子晃了晃，有些撑不住，她白着脸强行笑道，“妹妹这是在说什么呢…” 庶长子身份再高，也还有一个庶字压着翻不了身，可如果记入嫡母名下，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允哥儿闻言，有些小心翼翼地望着王韫，“娘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我，我其实不用记到娘名下的…” 这又是一个人精！王韫暗暗咬碎一副牙，洛姨娘那个贱蹄子，教出这么一个讨人厌的东西！ 虽是这样想，她到底还是笑着拉过允哥儿，一脸温和慈爱，“哥儿可不许胡说，娘的心里，见了你欢喜得紧呢，哥儿这么聪慧，一看便知是个好的” 听了啊蛮说起这话，原本心里还念着王韫的二郎，立马想起了洛姨娘那朵解语花，一颗心不禁柔软起来。洛姨娘也在他跟前提过这回事，只是他碍着庚氏身后的定国公府，到底没有答应。如今若是成了，洛姨娘心里定也开心得紧。 他看了眼王韫，笑道，“我觉得，啊蛮说得不无道理，你是个见过世面的，又识大体，哥儿放你身边教养着，我也放心些，夫人贤惠大度，定然不会拒绝吧？” 王韫噎了一口血，险些被气死。 二郎都这么说了，她要是不答应，岂不是明晃晃地让别人以为她善妒。 她心里把洛姨娘骂了千百遍，面上还是笑意吟吟，“自然不会，哥儿也是我的孩子，我心里也疼着她呢” 既然她做嫡母的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也顺水推舟，把这事拍板定了下来。 过门第一天就把庶长子记到名下的嫡母，王韫可是头一个。没两天，这事就在京城传遍了。 啊蛮暗自偷笑，瞧着场上的王韫，轻哼了一声。 你倒是忍啊，我看你能忍多久。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零三章 办了二郎的婚事，九娘的婚事也不远了，弥氏舍不得女儿，总是说要多留几年，这留着留着九娘就十八岁了，已经不能再留了。 嫡亲的哥哥结婚，柔婉自然要回来的，且李家郎君的任期已满，也要调回京城了。 至亲的好友回来，啊蛮没有不上门相见的道理，且她的确是想念柔婉得紧，一打听到柔婉到了京城，啊蛮立马就命人备车直去柔婉府上了。 说来柔婉在京城的院子，还是啊蛮当初帮忙相看的，就在懿晟大长公主府的后头，不过隔了几天巷子，两家来往倒也方便得紧。 宅院不大，但胜在精致。 啊蛮一进门，柔婉就笑着迎了上来。 她穿了一身蓝银牡丹纹绣裙，披了一件赤色的狐裘，高高的发鬓上缀满了珠翠，活脱脱就是一个贵妇人模样。 几年不见，她倒是丰腴了许多。柔婉生了一对珠圆玉润的鹅肉，看起来可爱得紧，啊蛮很是喜欢，亲手将备好的见面礼给他们戴上。 柔婉谈笑间眉眼流转着妩媚妖娆的颜色，“你可来了，我可等了你许久，还要以为，你这小妮子忘记我了呢” 啊蛮拉着她的手臂，娇笑道，“我这不是一知道就赶过来了么，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呀” 柔婉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噗嗤，还算你有良心” 啊蛮含笑瞥了她一眼，“我倒是没什么，怕只怕呀，有些人有了夫君，眼里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柔婉嗔怪，作势要拧她“瞧你这嘴哟，看我不给你拧下来” 啊蛮忙跑开，咯咯笑道，“你要这样，我可就走了，再也不进你这门了，看日后有谁还想着你” “好哇，你敢威胁我” “咯咯咯咯” 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不大不小的院落，一若当年，她们还是包着总角的孩子。 进了房间，总算可以坐在榻上说说体己话。 柔婉拉着她，一脸关心地问道，“我听说你因着姜玄的事与表姨母闹了矛盾？” 姜玄与啊蛮在安国寺后山的事，长公主命人压得死死地，一个字儿也蹦不出去，柔婉自然不知道详情。 听她提起这事，啊蛮苦恼地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柔婉听了，险些跳起来，“什么？！你还真让他看你的身子了？！” “哎哟，你怎么这么傻呀你” 啊蛮瘪嘴，“我当初也是害怕…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了…” 柔婉瞪了她一眼，“要是我是长公主，定也会狠狠罚你一顿，女儿家的闺誉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啊蛮欲言又止，嗫嚅道“看都看了，事到如今，说也没用” “那他呢，他…可有说法？” 柔婉凑近她跟前，颇有些紧张地问道。 啊蛮一听，脸都红了，扭捏了会，才支支吾吾道，“他说…他说会对我…负，负责，只要我愿意…他就上门提亲…” 柔婉听了眼前一亮，“真的？算他还有点担当” 她想了想，又焉了下去，“可是表姨母那，这一关可过不去…” 啊蛮咬咬唇，“我娘不知为何，对这事反应特别大，我也没有办法了” “不如你去求一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那么疼你，定不会置之不理” 啊蛮耸拉着脑袋，默默摇了摇头，“没用，我娘不答应的事，外祖母是断断不会答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外祖母一向听我娘的话” “没事，再不济，还有我呢，我支持你” 柔婉拍了拍她的肩膀，“难得你喜欢不是，只要喜欢，何必管那些门当户对条条框框的，倒拘束得紧，人过得快活，才是真正活了这一世” “你我不同旁人，生来就有着尊贵的身份，何必再靠嫁给王侯来给自己撑脸面呢，若真是如此，又有什么意思？” 柔婉生在无忧无虑的府邸里，一向看得阔达。 啊蛮带着些许娇羞，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喜欢他，他喜欢我，这就够了，我又不图他什么，他是大乌的质子，还是大乌的太子，都与我无关” 柔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呀，能看得开就好” “对了，听说王韫那丫头，给你二哥当填房了，怎样，在府里可有与你起冲突” 说起王韫，啊蛮狡黠一笑。 “她倒是想，可也要有这胆子才是，这要是在外头，我还真不敢拿她怎么样，可要进了府里，她要还能为所欲为，我这个郡主，不是白当了么” 柔婉捂嘴咯咯地笑，“我说她怎么会第一天就把你们允哥儿认到名下了呢，这个下马威，可有点儿狠啊，说来奇怪，允哥儿怎么就突然那么听你话了” “说起这个，你可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的，好些年前，庚氏怀着孕被猫惊到的事？” “当时我就奇怪，好端端的府里哪里来的猫，后来查了查才知道，原来，是洛姨娘特地买进来的” 啊蛮冷冷一笑，当年弥氏为了洛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拆穿，啊蛮自然也装作不知道。只是后来，如果弥氏知道，陌姐儿和庚氏都是因为洛姨娘而死，不知会做何感想。 柔婉恍然大悟，也冷哼一声，眼里带着不屑，“呵，我说呢，原来，是做贼心虚呢。” 啊蛮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她这样做，把允哥儿认到嫡母名下，可是大大的好事呢，倒难怪她答应得那么爽快” 柔婉抿了口茶，看着她会心一笑，“你做得对，与王韫斗，洛姨娘的确弱了些，这样一来，倒是势均力敌了。”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零四章 虽然王韫是新娶妇，年轻娇美，却也到底敌不过在深宅大院浸淫多年的洛姨娘，洛姨娘伴着二郎长大，可谓对二郎了如指掌，知道如何才能把住二郎的心。 因此，二郎虽疼惜娇妻，却也不忍心空落了洛姨娘，天天两头跑，算起来还是在洛姨娘那歇得多。 不过，王韫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天天跑去荣寿堂给老夫人请安立规矩，还站在一旁侍候老夫人用膳吃茶，落在府人眼里，都不得不说一句王韫的好话。 九娘出嫁前一天，是府人为她添妆的时候。 九娘是公府嫡女，分例自然不同他人，光是公中就出了十万两白银为九娘置办嫁妆，更别论弥氏的私房体己，还有外祖家固安候府的送来的嫁礼。 啊蛮早就等着今日，精心准备了添妆礼。 她命人备了辇，描上淡淡的妆容，裹上金丝狐裘披风，施施然往大房的院子行去。 九娘正坐在房中与王韫说话，见啊蛮来了，脸上一喜，迎了出来。 “这么冷的天，妹妹快些进屋罢” 她摸了摸啊蛮的手，皱了皱眉，忙把手里的暖炉塞给她，“妹妹的手怎么这般凉，外头冷，下人是怎么做事的，也不给你拿个炉子暖手，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呢” 啊蛮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瞧姐姐说的，不过也就几步路，哪里就能冻着了” 掀了帘子进去，只见王韫正坐在榻上，两人对视一眼，空气瞬间凝固下来。 九娘暗暗跺脚，瞧她怎么忘了这茬，啊蛮来了，就该叫二嫂回去才是，省得两人再起冲突。 见王韫屹然不动，啊蛮挑了挑眉，“这是哪里来的没规矩的奴才，见了本郡主竟也不行礼，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王韫脸色一青，咬牙道“妹妹说笑了，我是你二哥正儿八经抬进来的夫人，可不是什么奴不奴才的。哪里有让长嫂先行礼的道理，妹妹在太后娘娘身边多，难道连这点教养也无么” 啊蛮惊讶地捂嘴，“哎呀，原来，是二嫂呢，倒也是我疏忽，竟然没能认出来，还以为是哪起子奴才仗着势在这作威作福呢，嫂嫂别怪我才是” “你…” 王韫惊怒地站起身，手微微颤抖，指着啊蛮说不出话来。 九娘见了，忙出来打圆场，她拉了拉王韫的手，笑道“妹妹就是这样的性子，嫂嫂您又不是头一回知道，何苦与她置气呢，我瞧着今儿嫂嫂也累了，不若回去歇息一下，总归身子最重要” 听了九娘的话，王韫深吸了口气，顺着台阶下来。 “罢了，看在你的份上，我便不与十四妹妹计较。” “谁让我是她嫂嫂呢” 王韫又与九娘说了几句，这才出去了。 啊蛮撇嘴，找个地儿坐下来，看着九娘道，“我倒不知道，九姐什么时候跟她那般要好了” 九娘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再好也不过表面情分罢了，你我都是姑娘家，都是要嫁出去的，日后去了婆家，最大的倚仗是什么，还不是娘家的兄弟，与长嫂交好，总比交恶强” 姑娘家是娇客，媳妇才是自家人，媳妇能进宗祀族谱，姑娘家却进不得。女子与兄弟交好，日后兄弟得力，自己有娘家撑腰，在婆家腰杆也挺得直些。 “九姐怎会这样想，你是二哥的亲妹妹，就算有了嫂嫂，难不成日后你有难他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九娘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你，话也不是这么说，你瞧瞧，那对面府上的赵氏，未出嫁前可是仪亲王的掌中宝，就连仪郡王也很是宠爱这位妹妹的，可到头来出了事，先不要赵氏的，还是他们家” 啊蛮不屑地撇嘴，“这个倒也不算什么例子，仪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是追名逐利贪图富贵不过” 九娘柔柔一笑，定定看着她，“啊蛮，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这样的性子，顺着自己的心意，倒也快活” “九姐以后，定也能幸福的，说起这个，我倒险些忘了我今儿是来干嘛的了，梅果，把东西拿上来” 啊蛮笑着吩咐道。 “是” 梅果小心翼翼地捧着玉匣上了来，递给九娘的贴身丫鬟。 九娘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对拇指头那么大的金色珍珠耳坠，上面点缀了一颗小巧玲珑的蓝宝石。 这么大的珍珠本就罕见，更何况还是以稀有而闻名的金珠。金珠产自深海，蛛迹难寻，采珠人寻珠过程中一不小心，就会葬身于大海，因此金珠向来有价无市，一珠难求。 九娘打开看过，忙命人小心收好。 “啊蛮有心了” 啊蛮暖暖一笑，“金银珠宝都是俗物，当不得什么。我呀，只愿姐姐和未来的姐夫幸福安稳白头偕老才是真的” 九娘娇美如桃花的面上一红，嗔了她一眼，最终却也叹了口气，“想不到，时间过得这样快，一眨眼，我也要当新娘子了” 啊蛮也颇有些唏嘘，“可不是么，我还记得，九姐是姐妹里面，第一个为我挺身而出说话的人儿” 九娘笑着摇了摇头，“倒难为你还记得，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以你的身份，就算我不帮你说话，谁又奈何得了你” 啊蛮弯起嘴角，“可最难得。还是这一份心意” 这景国公府中，要论当得起这一句公女的，也只有九娘一人了。不骄不躁，张弛有度，九娘的教养，才是真正的贵女风范。 啊蛮给九娘的添妆礼贵重，陆绛华的礼自然也不能差了，因此。陆绛华送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雕刻牡丹花的蓝宝石，着实让卢桂花好生咋舌了一回。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零五章 九娘大婚当日，啊蛮早早地上了策宁伯府，与柔婉一道说话。 徽枝郡主果然信守承诺，自陆家答应这门婚事后，她就着手为策宁伯另立一府，让两个小夫妻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用在懿晟大长公主府立规矩，一过门就是当家主母。 满京城的大家闺秀知道了，没有不羡慕九娘的。要知道，策宁伯本就是一个极好的夫婿人选，更何况，徽枝郡主又是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婆婆，九娘嫁过去连规矩都不用立，又是个在家里有话事权的主母。真真是羡煞旁人。 宴席还未开始，柔婉拉着啊蛮在院子里的小亭歇脚。 柔婉扫了四周一眼，凑到她耳边道，“你可知道，今天有谁要来” 啊蛮有些疑惑，“谁” 柔婉撇了她一眼，眼里有着笑意，“你倒是猜一猜” 她这幅样子，啊蛮见了，脑海里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不会是…姜玄吧？” 柔婉点点头，“没错，就是他，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让我娘给他发了请帖呢” 啊蛮往她腰间一掐，“好哇，原来你是故意瞒着我” “哎哟”，柔婉赶忙往旁边一躲，“我这不是拿不准他来不来嘛，这不，他一来我就告诉你了” 她捂嘴咯咯地笑，“不过要我说呀，简皇子心里，只怕也牵挂着你呢，你呀，就偷着乐吧” 啊蛮羞得不行，“你还要说，看我不掐死你” “好好好，好啊蛮，你就饶了我吧” 啊蛮踟躇了下，“可是，若是让我娘知道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这事啊，我一定给你封得死死的” 柔婉拍了拍胸脯，一副仗义凛然的模样。 啊蛮被她逗得一笑，心里却暖暖的，从小到大，柔婉一直都这样照顾她，为她着想。 和陵王府。 沈慕华看着案上传来的蜜报，眼里是重重深不见底的乌云，阴凉渗人。 密报上只有淡淡的一行字:简皇子与懿和郡主将于今日在策宁伯府相会。 他带了凛冽的怒意，将密报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香炉里。 下方的影卫依旧跪在地上，见惯不惯。 一旦涉及到懿和郡主，主子的心，就乱了。 沈慕华揉了揉太阳穴，“大乌那边的事，进展如何了” 影卫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回主子，已经安排了人潜入宫中接近大乌六皇子了，大乌太子那的人已经开始取得太子信任，不日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嗯，十一公主那呢，两人见面了？” “已经见了，听说十一公主那次回去之后魂不守舍许久，应是对简皇子动了心” “那就好，下去吧，这件事，不能有一丝闪失，否则，本王唯你是问” “是” 沈慕华冷冷地勾起一抹笑，呵，本王的东西，谁也没资格碰。 柔婉约了姜玄在策宁伯府的假山旁，那是个极隐蔽的地方，寻常人都去不到的。 小径沿途载满了美人梅，可见策宁伯的心意。美人梅是九娘最为喜欢的话，而这小小的伯府里，有一半的话都是梅花。 两人走到假山处，正要拐弯进去，却听见了说话声。 “简皇子…你怎么在这？” “姑娘你是…” 啊蛮听了这声音，心下一沉，她挑开一旁的枝桠，往前看去。 寒冷刮风的大冬天，卢桂花穿了一身艳红色单薄的缎裙，衬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脸上抹了些许脂粉，点了唇脂，只是涂得不匀。 整个人看起来鲜艳得怪异，她皮糙肉厚的脸上，还一副娇羞的神情。 “我，我是凤姬长公主府上的卢桂花，原本是跟着郡主来参加喜宴的，哪成想倒在这迷了路…” 卢桂花低下头，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 柔婉看着她这幅样子，有些好笑，有哪个正经姑娘家会对着素未谋面的男子说出自己的闺名？这位卢姑娘，还真真是有趣得紧。 姜玄皱了皱眉，颇有些无奈，温和地道，“那姑娘可有跟着服侍的人？” 卢桂花听着这温柔的语气，心里一荡，支支吾吾道，“原先也是有的…只是跟丢了，不知简皇子若是方便…可否带个路…” 姜玄顿了顿，“这…” 卢桂花失望地叹了口气，喃喃道“罢了，皇子别往心里去，我也只是说说，我一个民女，自知身份卑贱，如何敢劳烦皇子” “呵，你若真是有这自知之明，就不该擅自出来，勾搭外男，你可真是不知羞耻” 只听一句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柔婉冷笑着拉了啊蛮从后头走了出来。 “啊蛮” 姜玄眉眼一喜，上前叫她。 看见啊蛮，卢桂花脸上一白。 啊蛮笑意吟吟地走到她跟前，只是眼里带着冷光，“怎么，你倒是继续说啊” 卢桂花有些慌，低着头看地上，“我，我不是故意的” 柔婉讥讽道，“不是故意的？啧啧，你有胆子做倒是没胆子承认不成？你若是真迷路了，迷到这里来，也是怪了，本县主没有下人带着，都走不到这来，你又是如何找到这的” 策宁伯府的风景极好，后院更是修得跟行宫别馆一样九曲回环，人走着稍不留意就要迷失的，而这假山所处之地最是隐蔽，寻常人都走不进来。 卢桂花闻言有些伤心，看了看啊蛮，又转头向姜玄道，“我是真的迷路了，简皇子，你要相信我” 姜玄有些不忍，抬头对啊蛮道，“啊蛮何必揪着她不放呢，许是真的走错了也说不定” 啊蛮淡淡撇了眼姜玄，“这事我待会再与哥哥说，只是现下，哥哥别插手才是” 她静静地看着卢桂花，叹了口气，“你为什么，总也是认不清自个的身份呢” “你以为，你们家救了陆绛华，就是鸡犬升天了是不是？本郡主告诉你，我娘好生待你们那是因为她知恩图报，但你们也别以为自个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在公主府里，你们是恩人，在外头，你连一只蚂蚁都不是，呵，你以为你攀上了简皇子，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是么，但本郡主今天告诉你，你不配。”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被羞辱，卢桂花无地自容，有些手足无措。 她听得浑身发颤，她死咬着发白的嘴唇，努力不让自己更加难堪。 心底里有一丝仇恨，弥漫开来。今日的耻辱，她一定会，加倍地还给她。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零六章 卢桂花被说得一无是处，捂着脸哭着走了。 柔婉见了，挑了挑眉，她暗暗捏了捏啊蛮的手，给了她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她已嫁为人妇，于情事方面是过来人，自然不会留在这碍着他们两个。 柔婉朝啊蛮眨了眨眼。跟着卢桂花走了。 有轻快的话音在风中吹来，由远及近。 “哟，卢姑娘，你不是迷路了吗，怎么走得这样快” “你倒是等等本县主啊，要不然，你要是在这走丢了，那可就不好了，指不定让人家瞧见了，以为是哪里跑出来偷懒的奴婢呢” 卢桂花听了，跑得更快了。 姜玄上前，俯身温柔地看着她，“啊蛮不要误会才是，柔婉县主约了我等你，那位姑娘许真是迷了路，才误打误撞走到这了” “自然不会，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哥哥不必理会她” 啊蛮柔柔一笑，一双清透的明眸含着袅袅水汽，阳光下璀璨得如同琉璃砖瓦，晃乱了人的心神。 “长公主可有为难你，听说上回你被公主罚跪了许久…” 姜玄一想到她脆生生地跪在地上的模样，只觉心如刀割。他的啊蛮，怎可受这样的委屈。 他突然拿起她的手，微微敛眸，“啊蛮，是我不好…你放心，日后…日后，我定然不会令你失望的” 啊蛮心里一甜，脸上染了淡淡的红晕。 “没关系，只要是为了哥哥，啊蛮就不委屈” 姜玄温柔地弯起嘴角，用手轻轻为她抚顺的额角的发丝，“啊蛮，你再等等，再等等，总有一日，姜玄定倾国以聘” “嗯，我等着，哥哥一日不来，我就等上一日，一年不来，我就等上一年，十年不来，我就等十年” 他点了点她娇翘的鼻子，“傻，那要是我一辈子不来呢” 啊蛮信誓旦旦地抬起头，“那我就等上一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姜玄垂眸，“我的傻啊蛮，我如何能忍心让你等我那么久呢” 啊蛮狡黠一笑，“嘻嘻，就是知道哥哥不忍心，所以我才愿意等哥哥那么久啊，因为我知道，哥哥一定不会让我久等的” “傻，那要是，大越和哥哥之间，你只能选一个呢” 啊蛮一愣，“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姜玄轻叹，揉了揉她的发丝。 “啊蛮，你是知道我要追求什么的，如果，如果我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我希望你与我一道，看那大乌的万里河山” 是啊，他虽是质子，但终究要回到大乌的，到时候，他的身份，就是尊贵的嫡皇子，甚至，更高。 她垂下头，“我知道，一旦跟哥哥去了大乌，就没有回来的可能，但是，我舍不得娘亲…” “如果我走了，娘亲肯定会很伤心的” “那我便让啊蛮当这大越和大乌的皇后，可好？” 你若想要，我便把大越也攻占下来，捧与你索欢。 啊蛮一惊，抬起头来，“哥哥莫要吓我，这话可不能乱说” 姜玄喉结发出一声轻笑，“傻丫头，不过是逗你而已” “哼，哥哥真坏” 啊蛮撇了撇嘴，转过头不看他。 姜玄眼里满是宠溺，“啊蛮，我定不负你” 九娘出嫁时，十里红妆繁花似锦，轰动盛京。 就算是从锦州那样的小地方来的人，九娘也丝毫不逊色于京城的贵女们，举止气度，都有过人之处。陆氏嫡女的教养，向来是有口皆碑的。 九娘的出身，是顶顶好的。外祖是固安候，祖父又是国公，自己也是正经的公女，又是弥氏所生，这样的出身，是再也挑不出错误的。就算是在京城，也很难找出这样一个姑娘。因此自九娘及笄以来，来说亲的媒婆险些踏破了国公府的门槛。 就是徽枝郡主，也是许下了很多条件，这才让弥氏松了口。 喜宴的上座，陆绛华一袭靛蓝色银纹的貂裘，嫡女的气势压下来，一时间竟也无人能比。 她淡淡撇了眼卢桂花，抿了口茶道，“你去哪了” 卢桂花一惊，捏了捏衣角，嗫嚅道“没…没去哪” 陆绛华挑了挑眉，“你鞋面上的泥土，是哪里沾来的” 卢桂花下意识地低头，“不过是，不过是去外头走了走” 她不置可否，淡淡道，“去了哪里，倒也无关紧要，只是你要知道，不该想的东西，就不应肖想才是，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 卢桂花眼圈一红，“我没有，姐姐为何总是这个样子呢，我知道我自己身份卑贱，比不得姐姐，姐姐不用说我，我有我自个的想法，不劳你关心” 陆绛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罢了，我也懒得说你，你自己慢慢领会吧” 今儿宴席上的风光都被张淑抢了去，倒也无人注意到她们。 张淑今儿穿了一件毛色极为稀罕的白银狼裘，毛发纤细，根根分明，看着竟能照人一般，令众位姑娘啧啧称奇。 据说这匹狼裘是西域进贡上来的，仅此一匹，皇帝念着张淑父亲的恩情，赏给了张淑。 岳五娘笑道，“啧啧，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毛色这么好的狼裘，摸着也舒服得很呢” 别说是白银狼皮，就是其他普通的灰狼裘都是有价无市，一匹千金，黑狼则价格更高，白银狼皮可是绝世罕见的宝贝。 姑娘们见了，都羡慕得很。往常她们还不把张淑这个公府的表姑娘放在眼里，可如今人家是县主了，身份上就压她们一头，哪里还敢轻视。 岳三娘坐在一旁，看了看张淑，眼里卒了毒一般，哼，不过是个飞上枝头的土鸡，也不知是使了什么下三滥子的手段，竟然迷惑了皇上。 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一群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不过就是个破东西，哪里就稀罕了” 啊蛮闻言，悠悠看了她一眼，“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可惜就连这样的东西，姐姐也没有吧？莫不是心里嫉妒，实则也想要得紧呢” 岳三娘脸色一青，“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啧啧，皇上把这东西赏给了她，却也没给郡主，郡主心里，怕不痛快才是真的” 啊蛮捂嘴一笑“瞧姐姐说的，我是这样的身份，要什么东西没有呢，且衡阳县主又是我表姐，礼让给她，也是应该的，倒是姐姐你，有什么好东西，怕也轮不到的” 岳三娘冷笑，“郡主好厉害的口齿，且等着瞧吧。我倒还要看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是了，太子妃如今怀孕了，这慎国公府的声望，立马就起来了。慎国公这国丈的梦，可做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太子妃这一胎要是个男孩，慎国公府，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岳三娘出自泰国公府，是慎国公府的表姑娘，面上自然也得脸几分。 啊蛮微微一笑。 “那岳三姑娘可要看好了，我倒要等着瞧呢” 她就不信，有她六姐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在，太子妃能安安全全生下这个孩子。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零七章 宴席中途，啊蛮突然叫人碰倒了茶杯，洒湿了衣裙。 那姑娘娇滴滴的，也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见不小心犯了啊蛮，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抖得话都说不出来。 啊蛮不忍心责怪她，反而还安慰了她几句。 策宁伯府的下人都是徽枝郡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井然有序紊而不乱。 见了啊蛮这里的小风波，有丫鬟上前一福，“请郡主跟奴婢前去偏房，也好换身衣裳” 啊蛮自无不应，命她前面带路。 到了客用的偏房，丫鬟们将备用的衣物拿出来，啊蛮一一试了，不由觉得讶异。 这些衣裳，都是精致昂贵的料子，这倒也不奇怪，可她穿的每一件，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合身无比。 啊蛮拿了一身绣着海棠花的袄襦换了，唤了几句良喜，却发现没人应声。 她一愣，又叫了光氏和其他几个丫鬟，竟还是无人应答。 啊蛮心下一沉，正要出去时，却见沈慕华一袭绛紫色的衣袍，随意披着墨发，踱步走了进来。 “不用叫了，她们是不会进来的” 他冷冷一笑，立在那淡淡地看着她，漆黑的眸里深不见底，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啊蛮心里一紧，“和陵哥哥怎会在此？” 沈慕华眉头一挑，光线在他脸上打下阴柔的侧影。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 “也对，毕竟，本王可差点杀了你的姜玄哥哥” 她心虚地侧过眼，“哥哥公事繁忙，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慕华冷笑一声，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围在墙角。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脸，“那你说，我该出现在哪，本王想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啊蛮想要挣扎，却终究动弹不得，“你放开我，放肆！” “呵，放肆，陆绛珠，他摸你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放肆，他亲你的腿的时候，你怎么不回挣扎，嗯？” 沈慕华眯了眯眼，语气阴测柔冷，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宴席中途，啊蛮突然叫人碰倒了茶杯，洒湿了衣裙。 那姑娘娇滴滴的，也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见不小心犯了啊蛮，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抖得话都说不出来。 啊蛮不忍心责怪她，反而还安慰了她几句。 策宁伯府的下人都是徽枝郡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井然有序紊而不乱。 见了啊蛮这里的小风波，有丫鬟上前一福，“请郡主跟奴婢前去偏房，也好换身衣裳” 啊蛮自无不应，命她前面带路。 到了客用的偏房，丫鬟们将备用的衣物拿出来，啊蛮一一试了，不由觉得讶异。 这些衣裳，都是精致昂贵的料子，这倒也不奇怪，可她穿的每一件，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合身无比。 啊蛮拿了一身绣着海棠花的袄襦换了，唤了几句良喜，却发现没人应声。 她一愣，又叫了光氏和其他几个丫鬟，竟还是无人应答。 啊蛮心下一沉，正要出去时，却见沈慕华一袭绛紫色的衣袍，随意披着墨发，踱步走了进来。 “不用叫了，她们是不会进来的” 他冷冷一笑，立在那淡淡地看着她，漆黑的眸里深不见底，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啊蛮心里一紧，“和陵哥哥怎会在此？” 沈慕华眉头一挑，光线在他脸上打下阴柔的侧影。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 “也对，毕竟，本王可差点杀了你的姜玄哥哥” 她心虚地侧过眼，“哥哥公事繁忙，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慕华冷笑一声，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围在墙角。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脸，“那你说，我该出现在哪，本王想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啊蛮想要挣扎，却终究动弹不得，“你放开我，放肆！” “呵，放肆，陆绛珠，他摸你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放肆，他亲你的腿的时候，你怎么不回挣扎，嗯？” 沈慕华眯了眯眼，语气阴测柔冷，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宴席中途，啊蛮突然叫人碰倒了茶杯，洒湿了衣裙。 那姑娘娇滴滴的，也不过才七八岁的样子，见不小心犯了啊蛮，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抖得话都说不出来。 啊蛮不忍心责怪她，反而还安慰了她几句。 策宁伯府的下人都是徽枝郡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井然有序紊而不乱。 见了啊蛮这里的小风波，有丫鬟上前一福，“请郡主跟奴婢前去偏房，也好换身衣裳” 啊蛮自无不应，命她前面带路。 到了客用的偏房，丫鬟们将备用的衣物拿出来，啊蛮一一试了，不由觉得讶异。 这些衣裳，都是精致昂贵的料子，这倒也不奇怪，可她穿的每一件，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合身无比。 啊蛮拿了一身绣着海棠花的袄襦换了，唤了几句良喜，却发现没人应声。 她一愣，又叫了光氏和其他几个丫鬟，竟还是无人应答。 啊蛮心下一沉，正要出去时，却见沈慕华一袭绛紫色的衣袍，随意披着墨发，踱步走了进来。 “不用叫了，她们是不会进来的” 他冷冷一笑，立在那淡淡地看着她，漆黑的眸里深不见底，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啊蛮心里一紧，“和陵哥哥怎会在此？” 沈慕华眉头一挑，光线在他脸上打下阴柔的侧影。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 “也对，毕竟，本王可差点杀了你的姜玄哥哥” 她心虚地侧过眼，“哥哥公事繁忙，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慕华冷笑一声，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围在墙角。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脸，“那你说，我该出现在哪，本王想要做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啊蛮想要挣扎，却终究动弹不得，“你放开我，放肆！” “呵，放肆，陆绛珠，他摸你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放肆，他亲你的腿的时候，你怎么不回挣扎，嗯？” 沈慕华眯了眯眼，语气阴测柔冷，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零八章 年节将至，太子府的风波，让整个京城为之一震，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掀起惊天巨浪。 太子侧妃艾妃娘娘告发太子妃与侍卫私通，人赃俱获。 此事，还是艾妃与太子一同看见的。太子气得吐出一口血，当场晕厥。 传到宫中，皇帝皇后震怒，下令废除太子妃封诰，将其凌迟处死。 慎国公和慎国公夫人一大家子鼻涕横流地进了宫磕头求情，被皇帝命人赶了出来。 原本太子妃的哥哥还沾了太子妃的光，蒙皇帝赐了盐运使这个肥缺，如今正是上任的时候，就出了这档子事，别说官职难保，慎国公府日后，前途堪忧。 “据说是艾妃娘娘与太子爷一道，不小心撞破了那位的好事，这才发现了” 房间里地龙烧得热，暖洋洋地让人无端困倦。 柔婉坐在榻上与啊蛮说着体己话，面上有些许倦意。这几日因着初回京城，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她家里那两个小家伙闹腾得很。今日好不容易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她偷了闲，就上了啊蛮这说说话。 “太子妃可不是那种不谨慎的人，要说是偶然撞见，我是打死也不信的，我六姐那样的性子，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她是不会出手的” 啊蛮笑着摇了摇头，手里拈起一块梅花糕，放在嘴里细嚼。 柔婉悠悠一叹，“如今太子妃倒了，这太子府，可不就到了你六姐手里了么，她可是太子府唯一的侧妃，又是个有封号的，有宜可傍身。可怜太子妃精打细算谋划一场，到头来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啊蛮轻嗤，“她也是罪有应得，若是能忍上一忍，这太子妃的位置，别人还真动不得她，偏生她蒙了眼，饮鸩止渴，能有什么好下场” 前面有泰国公府撑腰，后面有慎国公府顶着，太子妃的身份，满京城也难找出更显赫的了。 柔婉冷笑一声，“这也是报应啊，她以前做下那么多孽障，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太子府里的冤魂若是有知，怕是都能拍手称快” 啊蛮想了想，突然问道，“不知太子如何了，好端端的倒吐血了” 柔婉眉头一皱，“太医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虚弱，要好好调养” “不过我瞧着太子的脸一丝精神气也无，一副倦容，倒让人觉得奇怪了，以往太子的身体可是极好的，如今看来，倒像有些不足之症” 啊蛮回忆了下，也觉得有些蹊跷。 太子的身子真是越来越差了，现在三五天就要病上一回，就连脸色也是苍白无力的，一把软骨头。 “你说起这个，我倒也觉得奇怪，我看着他的面色，都不如以往了” 柔婉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由停了一拍。 她无事般一笑，“罢了，不说他，倒免得伤脑筋” 送走了柔婉，丫鬟进来传了话，说是艾妃娘娘下了帖子，请郡主前去叙话。 啊蛮应下，却也无奈地笑了一句，“这才刚刚接管太子府，我这姐姐，就迫不及待了” 她应下后，那丫鬟又道，“上回郡主的衣裳湿了，和陵王爷差人送了几匹鲛纱来，说是补偿郡主上回的衣裳。” 啊蛮听到是他，想也不想地命令道，“我不喜欢这样的东西，你找个地儿，把它丢了吧” 那丫鬟又踌躇了下，“可是，王爷说，若郡主不要，他就跟简皇子算算账。” 啊蛮气结，命人将那些东西抬入了库房，眼不见为净。 到了太子府，艾妃身边的嬷嬷早早地从前门迎了过来。 啊蛮皮笑肉不笑地受了嬷嬷的礼，虚扶了一把，那嬷嬷很是惶恐。 “郡主好些日子没来过了，我们主子娘娘啊，整天嘴里念叨呢，就是宜可小郡主，心里也想着您呢” 啊蛮眼神一冷，挑了挑眉，“你刚刚说了什么？” “主子娘娘，这种话也是你敢叫的出口的？！” 艾妃身份再高，那也是个侧妃，是妾，不过半主半奴，如何当得上一声主子娘娘。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只怕艾妃的位置也不稳了。 “身为奴才，就该谨守本分，别因着自己嘴里的过失，给主子惹了麻烦。” 那嬷嬷额头上飙出一头的冷汗，她小心翼翼擦了擦，唯唯诺诺道。“是是是，郡主说得是，是老奴该死，还请郡主恕罪” 啊蛮轻轻撇了她一眼，“你是我姐姐的奴才，娘娘身边的得力人，我如何能治你的罪，只望着你凡事小心些，不拖累了娘娘就是了” “是。老奴谨遵教诲” 艾妃暗地里成了太子府的当家主母，就连凌鸳阁都是焕然一新，比起以往富丽堂皇了许多。 见了啊蛮，艾妃亲亲热热地拉过宜可，“来，你郡主姨母来了，还不快见过” 宜可今年已经四岁，说话已经很是利索，聪慧得紧。 她梳着总角鬓，一身冰蚕丝织就的袄裙，项上戴的金项圈，缀了一块上好的翡翠祖母绿。 “我才不要，姨母是郡主，我也是郡主，为何回回都要我给姨母行礼，而姨母不给我行礼” 宜可鼓着腮，扭头道。 艾妃尴尬一笑，忙对她道。 “姨母是长辈，你是小辈，长幼有序，自然没有让姨母给你行礼的道理” 而且啊蛮是嫡长公主之女，一个嫡字当头，宜可不过是庶出罢了。 宜可不置可否，哼了一声，“那姨外祖母回回来，不都是要给我行礼，她不也是长辈么” 这是说的芜姨娘了。 啊蛮淡淡看着，嘴角衔着一抹笑，面色无波。 光氏看不下去，站出来道。 “容老奴多嘴一句，姨娘那不过是个奴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里说得上是小郡主您的长辈？况且您的姨母懿和郡主是有封邑的正一品县主，而您不过是只有封号的二等爵，自然该行礼的” “难不成，艾妃娘娘连这一点都没有教小郡主吗” 当着下人的面被说自己的姨娘是奴才，就是下她的脸面，艾妃的脸色就像打翻了颜料一般，变换交加。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零九章 见艾妃脸色不好，就要绷不住时，啊蛮才说话圆场。 “好了，姑姑也真是的，宜可不给我行礼就罢了，毕竟还小，不懂礼数也情有可原。再说，芜姨娘是娘娘的生母，哪里就有姑姑说得那样不堪了，依我看啊，芜姨娘能生出娘娘这样的人，是有大福气才对呢” 这是说宜可没有教养了，艾妃咬了咬牙，懿和郡主的伶牙俐齿，她领教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光氏闻言，福了一福，“是老奴莽撞了，还望郡主恕罪” 啊蛮颦蹙，悠悠地叹了口气，“此事，也不是我为难姑姑，姑姑虽是我的人，却到底冲犯了娘娘，今儿姑姑要是不求得娘娘宽恕，我定有严惩！” 这是故意做出来的，逼着她表态呢，艾妃强行挤出一抹笑。 啊蛮面前，她自然不好拿大，不过浅浅说了几句就作罢。 艾妃命人赐座看茶，啊蛮坐下，徐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茶香缥缈，清幽淡雅，入口更是淳而不涩，甜苦适当。 啊蛮挑了挑眉，这茶的味道甚是有点似曾相识。 艾妃见她微讶，眼里有一丝得意，娇笑道，“怎么，这茶可还用得好？这叫碧落涎，顶顶好的茶，就是宫里也没有的。就这还是西域使臣孝敬太子爷的呢，不过爷倒是全都赏了我” 啊蛮嘴角暗暗勾起一抹冷笑，怪不得。 这茶，她也就在皇舅的殿里喝过一次，就那还是好几年才贡上来的一点珍藏的东西。 毕竟这碧落涎十年才长一次新芽，想要喝到也不容易，因此向来是贡给皇帝独享的。 这茶想必不是西域使臣孝敬太子的，而是太子从中克扣了，才没送进宫里罢。这接待西域使臣的事宜，可是一直都由太子一手操办，想要动点手脚，再简单不过的事。 不过艾妃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拿出来向她炫耀，想必并不知道其中玄机。 啊蛮抬头，笑着撇了她一眼，“娘娘的茶，自然是好的，就是皇舅那，也没有这样的茶呢” 艾妃被她看得心下一跳，这个人精一样的妹妹，心里面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主意呢。 “妹妹若喝着好，我便命人给妹妹送上一点回去，也好叫叔母尝尝” 艾妃是真的有心想要讨好公主府，奈何她实在不知道长公主的喜好。 这茶还有一名，叫做龙草，一向是天子享用的东西，不知道艾妃若是知道了，会是何反应。 也难得太子愿意把那么多上好的茶叶都赏给了她，想必是想拖着景国公府下水呢 “也不必了，这样好的茶，姐姐留着自个喝就是，我只怕，我娘没有这样的福气享用” 这叫什么话，艾妃皱了皱眉，颇觉得阴阳怪气的。 啊蛮眼角弯弯，却并无几分笑意，“不知姐姐请我来可有事，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艾妃一滞，强笑道，“不过是念着妹妹许久都未曾上门，想与妹妹说说体己话罢了” 她生下宜可，公主府半点表示都没有。如今太子妃倒了，她成了这府里最大的女主人，竟也没见公主府的人有什么动静。 艾妃心里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现下长公主势大，她不能得罪，也不敢得罪，于是听了芜姨娘的意思想要请啊蛮过来一叙，也好姐妹间亲近一下。哪成想啊蛮仍然没有把她这个掌管着太子府的太子侧妃放在眼里呢，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中听的。 啊蛮闻言放下茶杯，淡淡一笑，“既然如此，见也见了，话也说了，我就不打扰了” 艾妃脸色一沉，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姐姐日后富贵荣华不可限量，我小小公主府高攀不起，日后，还是少来往才是，免得哪里拖累了姐姐，就不好了” 太子的野心越来越大，现在皇帝还在，就敢明目张胆地克扣东西，日后，可不会落得个好下场。她与艾妃虽是堂姐妹，可也没好到为她赴汤蹈火的地步，别到时候公主府没捞着好，反倒惹了一身腥。 啊蛮说完，也不管艾妃作何想法，径直走了出去。 回了府，啊蛮正下了辇，就见徐嬷嬷上前来道“郡主回来了，长公主说郡主回来的话就让郡主到公主的正厅来一下呢” 啊蛮疑惑，“可是有贵客？” “郡主去了就知道了” 啊蛮挑了挑眉，长公主身份特殊，谁到她跟前都得矮一头，那些贵女哪里愿意去折自己的脸面？因此京城里少有勋贵与她交好，敢上门的更是寥寥。 穿过弄堂抱厦，走过九曲回廊，才是公主所在的正厅。 婆子见了她小心地掀了帘子让她进去，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新装了银炭的暖炉。 “啊蛮这孩子是娇气了些，都怪本宫自小惯着她，也难得你十年如一日地纵着” “姨母说笑了，啊蛮是我的妹妹，怎么宠她，都是应该的” 长公主一袭绣了金线的凤裘坐在上首，下面是阴柔俊美的沈慕华。 啊蛮进了来，看见他，心里头不由懊悔。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除了他，还有谁会挑这个时候上公主府。 她见沈慕华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的唇上流连，脸上莫名有些火辣辣的无地自容，犹如回到了他亲她的那日，啊蛮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赤裸裸地一般。 啊蛮有些局促不安，却也无法，总不能叫她冒然退出去。 “给娘亲请安” 啊蛮行了礼，走到一旁坐下，看都没看沈慕华一眼。 长公主面色一沉，“平日里学的礼数都去哪了，还不快向你哥哥问好” 对于沈慕华，长公主一向视他如己出，从不把他当外人看待，因此见了啊蛮如此，很是恼火。 沈慕华静静地看着她，嘴里吟着一抹戏谑的笑。 啊蛮咬咬牙，起身给他行了一礼，“给和陵哥哥请安” “嗯，啊蛮乖” 沈慕华轻笑，看着她白嫩的脸蛋，恨不得掐上一手。 啊蛮气结，却又碍于长公主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一百一十章 沈慕华姓沈，却是大越的宗室王，赵氏子。 很多未知道其中缘故的人初初听到他的姓氏，私底下都疑惑不已。要说是随了母姓，这原佑王妃姓林，却也不是，若说是异姓封王，大越自前朝起因着异姓王的纷争作乱，一举废除了异姓王制度，因而此想自然不可为真。 殊不知，此姓，是皇帝赐给他的。倒也不是原佑王妃生前喜爱这个字或是皇帝武断。 而是皇帝早前还是太子时，与林氏在宫外曾有过一段世外桃源的同居日子，两人以夫妻相称，那时，皇帝的化名，就叫沈漓。林氏曾指着皇帝笑言，若是以后有了孩子，就冠以沈姓。 可惜最后林氏还是拗不过先帝的旨意，嫁给了佑郡王，郁郁而终。 临死前，她留下遗言，给沈慕华改姓为沈，皇帝一道圣旨，循了她的心愿。 长公主看着沈慕华，越看越觉得满意，这孩子，哪里都挑不出错的。 她沉吟了下，问他，“过几日就是你母妃的祭日了，你也好好去拜见一下她才是” “不知你父王的意思是…” 沈慕华轻笑，眼里带着危险复杂的光，如同嗜血的修罗。 “父王说，一切全凭甥侄做主” 长公主面上一冷，“呵，他倒是自在，你继母那，也没个说法不成” 哪有家中主母尚在，就把元配妻子的祭仪交给儿子操办的道理？佑郡王哪怕再是不喜林氏，也不该这样不给誉国公府面子，连做做样子都不屑。毕竟，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嫁他这个郡王，可说不上高嫁。 沈慕华闻言眼中一抹寒光闪过，他微微敛眸，“王妃的身份，不配为我母妃作祀，总不好让母妃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也罢，随你自己心意” 长公主听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啊蛮坐在那听得无趣，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鬓上新戴的红宝石掐珍珠的钗花，这是姜玄最近给她做的，她喜欢得紧，捧着把玩了许久，今日才初初戴上。 沈慕华一记眼光扫了过来，锐利尖鸷，仿佛能穿透人心。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恰巧看了眼她头上的钗花。 啊蛮心里一紧，有些打鼓，弄不清他到底想干嘛。 他难得温和一笑，“跟着简皇子切磋了许久书画，不知啊蛮的鞭术如何了？可有荒废？” 谈起简皇子，长公主心里就不大舒服了，连带着看啊蛮，都有些不顺。 大好的夫婿人选放在这她不好好把握，偏生却与那等低贱的质子为伍，还做出那样的事，真真是将长公主气得够呛。 见娘亲面色不善，啊蛮暗叫糟糕，姜玄在娘亲心里的印象，怕是又要减分了。 她斟酌了下，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才会闹着要学鞭术，如今才知道，那等粗鲁的东西，着实不应是贵女该学的，倒还不如学一些书画，陶冶一下情操。” 长公主听了脸色更不好了，“长者赐，不可辞，你哥哥教你的，你不好好学，反倒还说出这些推脱的理由来，这就是你学书画学出来的风范吗” 啊蛮低头，“娘亲教导得是，女儿知错” 沈慕华见此，脸上仍是没有半分动容，只是眼底有了几分笑意，“姨母何必责怪她，啊蛮身份不同旁人，学什么不学什么，由着她心意就是，拘着总不好” 长公主身边的低气压立马多云转晴，和陵这样处处维护啊蛮，更让她对他满意几分。 她嗔了一眼，半是无奈半是高兴，“你呀，就纵着她吧，她如今，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沈慕华笑着拱手，“说来也是甥侄的错，只是姨母大人有大量，定会饶了甥侄” 啊蛮瞪着双眼，丝毫不敢相信这是在刑部铁血无情的那个刑部侍郎，哼，拍马屁，虚伪。 长公主被逗得一笑，花枝乱颤，“你呀你” 她看了看啊蛮，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啊蛮近来不是新弄出了汤羹的花样吗，正好今日你哥哥来，且给他尝上一尝，也暖暖身子” 啊蛮抬头，正要斟酌着怎么拒绝。 “姨母说笑了，啊蛮郡主之尊，却要屈身做这些，我可当不得” 长公主详怒，“你是她哥哥，又把她捧在手心里宠大，如何当不得，要说这说，却是生分了” 沈慕华唇角弯起，“如此一来，我就却之不恭了” 啊蛮“………” 就这样，长公主和沈慕华一唱一和，光明正大地让他进了花棠殿。 “丫头，过来” 他随意散漫地坐在榻上，嘴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啊蛮警惕，死也不往前迈一步，“哥哥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就好，我不聋” “嗯？” 沈慕华懒懒地挑了挑眉，喉结发出沙哑磁性的嗓音。 “丫头别忘了，简皇子…” 卑鄙小人！啊蛮咬牙，走了过去。 “有什么话，哥哥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 沈慕华满意地笑了笑，“乖，再过来点” 啊蛮小心翼翼地又往前挪了两步。 未曾想沈慕华大手一捞，猝不及防将她搂入怀中。 “你！你这个登徒浪子！” 啊蛮气急，想要踹他，却被他牢牢抓住脚腕动弹不得，姿势别扭。 沈慕华意味深长一笑，往她耳蒂呼了一口热气。 “丫头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央我给你把尿时，就是这个姿势，嗯？” 啊蛮脸上暴红，臊得不行，“你！你快放我下来” 沈慕华不为所动，笑意更浓，“不骂登徒浪子了？” 啊蛮深吸了口气，，狠狠掐了掐自己大腿，“是啊蛮不懂事，这才顶撞了哥哥，还请哥哥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嗯，既然你这么说，我便饶你一回，不与你计较” 沈慕华放她下来，手里却突然多了一支珠花。 啊蛮变了脸色，伸手就要去抓，“还给我！” 沈慕华手一扬，一用力，那钗子震得粉碎。 他冷冷一笑，带着点阴柔啸杀的暗气，“不过一支破钗子，也值得你这么宝贝” “你若是喜欢，我命人给你做上百十支来”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一百一十一章 一支珠钗，的确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是，这是姜玄亲手做的。在啊蛮眼里，这就是无价之宝。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碎掉的钗子，用手帕包好。 沈慕华见了，面色更冷了一层，凛若寒冰。 他冷笑，“呵，我倒是忘了，他给你的东西，哪怕是阴沟里的老鼠，在你眼里都是好的” 啊蛮本就气恼，如今听了这话，怒上心头，“姜玄哥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一根毫毛我也稀罕得紧，你的东西，给我我也不要的” 她的姿态看在他眼里，就如同养了多年的孩子叛逆不肯听话一般。 他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嘴角衔着一抹阴柔的笑。 “姨母说得对，看来，我果然，把你纵坏了” “你说，孩子不听话，该怎么办呢…” 啊蛮预感不妙，后退一步，却还是晚了。 啪！ 啪！ 啪啪！！ 他有力的大掌毫不留情地朝她臀部狠狠拍了下来，痛得啊蛮眼里满是泪花，打得她没有了嚣张的气焰。 “嘶”，她暗暗吸了口气。 沈慕华邪邪一笑，“疼么？” 啊蛮委屈得紧，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眸，吸了吸鼻子，“疼…” “疼就好，让你长长记性” “再有下次，可没有这么简单了，明白了么？” 凡事遇上沈慕华，她就只有憋屈的份。 横竖已经被欺压了十几年，啊蛮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一抹笑，“明白了” 沈慕华满意地摸了摸她的脸，“乖” ………………… 近了年关，外头又下着大雪，冻人得紧。这种时气，自然是没什么人上门的，景国公府也大门紧闭。 不过，今日倒是来了位贵客。出嫁的姑太太回娘家，可不就是贵客么。自然，这位姑太太不是旁人，正是嫁去了蜀地的三姑太太，啊蛮的庶姑姑。 这位三姑太太出生在两位姑太太之后，一向不得老国公重视。不过，这位姑太太的生母，是老夫人的心腹，后来为着老夫人分忧，才由老夫人做主抬了房当姨娘。 那位老姨娘一向为人本分，当了姨娘后也如以往那般恭谨地侍奉老夫人，以贱婢自称，倒是很得老夫人的喜欢。 老姨娘死后，老夫人也念着她以往的情分，常常照拂这位三姑太太。 别看这位三姑太太嫁得远，但着实是门好亲。 三姑太太出嫁时，三姑爷不过是个四品小官，如今三姑爷乃是蜀地正二品的兵马指挥使，靡下数万精兵，可谓叱咤一方。 妻凭夫贵，三姑太太如今也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不可小觑。 多年未见，她回来，老夫人是顶顶高兴的。且三姑太太此次回来，还带回了她的嫡长子，卫玠。 这位表哥，真真是芝兰玉树，临风如玉的人物。 啊蛮瞧着，在场的妹妹们就有几个红了脸。 十六娘捏着帕子，悄悄打量着他，无端端撞上啊蛮探究的目光，不由一羞。 啊蛮噗嗤一笑，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你，莫不是一眼就看上了？” “十四姐~再要打趣我，我以后就不跟你说话了” 十六娘娇哼了一声。 啊蛮抬头看了眼卫玠，笑吟吟道，“那你可知道，他这次，为谁而来？” 十六娘果然被勾起了心思，眼巴巴地望着她，“为了谁？十四姐快说” 啊蛮见状，慢悠悠抿了口茶，戏谑道，“怎么，不是说日后不和我说话了么？” 十六娘殷勤地帮她端茶，笑嘻嘻道，“十四姐大人有大量，全当我在胡言乱语就是” 啊蛮听了，这才满意地一一道来。 原来，这卫玠几年前上国公府时，就一眼看上了七娘，三姑太太知道了，心里也对七娘满意得紧，毕竟那可是国公府里嫡系嫡出的姑娘，满打满算国公府也就那么几个金贵的小凤凰，这七娘就占了一个。她合计了下，就斗胆把这事与老夫人提了提。 那时七娘还待字闺中，正是大好年华。老夫人眼光挑剔得很，自然不可能看得上一个正二品指挥使的儿子，给七娘选夫家，都是从京中的勋贵中挑，因此就一口回绝了三姑太太。 老夫人不肯，三姑太太也没法，总不好因着这个弄僵了与嫡母的关系，因此三姑太太自那以后就再未提过此事。 哪曾想这卫玠对七娘上了心，一等就是数年，房里连个贴身人都没有。三姑太太怎么死命苦劝都能用，无奈只能接受现实，后来，七娘和离了，她才又看到了希望，这才不远千里地回京，想着促成这一桩事。 毕竟七娘今年都双十了，又是半个妇人，还能嫁一个正二品官嫡长子，实打实是高嫁了。 听啊蛮说完，十六娘眨了眨眼，心里有些欢喜。这样一来，七姐岂不是有了着落？众位姐妹中，只有七娘与她一母同胞，因而十六娘心里头，自然只有七娘是最亲的。 知道卫玠的来意，她没有失落，反倒还为七娘高兴。 三姑太太一身翠锦碧水蓝襦，披了兔毛裘，鬓上插了几支名贵的宝簪，打眼得很。 她虽已年过三十，但风韵犹存，婀娜多姿。 传闻三姑爷最是惧内，凡事不敢有半分违背，只要三姑太太一哭，三姑爷就能把头割下来给她当凳子坐。 一屋子人坐在一块说说笑笑，听着三姑太太说起蜀地的趣事，不由莞尔。 独独三夫人路氏一脸倦容，略显疲惫。她看了在那言笑晏晏的啊蛮，不由暗暗咬牙，只恨不得掐死她才好。 那莞姨娘来得蹊跷，她偷偷央了娘家人去查探，却发现这莞姨娘弯弯绕绕的，与公主府的关系可不浅！ 定是公主府那几个贱人，存心想让她添堵。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竟然打起了她房中的主意。 路氏暗啐了一口，公主府出来的，每一个好东西。 最近，莞姨娘又怀孕了，三爷整天整天地守在她房中，跟守着什么宝贝似得，还直言说要是莞姨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头一个跟路氏算账，可把路氏气的够呛。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窗外大雪纷飞，守门的婆子不停地往双手呼气，以求暖和些。 屋内，地龙烧得旺，菱铜壁炉点着上等的银炭，映得一屋子人暖洋洋的。 除了远在福建的大姑奶奶闽南王妃，其他的两个姑太太都在，倒也热闹得紧。 二姑太太今日穿了件丝绸云锦，金色的描花暗纹从衣领一路延绵至裙摆，奢贵无比。 她轻轻挑了眼三姑太太，明明二人年纪相仿，但三姑太太瞧起来愣是比她年轻了许多岁数，就连身上那恬淡的气息，也与出嫁时无二。明明当初她是府里最不受宠的姑娘，如今却成了过得最好的那一位，闽南王妃面上再风光，府里一群莺莺燕燕的侍妾也在那摆着呢，如何比得上她。 老夫人拍了拍三姑太太的手，笑道，“你难得回来一趟，又赶着过年，就在家里住上一段日子，也陪我说说话” 三姑太太一喜，忙应承下来，“我这心里也很是想念母亲，如今能伴在母亲身边尽尽孝道，再好不过的” 于老夫人，她对这位女儿的来意也猜得七七八八，卫玠瞧着，也是一青年才俊，也是自家亲戚，知根知底。况又有三姑太太在，委屈不了七娘。 三姑爷虽然权大势大，但也远在蜀地，难达圣听，难免还要仰仗着景国公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因此，这是门稳妥的亲事。 六娘，九娘都嫁出去了，七娘的亲事眼看着也有了着落，只剩… 啊蛮不经意地扫了眼与王韫坐在一块说话的十二娘，眸色暗了暗。 本就是公府的庶系旁支，她又毁了容，想要说亲，哪有那么容易呢。若三爷有点出息，官位再往上提个几等，还好说些，可是脱了公府，十二娘说起来不过就是一个正五品小官之女，这样的身份，在勋贵满地走的京城，是绝对拿不出手的。 而且…她还真不想让十二娘嫁得太好，要不然，可是后患无穷啊。 她还真的，不太想放过十二娘呢。 十二娘今日画了精致的妆容，脂粉扑在她巴掌大的脸蛋上，却也还是掩盖不了她脸上那条狭长狰狞的疤痕。 王韫抚了抚她的脸，轻叹了一句，“妹妹这样的天人之姿，真是可惜了，那位可真是心狠手辣的” 十二娘看了那头的啊蛮一眼，闪过一抹阴鸷的表情，她下意识地掐紧手心，“哼，走着瞧吧，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就不信，陆绛珠再有能耐，还能一手遮天！ 论起来，她有哪点比不过陆绛珠？都是出身…她凭着一个出身，就能处处压她一头。 十二娘咬了咬唇，只恨她没有一个公主娘。 王韫把十二娘的心思看在眼里，她搭了把十二娘的手，柔和道，“好妹妹，这是在想什么呢，今儿姑姑回来，你呀，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才是” 十二娘微微一愣，“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韫亲昵地凑近她耳旁，嘴朝卫玠努了努，笑道，“这可不是，现成的好归宿吗” “妹妹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日后由着公中做主，能得了什么好亲，倒还不如自己争气一把” “可别怪嫂嫂不提醒你，三姑爷虽只有二品，手里可掌着整个蜀地呢，这位表兄，年纪轻轻就位居五品，嫁了过去，妹妹何愁没有撑腰的地方？” 十二娘听了，一时间心思千回百转，嫂嫂说得没错，她与老夫人并不亲近，父亲又是庶子，只怕还碍眼呢，日后说不得就要胡乱许了人家。就是有好的，能轮到她不成？更何况当初七娘千挑万选嫁过去徐府，都受了那样的委屈，七娘还是嫡女呢，还有老夫人顾着，她日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又有谁会念着她呢。 亲嫂嫂虽是县主，娘家门路也广，面子大，但淳化一向以嫡女的尊荣自居，从不把庶女放在眼里的，也就是四郎得了她的眼，这才愿意低嫁，只是，十二娘这种身份，是入不得她的眼的。 加上两人最近闹得越发僵持，关系比从前更差，指望她是不可能的。 十二娘垂眸，目光在指寇上流连，“表哥是个好的，只是…怕姑姑看不上我罢了” 王韫心绪一转，抬头道，“此事，却也不难，妹妹无非缺个得体的身份罢了” “我听说，英亲王有个极其聪慧的女儿，捧在手上视若明珠，更是小小年纪就封为乐央郡主，这乐央郡主，也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你哥哥…现下正在家里头哭闹着嫁不了你哥哥就要上吊呢…亲王也无计可施，你若是能…提个条件，事后让王爷认你当义女，也不是难事” 十二娘心里跳了一下，急道，“这，这怎么可行，我哥哥可是有正妻了，难不成让堂堂郡主做妾？” 王韫意味深长地一笑，“妹妹不知道，这乐央郡主不过是个歌姬所生，并不是嫡出，做妾自然不行，一个平妻，还是可以的” “可是我嫂嫂这边，却是要如何交代” 王韫悠悠地抿了口茶，看了眼淳化，不以为然地勾起嘴角，“还要如何交代，你且看闽南郡王府闹起来，皇上是帮英亲王这位亲弟弟，还是闽南郡王这位远房堂弟，况且，闽南郡王还不一定会为她出头呢，毕竟，那府里头还有一个莲县君” “到时候，让英亲王多提点一下你哥哥，朝野之中，谁不给几分脸面？青云直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十二娘低下头，默默谋算起来。 啊蛮抬头看了眼十二娘和王韫两人，不由皱了皱眉，也不知这两个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她端庄优雅地拈起一块桂花糕，吃了口点心，转头问张淑，“乐央郡主最近，可消停一会儿了？你平日与她交好，想必，知道得不少罢？” 张淑梳了双垂鬓，各插了几支点翠珠玉，衬得她美艳如花。 她闻言，敛了敛眸，“说起这个，倒也是让人头疼，也不知怎么，她就是看上了表哥，竟是非表哥不嫁了，听说这几日，连饭都不吃一口，把王爷愁得不行”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乐央郡主名赵沁，是英亲王唯一的女儿，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王爷护着，就是英亲王妃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位主。 乐央郡主的生母虽是低贱的歌姬，却也来历不凡。她是前朝大名鼎鼎的异姓王梁关之女，也是郡主的出身，自小就与英亲王定下婚约。只是后来异王作乱，梁王入狱，梁氏一族大人全部处死，小孩为奴为婢，梁郡主也沦落到烟花柳巷之地，亏得王爷长情，用尽各种手段将她赎了出来，又抬进府中为妾。若不是因为歌姬的身份，只怕她早就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侧妃了。 张淑在京中交往的贵女少，能谈得来的更是寥寥，偏生倒与赵沁投缘得很。这赵沁也是个重义气的人，在贵女圈子里处处护着张淑，全然把她当成了自个姐妹。 有一回这赵沁跟着张淑上了景国公府的门，偶然撞见了四郎，几人不过草草交谈了几句，哪成想赵沁就看上四郎了。 她从小就受尽宠爱，身份尊贵，要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哪有碰壁的时候？因此，赵沁一回去就闹着要嫁给四郎，可把英亲王吓坏了。 这稍稍一打听就知道，景国公府的陆四郎，已经娶了闽南郡王府的县主为妻，这自家女儿再嫁过去，难不成要作妾？英亲王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赵沁恼了，一连绝食了好几天，谁劝也没有用，要死要活地要嫁给四郎。 若是四少奶奶不是县主，只是个寻常的官家小姐倒还好些，不过使点手段就能摆平的事，只是，那是闽南郡王府的姑娘，闽南郡王妃又是景国公的嫡亲妹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况且，两姐妹为了同一个男人争来争去，传出去，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啊蛮想着，暗叹了口气，英亲王的心里，想必也不好受。 她转头看了眼淳化，轻声道，“你与她熟稔，可知道她这样不依不饶地，打的是什么主意，论起来，四嫂可是她正经的堂姐，没有这样胡闹的道理” 张淑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方嗫嚅道“就是因为四嫂的身份，这才不好办了，啊沁她，她是想着与四嫂平起平坐，也不算委屈了四嫂” 平妻，也亏得她想得出来，她不要脸面，英亲王府还要脸面，皇家还要脸呢！ 啊蛮冷哼一声，“这是什么道理，两位皇家宗室女这样屈尊降贵共侍一夫，岂不是叫别人听了笑掉大牙？” “况且，你以为四嫂真是看起来绵绵软软的，没有半点手段？若真是这样，七娘可也不至于吃这多苦头” 张淑点点头，“妹妹说的是，回头我就劝劝她，不该这样乱来的” 要真是个听劝的，也不至于闹到现在。啊蛮摇了摇头，到底没说什么。 众人说说笑笑好一阵子，见老夫人有了乏意，这才退了出去。 啊蛮一回到公主府，下人就进来通报，说是王婩来了。 啊蛮一愣，外头还正下着雪，王婩怎会挑着这个时辰来，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她忙让人请了进来，又赐了茶。 王婩脸上不复以前沉静的模样，瞧起来倒有些惊慌失措。 她拉着啊蛮的手，急急道，“五皇子落马了！如今生死不明，还在太医院躺着呢，啊蛮你快去看看吧” 啊蛮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姐姐别急，且慢慢说来” 原来是皇上兴致突发，要去冬猎。五皇子自从上回救驾后就越发得了皇帝赏识，在朝廷上也有一番作为。皇上冬猎，自然也有他的份， 只是却不知为何，这平王刚开始打猎不久，那马就失控了，任是平王马术再好也制服不了一匹发疯的马，所以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昏了过去。 王婩自己自然是恨不得立马飞奔到宫中去看看平王，只可惜她正与平王议亲，男女之间也该避嫌，她自然是进不得宫的，纵使心里百般焦急，也只能生生忍着。 啊蛮颇为理解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我这便命人备辇进宫一趟。你就放心吧。五哥福大命大，万万不会有事的” 王婩听了，眼里有些许感激，“啊蛮，谢谢你，只愿真是平安无事”才好 “不过举手之劳，况且，那是我嫡亲的表哥。就算没有姐姐，我也理当去瞧一瞧的。” 王婩听了，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啊蛮送走王婩，幽幽叹了一句，“她对五哥倒是一片深情” 梅果美滋滋地想了一下，笑嘻嘻道“可不是么，依我看啊，王姑娘与平王殿下般配得很呢” “就你事多”樱才无奈地弹了弹她的额头。 啊蛮不管她们，自顾自想着东西。 五哥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翻了马？这其中必有蹊跷。要知道，皇家用的马都是经过训教的，再是温顺不过。况又都是一起投喂，怎么偏生就五哥的马出问题？ 五哥自救驾后身份不比从前，就是在朝中，也有了自己的势力，难保某些人看在眼里不舒服。想方设法要整五哥呢。 至于这个人是谁，啊蛮轻嗤，还能有谁，东宫那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庄妃娘娘如何了，胎可还安稳？” “回主子，庄妃的身子一向极好。现下这胎也是出不了纰漏的，放心就是” 啊蛮满意地点点头，“多叫几个人看着，还有叶嫔那，也塞一个人” “三房那边，也不要松懈了，毕竟，我可不想见到那的人闹出个什么事来” “是” 和陵郡王府。 沈慕华负手站在案旁凝神，桌上是一张偏黄的纸。那纸上的内容暗示沈慕华，平王的马事先就被人下了药。 这就是要让他搜集证据的意思了，平王虽受了重伤躺在床上，但心思也不含糊，一出手就是剑指七寸。 平王手上可还掌着可以置太子于死地的东西，要真是硬碰硬起来，吃亏的，可是太子。 这下平王受了伤，要是查出来是太子做的，有些事情，就好办多了。 天助我也啊，这可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呢…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子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嫡子，对于皇帝来说意义非凡。 就算皇帝再如何喜欢沈慕华都好，沈慕华终究是林氏与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己的孩子呢。 因此，就算太子再如何平庸，就算皇帝对皇后没有感情，他的心里，终究有太子的一席之地。 而现在，他又怎能容许别人坐实太子谋害幼弟的言论，把他的嫡子推进火坑呢？ 虽然五皇子平王仍躺在床上命垂一线，不过那也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子罢了，太子，可是国之命脉啊。 乾宁殿。 静，死一样的寂静。 殿里隐隐透出一股阴冷萧测的气息，如同死亡的幽灵。 内侍们执着拂尘的手握得发白，噤若寒蝉，仿佛下一秒就要身首异处。 皇帝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案上摆着的，是太子买通行宫匹夫谋害太子的条条罪证。 沈慕华站在下方，一双促狭邪魅的凤眸微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良久，才听皇帝道，“你可知道，污蔑太子，是何罪？” 沈慕华抬头，从容不迫。 “臣之所言句句属实，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皇帝的话听不出情绪，隐隐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帝王之势。 “朕要你这人头有何用？” “啊睚，朕知道你与老五走得近，只是，也不要忘了你的本分” 为人臣子，忠君才是本分。 睚是沈慕华的字，是皇帝亲自为他翻阅古书取的。 沈慕华拱手，淡淡道，“臣对皇上绝无二心” 他这样的性子，皇帝早已经习惯了。 他拂手，沉声道，“既然如此。就把这案子撤了吧，太子这回确实莽撞了些，朕自会处罚。但他是一国太子，断不能名誉有损，于国无益。” “是，臣遵旨” 沈慕华躬了躬身，而后静静地退了出去。 他转身走出殿门，神情莫测。 平王受了那样重的伤，却也不过得了一句太子莽撞。皇帝的心偏得未免太过了些。 不过，皇上这样做，实则是加深了平王心中的怨怼，是害了太子。 ………………………… 两位姑太太都在，这是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春节。 守过除夕夜，就是正月初一。 啊蛮早早地起了，光氏用心地为她梳了一个垂柳鬓，上面插了一支太后娘娘命人专门做的蓝宝石缀金珠的海棠花珠钗，满堂颜色，都被这一支钗花夺了去。 良喜捧过一条雀缎百鸟裙，往啊蛮身上比了又比，笑嘻嘻道“这些年，樱才的手艺越发精进了，瞧瞧，我竟没见过绣得这么大气的凤凰呢” 梅果也上前抚了抚，叹道，“果真是百里挑一也挑不出来的好料子，这上面的凤凰，樱才你绣了不少日子吧？” 樱才被说得颇不好意思，垂头一笑，“哪就有你们说得那样好了，不过日子倒久些，也有小半年了” 啊蛮赞叹道“樱才的手艺，向来是不错的。” 穿戴梳洗好，啊蛮亲手拿了四个一色的小锦囊，往里头装了东西，送给四个丫鬟，就当压岁了。 里头各放了一对金裸子，一支红宝簪子，一对珍珠耳环。 丫鬟们见了连连谢恩，喜不自禁。 啊蛮的手笔，一向大方得很。说句越矩的话，她们这些贴身人吃的用的，比起府里的姑娘小姐来，还要好呢。 除夕日宫妃命妇，俱都送了年礼，啊蛮命人都抬上来，一一记档入库。 宫里的贵人们送来送去也就那些东西，倒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有一人却是例外。 丽妃娘娘今年的礼，似乎格外厚重了一些。 啊蛮看着丫鬟们报册了一条长长的礼单，以及流水般塞满了小半个库房的东西，不由心头疑惑。 这丽妃娘娘，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问道“可知道丽妃娘娘送去我姐姐那的东西，是否也与我的分例相同？” 夏莲福了福，“回郡主，奴婢去问过，说是只送了一樽红珊瑚屏风” 啊蛮挑了挑眉，有些拿捏不准丽妃的心思。 她沉思了下，命人去将给东平侯府回礼的单子拿来，又细细添上了许多东西，如此一来，倒与丽妃赏下的东西分量相当。 长公主知道了这事，心里却不能平静。 “呵，丽妃好大的脸面，送了这么厚重的一份礼来，真当本宫不知道她那点想头么” 恭嬷嬷踟躇了下，犹豫道，“老奴听说，丽妃娘娘似乎有意打听小郡主的生辰八字…” 长公主冷笑，一双高贵的丹凤眸凛冽如冰，让人看了心头一震。 “她敢！本宫看，她这个丽妃，当得太安稳了些。” 东平侯府这些年马屁拍得好，在皇帝面前越发风光了，丽妃有公主有皇子，魏王又天资不俗，这日子，可真是过得比谁都滋润，都要忘了自己是谁了。 “本宫听说，魏王府里死了一个侍妾？” 恭嬷嬷低头，“是有此事，据说，是死在魏王床上的，浑身都是鞭痕呢…” 长公主面无异色，似乎听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赏玩了下手上新做的凤仙花寇丹，淡淡道，“他虽贵为皇子，可草芥人命，也不是什么小事…这要是传了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老奴知道了” 恭嬷嬷会意，退了出去。 初二，是走亲访友的好日子。 啊蛮正抱着柔婉的女儿逗趣，就听下人来报说，十二娘邀了颗央郡主上门来听曲儿。 按理说，乐央郡主那样的身份，是断断看不上这么一个卑贱的庶女的，且又不是国公爷所出，啊不过是个旁支罢了。 不过，十二娘另一个身份，但是让乐央郡主稀罕得紧，她可是四郎的亲妹妹。就凭这一点，乐央郡主就愿意赏脸给她。毕竟英亲王那里可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她想要的，还得靠自己争取不是。 不知怎么的，淳化知道了十二娘肚子里打得什么主意，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化了，若不是老夫人压着，险些就要在年节里闹上了。 老夫人虽老，但还不聋，外头的风言风语，她不是不知道，不过隐忍不发罢了。 淳化才是她正经的外孙女，四郎说得再好听，那也不是她的亲孙子，挂个名头罢了。 她可不可见三房攀到什么高枝娶什么郡主。要知道，淳化能下嫁，已经是三房天大的福气了。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乐央郡主爱慕陆四郎，哭着闹着要嫁上门，这事京城里没几个人不知道。 这个节点十二娘要请乐央郡主上门听曲儿，真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柔婉不屑地摇了摇头，“呵，也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有了县主还嫌不够，要娶个郡主，你们三房的胃口，也大了些” 柔婉的女儿生得可爱，粉粉嫩嫩得像一颗圆润的珍珠，啊蛮不过逗她几下，她就咿咿呀呀地笑起来。 听了这话，啊蛮不以为意地一笑，拿过糕点往小姑娘嘴里喂。 “她这点小把戏，尚且连你我都瞒不过，又如何能瞒得过精明的老太太？且看着吧，荣寿堂的那位可最是护短，要真有什么事，头一个就要把她给撕了” 柔婉颇有深意地转了转目光，“这嫡亲的外孙女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谁都会选” 三房是不得眼的庶出，一辈子都得被压在身下过活，现在老夫人还康健，分不了家，三房的前程，都得仰仗大房四房。这也是三夫人要一直忍气吞声的原因，毕竟不说别的，就一双儿女的前途，都在别人手上掌着呢。 陆四郎先前还有好几个通房，如今房里连个拿的出手的丫鬟都没有，纳妾就更别说了，这是为的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 “你的几个姐妹，倒都是识大体的，怎的就这一个，这么不知趣，真叫人无奈得很” 啊蛮眼里闪过一抹冷笑，“贱妓肚子里出来的血脉，能有什么好的，她心高着呢，府里的姐妹们都是嫡支，至少也是老太太的正经孙女，她又是旁支又不沾亲，只怕心里怨恨着，要怪老天爷不公了” 柔婉皱了皱眉，“也无怪乎她一开始就与你过不去，也是，这样的性子，整天筹谋着害人，能有什么讨喜的呢” 啊蛮叹了口气，“罢了，不说她了，倒让我心烦” 柔婉见状，忙换了个话头。 “说起来，我这回进宫见着皇后，心里总是郁郁的，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你说这皇后娘娘，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了，倒让人瞧着不安定” 想起皇后，啊蛮勾唇一笑，还有谁能让皇后如此呢，八成是太子的事暴露了。 她踟躇了下，“姐姐可要小心，嘱咐姐夫和表哥，万不可再与太子一党走太近了，我瞧着…太子哥哥，怕是要不行了” 柔婉一惊，看了她一眼“此话当真？” 啊蛮心思有些沉重，嗫嚅道，“怕是，也就是今年的事了” “你的话，我自然信你的，回头我就说说他们，可别站错了队，平白招来祸事。” 柔婉深信不疑，认真地听了进去。 “不过庄妃娘娘最近势头有些猛，我听说你先前得罪过她，可要小心些才是，难保她这胎还是个男孩…” 啊蛮冷哼一声，“姐姐不用担心，庄妃娘娘，还不敢动我，她现在疑神疑鬼地，天天着紧自个的肚子呢，哪有心思管旁人” “到头来，没想到这庄妃娘娘的福气是最大的，连德妃都被她压了一头呢” 论美貌，这庄妃顶多算中上，论仪态，也不是顶好的，也不知为何，皇帝就偏爱她这一口，现下庄妃更是母凭子贵，独宠后宫，盖过了王德妃的风光。 “只可惜皇子还小，庄妃怕是成不了大气候了。她的出身不高，皇舅也没有为她抬一抬娘家的意思，可见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要论起来，德妃才是最棘手的那一个。皇子中六皇子魏王最受宠，天资也最高，但要论名正言顺，非龙凤胎所出的祥瑞，十三皇子莫属。 况且，德妃的心性，才是最可怕的。在失宠落魄的情况下，她竟能将胎拖至七个月才暴露于人前，并且一举复宠。更是拿了九郡主当筏子，让皇后消下一口气。 公府里头，听完了曲儿，十二娘顺理成章地邀乐央郡主进自己闺房说说体己话。 未曾想两人刚进了院子，就见淳化带着一堆丫鬟婆子走了过来。 淳化今日穿了大红色的高贵的长裙，鬓上是一整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头面，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大气，又不失温婉明丽。 她意味不明地一笑，“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十二娘正要答，却听乐央郡主道，“我，我来找十二娘说说话，也想着探望一下姐姐” 淳化口中的妹妹，是乐央郡主，可不是眼前的十二娘。 淳化身后的下人捂嘴偷笑，还真把自己当成她们县主的妹妹了，要不是因为四郎君，她们郡主才懒得看她一眼呢。这位乐央郡主，赵氏的宗室女，才有资格与她们县主称姐妹呢。 淳化明显不信，似笑非笑道，“哦？妹妹什么时候，与十二娘这般要好了？”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话出来，乐央郡主脸上一白。平日里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不知为何，今日见了这样大气的淳化，就乱了阵脚。 “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淳化挑起一抹不达眼底的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得很” 十二娘在一旁听着略急，大声道，“难不成我要带个朋友进房说说话，也不成了吗，我竟不知这院子里，什么时候轮到嫂嫂掌着了” 淳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你不知道，那你从今儿起，可就记住了，三房从今往后，都归我管，长嫂如母，我说不能，就是不能” 天地君亲师，婆媳规矩再大，也大不过天家。平日里，路氏连淳化的晨昏定省都不敢受，淳化要掌家，她哪敢有不应的道理。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啊蛮刚送走柔婉，在贵妃榻上小憩了会，就见良喜一脸看了笑话的表情进来通报情况。 “郡主，你猜怎么着，乐央郡主愣是没能进三房的院子一步，就叫四少奶奶挡出去了，乐央郡主见了四少奶奶跟老鼠见了猫似得，十二姑娘在一边儿瞧见了，恨得牙痒痒呢” 良喜说得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捂着嘴偷笑。 淳化与乐央最大的区别，就是她是嫡母所出并一手教导出来的。乐央虽然得宠，却并不受英亲王妃喜欢，虽是挂着名放在膝下教导，也没用多大心思，倒有些捧杀的迹象。 闽南郡王妃就淳化这一个女儿，不仅吃穿用度一一上心，就是礼仪规矩也事无巨细。淳化的气度，又岂是乐央可比？ 啊蛮嗔了她一眼，“好了好了，就你是个多事的，叫姑姑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说你，我可不替你求情的” 良喜听了，忙作势打了几下自己嘴巴，又笑道，“是奴婢多嘴，不过郡主大人有大量，肯定是不计较的” “你呀，真是”，啊蛮无奈地摇摇头。 良喜转了转眼珠，“不过…奴婢倒是打听到，小二房的那一位，最近老是问着厨房要酸的吃食，说是胃口不好，爱吃酸的呢” 啊蛮眉头一挑，“可有请了大夫前去瞧瞧？” 良喜摇了摇头，“还不曾，国公夫人差人问过，二少奶奶只说是近来没休息好，身子倦怠了些” 啊蛮意味深长一笑，“她倒是小心谨慎得很” 有庚氏这个前车之鉴在，王韫可不会粗心大意任由旁人拿捏了去，毕竟洛姨娘可不是吃素的。恐怕，她是想效仿宫里的那位堂姑母呢，也想把肚子捂到显怀时再露出来，到那时，胎儿稳了，一些小手段，就不好使了。 “你差人去一趟洛姨娘那，允哥儿那孩子最是孝顺他母亲，这要是知道了他母亲身子不适，与他父亲说上一说，给我嫡亲的嫂嫂请个大夫来，也算全了他的一份孝心不是” 如此一来，王韫想瞒也瞒不住了。而允哥儿，也会因着这事在二郎君面前更得脸几分。 良喜暗自一笑，退了下去。 窗外的雪下得小了些，毛絮飘飘乎乎，零星有几点落在镂珠窗枢上，化成了冰水。 用苏杭绸缎错落绣成的榻上铺了一张厚厚的狐皮，人躺在上面宛如抱了一个巨大的暖炉，丝丝暖意从脚底透到心里。 啊蛮慵懒地躺在榻上，看着楠木房樑入神。 十二娘因着自个庶出的身份，这些年都学乖了，并不大愿意跑到那些贵女面前找气受。她会主动到英亲王府找乐央郡主，倒出乎啊蛮的意料。 倒真是奇怪呢，她会是为了什么呢… 得罪了淳化，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那可是连三夫人都不敢大声喘气要供起来的祖宗。淳化是老祖宗房里出来的人，她的脸面，就是老祖宗的脸面，三房自然要识趣点。 更何况，十二娘早就已经及笄，这说亲的事还是连影儿都没见着。日后淳化掌家，她的婚事，还不是要由着淳化拿捏，按说，她不该这么冲动的。 婚事…婚事…有哪个姑娘家会不着急自个亲事呢，想必，十二娘心里，也焦急得很呢。 说起来，若卫玠不是冲着七娘来，倒也是一个好人选。 啊蛮心里一跳，十二娘千方百计搭上英亲王府这条线，莫不是真看上了卫玠不成？ 片刻，她勾唇一笑，眸色沉沉。 十二娘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嫡女的谋算。任是乐央郡主再喜欢四郎都好，英亲王也不会让她上门给人家作妾。莫说英亲王，就是英亲王妃都不会答应。堂堂一个王府郡主给一个庶子嫡出当妾，乐央不要脸，她这个固安候府出来的王妃还要脸呢。毕竟，乐央可是她名义上的嫡女。 真要是让这事成了，别说感激她，英亲王怕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今年的冬天尤其地漫长，雪又淋淋沥沥下了一个多月才停歇。 院子里的红梅开了许久，只是一直下着雪，没机会去摘。眼瞧着好不容易晴些了，啊蛮拿了玉瓶，亲手折了几枝放在殿里，也养养眼。 不过正修剪了些枝桠，就见小怀子打着拂尘匆匆忙忙跑进来。 啊蛮皱了皱眉，“什么事要你这么心急，好歹也是大内出来的人，怎的这点规矩都没有，要是莽撞了贵人，你可担得起？” 明明是轻轻柔柔的语气，恍若羽毛从心尖上拂过一般。小怀子听了却是身子一凛，打了个战。 他扑通一声跪下，“是奴才有失，还请郡主恕罪” 啊蛮淡淡瞥了他一眼，“好了，起来罢，这是在本郡主殿里，倒也不说你什么，只是要叫外人见了，堂堂二等内侍，没点规矩，像个什么样子” “是，奴才知道了，谢过郡主” “说吧，什么事” 小怀子一喜，“倒也是件好事，太后娘娘宫里的公公递了话，说是平王殿下刚才醒了” 这个冬天格外地寒冷，平王的身体也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自从年关到现在昏迷了两个多月，如今总算醒了。 啊蛮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倒也是个好消息” 她正要命人备辇，以便去平王府上看一看五皇兄。 哪料小怀子道，“郡主这一去不巧，平王殿下刚醒，就命人抬着他进宫面圣了，眼下只怕正在乾宁殿呢” 怎么好端端的大伤初愈不在府上养着，倒要跑进宫里面圣？ 啊蛮转身踱了几步，伫立良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你去，给艾妃娘娘带句话，就说，让她好自为之吧” “是” 小怀子一愣，暗自忖度一番，随即恭恭敬敬领命退了出去。 皇兄这次进宫，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要太子的命啊。 啊蛮闭了闭眼，手里死死抓着榻边。 太子这一次没弄死他，还有下一次，下下次。而皇舅明摆着偏袒太子，五皇兄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怪五皇兄，是皇舅太偏心，做的太绝，这才寒了他的心。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果不其然，不过几日，太子私通宫妃，淫乱宫闱的事就传了出来，皇帝震怒，颁下废太子的诏令，一壶清酒赐下太子府中，废太子当场毒发身亡。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皇后娘娘因着替太子求情，被责令幽禁宫中思过，凤印也由幽贵妃代掌，德妃协理六宫。 平日里宾客络绎不绝的恭平侯府更是大门紧闭，冷清得很。 废太子府里的姬妾，凡是有点关系的都打点好了跑得跑逃的逃，下人也狠狠搜刮了一笔油水远离这个晦气的地方。 独独凌鸳殿的艾妃搂着宜可不知所措，她微微颤抖，抓着贴身嬷嬷的手，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嬷嬷，嬷嬷，你说，父亲是不是不要我了，不要宜可了，是不是，是不是？” 嬷嬷心里一叹，抚慰般拍了拍她的手，“娘娘放心，您是国公爷最宠爱的女儿，国公爷不会不管的，老奴看，许是国公爷还没收到信呢，娘娘再等等” 艾妃闻言，心下定了些，勉强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嬷嬷说得对，父亲定不会不管我们的，肯定是还没收到信，肯定是” “我这就再给父亲写一封信，嬷嬷，你快帮我磨墨” 她说着，慌忙走到案旁，提笔写起来。 身边的嬷嬷看着，忽然心里一酸，眼圈红了，忙背过身去 景国公府。 景国公自然收到了艾妃的信，只是现在，那信被弃在地上，无人问津。 “哭什么哭！一天天你只会哭！如今这样，老夫心里何尝不难受，只是你当这公府是什么了？！救她？那是废太子的侧妃，上了玉碟的，老夫哪来那么大能耐？！皇上还在虎视眈眈，难道你要老夫置这阖府性命于不顾吗？！” 芜姨娘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梨花带雨。 “妾身只知道，那是妾身与老爷的第一个孩子呀，老爷不能这么绝情，眼看着她有难而袖手旁观啊，老爷，妾身求您了” 一旁的弥氏见了，颇为痛心地叹了口气。 “妹妹，你当只有你疼滟娘么，那也是我的女儿，我这个当嫡母的，又何尝不疼她？不是老爷无情，我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总不能为了她一人，要牵连整个府里吧” 呸，都是报应。呵呵，天理昭昭，她倒要看看没了艾妃，日后芜氏还能怎么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芜氏听了，霍然抬头，一双眼阴鸷地望着她，“横竖滟娘不是夫人生出来的，夫人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今日落难的是九娘，夫人敢这样说吗？” 弥氏一震，捂着心口往后退了一步，“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倒要来扎我心窝子，我扣心自问，没有对不住滟娘的地方，什么东西，九娘有的滟娘没有？” 景国公见了，眼下对芜姨娘更加不喜，“放肆！这就是你该对着夫人的规矩？看来是老夫将你纵得越发无法无天了，来人！将芜姨娘带回院子里，没有老夫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 芜姨娘满目惊惧，想要爬着上前抓住景国公的腿，却被人拉了下去。 “老爷，滟娘可是你的孩子啊，你不能这样，老爷！！” 景国公一脸怒气指着她对弥氏道，“你瞧瞧，这像什么样子” 弥氏忙上前宽慰，“老爷息怒，您又不是不知道，芜姨娘一向是这个性子” 景国公回头拍了拍她的手，叹道，“都怪老夫平日里太纵容她了，倒难为你了。” “有夫君这句话，妾身的心里，就好过了” 弥氏温婉大方一笑，也把手搭上他的手背，只是眼底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动容。 外头是什么状况，丝毫影响不了啊蛮。 因着她快及笄，长公主命人打造了各式钗冠首饰以及及笄礼当天的衣裙，一式两份，送到花棠殿和玉枝殿任两人挑选。 及笄礼当日，要戴上钗花，宝簪，珠冠三式头面，以及素罗裙，曲裾长裙，翟衣华服三式衣裳。 长公主命人送来的，光是钗花就有十五支，更别提项圈耳坠佩绶等物。 良喜捧起一套海棠花银边绣的罗裙看了几下，笑道，“奴婢看这件就挺好，海棠花是花中贵妃，与郡主也相配” 梅果摇了摇头，“此言差矣，贵妃为侧，名不正言不顺，怎能配得上郡主呢” 良喜一想，丢下手里的裙子，又拿起一件白牡丹冰缎纱裙，“梅果说的对，那就这一件吧，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可不就是说得郡主嘛？” 啊蛮噗嗤一笑，“瞧你们这嘴甜的，抹了蜜不成。” “呆在郡主身边，奴婢呀哪还需要抹蜜，天天甜得牙都要掉了” 啊蛮听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樱才捧了装着钗花的托盘到她跟前，“请郡主挑上一挑，也好让奴婢有个准备” 托盘上鎏金七彩的，祖母绿的，蓝宝石的，红宝石的，金刚石的，各式各样的珠钗琳琅满目。 啊蛮扫了一眼，挑了一支颇不起眼的珍珠镂金钗。不过戴上配着那一套白牡丹的缎裙，倒是相得益彰。 一一挑过一遍后，她抬手轻揉了下太阳穴，问道，“宫里如何了” 良辰上前轻声道，“倒也平静，只是，皇后娘娘的处境不大好。” 啊蛮轻嗤，眼里是一片寒意，“儿子都死了，她自然不会太好。这才是刚开始呢，只怕，好戏还在后头。”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突然从天上掉进了泥里，谁不踩上一脚，恐怕都不甘心罢？皇后娘娘以后要熬的路，还长着呢。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月初，凤姬长公主府的郡主及笄礼，轰动整个上京。 陆家有女初长成，顾盼生姿凤惊华。 公主府宾客盈门络绎不绝，十里红毯，沿着公主府的玉阶，铺向百里开外，一路铺满了怒放的牡丹，高贵红艳。 太后娘娘命人送来如山一般的贺礼，从库房一路堆到公主府门前，此外，还赐下一对绝世罕有的血玉宝簪，华光滟滟，成色浓郁，如同凤凰泣血，在场的人见了，无不惊奇。 皇帝昭告天下，为两位郡主再添一郡封邑，以示嘉赏。 因皇后还在禁中不得外出，遂太后娘娘命幽贵妃大驾亲临公主府，为两位郡主主持及笄礼式。 正宾是誉国公夫人，赞者则是三公主，为啊蛮总鬓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亲王妃。 有司为十六娘和张淑，两人一身常服，捧了乘有冠笄、冠朵、九翚四凤冠的托盘侯在一旁。 四个一等丫鬟梳起双鬟鬓，捧着啊蛮及笄所需的服裙背、大袖长裙、褕翟之衣等礼服垂首而立。 辰时三刻，凤凰于飞。 设香案于殿庭；设冠席于东房外，坐东向西；设醴席于西阶上，坐西向东；设席位于冠席南，西向。其裙背、大袖长裙、褕翟之衣，各设于椸，陈下庭；冠笄、冠朵、九翚四凤冠，各置于盘，蒙以帕。首饰随之，陈于服椸之南，执事者六人掌之。栉总置于东房。内执事宫嫔盛服旁立，俟乐作，奏请长公主与贵妃上坐，乐止。 提举官奏曰：“郡主行笄礼” 丝竹声起，三公主引啊蛮与陆绛华入东房。次行尊者为之总髻毕，出，即席西向坐。次引誉国公夫人东房，西向立，十六娘奉冠笄以进，誉国公夫人进前一步受之，进啊蛮与陆绛华席前，北向立。 乐止，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祝毕，乐作，东向冠之，冠毕，席南北向立；三公主为两人正冠，施首饰毕，揖两人适房，乐止。执事者奉裙背入，服毕，乐作，啊蛮与陆绛华就醴席，誉国公夫人揖啊蛮与陆绛华坐。三公主执酒器，执事者酌酒，授于誉国公夫人执酒，北向立，乐止， 祝曰：“酒醴和旨，笾豆静嘉。受尔元服，兄弟具来。与国同休，降福孔皆。” 祝毕，乐作，进酒，啊蛮饮毕，三公主受酒器，执事者奉馔，食讫，彻馔。 复引两人至冠席坐，乐止。三公主至席前，三公主脱冠置于盘，执事者彻去，乐作。张淑奉冠以进，誉国公夫人进前二步受之，进郡主席前，北向立，乐止。 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饰以威仪，淑谨尔德。眉寿永年，享受遐福。” 祝毕，乐作，东向冠之，冠毕，席南北向立。三公主为之正冠，施首饰毕，揖郡主适房，乐止。 执事奉大袖长裙入，服毕，乐作。郡主至醴席，掌冠者揖郡主坐。三公主执酒器，执事者酌酒，授于誉国公夫人执酒，北向立，乐止。 祝曰：“宾赞既戒，肴核惟旅。申加尔服，礼仪有序。允观尔成，永天之祜。” 祝毕，乐作，进酒，郡主饮毕，三公主受酒器，执事者奉馔食讫，彻馔。 复引郡主至冠席坐，乐作。 赞冠者至席前，三公主脱冠置于盘，执事者彻去，乐作。执事奉九翚四凤冠以进，誉国公夫人进前三步受之，进郡主席前，向北而立，乐止。 祝曰：“以岁之吉，以月之令，三加尔服，保兹永命。以终厥德，受天之庆。” 祝毕，乐作，东向冠之，冠毕，席南北向立。誉国公夫人为之正冠、施首饰毕，揖郡主适房，乐止。 执事者奉褕翟之衣入，服毕，乐作。 啊蛮换上隆重繁复的翟衣凤纹绣袍，施上娇艳的红妆，一步一步，头一回无人相扶，孤独而骄傲地走向东前厅。 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这一次，却截然不同。 她扬起肆意明丽的脸蛋，带着独有的骄傲与高贵，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下，走得坚定而自豪。 至醴席，正宾揖郡主坐。赞者执酒器，执事者酌酒，授于正宾执酒，北向立，乐止。 祝曰：“旨酒嘉荐，有飶其香。咸加尔服，眉寿无疆。永承天休，俾炽而昌。” 祝毕，乐作，进酒，郡主饮毕，赞者受酒器。执事者奉馔，食讫，彻馔。 复引郡主至席位立，乐止，誉国公夫人诣前相对，致辞曰：“岁日具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令德攸宜。表尔淑美，永保受之。可字曰蛮，可字曰珉。” 辞讫，乐作，誉国公夫人退。引郡主至长公主之前，乐止，啊蛮与陆绛华再拜起居，谢恩再拜。 少俟，提举进上坐前承旨讫，啊蛮再拜。 长公主一袭大气的二十七尾正红色凤袍，她坐在上首，看着亭亭玉立的两个女儿，眼里有别样的情绪。 长公主训辞: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宣讫，啊蛮与陆绛华再拜，前奏曰：“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归位再拜，见后母之礼如之。 礼毕，啊蛮与陆绛华复坐，贵妃称贺，次命妇称贺，次正宾、赞者谢恩，次提举众内臣称贺，其余班次称贺，并依例程。礼毕，乐作；驾兴，乐止。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及笄礼毕，啊蛮摇曳着款款的华服回到花棠殿接受众位姐妹相贺。 出嫁的姑奶奶们倒都上门了，就连韵娘也在，独独除了太子府里那位艾妃。 陆绛华一向喜静，性子孤傲了些，因此除了卢桂花，并无人相陪，姐妹们都到了啊蛮一处。 十三娘年前嫁给了正三品中书令蔡家的嫡长子，现下正是如胶似漆的旖旎时候，满脸桃色不胜欢喜。 她今儿穿了一件金织木槿纹的赤色襦裙，弯月鬓上是一套水头极好的紫翡翠头面，项上戴了硕大的夜明珠坠子，双腕各套了一个宝石镯子。 往常十三娘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远远地跟在姐妹们后面，话都不多说几句的，如今托了柔婉的福，当了蔡家的大少奶奶，倒真真有几分贵气了。 九娘一脸笑意，温婉地搭了十三娘的手与她说着体己话。 “妹妹这头面好生精致，绕是我长到这么大，也未曾见过这么通透的紫玉” 十三娘脸上一羞，半低下头，嘴角是掩不住的甜蜜。 “姐姐好眼色，这是我夫君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花重金买来的，据说天底下也就这么一副呢” 九娘捂嘴一笑，“想来妹夫对你不错，这么稀罕的宝贝也给你寻来了” “九姐可不要再打趣我了，谁不知道，策宁伯对姐姐啊，那是说一不二的，整个京城出了名的惧内” 九娘一听，有些羞恼，嗔了她一眼，“好了么，你如今倒胆子越发打了，竟敢笑话长姐了” 十三娘忙笑着哄了几句，不经意间看了眼在场的姐妹，却也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不够圆满。 她们公府里的姑娘们，不说嫁得顶好，也是不差的。 就是韵娘和淳化两位表姑娘，那也是不错的，韵娘不说，那是长公主的儿媳，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夫人。就是淳化，虽然嫁的是府里头的四郎，但有老夫人罩着，平日里只有横着走的，三夫人那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更别说张淑这位御上亲封的县主，已经和宗室里头一位公子定了姻亲，日后嫁过去差不了。 说来也只有六娘一人，如今落不着好。如今废太子死了，皇后又失了势，谁还记得废太子府里头的侧妃和小郡主呢。 她可是听婆母无意说起，圣上厌恶废太子，连带着迁怒与废太子有关的人等，谁也不敢触霉头。内务府连废太子府的分例都停了，上头的贵人们谁还会关注废太子遗留下来的幼女，只有眼不见为净的。 十三娘暗自叹了一句，当初人前最风光的是六姐，现在，谁还会提起无限荣宠的艾妃娘娘呢。 九娘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稍瞬即逝的神情，微微摇了摇头，“妹妹是个聪慧的，六姐要是有你一半的沉稳，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十三娘看了眼那边的啊蛮，走近九娘轻声道，“宜可还那么小，我瞧着心里很是不忍，我知九姐平日里最是照拂我们姐妹，想必九姐心里头，也不好受的” 九娘按了按她的手，“六姐再有不是，也终究是咱们府里头的姑娘，我原想着过几日上一趟废太子府，不知妹妹…” 十三娘忙点了点头，“妹妹也正有此意，介时陪姐姐一道便是。” 论交情，贵女中除了柔婉县主，当属王婩与啊蛮最好。 今日王婩也是引人瞩目得很，一袭湖水绿长裙昳丽灼人，绾了青丝头上点点珠翠，媚而不妖，姿仪无双。 樱夫人如今已经完全接手玖国公府的掌家权，力压玖国公府二房夫人一头，娘家北冥伯府又得皇帝赏识，甥侄都是争气的。玖国公更是为王婩的嫡长兄请册世孙，日后玖国公府交给他手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王婩的身价如今水涨船高，不少京城里的王妃命妇，都往玖国公府上打听，有意为自家子侄相看。 不过这些人家王婩自然看不上，太后这段时间常召她进宫，交谈之间也颇为满意，且又有德妃和皇贵妃两位姑母在，皇帝难免也吹了些枕头风。据说王婩的庚贴已经叫人送进宫中了，想来不日就能赐婚于五皇子。 她看着啊蛮高贵娇美的模样，心里头有几分羡艳，却也有几分得意。 她虽然没有郡主这么好的出身，但是母亲说了，依着宫里头明里暗里的意思，这五皇子妃的位置跑不了就是她的。如今废太子已死，五皇子就是一个极好的储君人选，到时候，可就只有啊蛮羡慕她的份了，甚至，俯首称臣。 她跟在啊蛮身后这么多年，眼看着终于要熬出头了，心里隐隐有几分兴奋。 王婩坐在啊蛮身旁笑道，“妹妹圣眷浓重，及笄礼可真是热闹，就连我们，心里都觉得羡慕得紧呢” “可不是嘛，真真是羡煞旁人，就连我见了也自愧不已，更何论王家姐姐呢” “听说王姐姐及笄时，宾客还不及今日的一半呢，自然也无法体会如此盛况” 明德县主在一旁不屑地看了王婩一眼，不咸不淡道。 无论平日里有多不对头，啊蛮终究是宗室出女，又得皇帝太后宠爱，宗室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哪有不来庆贺的道理。 因此今儿不少宗室里的县主郡君郡主都来了，明德论起来还是近亲，自然也要来。 王婩听了这话，心头一恼，却终究顾及着今日大多数贵女都在场，因此不好发作。 她微微一笑，朝明德道，“臣女身份卑微不及郡主，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想来县主日后及笄，定能让臣女一开眼界了，众位姐妹，还要再聚一回呢。” 这话一出，当场的贵女们就有好些嘲讽的神情，有郡主噗嗤一笑道，“王家妹妹说笑了，明德的脸面大，我等怕是入不了眼。” 尽管佑郡王一脉在宗室里头地位高些，但明德县主是继妃所出，本来就矮了一头，更何况佑王妃蒙氏出自那样的人家，更让人低看一等。明德在宗室女中，向来是与其他姐妹合不来的。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二十章 啊蛮淡淡看了眼王婩，可见人有了底气，就是不一样的。 这要放了往常，王婩决计不会与明德一位宗室县主说出这么些话来。毕竟明德再有不是，身份摆在那，其他的宗室女固然可以笑她，王婩这个臣女却不能。 明德县主脸上青白交加，险些就要绷不住，王婩区区一个公府出来的姑娘竟也敢在众人面前落她的脸面，着实让她气得不轻。 王婩扬起妩媚的脸，对上明德的目光毫不闪躲，眼里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啊蛮不紧不慢抿了口茶，笑道，“好了，这是在干什么呢，王姐姐也是的，明知道明德妹妹性子娇气，倒还要招惹她” 这话明着是说明德跋扈，却也若有若无地含了点责备王婩的意思，毕竟她现在可还不是平王妃，未恃宠而先娇，可不是什么好事。 柔婉今儿穿了一身素雅的天水碧长衫裙，她看了眼王婩，柔夷轻扶了下鬓上的夜明珠步摇，垂眸道，“可不是么，好端端的日子，倒要生事。” 王婩脸上一白，有些挂不住，她本以为自个与啊蛮的交情好，在今儿贵女云集的地儿自然也有些得脸，便多嘴了几句。哪曾想啊蛮与柔婉虽与明德都是互相看不对眼的主，只是几人都是宗室女，哪里由得她欺在明德头上呢。今儿这事要传了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宗室的脸面又要往哪摆？ “是臣女逾越了，还请县主别见怪才是” 她得体一笑，微微屈了屈身子。 啊蛮见好就收，抬了抬手虚扶了她一把，笑道，“好了，谁跟你计较这个了” 除了皇家的嫡长公主，这天底下女子还有谁能比得上凤姬长公主府里的两位郡主呢。啊蛮打个喷嚏，京城都要震上一震的，贵女圈子里说话自然也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在场的姑娘们原本见王婩与啊蛮关系好，不免高看了她几分，倒也有人乐意上前攀谈。如今看来。却也不是这样的呢。一时间众人说说笑笑各有心思，只是找王婩说话的人更少了。 王婩若无其事坐了下来，面上笑得大方，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抓紧了手帕。 柔婉拉着啊蛮的手说话，暗地里往她手上塞了一个小锦盒，因是在袖下，也无人发现。 她凑到啊蛮耳边轻声道，“这是简皇子托了我送来的呢，你好生收着，可别叫旁人发现了” 啊蛮心里一跳，忙把东西接过来，微微侧头道，“他…可有说什么不曾？” 柔婉狡黠一笑，“你想知道，何不直接问他去，话说啊蛮绾鬓的模样，真是再美不过，定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啊蛮一恼，暗中掐了把柔婉的手臂，“叫你胡说” 只是想起姜玄，她心里荡起一抹绵绵的情绪，如同无波的镜湖掉进一颗石子，起了阵阵涟漪。 闺阁里众人散去后，她悄悄在榻上打开锦盒，只觉眼前一亮。 里头静静躺着一支九头二十七尾的金凤衔珠步摇，凤身上是一朵掐丝的鹿桑花。 鹿桑花是大乌的国花，除了皇后和嫡出的皇子有资格用作徽式，就连公主都没有资格佩戴。而九头二十七尾的步摇，也是皇后才有的规格。姜玄的意味，不言而喻。 啊蛮低头，将步摇紧紧捂近心口，娇羞一笑。 ………………… 小二房的王韫身子不适，大夫人要请大夫诊脉，只是被王韫搪塞了几回，也拖了不少时间，直把老夫人惊动了，这才规规矩矩叫大夫诊了一回。 这一诊，就诊出来两个月的喜脉，可把老夫人乐坏了。 各房知道了，都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公主府自然也不例外，啊蛮命人往库房里抬了一株半米高的红珊瑚过去，说是给二少奶奶养养气。毕竟，这女人生孩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可别像庚氏一样命薄才好。 送过去不过少倾，就见樱才不疾不徐掀帘走了进来。 “郡主，夏莲那丫头回来说，她刚把那株东西抬进里头，就叫洛姨娘截住了，说是横竖她也要进去侍候二少奶奶，也不必劳烦夏莲一趟，一道带进去就是了，夏莲好说歹说，洛姨娘都依依不饶” “好在那丫头是个胆大的，一口就回绝了，洛姨娘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啊蛮摇了摇头，笑道，“洛姨娘本来就是丫头出身，如今生了允哥儿又是姨娘，还被夏莲一个小丫鬟下了脸面，她高兴才怪了。” 洛姨娘运作多年才从一个家生子的位置爬到姨娘，还生了嫡长子，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如今竟叫一个小丫头轻视了，心里不知道有多膈应。 “怎么，可知道洛姨娘为何要拦下本郡主的东西？毕竟，洛姨娘可不是个做无用功的人” 说起这个，樱才清雅的脸蛋难得出现一抹冷笑，她垂首道“奴婢也疑惑着，命人打听了才知道，洛姨娘上个月偷偷命人在城中的药铺里买了几味药材，其中就有麝香” “只怕洛姨娘，是想借刀杀人呢” 借谁的刀，杀谁的人，洛姨娘心里清楚得很。有了第一个庚氏，就有第二个。 啊蛮唇角一弯，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看来还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命樱才附耳过来，轻声吩咐了几句，樱才听了，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她们的郡主，才是最不好惹的人物啊，洛姨娘，未免眼色浅了些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姑娘家年纪大了总是不好，何况七娘是和离过的妇人。 许是被卫玠打动，七娘总算对这桩婚事点头了。两家人挑了吉日交换了庚贴，又商量着将婚事在年中订了下来。 期间十二娘常去找卫玠说话，回回都吃了闭门羹，倒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就是啊蛮知道了都要轻噗几句，怪不得十二娘要不惜得罪长嫂去攀乐央郡主，原来打得主意可不小。 十五到了，该是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这几日陆绛华都在宫中陪伴太后尽孝膝下，啊蛮自然还是一个人进宫，她也乐得自在，两姐妹处在一块，总也压抑了些。 金黄色尊贵的凤辇稳稳地抬进宫门，沿路上的宫女见了都避让一旁，垂首而立。深宫浸淫多年的奴才不需肖想都知道这里头坐着的是哪位主子。 路过中宫主位瑞朱宫，啊蛮抬眼，远远看了看那金碧辉煌的门匾，命人停了辇。 “最近啊瑶可还有大哭大闹？” 小怀子躬着身子从一旁走出来道，“回郡主，自从皇后娘娘被禁足后，皇上就不让公主见娘娘，公主的情绪一向不稳，如今又这样被刺激，哪能不闹呢” 啊蛮闻言皱了皱眉，皇舅这样，未免也太残忍了些。不过想了想，她又莞尔，皇后德行有损，的确不宜亲行教养皇家公主。 “皇后娘娘殿里这些日子，可都有谁来过？” “除了庄妃娘娘来得勤些，其他的，也没有了” 庄妃大着肚子跑来瑞朱宫做什么，啊蛮挑了挑眉，她可不信庄妃是来关心皇后的，只怕是想看看皇后落魄的模样，顺便炫耀一下肚子里的孩子罢？ “除了庄妃，别的娘娘们，一次也没有来过么？” “只有幽贵妃娘娘初初来过一次，其他的，倒也没有了” 呵，如此小心谨慎，看来宫里的主子们，都还忌惮着皇后呢。就算死了唯一的储君，皇后到底是皇后，深宫经营多年，威风不减。 “既然都到这了，就进去看看吧，毕竟皇后娘娘总也是本郡主的舅母不是” 横竖陆绛华在，她也不急着去太后宫中，倒不如去看看皇后。 小怀子哎了一声，立马跪在辇下，啊蛮由光氏扶着，踩过他的背下辇，迤逦一地华裙，徐徐往瑞朱宫走去。 刚走近殿门，还未差人去通报，里头就隐隐传来带着怒气的话音。 “皇后娘娘，你可知太医说的什么，我这肚子里呀，怀的还是个男孩呢，您可要有一个儿子了，您开心么？” “哎呀，臣妾忘了，您的儿子，可早就死了呢，也真是个可怜的，年纪轻轻竟这么没了…” “滚！你给本宫滚！” 皇后带着怒意又不失威严的语气从珠窗透了出来。 “滚？噗嗤，您要让臣妾滚哪去呢，臣妾这肚子里的，可是龙子凤孙，这万一要有个好歹，您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啊蛮淡淡听着，面无表情，转头问道，“这里头的，想必是庄妃娘娘了吧” 守门的小宫女脸色煞白煞白的，低着头听着里头的话身子都不敢挪动半分。 见啊蛮问话，她震了一震，忙道，“回郡主，正是庄妃娘娘” “庄妃娘娘回回来，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小宫女顿了下，支支吾吾道，“也不至于，只是今儿，庄妃娘娘不知为何，气性大了些” 庄妃那样的性子，空长皮囊不长里子，只怕又是被哪位挑唆了些什么，这才兴冲冲地跑到皇后宫里来了。 啊蛮侧目，给了良辰一个眼色，良辰会意，福了福身子走了。 这边正说着话，只听里边突然传出一声尖叫，让人心神一凛。 “啊！！我的孩子！我的…肚子…皇后…你，你心肠未免太过歹毒…” “胡言乱语！本宫未曾碰你半分，是你自己不小心拌倒，竟敢赖到本宫头上！！” “娘娘！娘娘！！来人啊，快来人啊！！娘娘摔倒了！！！” “还不快去请太医！！要是耽误了时机有你们好果子吃！！” 在外头的宫女闻言俱都冲了进去，一时间阵阵尖叫声不绝于耳。 啊蛮忙跟着进了去，只见偌大的宫殿中，庄妃娘娘躺在地上，无尽的血从她裙下潺潺淌出，如同一朵朵血莲，染红了白玉铺砌的地砖。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里却仍然嗫嚅着“皇后，皇后” 皇后一时间面上血色尽失，仓皇跌坐在椅子上。 “胡说！不是本宫！不是本宫……” 从小到大，皇后娘娘永远是最高贵端庄的存在，一颦一笑，都落落大方，从不落人口舌。啊蛮从未见到过她这般失态的模样，如同溺水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 啊蛮明白，无论结果如何，皇后这次都逃不掉谋害的罪名。皇后，要完了。 这宫里的女人，大多难有善终。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掌宫，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夺其玺绶，去其华佩，遣于凉漪殿思过。” “庄妃官里良家，归自微常。贤良淑德，知书达理。而育嗣之功，宜受馈赏，特封为庄夫人，钦此~” 乾宁殿冰冷幽暗的地砖上，皇后除去高贵明丽的华服，一身素净地跪坐在殿中，听了太监的宣旨，眼里平静无波。 她看着御座上铁血无情的皇帝，心里无声描绘出他二十时的模样。 那一年，她才十五岁啊。 朱绸凤帐，十里红妆，他挑起她的盖头，牵她的手。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子，独一无二的太子妃。” 闲来无事，园中避暑，他常常为她打起折扇。冬风严寒，她手脚冰冷，他会一边看折子一边捂着她的手，直到温热为止。 他们或许也是有过夫妻情分的，只是这点情分，敌不过他心里的那个人，冤魂不散的林氏啊柔呵，敌不过，他平衡权术的帝王野心。 皇后的背脊挺得刚直，一如当年的骄傲倔强，她循规蹈矩，郑重地朝皇帝磕了个头。 “从此你我夫妻，恩断义绝。” 御座上的人，至始至终，未曾抬头看她一眼。 谁也不知道那天瑞朱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真相永远埋在阴霾中，不过，也无关紧要了，皇上相信什么，就是什么。废后大势已去，如今风头正盛的，是庄夫人。 夫人一级，为从一品，仅居于贵妃之下，历来少有人册封。 此封号是祖皇帝为凰夫人所设，凰夫人史称姬泷氏，相传是凰鸟的后裔，自出生起就能手御百鸟。入宫后，凰夫人独得盛宠，从贵人一跃成为夫人。 祖皇帝本有皇后，轻易废立不得，而妃位虽贵，却终究以庶为名，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故力排众议，新设夫人一级，有元妻之意，而册凰夫人。 “我朝可是数百年未曾出现过夫人了，庄夫人失了皇嗣，却是因祸得福” 殿内，案上的几株新桃开得正香，柔婉上前拈来轻嗅，笑着与啊蛮说话。 啊蛮今儿新穿了一件湖水蓝的青金丝缎锦裙，头上戴了宫里新打的簪子。 她听了这话，笑着抚了抚袖摆，“夫人夫人，这可不正预示着，庄夫人才是皇帝心里的皇后嘛” “因祸得福说不上，一石二鸟罢了” 毕竟，谁会这么蠢，拿自己肚子里孩子的性命作赌注，宫妃这辈子能依靠的，可只有子嗣，什么恩宠富贵，都是假的。庄夫人脑子里再愚笨，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怕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柔婉眼眸流光，盈盈一转，“嗤，你说得对，德妃娘娘近来可正与庄夫人姐妹情深呢” “想必，你上回差良辰去，就是打听的这个事罢” 啊蛮抬手，替她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微微一笑，“现在，皇后倒了，庄夫人最大的敌手，可就是她的这位好姐妹了，且看这层窗户纸，能捅到几时吧” 皇帝的心思，向来是谁也猜不透的，这宫里的女人，仿佛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任人摆布。 庄夫人虽得圣宠，却被王德妃处处压上一头，子嗣不如，家世也不如。王德妃倚仗重些，却也是拿捏不住皇帝的心罢了。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四五月的好天气，外头正阳光明媚，和陵郡王府里头，却如同冰窟一半阴凉渗人。 赤九暗暗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看了眼上头神情莫测的主子，叹了口气。 自从小郡主与自家主子闹了生分后，自家主子这脾气，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这王府里头啊，那是天天乌云压顶阴沉沉的，直叫人背后发凉，喘个气都要小心翼翼。 不过…这样的日子，眼看着也就要熬出头了。 从来能被自家主子看上的，无论是什么，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这小郡主，怕是要吃点苦头咯。 “事情办得如何了？” 沈慕华一身金纹暗绣的玄衣倚在座上，促狭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赤九心神一敛，低下头，“回主子，大乌皇帝驾崩，太子和皇后所出的嫡皇子皆死于宫乱，这会消息应当已经递入宫中了” “嗯” 轻轻淡淡一声，却带着君王般凛厉的威压，让人丝毫不敢松懈。 赤九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 沈慕华唇角微微弯起，手上是一个小巧的荷囊，被他轻轻地磨砂着，爱若珍宝。 赤九记得，那是好多年前小郡主绣得，当时自家主子得了，面上虽然嫌弃，却把其他佩戴的锦囊都命人撤了下去，自那以后就只佩着这一个。 花棠殿，啊蛮眼皮跳了跳，有些心神不宁。 她揉了揉太阳穴，抬手拿了块奶糕，小嘴轻轻一咬，唇齿间都是香甜的味道。 “最近玉枝殿里头，可有什么动静，可还有人往和陵王府里头递消息？” 光氏在一旁替她整理着封邑里头新得的贡物，闻言抬头道，“倒也没有，这些日子安分了些” 啊蛮顿了顿，“你说，我这姐姐，打的是什么主意呢，竟处处都偏帮着和陵哥哥，连妹妹的名节都不顾了” 九娘婚宴上陆绛华命人弄湿了她的衣裳，将她引到殿中，又放了外男进来，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姐妹，说是仇家，也不为过了。 光氏听了，放下手中的东西，和蔼地笑道，“其实啊，你又何必想得那么复杂，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难不成她还真能吞了你去？” “依老奴看，这才是大郡主让人敬佩的地方呢，她如今虽已是人上人，却也不忘滴水之恩。” 更何况，旁观者清，简皇子不是郡马的好人选，陆绛华作为长姐，又岂能看不出来。这恐怕不是在害她，而是在帮她了。 啊蛮垂眸，静默不语。 此时，皇宫里头，却炸了锅。 大乌内乱，唯一的嫡出皇子在大越，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大越虽然国力昌盛，但是连年天灾，国库空缺，自然没有出兵征讨大乌的可能，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联姻。 以公主和简皇子联姻，再扶持简皇子回国登基，大越的公主是大乌的皇后，太子也会流着大越的血脉，这是最佳之策。 而这联姻的公主要挑哪位，一时间宫妃心思各异。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棠殿的小郡主自来喜爱牡丹，因而长公主早早就命花房的人培植了数千株泼墨紫，养成后摆在府中各处。不过玉枝殿的那位，听说喜爱更兰花，嫌牡丹招摇了些。 只是这府中花房也就那么大的地方，往年一向都是按着惯例培植牡丹的，哪有兰花的余地呢，因此也不过是殿里面草草摆了几盆罢了。 可见人心都是偏的，就算在子女身上，也不能一碗水端平。小郡主从小在长公主身边长大，性子最是肖母，一向是长公主的心肝宝贝。虽然长公主有心弥补大郡主，可这不在身边长大的就是生疏几分，凡是遇到什么事，长公主还是难免要偏颇小郡主几分。 后院镜湖岸边的青石板上铺了晶莹平滑的鹅卵石，两个梳了双环鬓的锦衣丫鬟一盆一盆地将泼墨紫摆好，那个年纪大点的见四处无人，撞了撞另一个的手肘。 “哎，你听说了么，咱们家郡主的意中人简皇子要迎娶十一公主了” 另一个丫鬟听了这话一惊，忙看了看周围，责备道“这话岂是你我能说的，这要传了出去，脱一层皮都是轻的” 那个大点的丫鬟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又没别人，再说，这府里规矩大，本来就不准嚼舌头，要再不让我说上几句，可就要憋坏了” “听说啊，是皇上召简皇子进了宫，简皇子亲自求娶的十一公主呢” “这怎么可能，京城里谁不知道，我们家郡主，那才是简皇子的心上人” 说这话的丫鬟颇为自家主子感到气愤，喃喃道，“这简皇子怎么可以这样，以咱们家郡主的身份，配他那是他祖坟冒青烟了，他倒好，还朝三暮四，呸” 另一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咱们家郡主虽好，却也是外姓不是，这宗室女和宗室出女，区别可大着呢，十一公主是皇上的亲女，这一嫁过去，那就是皇后娘娘，两国联姻，可不就看这个。” “哼，十一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定是她勾引了简皇子，可怜咱们家郡主…” “你懂什么，就是这样才好呢，我看啊，长公主心里不知多高兴呢。这嫁去大乌，那就是异族外来人，明面上是风光的皇后娘娘，暗地里谁不防着她点？就是受了委屈，顾着两国的和气，谁又能给她撑腰了？” 也只有十一公主这样的人，才是和亲的上好人选。她自幼丧母，一个人如鱼得水在宫里平安长大，城府可谓深不可测，且她没有亲近的外家，又不是嫡出的身份，日后就是说亲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的驸马，这样一来，和亲反倒是条好路。 一旁的梧桐树林里，啊蛮轻扶着树枝，听着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嚼舌头，只微微挑了挑眉。 身后跟着的随侍都低着头，面色煞白煞白地如同受了天大的惊吓，听到这不该听的话，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真人小姐姐在线服务，帮你找书陪你聊天，请微/信/搜/索 热度网文 或rd444 等你来撩~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懿和郡主一向是长公主的眼珠子，用度在府里也是头一份，花棠殿东厢连着西厢，排开来十六间屋子，镂窗上的珠贝都是宫里挑捡了好几遍才选出来的精细东西，墙上的壁挂屋里的摆设更是不消细说，尽是一等的体面。 就连屋里的下人，也是按着嫡出公主的例来，八个内房十二个外间侍候着，就是越了矩，看着太后和皇帝还在，都没人敢挑刺儿。 此时内室里头却是只有四个心腹丫鬟并着一个光氏，别的一个也无。 啊蛮换了一身家常衣服，金色的水纹锦光滑得如同奶乳一般，领口绣了蓝色的朱雀尾，盘了粉嫩圆润的珍珠，衬人得紧。 她捧了茶盏，就着水晶碟一口一口吃着糕，也不说话。 屋里沉闷，如同一块石头压在心头上，几个丫鬟咬着唇，互相对看一眼，大气也不敢出。 吃了两小块糕，见她还要再拿，良喜咬咬牙，上前道，“郡主可别再用了，这糕点虽好吃，可也容易积食，倒要夜里睡不着” 啊蛮这才抬眼轻轻看了看她，放下糕点，用丝帕擦了擦手。 “谁不晓得你们再是贴心不过，倒不用特特在这摆弄” “有那么几分心思，何不到主院里去，那才是你们的主子呢” 几人一听，脸色一白，忙跪下来。 怪不得出了这样大的事，她却一丝消息也无，原来是她殿里的人串通了合起来瞒着她呢。不消说她也知道定是长公主怕她闹事，下了死令压下这事，不许透一点口风。 虽然是娘亲的吩咐，但这屋子里到底是她的奴婢，她才是正经的主子，这样子行事，未免凉了她的心。 今日是娘亲，明日还有别个，忠奴不侍二主，虽然明白光氏不会害她，娘亲更不会，但是啊蛮心里总有些怨怼。 这些日子长公主看她看得严，出不得这院子，外头的消息进不来，这屋子里的人竟也没有一个透与她的。只是长公主的命令，谁敢违抗呢，就是玉枝殿那边，也封紧了口，不准露一点风声。 光氏领头跪在前面，叹了口气，低下头道“是老奴的错，郡主要怪，就怪老奴吧” 啊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侧过身子，将窗外满园的精致尽收眼底，却是衔起一抹无奈的笑。 “初初见到姑姑时，不过是几岁光景，那时我任性，大雪天偏要吃糖粉藕片，外祖母不过笑了几句，却也不提，大冬天哪来的藕呢，宫里也断了分例的。但姑姑却放在了心上，把冰敲碎亲自下湖给我摸了藕上来，就为着我吃上一口，一双手冻得红肿，却遮掩着不叫我知道。如今数年过去，阖家都称姑姑为嬷嬷，我也是大姑娘了。” 她说着亲手将光氏扶起来，“你们俱都陪我长大，便是为着这份情谊，我也不能轻易责罚了你们” 几个丫鬟听着这话，已是红了眼圈，“郡主…” 啊蛮眉眼轻轻一挑，一双明眸扫过，如羽毛般叫人心尖一颤。 “怎么，你家郡主就这么拿不起放不下么？” 这几日在家中，脑子里的思绪倒都平静下来。羞羞怯怯的姑娘家情思不曾勾起，今日之事，更是泼了一盆冷水一般，蒙在眼前朦朦胧胧的迷雾散去，像是揭开了遮羞布，露出些许狰狞的爪牙。 为什么独独求娶十一公主，偌大个宫里头，只有十一公主是没有外祖家支持又得皇帝青眼的，就算嫁到大乌，也比那些有强大外族的公主好拿捏些，且两国联姻，挑一个皇帝看重的公主，这个结盟才更可靠，大越的援兵才更有保障。 怕是早就打算好了罢，不然又哪里会风风火火进宫求娶，连缓一天都不曾有。哪怕他再为她拖上一天，她是决计不叫她失望的。 啊蛮从小就是个剔透的性子，真要想明白了，哪里还有看不通的。 她一直为了姜玄与和陵闹生分，不曾想却是个笑话。 她再是温柔解语，又哪里比得上那人的山河壮志，他机关算尽，一步一步，就连她也成了棋盘上的一子。 就连陆绛华都晓得他不是良人，只有她自己满心欢喜，却是一场竹篮打水。 见啊蛮如此，几个身边人都松了一口气。 光氏暗自点点头，不愧是皇家教养出来的女孩，这样骄傲的人儿又怎会失了气度，如同那小家子一般哭哭啼啼上不了台面。 “郡主也别怪公主，公主将你拘在家里，也是不想叫你去外头听了人嚼舌头，污了耳朵” 光氏叹道，“大乌内患，正是需要人主持大局的时候，简皇子的回程不能耽搁，十一公主的婚事也吃紧，皇上下了旨，后日就要大办呢” 先前她与姜玄处得近，京城不少人家都有耳闻，甚至隐隐有不少简皇子要当郡马的说法，如今他锋云路转，却是径直求娶了十一公主，只怕京城背地里笑话她的人就不少。 指寇掐着手心，钻心的疼痛传来，啊蛮却是轻轻吸了口气，细声道“京城谁敢议论本郡主，有些人就是嫌自个活得太顺了。罢了，娘亲一向心疼我，是我不争气，叫她伤心了。” “也不必叫她再禁这院子，你去通报一声，我许久也未同娘亲说过体己话了” 樱才得令，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长公主坐在正厅，身上一袭织金色二十六尾的凤凰绣裙，裙摆盘了一圈拇指盖大小的红宝石，腰上缀了一个翠绿色的文佩，鬓上是逼近皇后规格的凤鸟点翠。 年近四十，她依然是风韵佳美的样貌，不曾有半点风霜，只眉间添了一抹愁绪。 啊蛮走进来行礼，鼻子有些发酸，她为着姜玄，的确与娘亲生分了不少，以往母女想见，哪有在正厅传唤的时候。 “啊蛮给娘亲请安” 长公主抬眼看她，“怎么，若是为了他来求，就不必了” 又是一叹，“啊蛮，娘亲不想帮你，也帮不了你” 她再是疼啊蛮，也不可能去为了这个卑躬屈膝去求皇兄撤旨，求姜玄娶啊蛮。她是堂堂一国长公主，大越丢不起这样的脸面。 啊蛮眼圈一红，噗通一声跪下，“娘…” “你这是做什么” 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珠子一般撒欢地散在地上。 “娘，是女儿不争气，叫您失望了，对不起…对不起…” 绕是长公主心头再有不满，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的。 见她这样，再顾不得其他，起身将她抱在怀里。 “这是作甚，快起来” “啊蛮不哭，娘不生气了，乖女儿不哭了” 啊蛮靠在娘亲的怀抱里，将心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头一回哭得这么畅意。 长公主轻声哄着她，抚着背给她顺气，一如她还是儿时模样。 经了这一回，母女两有什么隔阂，都烟消云散。 正殿门口，陆绛华一行人立在那，听着那声响皱了皱眉，“她这是哭了多久了” 守门的丫鬟恭恭敬敬道，“近一刻钟了” “罢了，她是合该哭上一哭，你去吩咐厨房煮一碗冰糖雪梨来，也让她镇一镇喉。” “是” “即她在里头，我就不进去了，走吧。” 陆绛华转身要走，却见卢桂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定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挑眉，不冷不热问道“你这却是怎么了” 卢桂花正入神，被吓得一跳，“没，没什么…” 陆绛华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却是转头走了，不加理会。 初时因着卢家一家子都待陆绛华很好，起码他们有什么就有她的一份，没少过她一件衣服一口吃食。陆绛华心里头也是感激卢家，待卢家亲得很，真真把卢太太卢老爷当做爹娘一般看待。 只是后头才知道，卢家早就明白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这才肯收养她，就巴巴地盼着靠她拉上一家子高升。 明白了这个，心里头自然没有以前待卢家那么亲近了。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长公主捧在手里捂了这么几年，又怎么会不动容，终归那个才是自己的亲娘。 啊蛮再是与她不合，一母双胎出来的姐妹，又怎么不比卢桂花来得亲近。 卢桂花咬咬唇，跟了上去。她回头看了殿里一眼，眸里闪过一抹阴鸷的光。 心里头心心念念的人要迎娶别人，她哪里好受得了。如若不是陆绛珠，说不得，说不得现下那人要娶的就是她了。她处心积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接近他，却叫陆绛珠搅了局还把她的脸面踩在泥里，这口气她如何也吞不下去。 脑海里想起十二娘拉着她说过的话，卢桂花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且等着吧，我未来的嫂嫂。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撇开姜玄这个不提，九娘同十三娘倒是上了门来。 十三娘前儿个才诊出有了身子，倒是丰润许多，她人生得温婉，今儿穿了一件湖水蓝的珍珠扣绣褂，搭了盘着金银缎边的六襟裙，上边绣了吉祥如意的木槿图。 蔡夫人本来还对这个嫡长媳的出身颇有微词，只是再有不好十三娘总是国公府的姐儿，又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如今李姨娘的娘家再也不是破落户，正经的官人家，李郎君有柔婉县主这么个媳妇，这回外任评了个优，回京述职又得了个正四品的实官儿，十三娘的腰杆也硬了起来。 现下过门不满一年，又有了身子，蔡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只恨不得把这个儿媳妇捧在手心里才好呢，什么都依着她，就连前头说要给蔡大郎塞通房，也没了动静。 九娘同十三娘在前头见过长公主，便一同携了往啊蛮房里来。 啊蛮自是好好招待，命人上了时新的茶点。 她今儿心情倒好，早上到老夫人那请了安，老夫人见她来，连静姐儿都不抱了，把她招来身边心肝宝贝儿的揉搓几番，问了许多生活起居，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她哪里不知道，虽然不是养在膝下，到底是亲孙女，哪容得外人作践，老夫人心里疼她，又不敢明说，怕她伤心罢了。 就是柔婉，知道了这事，又哪里不生气的，若不是李郎君拦着，她都能打上简皇子府去。 只到底皇家女的傲骨在，她又是阔达的性子，见啊蛮放下了，她心里石头落地，握着啊蛮的手啐了一句，“呸，也不看看镜子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他也配，顺着杆子倒会往上爬，也就只能抱着十一的后腿了” 九娘见啊蛮眉眼间尽是平和，不见丝毫抑郁，与十三娘对看一眼，心神一定。 她拈起茶盖，一阵清冽甜香扑面而来，尝了一口，不由一笑，“不愧是松柠尖，唇齿留香，味苦回甘，好茶。” 十三娘有些惊讶，笑叹，“这茶我还未曾喝过呢，姐姐果然见多识广” “那就有妹妹说得那么厉害，不过是幼时托了先姨祖母的福，在外祖家中尝过一次，却也不过一小撮罢了” 这松柠尖不算顶顶的好茶，却也是精贵得紧，除了皇家，再无别处能够受用的。固安候府曾出过一位贵太妃，九娘小时候那位太妃还在，物事上面自然也能沾点光。 啊蛮抿了一口，如画的黛眉弯起，碧波般的明眸露出轻轻浅浅的笑意，就像沾了蜜的月牙。 “正巧这是外祖母刚赐下来的，姐姐们若喜欢喝，便带上一份回去，也让我的姐夫们都尝尝鲜才是。” “噗”九娘险些呛住，忙拿帕子按了按嘴角，笑嗔了她一眼，脸上是娇娇软软的红晕。 “偏你这个小妮子爱打趣人，看你往后嫁了人倒要怎么办” 一时间又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看了眼啊蛮笑吟吟的脸色，忙换了话头。 “瞧我，正事都忘了，说来我们今儿来，却是有事要同妹妹商量的” 啊蛮只作不知，“哦？姐姐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你我姐妹，倒不必绕这圈子” 九娘看了十三娘一眼，十三娘会意，踟躇道，“说来这事，倒是有些为难妹妹了” “我知晓六姐与妹妹有许多恩怨，也不求妹妹能原谅六姐，换做是我，我也未必能说这风凉话，只是总归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我们这做娘家人的不帮她还有谁会帮她呢，如今见她这么个处境，倒叫我心里头不舒服。” “只是我和你九姐也有了夫家，自己倒不打紧，只唯恐落了皇上的眼连累了你姐夫，少不得要求妹妹打着旗号陪我们上一趟废太子府。” 啊蛮听明了她们的来意也不恼，只叹了口气道，“姐姐们是个好的，如今她这个样子却是她咎由自取了，我不恨谁，只再不愿淌这趟浑水了，姐姐们也莫执意，若是再要说这事，还是请回罢” 九娘跟十三娘听了也无可奈何，闻言只得起身，“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下回再来叨扰妹妹” 光氏亲自将人送了出来，她捧着一个小瓷瓶，对着两位姑奶奶福了福身子。 “这是郡主吩咐要给两位奶奶的，里头是一颗药，可令人昏迷数日，如同亡物，郡主说，也许两位奶奶会用到” 九娘接过，看着瓶子半响，目光复杂，暗自叹气，啊蛮，我替六姐谢谢你。 光氏回去复命，“九姑奶奶收下了东西，还说要好好谢您一番呢” 啊蛮听了垂眸，那颗药，本来就是为了太子准备的，未曾想五皇兄下了狠手，监刑的人都被平王府买通得死死的，啊蛮就算想插手进去，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饮毒。 那颗药没能用在太子身上，用在六姐身上也好，也算全了她们的姐妹之情。 只要六姐肯吃下那药，寻个由头出来说艾妃暴毙，废太子府如今这个样子，别人也不会怀疑。到时候再送出京城找个远点的地方，改了姓名照样能活下去，荣华富贵是不能有了，只是有几个姐妹照料着，日子总不会太差。就是不知道她舍不舍得下宜可，无论如何，宜可是皇嗣，她是不能带走的。 她死了反倒对宜可好些，只要她一走，宜可亡父亡母，就算皇帝再恨太子，人都死了，又能计较到哪去。宜可是太子唯一的血脉，他总不能叫自己的嫡子断了后。到时候就算不叫宫妃抱养过来，也会让宗室里的命妇领过去照料，横竖不是哥儿，养大点一副嫁妆就能解决的事。 宜可还这么小，就算是抱过来养着，又哪能养不出感情呢，只要不在身边，皇帝看着不烦，谁也不会为难这么一个小孩子。到时候入了旁支，再风风光光嫁出去。这对宜可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再不济景国公总还在，不会叫这个外孙女受了委屈。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气渐渐闷热，人也不愿走动了，只觉燥得慌。好在公主府样样都是精致的，布局风水自然也不差。镜湖水气氤氲，叫划过柳边的风轻轻往屋里一吹，全身都是舒爽的畅意。 长公主命人库房里取了新织的冰锦，差人描了花样给啊蛮和陆绛华挑着做新一季的衣裳，又打了新的珠花，也一并送了来。 啊蛮自小在金银窝里长大，再是精贵的东西在她眼里也不过寻常，不过随意挑了几样简单的，余下的全叫人送去玉枝殿。 这么些年，她手里的体己不少，光是太后寻常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就够她几辈子不愁花用的了，更别说皇帝和长公主给的那些，足足弄了七间屋子挪作库房。相比起来，倒是陆绛华，该得的东西总比她少。 素娘自嫁了进士谢云书后生了一对双生子，如今孩子都满周岁了。 谢云书得了驸马爷的举荐，如今正是七品的翰林编修，虽是个芝麻官，到底也是正经的官员。 素娘的婆婆倒是个好相与的，也不晓得什么门第，知道素娘是在公主府养大的姐儿，又是郡主的身边人，只觉得她就是天边的贵人了，哪有不疼她的，就差供起来了。 要实打实论起来，素娘也不比一般的官家小姐差，光氏是上了奴籍的，素娘却不是，虽是在公主府里领着一等丫鬟的月例，啊蛮却是把她当做正经姑娘娇滴滴养着的，凡事都差人侍候着，对外也只说这是自个认的义姐。 屋里敞着纱窗，风吹来阵阵清凉，吹散了金造熏炉燃起的烟雾，一室芳香。 素娘坐在软凳上，挽了一丝不苟的发鬓，戴了一对镶了白玉的金钗，中还插了支翠绿色的珠花，花芯点了几颗珍珠。身上是宝蓝色的云锦襦裙，虽没有盘绣复杂的花纹，倒也小有几分贵气。 京城高门大户，虽多有人穿锦，但锦衣价格高昂，也非一般人家能穿得起。人有高低贵贱，衣裳也不例外。如制百匹绸才得一匹锦，锦衣其价，可想而知。如啊蛮所穿之缎之纱，更是贡上之物，非皇家近亲所不能得。 她的身旁是两个贴身丫鬟，以及抱着襁褓的嬷嬷。 光氏命人上了木瓜奶羹，放在冰上镇过，吃起来甜滋滋的，啊蛮不过吃了一小碗，光氏便不许她再用。 “此物虽好，到底是寒凉的性子，吃多了对身子不好，郡主尝个味也就罢了，可不能多吃” 啊蛮碧眸一转，盈盈笑道“好姑姑，姐姐难得来一趟，姑姑好歹也看在姐姐的份上，再让我用一碗罢？” 素娘带着两个儿子回来，光氏心里哪有不高兴的，尤其是看到一对健康红润的外孙，心都化了。 绕是如此，光氏也没松口，马上让人把东西撤了下去分给下人吃了。 “就是郡主说出朵花来，也是无用的，此时贪了凉，日后可要遭罪了” 啊蛮见状，只无奈地望着剩下的羹汤叹口气，转身逗弄起两个孩子来。 “瞧着倒让人爱怜得很，可起名字了？” 素娘温柔一笑，“大名儿还没起，家里老太太说大的叫平哥儿，小的就叫安哥儿” 啊蛮轻轻地捏了捏孩子能掐得出水的脸，“平安平安，也是个不错的小名儿” 孩子咧嘴一笑，咿咿呀呀地抓住她的食指，就要往嘴里送。 “他这是喜欢郡主呢” “还不快放开郡主的手，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的” 啊蛮笑嗔了素娘一眼，亲手将孩子抱在怀里。 “何苦叫他与我生分了去，我称你一声姐姐，这两孩子叫我一声姨母也不为过” 素娘一愣，“这…怎么使得” “怎么不使得，这两孩子我一看就喜欢得紧，也是你我的缘分了” 说着就让梅果将一对打好的长命金锁呈了上来，亲手为两个孩子戴上。 足金的金锁价值不菲，最难得的还数下面缀着的一双猫眼石，水光通透。 光氏心里感动，忙道，“愣着作什么，还不快谢过郡主” 素娘看着孩子身上的金锁，有些激动又有些无措，“哎，让郡主费心了，我就替平哥儿安哥儿谢谢郡主了” 啊蛮又逗了双生子好一会，见光氏眼睛都像要粘在孩子身上挪不开了，暗自一笑，便放了她们下去叙话了。 正要喝口茶，却见樱才左右看了一眼，一双素手抬了帘进来。 啊蛮微微眯了眼尾，论起来，她的丫鬟里头，就属樱才姿仪最是尤美出众，不比大家闺秀差多少。她先前家世定然不俗，寻常人家，可生不出这样的容貌。 “郡主，二少奶奶见了红，怕是要生了” 说着她轻哼了声，眼里闪过一抹得意，“说是洛姨娘给允哥儿穿的衣服里熏了麝香，允哥儿日日去给二少奶奶请安，这时日一长，才不好了” “国公夫人马上就下令要把洛姨娘捆起来发卖出去，要不是二郎君死命拦着，洛姨娘还指不定要怎么样呢，好在老夫人发了话，要将她送到庄子上了” 弥氏这是被洛姨娘逼急了，静姐儿在那摆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庚氏的死，她心里头又怎么不膈应，只是洛姨娘到底生下了允哥儿，她也不愿伤及母子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只是这不代表她能容忍洛姨娘再次对她的孙子下手，妾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给主人家解闷的玩意，上不得台面，但王韫肚子里的，却是她们陆家嫡出的孙辈。 啊蛮闻言只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拈起泼墨紫花瓣上一根细碎的发丝，轻轻一吹，那发丝便没了踪影。 “那香的分量不多，伤不了她几分，不过是早产羸弱些，让洛姨娘吃个教训，就是不知道这一胎，是男是女了。” 男孩又如何，允哥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王韫就是把族谱撕了，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樱才垂眸，洛姨娘千算万算，终究算不过郡主。郡主，糊涂如她，撞得头破血流也骄傲得不肯回头，通透如她，亦可以风云变幻掌乾坤于弹指间。 喜欢王侯嫡女请大家收藏：()王侯嫡女热门吧更新速度最快。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韫熬了两天一夜，终于产下一个弱声弱气的男娃。 老夫人抱来看过，只叹了口气让好好养着，柱着玉杖走了。她已经为七娘牵肠挂肚了小半辈子，再无心无力去管第二个了。 啊蛮对这事并不留心，今日是姜玄和十一公主大婚的日子，她该去简皇子府喝喜酒的。 昔日萧条的简皇子府改头换面，张灯结彩，红妆延绵十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啊蛮难得换了一身浅碧色的衣裳，头上只戴了一支简约的珍珠步摇。 长公主府的仪仗一如既往地庄重贵气，轻晃的轿子里，啊蛮两手相叠，闭着眼养神。 那日，她进宫给太后请安，出来时十一公主跟她说了好一番话。 “你我姐妹一场，如今我要和亲他国，怕是日后再无相见之日。我有什么话，也就直说了。” 她嘴角微挑，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虽然你不说，但我难道就看不出来么你对他的意思么” “可是啊蛮，我能怎么办呢。你有国公府，有长公主，有太后，我呢，我有什么呢，不过是名不经传的庶出公主罢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若不是我这么些年曲意奉承，得了父皇的好，宫里这些年，未必能容得下丧母的十一公主” “啊蛮，我什么都没有，也不想作为父皇笼络臣子的筹码，和亲，是我唯一的出路啊” “我就问一句，啊蛮，你是否怨我？” 怨么，也许吧。 若是放在往常，啊蛮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临了，她却是明白了很多东西。 十一公主没有错，姜玄终究不是良人，不是她的良人。她不过是宗室出女，就算再是和亲，也轮不到她头上。 只是，自己一开始，就将满门心思错付了。 她这个身份尊贵的郡主，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大乌皇子登基的踏脚石。 姜玄啊姜玄，你为了这大乌的皇位，真是忍辱负重，处心积虑呵。 威武的公主仪仗队在简皇子府前停下。 “凤姬长公主驾到~” 府中世家勋贵门前跪了一地。 长公主满鬓凤珠点翠，一身重重叠叠的凤羽长裙，错绣的九尾凤凰栩栩如生，从腰际延至裙尾，迤逦一地。 她轻轻扫了一眼众人，眼神凛利，不怒而威。 “平身罢” “谢公主殿下” 凤姬长公主是以高堂的身份来接受新人贺拜的。 大乌恭迎姜玄的呼声蒸蒸日上，姜玄作为嫡出皇子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他如今与以往大不同，是大乌未来的国君。 因是如此，皇帝今天亦到场观礼，接受姜玄这个属国之君的跪礼。 大越愿出兵助他登基，条件自然不会少，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日后大乌向大越称臣，年年纳贡。 如今皇后已废，皇贵妃虽为后宫之首，终究是妾，怀福日后可是大乌的国母，如何能去拜一个低贱的妾室。 因此，只能作权宜之计，请凤姬长公主为高堂，受新人一拜。 啊蛮由光氏扶着徐徐下轿。 陆绛华一身天蓝色的贡锦开尾裙，裙边用点翠丝绣了朵朵盛开的空谷幽兰，高贵清冷。 她今儿难得衔了一抹笑，上前拉了啊蛮的手，淡淡道，“你今日倒打扮得清简” 啊蛮挑眉，“今儿是怀福大婚，我自然不能抢了她的风光” 怀福是十一公主出嫁之前得到的封号。 陆绛华握得紧，啊蛮挣了挣，她仍不为所动。 “怎么，我是你姐姐，还拉不得你的手了？” 啊蛮撇嘴，只好由她去了。 ------------ 第一百三十章 皇子府内王妃世妇结群往来，当真好不热闹。 陆绛华向来不喜人多之地，往后院寻了个亭子稍坐。 有丫鬟奉上沏好的茶水，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吟娡上前拿银针试过，陆绛华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她淡淡道，“桂花那丫头这几日可还安分？” 吟祢微微皱眉，“回主子，自从上回从十二姑娘那回来后，卢姑娘看起来神神怪怪的，就连卢郎君也是如此” 陆绛华眯眼，冷冷一笑，“呵，十二娘手可真长，都探到公主府中了” “可不是么，奴婢瞧着，定是十二姑娘对卢姑娘说了什么” “好好看紧了，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是” “莞姨娘这一胎刘太医看了，是个哥儿，你安排个人到大厨房那里看着些莞姨娘的吃食，可别叫旁人钻了空子，本郡主要她安安稳稳地生下这个孩子” 陆绛华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除了三夫人路氏，还会有谁钻这个空子？莞姨娘生的女儿得了老夫人的眼，眼下又是得宠的时候，这要再生个儿子出来，还指不定要怎么着呢。 吟娡一福，眉眼恭顺，“奴婢知道了” 亭内静谧，忽听一人道，“啊蛮，你怎么也在这里？” 只见平王一身绛蓝色麒麟长袍踱步而来，俊美潇洒，意气风发。 如今太子落败，皇后又被废，再也没有人能挡得住平王的锋芒，没有了嫡子，平王就是长子，皇帝越来越重用这个儿子。 平王走近了，才看清原来不是啊蛮。 她一双黛眉，凤眸高贵清冷，缺了娇嗔羞怯之美，却也艳绝其人，遗世独立，当真是凤华无双。 他心忽地悸动了下，如一汪清池，被人丢了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 另一边，啊蛮遇到了王婩。 她一身鹅黄绣了孔雀纹的缎裙，头上是精致的珠玉翡翠，脸上闷闷的，看不出情绪。 两人见了面，也不过寥寥聊了几句，竟也没有以往那般热情了。 啊蛮面上与她客气，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先前皇后都与皇贵妃说好了，要替平王纳她为正妃，只是终究是个口头约定，两家还没有正经过八字帖的，如今皇后又废了，这事谁还敢提？自然也就耽搁下来了。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王婩能开心才怪。 她先前因着这个，可是在众位贵女面前好生扬眉吐气了一回，如今成了这样，众人可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在场的贵女见了啊蛮，都咯咯地笑着围了上来说话。 “郡主今儿这一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把咱们啊都压下去了” “就是，我看啊，再没有谁能有郡主这般姿仪了” 卫琅侯府的陈六姑娘眼睛四处转了转，“说起这个，楼家九妹妹也是个顶顶喜欢穿这浅碧色的人儿，今儿怎么倒没见她” 一提起恭平侯府，众位姑娘都噤了声。 陈五姑娘身旁的姑娘听了嗔了她一眼，“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有姑娘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嘴上啊没个把门的” 啊蛮扫了一圈，果真未见恭平侯府的姑娘。 恭平侯府一门，怕是要败落了。 太子赐死，皇后废黜，还有谁敢与楼家姑娘交好呢。只恨不得撇得干干净净的才是，生怕碍了皇帝的眼。 嫁出去的姑娘还好，如同她四叔母，仍是尊贵的神勇伯夫人，膝下有儿有女，谁也不敢小瞧。 那些待字闺中的，就活得艰难了。 “这位想必就是懿和郡主了？常听姑母说起，如今倒终于得见了” 啊蛮转头，只见一位穿了桃金缎绣牡丹霓裳少女缓缓走上前来，杏眼桃腮，婀娜多姿，眉眼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与庄夫人长得这般相像的，不是她唯一的娘家侄女，还能有谁。 说起来庄夫人如今圣眷正浓，连带着一大家子都水涨船高，娘家连抬了几级官，腰杆子别提多硬了。庄家更是只生了庄四娘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嫡出，阖家都是捧在心尖尖上的。 啊蛮挑了挑眉，看着那少女道，“这位妹妹我看着面熟，想来就是庄娘娘的侄女罢？也怪不得妹妹以往没有见过我，毕竟庄娘娘以往不得宠的时候，妹妹确与我说不上话” 啊蛮的话惹来众位千金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眼里都是戏谑的神情。 可不是么，庄家是靠女儿承宠才起来的，以前庄夫人还不得宠的时候，这庄四娘莫说与啊蛮说话就，怕是连府上的门都进不得呢。 “姐姐这却是什么话呢，我听说姐姐娇纵蛮横，心里本来不信，未曾想如今一见，倒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虽位卑，却也知陆氏乃百世簪缨，姐姐却为何如此无礼？” “况我姑母位及夫人，皇妃之尊，岂是姐姐可以肆意羞辱的？” 啊蛮弯起嘴角，讽刺一笑，“我娘是这大越的嫡长公主，我是皇上御笔亲封的一品郡主，你又是什么东西，见到我不行三跪九叩之礼，反倒与我相称姐妹？” “噗嗤”周围的贵女轻蔑地看着庄四娘，纷纷捂唇轻笑。 “咯咯，真是不自量力的东西” “嗤，真是可笑。” 庄四娘脸上火辣辣的，眼里的狠毒一闪而过，等我姑母一朝为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群贱人，都不得好死！ 卫琅侯府的姑娘见了她不甘的神情，嗤笑一声，“人啊，，得有自知之明不是，别说庄娘娘的侄女，皇贵妃的侄女，不还是照样要乖乖跪在郡主面前，还以为自己身份有多高贵呢” “可不是嘛，宗室里的县主郡君们，也没有她这么嚣张的” “嗤，你瞧她那样子，竟是要吃人一般，也不掂量掂量自个身份” “就是” 啊蛮无奈一笑，“好了，都别说了，庄姑娘往常没见过这样的世面，一时激动也情有可原” “郡主说的是，庄姑娘不像我们自小就长在这样的公侯府第，今儿看到这样的场面，怕是都要吓晕了呢咯咯咯” 庄四娘狠狠咬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啊蛮冷眼瞧着，嗤笑着摇摇头。这世道可真是有趣，她不找庄夫人的麻烦，庄四娘还自己撞上来了。